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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巡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杨廉一眼，杨廉面如死灰，知道他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也不挣扎了。
于是容辰的人将他放开，他脸色复杂地盯着郭巡。
容辰想了想三年前，那个时候朝廷也不安稳，皇上的身体日渐虚弱，几个皇子野心勃勃，当时消息传到边疆，他听说后，只觉得以后送往边境的huo yao会更多些。
“皇上嘉奖了杨廉大人，于是我们就少量地往国库上交石油。实际上，运石油的管道被我们做了手脚，在偏远一些的地方，我们开辟了支路，将石头偷走了大半。靠着石油，我们又发了一笔横财。”
贪得无厌的人，是看不到安全隐患的，矿石，石油，在他们眼中都是钱，来矿山的工人也多了。
类似的事情，郭巡和杨廉做了很多，最终演变成了今日的下场。
矿山空了，因为开采石油，地下没有了支撑，这方圆几百里，看着鸟语花香郁郁葱葱，实际上，已经是个空壳子。
这次小杨城受灾严重，不光是房子被震塌了，很多地方还出现了地陷，房子连带人直接都埋了进去，瞬间毙命，挖都挖不出来。
慕泽也派非常出名的工匠鬼月来勘察过，他表示小杨城地下已经空了，建不起来地基，整个小杨城的百姓，都要被迁移到更远的地方去重新构建家园了。
“容将军，我们两个是有错，但是这件事，小杨城的百姓和朝廷，就能脱得掉干系么？他们没有靠矿山发财，没有靠石油发展么？”
第2469章 斩首杨廉
容辰的几个下属，都陷入了深思中。
郭巡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也是矿山的受益人。
杨廉原本目光呆滞，听到这里的时候，眼前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这不是还能推卸责任么！
用了石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怎么能都怪在自己身上呢？
容辰是营帐中，唯一没被郭巡绕进去的。他冷静下来，道：“你的口才不错，难怪杨廉会用你为心腹。”
郭巡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容辰这话，到底偏不偏帮自己？他正要为自己求情，容辰又说：“但这一切假设的前提是，朝廷的人知道你们过度开采矿山，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有谁上报过吗？如果朝廷的人知道了，仍然犯这样的错误，你们还能推诿一下责任，现在难道不是你们知情不报么？你让完全不知道这情况的人，和你们一起把牢底坐穿，未免太不公平吧。”
郭巡睁大眼睛看着容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容辰还是那样冷飕飕的语气，落下来的字，像是一把把钢刀，剐在他们的身上。
“更不用说，为了不让你们所做的事情败露，你们还做过那么多事情来掩盖真相。”郭巡都要已经把一切供出来了，容辰面无表情地看向杨廉，“过度开采，贪得无厌，草菅人命，收买人心，故意sha ren……这一条条罪状，本将军会全部禀告皇上，让皇上定夺。”
咚咚两声，郭巡和杨廉觉得他们的心彻底被捏碎了，皇上若是知道这件事……完了，全完了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如今这两个人是重点囚犯，容辰将他们分开关押了起来，被救出的矿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听说那两个人落网了，也人心惶惶起来。
容辰本想亲自回京和慕泽汇报，但这里实在是走不开，只能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去皇宫，秉明情况，另外一份是家书，送到了卫楚秀的手中。
京城的慕泽在读过容辰的信后，震怒。这是万千的姓名啊，怎能这般没有怜悯之心！
最重要的是，那杨廉现在还不肯悔改，觉得他是为小杨城的百姓做了好事！性命和钱财，到底哪个重要，他明不明白？
有关地震的事情，都和战报一样的地位，恨不得八百里加急，慕泽也是在早朝上就下了命令，严查矿藏一线的人，还有和杨廉有牵扯的官员，都被关押了起来。
他宣判了杨廉的死刑，只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就在小杨城的废墟上行刑。
郭巡的罪过也很大，但因为不是主谋，加上认错态度良好，皇上判了他流放三十年，也就是说，除非是大赦天下，他这辈子没机会和家人相见了。
皇上的命令，没两日就传到了小杨城，在难民营中的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脚下的土地已经空了？因为这么多年的过度开采？那他们以后到什么地方生活？
都怪这个杨廉，只管自己赚钱，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不想背井离乡啊！
很多百姓一边骂着杨廉，一边犯愁，那么大的矿山，说空就空了？肯定还有没开采过的地方吧。他们都指望着矿山活着呢，迁城的话，是不是就少了很多的经济来源了？
生活中到处都需要用钱，唉，到底怎么办啊。
还有的百姓下定决心，他们就不离开矿山了，都地震过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地震了吧？
怀着侥幸心理的人是不少，容辰调查过后，愁得半宿都没睡着觉。迁城工作实在是太困难，怎么劝说这些百姓，都是一个大问题。
他只是来救灾，已经再替要来接手这个城池的官员犯愁了。
慕泽派了三十和沉俊旭，南北两个寻抚司的锦衣卫来调查这件事，拿战场上审讯俘虏那一套，来审讯这些皮嫩的官员们，可想而知，没多久他们就全招了。
那些大贪官，早在慕泽登基后，就料理得干干净净，剩下的这些，就是擦个小边儿，还有些刚和杨廉搭上线，还没等着收钱呢，就地震了。
慕泽这次要给交代的，是十几万的百姓，所以他按照这些人的罪名，从重处罚了。
哪怕收了杨廉一两银子的，都被革职查办，剩下那些全部记过，有的罚款，有的要坐牢几年，各种刑罚落下，百姓们心里真是畅快。
大家上街，奔走相告，说是引发这次地震的主谋全部落网了，地震之后，百姓们空前团结。
杨廉的处斩，要慕泽亲自去监刑，于是在行刑前一天，他告别了元锦玉和三个孩子，前往小杨城的废墟。
……
再说卫楚秀在家中，收到了容辰的信，也是悲喜交加。
她想容辰早点回来陪他，几次提笔，都没写下去，回信中只叮嘱了他在小杨城要多照顾身体，告诉他，自己和孩子在家中一切都好。
容辰收到卫楚秀的信后，读了一遍，嘴边都是柔柔的笑意。隔着信纸，他仿佛都能看到卫楚秀那细腻的眼神，听到她甜软的声音。
唉，出来一个多月了啊，真想快点回去啊。
有军队的帮助，新房子在这一个月中，已经盖起了一片，虽然室内还没经过装修，但是各种材料都在运往这里了，玉泽和李家出力巨大，还没有手朝廷一分钱。
曾经那些瞧不起李家的人，如今都悄悄闭嘴了。李家和皇室的牵扯，是他们想不到的深啊。
得知慕泽来要，容辰一早就出去迎接了，傍晚的时候，慕泽策马而来，远远就见到容辰了。
这一个月风吹日晒的，慕泽没用容辰行礼，欣慰地说：“这一个多月，辛苦你了。”
容辰摇头：“不辛苦，能多帮几个灾民，属下心中也舒坦。”
宁军在矿山，就出了三十几个人，是唯一一批，虽然全城的百姓都高兴得沸腾了，皇上也嘉奖了，但其他被埋在矿山的人，再也救不出来了。
还有小杨城，搜救工作虽然现在还在进行，可发现不了活口了。
那些失踪的人，大家心知肚明，是个什么结局。
慕泽和容辰交代了一件事：“等这次行刑完，你和朕一起回京城。善后工作，朕会派其他人接替你。”
容辰一愣，诚惶诚恐地问：“皇上，是属下犯了什么错么？”不然他怎么剥夺了自己的工作呢？
慕泽摇头：“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你夫人孩子？明年开春你们就要离开了，也没剩几个月了，时间紧迫啊。”
这样说来，皇上这不是在怪自己，而是在奖励他？容辰高兴得恨不得给皇上跪下：“多谢皇上！”
慕泽在这里过了一夜，晚饭后，他又去难民营走了走，见大家虽然失去了家园，但为了新生活在努力，他就放心下来了。
第二天中午，在小杨城所有幸存者的观刑下，杨廉要被问斩了。
郭巡已经被流放，容辰坐在慕泽身边，看向观刑台下方的一处，同慕泽说：“皇上，那位就是郭巡的妻子，身边的是他的孩子。”
慕泽淡淡地看过去，那母子两个不像是其他百姓情绪激动，他们更多的是麻木地看着远处，仿佛杨廉的死活，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下辈子都要和郭巡分别了，这对母子的生活，必定会很艰难，慕泽同容辰说：“难民困苦，能帮都帮一把。”
“属下明白。”
推到午门外被斩首的那些囚犯，都会换一身囚服，吃一顿断头饭。杨廉呢？他身上的囚服是干净的，但还在不断地渗血，显然在牢狱中过的并不好。
他披头散发，双手被绑在身后，跪在地上，脊背佝偻。
他的目光也是呆滞的，周围人的咒骂，不能牵动到他一丝一毫。
和午门那些囚犯不同的是，他跪在断壁残垣上，周围苍凉非常。
拿着刀的刽子手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寒刀在冰冷的东风中，发散凛冽的光芒。
慕泽听到那些百姓在咒骂：“为什么这样贪得无厌！为什么放任矿山被开采了这么多年！”
“我有那么多的亲人，都死在了矿山！你还让我们生，生了再为你送死么？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贪官总算是要被斩首了！太好了！”
“用你杨廉的血，祭奠小杨城那些死去的亡魂！”
“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纵然有人想问，没有了杨廉，没有了矿山以后他们靠什么活着，但是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谁也不敢说。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有石头朝着杨廉丢了过来。
太平日子中，有囚犯去刑场，大家都往他身上丢些烂掉的蔬菜鸡蛋。地震过后，这些东西是稀罕玩意，加上冬天来了，平常很难吃到，哪会有烂掉的。
地震后，这些废墟中，最不缺的就是破木块和石头了，这些东西砸人，可比臭鸡蛋要疼多了。
很快，朝着他扔石头的人越来越多，杨廉身边已经滚落了不少石头，有些比较准，砸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子一晃一晃的。
“看我的！”有个男人在石头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投掷了出去。石头在空中的轨迹是条抛物线，从高空落下，正好砸在杨廉的脑袋上，登时，他向后倒下，血流如注！
第2470章 容辰回京
百姓们见他受伤了，更猩红着眼睛，恨不得直接用废墟把他给掩埋了。
慕泽和容辰见到这些百姓们的暴行，心中无奈，又无计可施。
杀了杨廉，只是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怒火，可现在他们那充满了戾气的脸，慕泽着实不想看到。
于是他下令：“斩了吧。”
午时三刻还没到，但谁也没规定，皇上想杀一个人，就非要等着时辰的。
扔石头的人太多，有些还朝着刽子手身上飞了过去，他身强力壮，也没躲过，皇上一声令下，他挥起一刀，直接劈开了朝着他飞来的石块，啪嗒两声，那石头溅落在地上。
然后刽子手阴森森得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那些还要扔石头的人，都被他的目光震慑到了，灰溜溜地扔掉了手中的石块。
杨廉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被石头砸了后，他更是昏昏沉沉，刽子手刚刚那一道，直接把他给吓尿了，也吓醒了。
他开始沙哑地喊着：“我不想死啊！你们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是谁带着你们走上了发财的路，是谁让你们的生活更富足？出了事，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责任！你们羞不羞耻！”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得过这么多的百姓，大家咆哮着：“大头还是让你拿了，我们哪有什么钱！况且比起钱，我们更想要命！”
“我哥哥去年在矿山死了，你们和我说，他被埋得太深了，救不出来，前几日我才知道，在矿山失足的工人，你们都是不救的！说不定我哥哥当时有救的啊！你们怎么能任由他在地下被渴死饿死闷死！”
这个人话音落下，其他人也把各种罪民，都安在了杨廉的身上。
杨廉眼前出现了幻觉，这些百姓，都变成了索命的恶鬼。有些是死在矿山的，有些是被他灭口的，有些是在地震中丧生的，他们都说，是自己害了他们！
杨廉癫狂地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的话还没讲完，刽子手一刀落下，他的头在落地的时候，嘴唇还一张一合的，眼睛圆睁，身子抽搐了两下，失去重心，倒在了废墟之上。
百姓们见他人头落地，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就是疯狂地欢呼。
他们太需要一个人来祭奠这场地震了，杨廉是必须推出来的人。
慕泽和容辰齐齐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不管百姓们是欢愉还是痛苦，他们都不准备介入了。只是死了一个人，那些伤痕就会愈合么？在半夜时分，还是会阵阵抽痛，深入骨髓。
或许是为了庆祝杨廉的死，平息了百姓的一部分怒火，有白雪，从天空飘扬落下。
阴冷的东风刮了起来，雪花不断地在空中飞舞。
百姓们呆呆地伸出手，接住了一抹纯白，然后才抬头看向天空：“下雪了。”
“下雪了！冬天来了！”不知是惶恐多些，还是担心多些。
起初飘落的雪还很细碎，渐渐地，就变成了鹅毛一般的大雪，冬风更加凛冽。
杨廉被斩首的时候，脖子上的血喷溅了很高，如今尸首砸在地上，鲜血蔓延了身边的一片大地。
废墟也被他的血迹染红，之后，有雪花落在上面。
血还是温热的，雪花在落下后，就融化了。不停地有雪花冲来，血迹变得越来越淡。
在浓烈的热血，也会有凉的一天，渐渐地，血液就融化不了雪花了，大片的雪花，将血迹覆盖起来，再铺满杨廉的尸首。
百姓们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都觉得冷，陆续离开了。至于杨廉的尸体？就这样立在废墟之上吧，没人会给他收尸的。
最后，观刑这里，只剩下了郭巡的妻子和孩子。女子站在原地许久了都没动过，肩头和头上，都是雪花。
孩子被她牵着手，也不能走，但偶尔会扭两下｜身子，把雪给掸掉。
他年纪还小，刚刚的砍头，让他很是害怕。他仰头努力地看向女子，问道：“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女子神色淡漠，没有讲话，孩子就晃她的手：“娘亲，回去了，都下雪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堆雪人啊。”
听到爹爹两个字，她的眼睛渐渐聚焦，看向了孩子。再之后，她注意到了这漫天的雪花，还有那个被雪花淹没的断头尸体。
她忽然尖叫一声：“啊！！！！”然后噗通一声，就崩溃地跪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在向谁质问：“我们一家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认识你！为什么不是你死了就行了！你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一个死人，是不可能回应她的话的。
神情恍惚间，女人想起了曾经在灯下，对早出晚归的郭巡说：“夫君，我总觉得这小杨城不太平，你帮城主办事，也太忙了，咱们也攒了不少钱，什么时候搬去京城吧？儿子快上学了，那里有更好的夫子。”
郭巡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你说的这个我也在考虑了，等过段日子，我就和城主提一提。我这几年在矿山，把身体都败残了，不能再上上下下地奔波了。”
女子特别高兴，伸手抱住他：“咱们搬去京城，用积蓄做点小营生，我给你打下手，你还能多陪陪我。”
郭巡很愧疚：“是啊，丽娘，这些年，辛苦你了，等去了京城，我肯定好好待你。”
那么多的事，还没实现，就物是人非了。丽娘跪在大雪中，任由漫天冰雪，将她的脸染得更加刺痛。
小孩子见她哭，抱着她央求，可是她听不到了。
如果没有这场地震，一切会怎样的不同。
……
下午，容辰随同慕泽，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是猝不及防，连元锦玉都没察觉出。
京城也下雪了，没有小杨城的那么大，元锦玉一下午都在担心。
被这场雪耽搁，九哥今天还能回来么？要是雪一直不停，封了山，九哥是不是就被困在小杨城了？
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宁的，晚上几个孩子回来，见元锦玉心不在焉，还跑去她身边，逗她开心。
和几个小活宝玩闹一会儿，元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