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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影+番外 by弱水-水晴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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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铁手动心。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庙堂上,在江湖上,以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风姿气质背弃着每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杀了他,可是他却仍然风华他的绝代,潇洒他的无情。不为任何一个人动心,不让任何感情左右。  
  可是,这次却出了意外。  
  铁手,铁游夏。  
  这个平和的温厚的男人,这个其实可以算是他的敌人的男人,却从初见时就乱了他的心。是他对当时陌生的他却全力相护让他起了感动?是月夜下带点迷惘的他让他生了怜惜?是关心着他的那份真诚令他心生涟漪?还是,只因这个人是他,就已经从相逢时注定了他必须经历他这一生里最大的情劫和磨难?  
  方应看望着自己的手,那双莹洁如玉的手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他谈笑杀人,从没有过半点犹豫,可是,这双手,却杀不了那个人。  
  敛眉低头,方应看无奈的苦笑,他知道,自己在最不该的时候有了情,对最不该的人动了心。他知道,他应该忘了这心悸,毁了这情动,可是,若爱能左右,能用理智来控制,那还是爱吗?  
  铁手站在旧楼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他很少喝酒,不象追命,离了酒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可是,今天他需要喝一点,他的心,很乱。  
  他一向雪志冰操,坚定沉稳,而现在,他的思潮却像牵丝攀藤尽是在念着一个人,无情,他的大师兄。他想着、感觉着无情的一颦一笑一哀一怨,仿佛比刚才的生死大难还重要十倍百倍,这样想着,心里好似先是结成了冰,然后浸入烘炉里,时寒时燥,心绪百转,脸上烘烘地热了一片。好难过,却又舍不得这感觉。  
  大师兄,崖余,崖余,无情……铁手反复的念着,痴痴想着,那个月下的少年,那个冷竣的青年,那个忧悒的无情,那个伤怀的大师兄。  
  垂首,不经意的,铁手看到在那已经没有了花的梧桐树下,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白衣如雪,傲岸如天。无情,什么时候无情来了。  
  痴望望着那个孤寂寥落的身影,这一刻,铁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爱他,对这个傲岸、寂寞,看似柔弱实际却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忧悒青年—他的大师兄,他,深心的爱着,倾心的爱着。  
  他当他,不是兄弟手足,他对他,不是兄弟情义,那是情动的倾心,那是心动的情切。他对他,爱慕,思恋,展转反侧,却求之不得。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冷肃寂寞的青年,就已经牵动着自己最深的悬念,就已经变成他最重的牵挂。  
  可是,他该如何?说不说,表不表白,还是就这么静静的守着他就好了,说了,会有什么后果?不说,自己能否压抑的住心里的情潮?铁手的心里,千回百结,拿出不一个主意来。  
  那个人,近在咫尺间又远在云端,他的大师兄,无情,铁手遥遥看着,那个秀丽的抑郁的男子,但只那么坐着,就让人生出一种寂寞和傲岸的感觉,那种不求世间予同情、寂天寞地的冷傲和忧愁。  
  无情,他名为无情,实际却是情重的人,可是,他的情里有他没有?他当他如何?是如自己般的心情?亦或是,只当他是兄弟?  
  铁手一向决断明智,却在这一刻,完全乱了方寸,没了主张。  
  但是,他想见他,放下手中的酒壶,一步一步,铁手下了旧楼。  
  站在无情面前,铁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嗫嚅着叫了一声,  
  “大师兄。”  
  无情浅浅的笑了,他放心不下这个二师弟,总觉得他似有什么心事般,难得见他如此烦忧,想着猜着,他的心,静不下来,总是悬在铁手身上,所以,他来了。  
  “你喝酒了?”  
  “恩”铁手点点头。  
  “为什么?你有心事?”无情关切的明眸静静望着铁手。  
  铁手点点头,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一时无言。无情本不是个多话的人,见铁手不答,他也垂下头,没有再问,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无情的脸色很是苍白,他身子弱,所以畏寒怕热,虽已是初夏,他的手仍然冰冷,所以,下意识的,无情把手握在一起,放在膝上。在白衣下,愈显出那双手的纤细柔弱。  
  铁手瞧着无情笼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的凝了凝视线,好瘦弱的手,这样一个荏弱的人,却又如此的强韧不拔,坚持不懈,却让他,只有更心疼的感觉。  
  铁手忡怔的望着这月下伶俜的人,凝着这忧悒的容颜。这容颜是他心底最深的梦,最切的心疼。冷月下,铁手心头却燃起了火,情如潮,爱如火。  
  他决定了,不管了,他只想守护着眼前着人,他要告诉他,他的情他的心,他不要这么闷着,沉着,压抑着。他们在江湖里,生死难料,如此思前想后的,只会让自己遗憾伤心。他是铁手,磊落光明,不欺不瞒的铁游夏,既然爱都爱了,还顾忌别的琐事做什么?不管了,男儿生于世间,仰不愧天,俯不柞于地,也便是了,连感情都这么扭捏患得患失,不是他铁手。  
  澎湃的感情激荡着,铁手伸手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柔润的手,叫了一声,“崖余……”  
  崖余,我爱你,我知道这是难以纵控但其实也不必按捺的情怀激越,所以,我要告诉你。此刻,我不当你是我的大师兄,我要告诉你,崖余,我爱你,崖余,我愿意用一生守护你,呵护你,你可愿意吗?让我守护让我呵护?这是真情,所以我不瞒不藏,我说给你,你呢?  
  无情震了震,他叫他崖余,铁手居然如此叫他,他低着头,正好看到自己纤小的手被握在那宽厚的手掌中,好温暖,真想就这么让他握着,一生一世。  
  “崖余”,铁手情切的叫着,情动的叫着,哦,这个男子,是如此的牵动着他,他心神动荡不已,只想诉尽自己那一腔的激|情、柔情。  
  无情扬眸,看到了铁手的眼神,那夕暮中的眼神,就像夕暮一样的深情和不舍,挂在远山山腰不去,眷恋的,恋慕的眼神,那么凝定,凝静的看着他,  
  恍惚间,无情仿佛已经沉溺在这如海的深情里,张嘴,他想答一声,应了这声深情到眷恋的呼唤,就在这时,树梢,飘下来一朵残花,就舞落在无情手上。他震了震,恍若梦醒。  
  “二师弟。”  
  无情陡然清叱了一声,冰清雪坚的叱了一声。  
  铁手蓦然静了下来,冷了下来。二师弟,这三个字,明明白白的是决绝,是拒绝,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把话点透,让大家难堪。  
  无情截断了铁手的话,他不要听下去,他知道铁手要说什么,那双深情的多情的痴情的眼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不行,不要,悚然的,他出了一身冷汗。若答了这一声,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们不能如此,若逾越了伦理,今后,如何对世叔,对冷血?追命?对天下人?  
  还有自己……  
  他知道自己,人人都说他是个无情的人,他喜欢独处,孤僻冷傲的性子注定他一定少朋友,少知己,注定他寂寞孤独,可是他偏偏害怕寂寞,怕不快乐,渴望温暖。他难动真情,一旦动情,则永难磨灭。  
  这双手的温暖,是如此强烈的吸引着他,让他想把自己交付出去,有一个可以依靠依赖甚至是可以依偎的怀抱。可是,若有一日,这温暖离了,走了,那他该如何?已经习惯了冷的他,若温暖过了再要面对冰冷寂寞,他,还受不受的住,挺不挺的过?  
  自己残废,赢弱,性子孤僻,杀性大,是兄弟,铁手一生都是他的兄弟,不会离他而去,他也会一直拥有这双温暖的手。可是,若变了呢?江湖风霜,他们是兄弟,他就会守在自己身边,若变了,那他们不再是兄弟,一旦没有了情,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怕,怕有一日,这双手会离他而去。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又是男子,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变数。若应了他,接受了这双手,那他,会情不自禁的想要依赖,然后,他会脆弱,会无助……  
  他不要自己变成这样。他是无情,上天待他不公,可是他用自己的毅力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凡的人。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脆弱的。如果有了依靠,那他会不会变的不再坚强?  
  第一次,无情起了惧意,他已经是一个残废的人,注定了寂寞和不幸,情,对自己来说,是奢侈的东西,他不能要,也要不起。  
  他是无情,他知道自己其实也的确是冷酷无情的,在这个险恶的江湖上,他必须强,因此就必须屏弃一切会让他软弱的情感。所以,他不要,即使这个人是铁手,即使是他……  
  铁手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又叫了一声,“崖余……”  
  这一声,多了一丝悲伤的怨尤,多了一份强烈的执着。  
  无情冷冷的,甚至是无情的,截了他的话,“二师弟,你醉了。”  
  铁手凝定的看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放开了手中那冰冷的手。他懂无情的意思,那么强烈的拒绝甚至是抗拒,铁手怎么会不懂。无情何时用过如此寒若冰雪、坚若磐石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铁手收了口,静静的,深深的看着面前白衣声雪,清丽如月的男子,仿佛想把那容颜铭刻心底。  
  良久,铁手笑了,带着三分苦涩,三分哀伤,三分无奈还有一分不甘,他是那么温和的,甚至是体谅的笑着,深深的看着无情,仿佛,今后再也不能这样看着这日日念着的容颜,然后,他退开,一步一步,很慢,很,一步凝眸一步愁。一步深情一步伤。  
  “大师兄。” 然后,他开了口,一如既往的,平和的语气,唤了一声。  
  无情一震,他叫他大师兄。铁手已明白他的意思,也如他所愿的改了口,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却没有一点愉快或者是适意的感觉,反倒是深切的涌起了浓浓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奇异的刺痛和酸楚。无情想答应,却无法开口,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他在从心深处泛起的那抹细细的疼、深深的失落里恍然知道了,今后,他,怕是永远都只是这个人的大师兄了。  
  “大师兄,我是醉了,很抱歉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睡了。”  
  深深的看了无情一眼,铁手毅然转身,大步而去。  
  无情静静的坐着,不动。在苍白的月光下,在深黯的夜色中,他单薄的身影显得特别的伶仃,特别的忧愁也特别的孤傲寂寞。  
  第二天,铁手就走了,去了辽东。他没有和无情道别,悄悄的离开了。  
  第一次,铁手没有向他到别就离了神侯府,无情坐在小楼里,垂首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掌。他静默的看着自己的手,纤长的手指,还有掌心的纹路,耳边却只是反复回响着昨夜那个伟岸男子低沉的声音,崖余,崖余……  
  无情轻抚着自己的手,昨夜的温暖依稀尚在。他的身体很弱,所以他也特别的敏感。因此,他一向都能在危机未发出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不妙,并且在之前就已经作出适当的规避。他规避得那么迅速,合时,以致常常在避开,回避了之后,自己也不能确定要是不避免的后果会如何。而那危机,到底是不是危机,或者,只是转机,而他,却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一避,是不是会后悔?  
他避开了铁手的情,对,还是错,自己会不会终有一日,会悔不当初?无情垂着眸子,仿佛是在沉思,又想是,陷进了迷惑。  
  9  
  铁手大步的走在山道上,他的神色依旧很沉着,很沉稳,看不出丝毫颓废和灰暗。若要说他有改变,那就是眉宇间更沉郁了些;方正的脸上,多了沧桑;明亮的眸子里,染了寂寞;可是,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挺拔,很光明。他是铁手,他有情伤,却不会因为情伤而倒下。  
  他要去辽东把一个江洋大盗押解回京,他走的时候,没有去和那个每次离开都要看到他才安心的人告别,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吧,铁手一面大步的走着,一面静静的想着那个皎洁如月色般的青年。他,是松了口气,庆幸终于摆脱了他的烦扰,还是,完全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大师兄,无情、淡漠、冷到让人连想起来都会象雪般森寒的盛崖余,会不会多念他一点,多想他一次?  
  自己是被那么坚决的拒绝了啊,现在,怕是成了大师兄最避之惟恐不及的人了吧,铁手无奈的苦涩的笑了,所以他才不去和他道别,他不愿给那个已经很辛劳很操心的忧悒青年再加上一丝的心烦,所以,他悄悄的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在黎明前天色昏黑的时候已经在小楼下默默的站了很久,默默的在心里向那个人道过别了。  
  “二师弟,你醉了”铁手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坚定的冷傲的声音,他的心蓦的痛了痛,痛的那么突然那么鲜明,让铁游夏也不禁抽了口气,抚了抚胸。然后,他站住了,回头望着京城的方向,仿佛能看到一个飘逸的身影般凝望了许久,才转身,继续赶自己的路。  
  如果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还会说出来吗?还会那么不顾一切的表白,然后,让那个人讨厌自己吗?自己是不是会选择默默的守着他,继续当他的兄弟?铁手问着自己,稍许后,他得出了答案,会,他仍然会说出来。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他甚至是连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他是铁游夏,即使被拒绝被讨厌,他仍然不肯虚伪不肯矫饰,爱一个人没有错,也许只是因为那一点偶然,让他们不能彼此相许。今后,也许他再不能象以前那样扶他推他抱他了,他遗憾、他伤心、他不舍,但是,他仍然选择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即使这感情犯了大讳,即使这感情不被接受,他也无悔不怨。  
  山风猎猎,铁手已越过了山头,走在了下山的路上。看看将晚的天色,铁手思忖着,下了山就是安阳县了,看来今晚他要在安阳县住下了。然后,他突然停住了,沉静的看着站在不远处,仿佛在眺望风景般的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山道很窄,如果两面有人迎面而来,如果没有人让路,两个人就必须擦着肩才能过去,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怕是谁也不敢和她擦肩而过吧。  
  铁手看着那个拦住他路的女子,由不得的苦笑。为什么他总是要碰见这个世间最毒的女子?为什么他总是会和这个女子狭路相逢?如果说这是他和她的缘分,他能不能不要?  
  女子仿佛沉醉在迷蒙的晚霞黄昏中,半天才侧了头,看向了很沉很稳的站在一旁的铁手,然后,她笑了,皓齿微露,居然向铁手打了一个招呼,  
  “铁二爷,你好啊?”  
  “唐姑娘,你好。”铁手也很有礼的一抱拳,回了一声好。  
  “难得这么有缘分,在这里都能碰到铁二爷,小女子就借花献佛吧。”唐仇银铃般的笑着,暮色中的丽颜秀媚的有一股逼人的艳丽。一扬手,她把拿在手里的一朵绯红的花掷给了铁手。  
  两个人相距三丈有余,唐仇这看似随意的一抛,花却是仿佛有什么托着一样,笔直的飞了过来。铁手暗暗叹口气,伸出手轻轻接过,看着手中娇艳的花朵上密密麻麻的黑点,他皱皱眉,一合掌揉碎了花,然后很无奈的望着那个比花更美的女子,  
  “你明知道毒不倒我,为什么总是一试再试?唐仇,你不是个喜欢做无聊的事情的人,何必如此?”  
  唐仇睇着铁手,眼神很清,容色很艳,艳和清这两种完全不协调的美丽在她身上却奇怪的融在一起,愈现的艳色逼人,清气迫人。  
  “我讨厌你那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所以想看看你狼狈的样子啊。”  
  唐仇笑着,又缬下一朵洁白的苍兰,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一扬手,向铁手抛了过来,嘴里还笑道,“我送你的花你为什么不要,这一朵不许你再扔了。”  
  铁手长叹,只得伸手去接,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葱绿轻衫的女子突然冒了出来,同时是一声清脆的笑语,“好美的花,让我瞧瞧。”  
  话音未落,那个女子已挡在了铁手和唐仇中间,还接过了那朵苍兰,就在她接下那朵花的时候,那花,仿佛红了一红。铁手大惊失色,身形一展,掠了过去,心里有是焦急又是懊恼,自己怎么没发现山崖上有人,而且这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女子,居然如此莽撞,敢接唐仇的毒花。不知道他还来不来的及救人。  
  铁手身形极快,一晃间已经到了那女子身后,正想先抢过那朵毒花,就见那个女子蓦然回头,对他笑了一笑。  
  铁手一楞,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个豆蔻少女,二八年华,青春正盛,圆圆的眸子晶莹灿然,正自笑靥如花的看着他。见铁手来了,少女浑若无事般把花在手中转了一转,然后送到铁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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