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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薄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他看了刀因好几眼,就只见刀因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体还有些不自然的颤抖,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微的汗珠,嘴巴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梁薄轻叹,他知道刀因这是被吓着了。
战场上纵横几个来回而面不改色的人,在面对家族断子绝孙这样的打击时,依旧脆弱如孩童,让人不忍直视。
梁薄最终命人将盒子全都抬了进来。他发现,这些盒子确实大小不一,有的不过拳头大小,而有的,却如桌椅般长短。
刀因眼中都充了血,即便还没有打开盒子,没有看到盒子里放着的究竟是何物,可那盒子一抬上来就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却似乎在帮他确认着什么,这让刀因一时间觉得反胃不已,顾不得这是身在梁薄的守将府中,扶着椅子就大声的呕吐起来。
梁薄却不怪罪。他能理解刀因的感情。若是此刻有人将他的儿子的尸首送到他面前,他或许也会像他一样的不堪。
而他,即便死了儿子还可以再生,但刀因至今无法生出孩子来,兄长又已经死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给了刀琛这个侄儿。
可如今看来,刀琛已是凶多吉少。
长痛不如短痛。早痛晚痛终究是个痛。所以,梁薄无视了刀因脸上的乞求之色,果断的将那些盒子全都打开,露出了里头那些血淋淋的残骸。
那拳头大的盒子里盛着两只眼珠子。旁边的盒子里是一对耳朵,再旁边的是一个鼻子,而后是两瓣嘴唇。下头那个像石凳那么大的盒子里是一个人头,眼耳口鼻已经被削平了,只能看出一团血肉模糊来,若不是那上头长着的已经被鲜血浸透而变得干巴巴有些发黑的头发,他甚至无法看出来那是一个人头。
再下头摆着四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分别是被折成了三四段的手臂和腿脚,手掌之上,每一个手指头和脚趾头都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又整齐的摆放好,其中一只手上缺了两根手指头。
中间的盒子是最大的,打开后,除去手脚和人头后剩下的部分全都放在这里。就连衣裳玉佩都整齐的摆在原本应该是脑袋所在的位置。几个盒子摆放在一起,就如同一幅残酷而美丽的画,虽血腥,却并不觉得肮脏,反倒是有一种十分诡异的美丽。
这让梁薄觉得毛骨悚然。
战场上的尸体他见的多了,即便是被砍的手脚乱飞,脑袋搬家的也不少,却从没有任何一具尸首让他觉得‘美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他久经沙场,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也觉得汗毛倒立,仿若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浑身瑟瑟发冷。
这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像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突然苏醒,他一瞬间惊觉,这样的画面似乎曾在何处看到过。
风国的那个王爷。那个在大承犯下了几起连环杀人案的风国王爷,他每一次处理尸体的手段都很诡异,却又让人觉得这些尸体有一种近乎暴戾的美感。
只是,那风国王爷的手段显然比起眼前的这个粗糙了不少。
眼前这几个盒子中装着的人体零件,全都被处理过。除了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之外,其余的部分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就仿佛被撕碎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布偶一样。甚至,尸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手脚上的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如同枯竭的河流,定格在那白的发光的手臂之上。
梁薄无法形容这具尸体给他的震撼,但是刀因却因此狂吐起来。直吐到胃里都泛了酸水,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他才目光呆滞的坐在一堆的呕吐物里,愣愣的看着盒子里或血腥或美丽的尸体。
刀因的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就像是人临死前的挣扎一般,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乱抓乱挥,人却越来越退后,仿佛是要离那几个盒子远一些,再远一些。
看到刀因这几乎崩溃的模样,梁薄心中泛起一分不忍,连忙将盒子盖了起来,阻隔了刀因那呆滞的目光与盒子中尸首的‘碰撞’。
“人已经看不出模样了,未必是你的侄子。”梁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若不是这个人忠心耿耿待他,或许他的侄子不会死。
“是他。是阿琛。那身衣裳,是他娘子亲手为他缝制的。那块玉佩,是我从一个商人手中夺来的。阿琛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是曾经为了救他女儿与野狗搏斗留下的。是他,不会错。他真的……”话还未说完,刀因又开始扶着地干呕起来。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实则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未完待续。)
ps: 昨天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导致上吐下泻,根本没办法码字。欠的这一章月底前会找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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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全都可为她所用!
刀因就那样坐在地上,一双眼呆滞无神,目光似乎是落在那已经盖上了的盒子之上,可是眸子中却看不到任何的波动。
梁薄却并没有时间去暗卫刀因的丧侄之痛,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刀琛的尸体,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风国王爷在大承犯下的罪行。至于那个王爷为何不在风国而是来了大承,又刻意犯下了如此重罪,无人得知,无论如何严刑逼供,那王爷都只字不提,只一个劲儿的笑,笑起来让人觉着汗毛倒竖。他在地牢中自残,被斩时又用力的拿脑袋撞击地面,那笑声诡异的能吓哭顽皮的孩子。
而他就那么死了,似乎他来到大承犯下那等罪行的目的就此被埋入尘埃之中。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些事情。
当年那风国王爷行刑之时,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事情,让他确定了风国王爷来到大承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在关押风国王爷的牢房之中找到了那王爷藏下的一张地图,地图显示的位置是一座山,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件事,他放在了心上,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进展。直到那个人找到了他,许下了诱人的承诺,也为他解开了那幅奇怪的地图之谜。
这张地图所画的地方,百年之前就已经改头换面。原本的山峰不再,而在那地图上显示埋宝的地方却盖起了一座守将府,也是北燕的这座守将府。他现在身处的这座守将府。
当年的风国王爷恐怕就是知道了此事才来到大承,甚至他曾怀疑过,那王爷故意犯下这等罪行。实则就是为了能够被关押在这座守将府之中。
地图上的位置被守将府掩盖,若这是宝藏,就代表这座守将府的某一处,镇压着大量的财富。
可是,守将府只有北燕的最高指挥者才能入住,只要方剑璋在一日,他都没有办法安心将宝藏的地点寻到。
好在最后方剑璋被调回了京城。他作为北燕的四大副将之一。便有机会在守将府办公。
但是,副将有四人,而守将府的秘密却不能被其他人得知。所以他关押了周安和槐南,又设计害死了孙云,对外宣称周安和槐南两人被方剑璋调离去做秘密任务去了,这才能够独住在守将府。挖掘那地图的秘密。
可是。方剑璋却回来了。他一回来,他自然就要让出这座守将府给他这个真正的镇远大将军来住。可是,地图的秘密他已经挖掘出了大半,甚至已经找到了那埋藏宝藏的地点,只是那里布置着大量的机关,他一时间不得而入罢了。
方剑璋若是重回守将府,就必然会发现这个秘密,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所以他一面虚以委蛇。一面又听了那人的吩咐,利用北燕将士对于方剑璋的盲目信任。布下了那个局,然后企图将方剑璋坑死在城门外。
而这段期间,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解开宝藏的机关,但却不怎么有进展。为了掩人耳目,他刻意减少了守将府大量的守备力量,即便是天牢,也不过是派了两个心腹去看守。因为那宝藏所在之地离地牢十分之近,想来当年那风国王爷故意被抓进守将府的地牢,也是为了寻找那藏宝图所记录的藏宝之地所在。
但是没有想到,报复来的这般突然。因为守卫稀少,竟然有人大摇大摆的劫狱,将周安等人救了出去,而关押的其他人却全都命丧黄泉。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压下了这些消息。他之所以会怀疑此事是方剑璋所为,就是因为周安与槐南被救了出去。
这本来是他准备的一张筹码。若是方剑璋有朝一日活着回来了,又或者方家人有了什么动作,他就拿周安槐南还有奚临舟等人的性命威胁方剑璋,作为爱兵如子的大将军,想必他不介意委曲求全。
但是,这些人却被人救走了。
他原本就担心宝藏的秘密是否流出,忐忑几日对方没有后续的行动,他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而对方为何要将刀琛的尸体摆放的如同那风国王爷作案一般不可考究,但他意识到,或许他的心腹之中出了叛徒,将守将府的秘密告诉了对方。
而对方这是在对他发出警告。以刀琛如此惨烈的死亡来提醒他,他的所作所为,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究竟是谁出卖了他?究竟是谁暴露了守将府的秘密?
梁薄看了一眼刀因,自己先行摇了摇头。
不是他。他此时的悲痛不似作假。何况,刀因不会用刀琛的性命来做这一出戏。他应该是可以信任的。那究竟是谁?
张氏兄弟?舒风?刘师?罗良?还是什么别的人?
梁薄有些头疼。
正在梁薄苦思背叛者的名单时,那边呆滞了很久的刀因却突然站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起身的太猛,他有些踉跄的又一次摔倒在地。自己吐出来的呕吐物抹了一身,到处都是酸臭的味道,与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有之前梁薄叫人点燃的竹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度难闻的味道。
“你先回去歇上几日,将你侄儿的身后事办一办,何时想通了,你便回来,本将需要你。”梁薄安慰道。
他现在确实很需要刀因。
因为宝藏的泄露开始让他疑神疑鬼,似乎身边的那些所谓心腹已经不值得完全信任,特别是他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更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更是觉得谁看起来都值得怀疑。
唯独刀因。因为不肯背叛他,因为要维护他。不惜害死了自己的侄儿,那个刀家唯一能传承香火的刀琛,这样的付出足以让他相信刀因对他是无比忠诚的。
故而他说起话来便体贴了许多。从前很少表露的善意。此时毫不吝啬的堆砌在刀因的身上。
刀因却站着发愣,似乎没有听到梁薄的话,双眼无神的望着那些盒子,突然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你便甘心如此放过那幕后之人?他送来刀琛的尸首,甚至连条全尸都不肯留下,你就甘心让杀侄仇人如此逍遥下去?”梁薄正在激起刀因的仇恨。他越是恨意滔天,就越容易为他所用。
“报仇。报仇。报仇……”刀因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神采。脸上的肌肉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刀因越说越激动,最后猛的锤下一拳,那他扶着的桌子应声而碎。
“求将军为阿琛报仇!”刀因一把跪在梁薄的身前。用力的磕着头,额头上片刻间就现出了青紫。
梁薄满意的笑了笑,也不顾刀因身上那一堆呕吐的脏污,双手扶肩的将刀因扶了起来。道:“你之仇便是本将之仇。本将定会将那凶徒寻出,由你亲手就地正法!”
“多谢将军。末将感激不尽。末将告退。”刀因的神色开始恢复正常。似乎是因为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你暂且回去。这些尸首,本将会命仵作将之接驳完好,再给你送去,到时便叫他入土为安吧。”梁薄一脸伤心道。
刀因满脸感激,摇摇晃晃的出了守将府的大门,一回去便一头扎进了屋子里,大半日都没有再出现过。
而梁薄只顾着担忧宝藏秘密的泄露还有身边的叛徒。却没有留意刀因离开守将府后与之前一脸颓然不同的寒意。
回了府后,刀因将自己关在房中半日。他没有做别的,只是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任由整个身体软踏踏的倚在上头,而后千万种思绪不停歇的飘过,最后化作一声颓然。
他突然起身,打开屋门,脸上不由自主的又换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他没有带任何人,只独自朝着柳树胡同走去。那里的最尽头,本是刀琛置办的私人宅子。
他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刀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迈入屋中,一扇门关闭,隔绝了他与外头的世界。
而此时,刀因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女人还有两个男人。
女人自不必说,非方笑语莫属。而刀因看到方笑语身后的两个男人,神情顿时一滞。
本应该在守将府地牢中关押着的人,此时大摇大摆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盯着他看。
他当然熟悉这两个人,因为当初亲手将他们诱至守将府的人,就是他这个梁薄梁将军的得力心腹。
梁薄与这二人一样都是方将军的心腹,这二人也断没有想到梁薄会背叛方将军,软禁他二人。如今逃出生天,在看到他这个‘罪人’,自是怒不可遏。
“两位将军,别来无恙。”刀因口中发苦。落得如今这等地步,里外不是人,不是自找又是什么?
“托你的福,我二人福大命大,还死不了。”周安与槐南对他焉能有好脸色,若不是方笑语正在他们身前拦着,恐怕二人早就扑上去将他撕碎个稀巴烂了。
刀因苦笑。他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方笑语的阵营之中的。他是梁薄的心腹,为了梁薄背叛了方将军,为了梁薄背叛了大承,却又因为贪生怕死,因为怕连累家人而背叛了梁薄。
如此善变之人,于任何人而言,用了都是大忌。
如今他已不奢望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为今之计,是如何在这场幕后之人与钦差大人的交战之中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他始终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他可以视金钱如粪土,视名望如敝履,可面对家族的传承,面对性命攸关,他却依旧卑微的选择了妥协。
“我已按你所说去做了,何时能放了阿琛?”刀因如今只想先救出刀琛再说。
“你做的很好,每一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真实到极致。相比起军人,你更适合做一个戏子。”方笑语却笑道。那话语在刀因耳中是极尽侮辱之意,可偏偏方笑语说起来就像是毫不吝啬的夸奖。
而事实上,方笑语也确实是在夸奖他。对她而言,戏子不是什么肮脏见不得人的职业,相比起那些人前显赫富贵,背后一肚子腌臜的人来说,戏子的内心可要纯白无暇的多。
可刀因却感觉到了无比的憋屈。
那一日得知了方笑语钦差的身份,他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原本以为对梁薄忠心耿耿的心,在那一刻亲手被他打的支离破碎。
他开始配合方笑语演戏。那些强硬的搜查每家每户,那些搜查时粗暴的手段,看似是一个叔叔为了寻找已经失踪的侄子焦急不已,但实则是为了在百姓心中埋下对于梁薄这个代将军的强烈不满。
包括那些乱七八糟的留言,也都是他和罗良罗大人相互传出去的,一切都在于挑唆民众对于梁薄的反抗意识。
这些流言,不会那么快就见效,可是随着大旱肆虐,粮食越来越匮乏,只要在关键时刻稍微一煽风点火,就可能会造成燎原之势。
而方笑语过几日却要开始施粥济粮,梁薄这个暂代的北燕最高指挥者的刻薄寡恩与方笑语这个真正的最高指挥者的和善好施相比,哪一个更得民心,一目了然。
而他同样得到了命令,假装阿琛已被杀死,而他,扮演一个誓死也不背叛梁薄的忠诚的狗,取得梁薄的信任,跟在他的身边,然后等待她下一步的命令。
他本不想冒险,可却别无选择。阿琛的两根手指是她给他的警告,他再也不敢拿着阿琛的性命与方笑语去赌一次善良。
可听对方的意思,他在守将府里演的那出戏,竟是分毫不落的落在了对方眼里吗?
他可以想到,当时,或许这个女人就躲在守将府中的某一处,用玩味的神情看着他与梁薄的表演,或许神色里还充满了讽刺与鄙夷。
而守将府里的侍卫,包括他自己还有梁薄,没有任何人发现在那周围还有着另一个人,另一双眼睛,全程在注视着他们的虚伪,如同看一场漏洞百出的大戏。
刀因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梁薄斗不过她。无论拥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