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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红儿将托盘放在地上，跪下来，给平亲王磕了三个头：“老爷，真的谢谢您。”
平亲王也着急了，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点起来，外面下雨，屋里面很凉的。”
红儿不想让平亲王下来，所以没等他来拽自己，就马上从地上坐起来了，之后她就像是娇羞一样，还有些不大自然地和平亲王说着：“老爷，我将这些碗筷送下去，再去少爷和夫人的房间稍微打扫一下再回来。”
平亲王想，红儿脸皮薄，这会儿肯定不好意思面对自己，所以就对红儿挥了挥手，还告诉了她一声，要她早些回来。
红儿应得很郑重，最后那一眼，平亲王觉得，她就像是要把自己给镌刻在心中一样。
等红儿关门走了，平亲王重新靠在榻上，还在想，等慕泽和元锦玉回来，他就把这件事同他们两个说了好了。
而他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他和红儿的最后一面了。
慕泽和元锦玉买的东西有些多，在路上还看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茶馆，所以进去用了顿饭，才回来的。
刚回来，他们没着急上楼，倒是来到了平亲王的屋中。
平亲王一看到他们手中这大包小包的，就有点疑惑：“你们这是去赶集了？”
元锦玉知道赶集是什么东西，就是这种小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小商小贩聚集在某条固定的街上，卖些自己带过去的东西。
第944章 红儿自杀
慕泽刚好把那些纸钱都放下了，之后元锦玉才说着：“想着清明节快到了，所以想烧点纸钱，祭奠一下那些死去的女人。”
平亲王也表示理解，毕竟她们是客死异乡，如果连个烧纸的热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元锦玉还道：“等咱们到了东城安顿下来后，我再问问其他的女人，知不知道那些女人们的来历，之后尽量通知到她们的家人。就算是尸骨找不到了，总要做场法事，将人接回去才行啊。”
平亲王当然同意他们的做法，等元锦玉说完，才问着：“你们两个都已经用过中饭了”
慕泽点头，虽然没和平亲王说什么，但是平亲王能看到他的态度软化下来，就很高兴了，还是元锦玉回答的：“平叔呢，你吃过了么”
“吃过了，和红儿一起。”平亲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楼上：“红儿在打扫你们的房间，你们去看看，她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下来。”
慕泽和元锦玉对视了一眼，显然眼中都有疑惑。按说红儿之前也没提过给他们打扫房间的事啊。
平亲王还在自言自语似的：“之前我同她已经说过了，等回京之后，就把她接进门，她一直称呼我做老爷，可能也是把你们当成主子了吧，但你们也别事事指使她，她本来思虑就重。”
元锦玉听平亲王这么一说，心中登时有种慌乱感浮上心头，之后还没等平亲王说完，她指使转头对慕泽说了一句：“九哥，你在这里看着点平叔，我上楼去看看”
慕泽太了解元锦玉了，她这样一说，他就多少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他直接拽住了元锦玉的胳膊，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你留在这里，我去。”
平亲王也不是笨人，他们两个都这样，让他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你们是什么意思不可能的，红儿不会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慕泽没有再和平亲王解释什么，只是给了元锦玉一个安心的眼神，就朝着楼上跑了过去。
要上楼，正好从平亲王隔壁的房间跑过，窦蔻也看到了慕泽那急匆匆的样子，还有点儿疑惑地问着身边的夜兰：“刚刚公子跑上去了，你们看到了么”
“没有啊，再说楼上不是公子和夫人的房间么，公子上楼，也很正常不是么”夜兰回应着窦蔻。
窦蔻却还是不放心，准备去楼上看一看，阻止她的，还是被绑在一边的丁燕：“你不用再费什么心思了，人肯定已经死了。”
丁燕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窦蔻的脸色却瞬间苍白起来，她迅速地转头看了看，房间中一个不少，那丁燕是谁说死了。
看着她那疑惑的目光，丁燕又抬头望了望房顶：“刚刚红儿也从这边上去了，然后一直都没下来。”
“你既然看到她上去了这么长时间不下来，为什么不和我们说”窦蔻都要崩溃了，看着丁燕那带着嘲讽的脸，也知道救人才是当务之急，没有时间和她废话，直接就也朝着门外跑去。
如果说这些人中，谁对红儿是最有感情的，肯定就是从村子中幸存下来的这些女人们。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经历，谁也不用瞧不起谁。
或许就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她们在这一刻，也着急起来。
还是夜兰拦住了她们：“如果人真的死了，你们现在上去，也无济于事，还是留在这里，安心等消息吧。”
慕泽很快就跑到了楼上，伸手推门，发现门竟然在里面被卡死了，他面色凝重，抬起脚，狠狠地就踹在了门上。
窦蔻刚好也跑到后面了，而门一被踹开，她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当即，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也染湿了她的眼睛。
红儿那瘦弱的身子，就在房中吊着，她的脖子上，是一根很粗的麻绳，身下，则是已经被踹翻的小凳子。
慕泽看到这样的场面，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屋中，把红儿先给放了下来。
红儿的身子还是温热的，显然没上吊多长时间，但是他将手摁在她的脖子上，发现她已经彻底断气了。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说是怜惜红儿，恐怕还没到那种程度。
本来他就对感情上的事情不开窍，满腔的热情，全部都给了元锦玉，所以留不下什么给别人了。
但是他心中绝对是难受的，还有些担心，要怎么和元锦玉交代。毕竟元锦玉很喜欢红儿，平亲王甚至刚刚还说，等回京之后，要纳了红儿，现在他该怎么和这两个人交代
窦蔻也跑了进来，直接就跪在了红儿的身边，眼泪一滴滴地落下，眼中满是忏悔：“怎么会这样都跑出来了不是么怎么红儿姐姐还会寻死呢”
她抬眼看向慕泽，发现慕泽的脸色也很不好，登时就有些害怕起来：“姐夫，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到，红儿上楼了”
这和窦蔻又没什么关系，慕泽不可能怪到窦蔻的身上，如果说有错的话，他和锦玉也有错。
他们要是早些回来，红儿也就不会自杀了。
吊死的人死相都是很恐怖的，慕泽见惯了死人，当然不会害怕，但是他仍旧希望，红儿能平平静静地去。
于是他将红儿的面容整理好，正想去通知元锦玉和平亲王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小妻子，脸上满是哀痛。
将红儿的尸体缓缓地放在地上，他对着元锦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红儿已经救不回来了。
平亲王原本手上还拄着拐杖，一看到红儿的尸体，他的拐杖“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然后他推开元锦玉动手，踉跄地往这边走来。
其实他就算是受伤，也不是不会走路了，但他看到红儿的尸体，就是下意识地腿软，果然还没等到红儿面前，他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窦蔻哭哭啼啼地，将红儿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平亲王，然后她也缓缓地退开，到了元锦玉的身边。
元锦玉此刻已经将脸埋在了慕泽的胸前。其实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姑娘，总是先后要寻死，能活着，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为什么她们就看不开呢。
慕泽看向元锦玉，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只能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宽慰着：“人死不能复生，锦玉，你也莫要太难过了。”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你我的错。”
元锦玉的泪水直接就染湿了慕泽的衣襟，他听着她有些破碎的声音传来：“怎么会不是咱们的错呢如果咱们能多注意她点，或许她就不会这样了”
慕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元锦玉了，她这分明就是钻进牛角尖儿中了。
但是他在这一刻，非常庆幸元锦玉是和她们不一样的。这些姑娘或许从小被家中的人教导，贞洁就是最重要的，如果被人给糟蹋了，那么她们也就不该活下去了。
自己的锦玉就不会这样。不管是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还是在现在，他都知道，锦玉在很努力地为她自己活着。
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不管是碰到何种侮辱，不管是有多少人，想要害死她，她都会用行动去证明，她能活得很好，比她们所有人都好。
所以慕泽已经不用再去叮嘱她，因为锦玉一定会好好珍惜生命，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将她们两个分开，她也一定会等到自己找到她的。
紧紧地拥着她，慕泽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变得有些冷了起来，而他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稍微温暖一下元锦玉。
就在所有人都在自责的时候，平亲王缓缓地抱起了红儿的尸体。现在的她，比之前还要温顺，就这样靠在平亲王的怀中，如果忽略她脖子上那已经青紫色的勒痕，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平亲王的声音格外沙哑压抑，眼圈都已经红了，手也在颤抖着，他细细地端详红儿的眉眼，之后才满是悔恨地说着：“和你们都没关系，她是被我害死的。”
如果她最开始，就告诉红儿，要让她留在身边，要带她走，或许她就不会去寻死了。
后来他们走出了那片山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平亲王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红儿不会再有什么自杀的心思。毕竟她现在已经脱离苦海了，还会说话了，自己以后对她也会很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
现在平亲王看到她的尸体，就明白了，她不是不知足，而是太知足了。
或许从那天跟着他们一路到山洞中的时候，红儿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能重新说话，能得到自己的怜惜，不过是加速把她推到深渊中。
她从最开始，就是自卑的，觉得已经被困了那么久，已经不配再得到谁的怜惜了。如果自己把她给带回京城了，就算是家中没什么其他的姬妾，她的身份、经历，总有一天，也会被其他人知道。
她自杀，是害怕给自己丢脸啊。
第945章 同烧纸钱
红儿还靠在平亲王的怀中，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不会再像是之前一样，羞涩地对他笑着，叮嘱他那么多的话。
她就像是个破败的娃娃，闭着眼睛的样子，还有些许安详。
可正是这份安详，让平亲王更加觉得心酸。
他缓缓地扣住红儿的头，压在了自己的怀中，脊背也佝偻起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旧伤崩裂，鲜血直接就从衣襟处渗透了出来。
平亲王的眼神因为哀痛到了极致，已经变得麻木呆滞起来，他轻声地呢喃着：“我还没有带她回京城，没有让她过门，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给她取……”
平亲王后悔，这种无力感，让他深深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让红儿走了呢？为什么不看着她呢？
元锦玉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想想这几日和红儿相处的场面，她想，红儿应该是早就想要自杀了，如果是因为困境自杀，那么情况改变，或许她就能收了心思了。
但正是因为红儿自卑，对她越好，越会坚定她自杀的心，这种情况，饶是元锦玉，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就算时光可以倒流，总不会让她对红儿又打又骂起来吧。
她只是看着平亲王的样子有些难受，于是慢慢地从慕泽的怀中抬起头，朝着平亲王走了过去。
“平叔，红儿已经去了，你不要自责了，想必红儿也不想看到你为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平亲王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到红儿最后的目光，带着满足和欣喜。又低头看了一眼红儿，他将手放在了红儿的脸颊上，眼圈越来越红，但是还在死死地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呼吸太过沉重：“是我对不起你。”
元锦玉在心中叹了口气，除了没缘分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场面。
毋庸置疑，红儿是个好姑娘，正是因为她太善良了，才这么担心，自己会成为平亲王的污点啊。
因为红儿自杀，平亲王的伤势加重了，当天晚上，就高烧不退，倒在了红儿身边。
元锦玉因为不放心平亲王，所以一直都留在了他那边，慕泽则是去找人，把红儿的尸体给收敛了。
他们现如今在外面，也不能太过讲究，当天晚上，红儿就被葬了。平亲王当时都已经烧得有点摇摇晃晃了，还是强撑着到了红儿的坟前，给红儿烧了点纸钱。
站在红儿的墓碑前，他伸出手，袖长的手指碰在上面，就仿佛在抚摸红儿的脸一般。
他这一生，还是不检点的时候更多一些，放荡不羁，流连花丛。第一次去接近红儿这样的姑娘，也不过是想要她能帮助慕泽他们二人。
所以他后来才想要弥补，最起码要告诉红儿，她值得这个世间的人，温柔以待。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还什么都没做，红儿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平亲王想，这一定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让他以后的一生，都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姑娘出现过。
不会说话，满受苦楚。就算是历经苦难，也如同白玉一般无暇。玷污或者是侮辱，都难以掩埋，她高洁温婉的模样。
而那模样，就永远地被珍藏在自己的心中，久久不息。
如果还有来生，让本王娶了你吧，红儿。
不知道伫立了多久，元锦玉都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劝他回去。平亲王只是淡淡地看了元锦玉一眼，眼眸又恢复了曾经的一片死寂，随即他转身，在雨幕中，越行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元锦玉看着平亲王的背影，就觉得他像是瞬间老了几岁一样。
而他那略略弯曲的脊背，都在昭示着，他对红儿的死，是有多愧疚。
元锦玉当时眼圈就红了，担心慕泽看到，她将头就转到了一边。
慕泽不放心平亲王一个人回去，就让夜兰跟在了他的后面，将平亲王给送了回去，等他们都走后，红儿的坟墓边，就只剩下元锦玉和慕泽了。
窦蔻本来也想留下的，可是她这个时候，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不懂事了，她心情压抑，就担心地看了元锦玉几眼，之后随着夜兰他们离开了。
元锦玉蹲了下来，拿出了之前买来的那些纸钱，准备在这里烧掉。
慕泽始终都在她身边陪着她，因为天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他就站着，帮元锦玉撑着伞。
元锦玉先是抽出了几张纸钱，点燃后，扔在了一边，之后才道：“你们得了钱就快些离开吧，剩下的那些，是我要烧给她们的。”
慕泽低头凝视着元锦玉，没想到她还会给人烧纸钱的方法，毕竟之前她在相府中，如果是要祭拜，肯定会就是去祠堂了。
当时老夫人还活着，如果元锦玉闯祸了，还总是让她抄佛经。
其实元锦玉会烧纸钱，也没什么奇怪的，上一世相府被满门抄斩，只有她一个，作为幕翎安抚朝中那些大臣的手段，活了下来。
当时她不能去坟前祭奠，就到了十字路口，给相府的那些人烧纸钱。
因为知道那种地方多孤魂野鬼，给她准备纸钱的那个老嬷嬷告诉的元锦玉，要先烧几张，把那些孤魂野鬼打发了，之后烧的纸钱，才能到亲人的手中。
其实元锦玉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魂魄一说，但她宁愿相信，她们就算是死了，会有很美满的下一世，毕竟这一世，她们实在是活得太苦了啊。
元锦玉将剩下的那些之前，都烧光了，边烧着，她还边柔柔地叮嘱着：“红儿，这些纸钱就先烧给你，如果你看到那些姐妹们，记得要将纸钱分给她们啊，让她们在下面打点好，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慕泽还是站在元锦玉的身后，从这个位置，他能看到元锦玉那被火光给照得明亮的脸庞。
今日她易容的东西还没有洗下去，但是慕泽看着她的容颜，还是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那个锦玉，心中永远存着良善。
她的那张脸，就算是易容了，也像是之前一样美丽。
等到都烧好了，元锦玉才站起来，和慕泽并排，静静地往回走着。
这里距离客栈有些远，慕泽本想背元锦玉，但是却被她给拒绝了。
两个人原本走到半路，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慕泽敏锐地发现，原来现在，雨已经停了。
他将伞收了起来，没着急往前走，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元锦玉的手，示意她朝着天空看去：“锦玉你看，雨停了，云也快散了。”
元锦玉之前这一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