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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长小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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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缀愣了愣,那天的雨很大,我撑着油布伞,雨点打在上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大概是这声音影响了我的听觉,乃至没有辨认出身后的脚步声吧。再说那天虽然是清晨,可是天色晦暗,我心里也有点慌张,只顾急匆匆赶路,没太细心注意其他了。
  那之前你在街市上没有碰到一个人吗?小武道。
  卫缀道,有的,见到几个老妇,但都不认识。
  哦,这样。那么就是说没有熟人能证明你的行踪了。小武沉吟了一下,你有没有怀疑过,到底是谁可能这样暗算你呢?
  卫缀抬起头来,两眼泪光闪闪,迷茫地看着这个文弱清秀的小吏。
  小武提醒她,你平日是否有相处不好的人,比如别的婢女跟你有过恩怨、争吵甚或相斗的;再比如同里的熟人给你作过财物担保的;乃至你以前的兄弟中有没有特别贫穷,看你现在地位特殊,想谋夺你经手的财物的。你再仔细想想,有无这样的可能呢?
  没有。婢子平日一向小心谨慎,从不向主人争宠,和同侪的姐妹们都相处得很好。也从未有向别人借钱、购物赊欠之事,和庸保没有打过任何交道。我的兄弟们也都忠厚可靠,我看不出他们有任何谋劫我钱财的企图。
  小武心里隐隐有气,我所考虑的各个方面,都这么轻巧地被一口荡开。而且几乎不假思索,未免也太轻率了吧。但是,她说得毫无窒碍,我也不好加以切责,只有再想其他办法了。
  无奈之余,小武的手指神经质地在案上敲动,发出噗噗的沉闷声响。他的两腿也由于急躁而有规律地上下抖动。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煎迫,如果此案不破,可真是没脸活了。老师李顺在县令面前那样地褒奖他,简直为他押上了一生的声誉。可是他作为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却在最重要的时候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且不说日后再不会有办案的机会,光是这份羞辱就足以让他不忍偷生。
  他神经质地抓起放在案上的凶器,那柄长约九寸、中脊微突的小刀,刀柄处是个铁环,上面有个凸起,是浇铸不匀所致。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刀看了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目光游离了出去,定在刀旁那枚竹券上。竹券长约一尺,上面刻满了参差不齐的牙齿,有点像市场买卖货物用的凭证。于是他心头一亮,问道,这枚竹券是不是你的?
  回令史君,不是我的。我当时晕倒醒来,它就在我的身边,可能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的。卫缀这时泪光消失了,她的话语很坚定,没有一直以来的哭腔。
  那好吧,今天先问到这里。小武转过头,对着旁边肃立的小吏和书胥发下命令,你们先分头去市场,找商人询问一下这枚竹券的用途,是哪个行业用的,值钱几何,回来向我报告。
  蝗灾在江南的郡县是常例。不久前这次也同样,县廷的胥隶早就去各乡里巡回宣告,命令全县精壮黔首要全部奔赴郊田捕杀蝗虫。如果蝗灾太重,豫章县不但无税粮上交,还得靠朝廷运粮来救济,而县令今年的考绩,一定会在全郡十八个县中垫底。所以即便如卫府这样的豪猾大族,也必须派出所有强壮的男子和奴仆,协助灭蝗。文书早就下到他的府第,他们岂能不知道?而卫缀当天却提着一千二百多钱去市场,委实难以理解。小武看着油灯下那些漫不经心的胥吏们,烦躁地说,难道那枚竹券果真一无用处?你们询问过市场所有的商贾了?
  胥吏们本来很不把他当一回事,但是碍于县令起先的交代,也只好貌似恭敬。我们的确问过所有的商贾。其中一个胥吏说,他们只说这枚竹券像是贩运缯帛这行当的物事,竹券有十一个券齿,按照贩缯帛这行当的规矩,每齿折合一百八十钱,那么这枚竹券的价值相当于一千九百八十钱。这盗贼可真是损失大了。
  损失什么,其实大有问题。小武叹口气,这分明就是一个幌子,想骗我们上当。试想这贼人一推之力,可以将受害人击晕,让其完全不及有求救的举动,他的强壮、野蛮和胆大可想而知。而当时全县男子都去了郊外捕蝗,整个县如同一座空城。那贼完全可以好整以暇地动手,绝不会慌张到将可以兑换大额钱币的竹券丢下。再说一个身家不菲的人,又何至于去做盗贼?我大汉刑法严厉,比亡秦有过而无不及。抢掠一千一百钱以上,钳右趾为城旦 。一辈子都废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何必冒这个险?惟一的可能就是,这枚竹券是伪造的,贼盗丢在现场,是想故意引诱我们上当,让我们枉费心力去追查那些贩缯帛的商人。而且你们也的确没有找到这枚竹券的左券。那么很明显,这枚竹券根本就没有左券,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另外一枚和它券齿相合,可以用来兑换现金的另一半凭信。我们都白忙了,只有再想想别的思路。
  哪可能有什么别的思路。那个胥吏笑了笑,除了那柄人人都可能有的,再平常不过的小刀,现场留下的惟一线索就是这枚竹券,还能怎么办呢?只有从这里入手。
  说说你的确切意思?小武微笑地注视面前这个狂妄的胥吏。他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这帮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你们会知道我的厉害的,小武心里恨恨道,你当我真的那么软弱无用么?
  那胥吏大声说道,立即拘捕所有可疑的游侠少年、商贾、隶臣、不事产业的大男子、他县人逗留本县而无暂住文书者,以及一向雄猾的大族子弟,严加拷掠,必能有所收获。
  大汉的律令倒是允许我们这样做。小武想哼一声,但是没敢哼。为了将来,还必须隐忍一点才行。可是,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这样该拘捕多少人呢?本县的牢狱都容纳不下。况且为了一个并不新鲜的剽劫案,如此大张声势,影响究竟不好,王公必定不答应的。我看还是不要张扬,一个个私下审问比较妥当。
  县令王德这些天为案件急得茶饭不思。今年是大考核之年,岁末就要将三年的治理政绩上报太守府,相比以前每年的小考核来说,无疑更为重要。卫府的主人名叫卫益寿,一向不把他这个小县令放在眼里,往年很多剽劫案都可能和他们家族有关。卫氏乃秦朝末年由濮阳迁至豫章的,是卫国公室的遗族。这种有着六国贵族背景的家族一向很让地方官头疼,高皇帝曾专门下过诏书,凡是诸侯国的遗族子弟,不但减免租税,而且犯罪可以大大减轻处罚,他们由此恃宠生骄,常常蔑视官府。出门乘马驾车,张弓挟矢,惊吓百姓。还招纳外郡亡命匪徒,椎埋为奸。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王德平日不愿惹他们,这次也只能布置干吏,希望能及时将案件破获,让他们满意。可是小武这样大张声势地捕人,实在很出他意外。难道这个竖子不知道自己只想秘密访出凶手,尽早了结此案么?
  明廷教训极是。小武揖道,可是臣也斗胆禀告明廷,捕人一事乃是明廷属下的擅自举措,臣资历卑微,难以阻止。
  岂有此理。王德愤怒地拍案,此前他就怕掾属们轻视小武,自作主张。虽然他也并不很高看小武,可是从小武前此给他分析案件线索的情况来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竖子的头脑还是有些清晰的,比一般的掾属要强。他曾多次告诫掾属们要一切遵从小武的吩咐,可是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包天,大肆捕捉至少现在看来跟本案毫无关系的人,什么游侠少年、商贾、隶臣、不事产业的大男子,以及奸猾的大族子弟,这哪里叫破案,分明是胡闹,传到太守府中绝对会成为笑柄,而且切责文书会即刻下达县廷,征召这些掾属到府,诘问过失。他们也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县吏,诊视案情是他们的基本技能,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只懂得拷掠呢?更让人气愤填膺的是,没有经过他这个县令的同意,他们就鼓动县尉,征发了百张强弩,包围数个大族府第,搜捕了大批从他乡逃入的大族食客。这不是公然和大族相抗吗?这怎么行?即便是太守那样的二千石大吏,如果没有长安的同意,也不会这样做的。这帮没脑子的家伙,只知道给他添麻烦。
  马上将所有被捕捉的人登载在册,记下他们的谋生方式和饮食来源,然后放了。王德叹了口气,对小武苦笑了一下,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事情这么被动,都是那帮庸奴的责任。
  小武看着王德的怒色,有点想笑,这正是他所盼望的。本来那帮饭桶的策略他完全可以阻止,至少可以及时上报,让县令来阻止。但是,既然这正好是一次打击他们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于是他沉默了。他知道结果会怎样。
  不过这时,他还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劝道,明廷不要急躁,他们办事虽然鲁莽,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借机爬梳了一下本县所有的无业人员,这个名册对将来治县还是有用的。大族们虽然很不满,却也不至于敢公然反抗,背叛朝廷。我们的举动诚然有点过分,却也基本在大汉律令的范围之内。明廷不必担忧,臣一定竭心尽力,尽快查出真相。
  黄昏时分,小武回到青云里的家中。闾里的后山有不少竹林,长得清翠挺拔。小武看见自己的弟弟去疢正挥汗砍竹子,将一根根圆竹剖成细细的竹条,非常用心。你在做什么?小武忍不住问道。去疢屁股对着他,弯腰忙碌,好似聋了一般。小武见他这般傲岸,怒道,你也该干点正经事,正当农忙时节,稻子也该耘去稗草,灌溉捕虫这类活,都是我们壮者的事,总不能让父母还去侍候你吧?况且我大汉有律令,不孝顺父母者,黥为城旦,严重者甚至处死。即便不死,六年刑满放出,也将被人嗤笑,有何脸面见乡里长老?即便他人不来嗤笑,也是宗族之耻。我沈氏虽然现在不顺,总算是有历史的世家,春秋以来就侍奉楚王,以上大夫的职位延续数百年,楚王封在沈丘,亲赐为族姓,有典可查。看在祖宗面上,你也该洗心革面,不要每日只知道斗鸡走狗,游荡乡里了。
  行了行了。去疢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少来这套,开口大汉闭口宗族的,凭你这样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难道像你这样每天小心谨慎,做那小小的亭长,就给祖宗增了光荣?你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取笑你的吗?是的,根本不用背地里取笑,本县的少年有哪个把你当一回事?就算青云里这块指甲大的地盘上,又有谁畏惧你这个小小亭长?说到门风,那真是羞死了。到底是谁将为祖宗增光,现在还不知道呢。
  你他妈的,小武大怒,恨恨地骂出一句脏话来。他平日在外面很谨慎,从不说粗鄙的言语。但是面对同产胞弟的轻蔑,忍不住火冒三丈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小武怒道,这次县廷布置吏员搜捕所有不事产业的浪荡子弟,你本来已上了搜捕券,就等县吏持券捕人了,倘若不是我恰巧调到县廷,主管卫府剽劫案,你现在已经关在大牢里接受掠治。知道他们怎么对付像你这样的浪荡子吗?孝文皇帝摒弃了肉刑,改用鞭笞。可是你知道每年在狱中受鞭笞而死的人有多少?我们家根本拿不出赎金赎你,你只有受够五十下鞭笞才能放出,不管你犯罪与否。这次搜捕声势浩大,虽然王公已下令释放所有疑犯,但是在命令发布前的仅仅三日内,受拷掠而死的人已经不下十个。如果这次你被系捕,就是同样的下场。你活到这窝囊份上,还敢说我?
  去疢的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扔出一句话,大丈夫死便死了,又何必像你小心谨慎,卑贱苟活。我不在乎你的恩赐,什么时候我救你一命也说不定。现在天下洶洶动荡,很难说谁是英雄。
  小武怒极,很想冲上去给这个狂悖的弟弟一个巴掌,不过听到他后面这句话,脸色不由得大变,似乎有点预感到什么了。
  小武知道弟弟对自己一向不满,自己做这个亭长,成绩几乎没有,家财却消耗了许多。前几年家中还有数十亩薄田,这两年日渐减少。长安朝廷的规定,想走仕途,从低层小吏干起,要先计算家产,达到一定数目才能任用。而且每年近年底之时,都要重新上报家产数目。如果家产少到不符合规定,就该自动辞职,不必等到郡府发文解除。这是朝廷防止贪污的一种手段,因为家产有一定数量,做官必定不以搜刮为务,只以荣誉为第一目标。说来可怜,小武家产去年的计核数目已接近为吏的底线,不是靠着李顺这个乡里长老的面子,很难继续留任。父母也已数次提出让小武放弃亭长的职位,回家全力耕作。可是小武受了李顺的影响,执意不听。若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恐怕他会北上长安,进宫为郎中侍奉皇帝。那是多么可怕?多少殷实人家,都因为怀着接近皇帝,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的梦想,而最终一无所得,破帽遮颜溜回家乡的。
  父亲是个忠厚的老头子,面色黝黑,手指粗大,一副多年劳作的痕迹。看到两个儿子的争执,他起初默然不语,最后在进食时,他还是忍不住,对着小武叹道,你这孩子,不为我们两个老人,也得为你兄弟考虑啊。现今我们还活着,你们兄弟也不好分家。如果这点田产日复一日地减下去,到时怎么过呢?他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拍下,显出一副毫无食欲的样子。
  母亲也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沉默不语。她是这样一种人,从不主动发表意见,兴许是因为自卑罢。一个一辈子劳作,不识字的妇女,相信男人是家里的主宰。她对儿子只有信任和爱,虽然从丈夫嘴里,隐隐感觉儿子或许有些不妥,但也拿不准。当小吏固然没有明显的利益,可也不是毫无所得,每当和乡里妇人们在一块的时候,她还是能觉察人家对她有一丝潜藏的尊敬。毕竟当了小吏就有升迁的可能,而一旦升迁,就有可能主宰这个里、这个乡,甚至这个县所有人的命运。从心底里,她隐约是支持儿子的,她多么希望像某个有儿子在外地任官的妇人那样,被全乡尊称为“太夫人”。这样的称呼原先是公卿夫人专用的,但民间早已将之降格,用来称呼二百石官吏的父母了。那听起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死亦无恨啊!
  大人不要急躁。看见父母不悦,小武惶恐地离席,不过仍然辩解道,当年孝文皇帝的侍臣张释之,家里是南阳的富户,父母早亡,只和哥哥在一起过活。哥哥资助他进京侍奉文皇帝,为骑郎。可是十年过去,没一点升迁的机会。他当时也慨叹道:“久在长安,做这不咸不淡的官,把哥哥的家产都耗尽了。不如回家种地吧。”于是写了辞职文书,准备回乡。可是中郎将爰盎很赏识他的才能,急忙向皇帝请求挽留他。文帝招他见面,问他国家大计,非常满意。后来他一直做到廷尉九卿。所以,这世事的变化,又有谁说得准呢?如果张公没有机会去长安,他的才能也会永远埋没的。臣自小遍读群书,未必比那张公差,只是没有良机施展罢了。臣的老师李公曾经带臣见过相士,说不出三年,臣有发迹之望。大人何必如此急躁,不能安忍于一时。只怕三年后,这青云里的里门还要改建加高,以容纳臣的怒马轩车才行呢。
  听小武这么一说,母亲的脸先展开了,这老实的妇人听见儿子引经据典就欢喜,尽管她几乎不懂。她只知道儿子识了很多字,是有出息的。她知道县廷的狱史,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识字。别人耕作勤勉,然而想为吏,还未必有资格呢。她开口道,武儿,你说得也是,你父亲只是担心你没有别人的运气,一辈子被白白耽误了。我们家这么贫穷,你连个妻子也娶不起,唉!
  都是做儿子的不孝,小武道,让母亲这么担心。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说不定儿子将来娶个王侯公卿之女,震动全县,也未可知呢。
  不要异想天开了。父亲不屑地说,你一个小小亭长,说什么娶公卿之女,如果有二百石的官吏肯把女儿嫁给你,那就是祖宗之福了……好了,你也别跟我争,你弟弟这个样子,真让我忧心,他交接的朋友,我也看不惯,但是我又不能做得很偏心。唉!
  小武不喜欢父亲,特别是不喜欢他嘲讽自己的语气。而有时看到父亲风霜雪雨地劳作,又感动歉疚,所有那些对自己的指责都烟消云散了,毕竟父亲也不容易,他对自己的嘲讽,大概是失望之余的愤懑罢。算了,不去理会这些了。小武想起刚才的事,脸上又一阵潮热,他忍住气,严肃地低声道,大人再休提这个竖子——大人可能不知道,最近广陵一带局势不稳,而豫章郡当兵家要冲,恐怕麻烦不小。本县的几个豪族也蠢蠢欲动,太守陈不害已秘密下达长安文书,要各县令、丞、尉密切注意当地局势。刚才这个竖子言辞闪烁,恐怕心中藏有什么奸事。我也知道卫府一向招纳游侠大盗。但郡尉就驻在本县,估计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只是倘若去疢真的牵连进什么大案,我们都脱不了干系。朝廷法令说的明白:“知奸不告与同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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