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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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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君逸今日身着淡蓝色褒衣,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雅量高洁,他手执酒杯,望着一池姣好的荷花,心中忽的生出年华易老的伤感,遂起唇道:“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说罢饮尽杯中之酒。

    “此诗颇为应景,不过倒是有伤春悲秋之意。”萧墨珩举杯敬他,淡笑道,苏君逸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回敬了一杯,他二人情谊犹深,苏君逸的性子萧墨珩再熟悉不过。

    苏谭也不示弱,依旧跟随他哥哥,先作诗再饮酒,他吟道:“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说的正是一采莲的女子,遇到自己的情郎羞涩微笑,一不小心便把簪子掉入了水中。

    他话音一落,萧墨琤便打趣道:“我说苏二公子,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羞涩得把酒杯都扶不稳了啦?”

    苏谭被人看破,脸色烧红,他暗瞅了一眼裴兰英,心里颇有些难受,遂饮酒并不答话。这一举动倒是把萧墨琤看乐了,谁叫他刚刚打趣有仇必报的九皇子,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不过,看在江梅眼里,她倒觉得此诗像是在说裴兰英,刚刚裴兰英脸红害羞的举动不正是应了这首诗么。

    当众人还在打趣苏谭时,酒杯不疾不徐地在六皇子萧墨瓖前停了下来,众人一时止住了笑声,纷纷看向他,有萧墨琤的诗在前,同样身为皇子的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诗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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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流觞会友(三)(求收藏求票)

    萧墨镶缓缓拾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微微凝思,荷花开得再好,不都有凋落的那天么,恐怕那红光也泛不了多久吧,萧墨镶笑道,遂出声:“荷芰生池沼,菡萏争芳忙,明朝西风动,朱颜不耐秋。”

    萧墨琤面色一青,却是冷冷瞧着他,一言不发,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他暗暗道。

    萧墨珩目含笑意地瞅着江梅,似什么都不在意,江梅回视一笑,似在说:他们斗,你就乐吧!

    六皇子言罢,其他几位世家子弟少不得美言几声。

    再往后便是张匡录了,他也不疾不徐,先饮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镜照檐楹。东风忽起垂杨舞,更作荷心万点声。”此诗虽然不是描绘得此景,但也确实是一首好诗。

    最后只剩下七皇子及沐箫和了。

    此时,月入中天,如明镜悬在空中,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沐箫和轻轻执起落在他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看向池中的荷花,清风席过卷起一叶叶绿盖,清淡的眸子中却略有些伤感,众人静心等待,只见他出声道:“玉雪窍玲珑,纷披绿映红。生生无限意,只在苦心中。”他脸上一抹微笑,唇角一丝苦意。

    众人皆是轻叹,明明写得富有生机然而又有些悲苦在其中。

    只在苦心中……江梅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浅酌杯中的青酒。

    酒杯最后在七皇子萧墨珩的眼前停下,众人道:“好诗皆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纷纷期待他的诗作。

    七皇子的母亲虞贵人当年也是腹有诗书、能舞善琴,颇得圣宠。七皇子游历天下,吟诗作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见萧墨珩倚着案几,微微坐正,言道:“各位皆是佳作连连,墨珩少不得凑几句算数。”众人知道他是谦辞,也纷纷翘首以盼。

    “古亭垂柳风淡淡,新荷漫沼叶田田,白羽频挥闲士坐,乌纱半坠醉翁眠。游梦挥戈能断日,觉来持管莫窥天。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窥天这种事哪能随便做?随你们去争锋相对,我只做我的世外仙了!

    这首诗真真作得好!江梅暗叹道,抬眼向他看去,眼中竟是钦佩之色,

    “这诗倒是符合你的心性,我是那‘枕中客’,你便是那‘世外仙’。”苏君逸倒是相当了解他,众人皆知二人爱携手相游,倒也不觉得惊讶,一再称赞七皇子高逸风雅。

    萧墨镶也举杯贺了他一下,他对自己这位七弟还是了解的,在他看来,萧墨珩算是有自知自明吧,萧墨珩在朝中无任何根基,想要与他们争是不可能的。

    萧墨琤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七哥,眼中流转着几分深思,真是如此吗?他琢磨不透他…。

    唯独江梅低头浅笑,知他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

    当下,众人吟诗完毕,把酒言欢,而夜色渐深,于是皆起身告别,江梅也一一行礼相送。

    直到最后,府上只剩九皇子和沐箫和了,萧墨琤瞧了瞧沐箫和,知他宴会上有些心不在焉,便道:“小梅,你随我去一趟沐府吧…。。”

    “墨琤,天色太晚,你还要回宫,你还是先回去吧…。”沐箫和立即截住他的话道,

    萧墨琤见沐箫和面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更是狐疑,难不成沐家出了什么事不成,这么一想,他笃定要去一趟沐府了,

    “不行,我必须带着小梅去给你府上的人治病,治好了我才放心…。”萧墨琤语气有些严肃,

    沐箫和却是低头,面色有些踟蹰,江梅见他二人这副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乘这个间隙,她吩咐若雪拿上了自己的医囊,已经做好要出行的准备了。

    最终,沐箫和见萧墨琤一脸不肯商量的神情,只得叹了一口气,领着二人一道赶往沐府。

    靖南侯府在朱雀航之东的东长干,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才到府前,江梅下车后,抬头看了看“靖南侯府”四个字,她微微一笑,面色有些发白。

    沐箫和一言不发地把他们带到了他贴身侍卫无陵的住处,萧墨琤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无陵,心下大惊,他瞧了一眼沐箫和,见他脸色痛苦,并不言语。

    江梅淡淡看了一眼无陵,二话不说便上前搭脉,半晌过后,她心里叹道:这哪是生病,明明是受了重伤,而且是内伤,她心下狐疑,这个沐箫和到底干了什么!

    沐箫和侯在她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无陵,神色颇为自责,萧墨琤则不知哪来的气,一个人立在窗边,也不做声,总之,一屋子人谁不都吭声,场面有些尴尬。

    她起身时,颇有些无力,若雪连忙扶住她,她转身对着沐箫和道:“他内腑有淤血,需要扎针打通血脉。”

    “好!”沐箫和不迟疑,遂连忙让下人把他衣裳解开,露出后背,江梅自是找穴扎针,半个时辰过后,江梅收针,无陵口中终于吐出了淤血,江梅再开了一剂方子交给沐箫和,让他着人去煎药。吩咐清楚之后,便随萧墨琤与沐箫和一道走了出来,

    萧墨琤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向沐箫和,正待沐箫和要开口,江梅却轻笑着抢话道:“殿下,世子,我什么都不问,这不是大夫该关心的事,我也什么都不会说,这是个性使然,很晚了,江梅先告退。”

    这女子果然一贯潇洒淡然……。二人叹道。

    “江姑娘,辛苦你了,箫和感激不尽,我送你回去!”沐箫和看江梅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马车送我回去即可。”江梅玩笑道,说罢,便带着若雪走出府去。

    待沐箫和送走江梅转身走进书房时,背对着他的萧墨琤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含着怒意。他虽然不会武,但也看得出来,无陵是受了重伤。

    沐箫和有些颓丧,自责道:“是我太大意……。”

    “大意?”萧墨琤转身过来,瞅着他,一字一句道:“箫和,你告诉我,你入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沐箫和身形一顿,脸色霎时惨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是不是与十四年前那件事有关?”萧墨琤紧盯着他,沉声问道,

    沐箫和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萧墨琤闭了闭眸,瞬间明白了一切,当年的事他也不算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个美若天仙的姑姑死了,有个颇为爱护他的表哥和一个未曾见过几面的表妹死了……

    许久过后,萧墨琤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箫和…。你恨我父皇是吗?”毕竟,当年是他的父皇一纸诏书下到云府,赐死云府满门,

    熟料,沐箫和摇了摇头,“士族专政,你父皇他也奈何不了什么,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我只希望能查出真相…。还云家一个清白……”

    “士族专政”四字却是如一把刀插在了萧墨琤心上,身为皇家子弟的他,不会不明白,大桓皇室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制于各大士族,这些大族对内掌控中枢,对外紧握兵权,想当年,云凌波的父亲司空云仓舒就曾以占据建康上游的绝对优势,硬生生地废了明帝,立了自己的父皇,萧家这个江山可谓坐得如履薄冰…。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哪是这么好查的?你就不担心牵连到你们沐家吗?”萧墨琤担忧地问道,

    沐箫和摇了摇头,目光投至窗外,幽幽道:“我不能让忠义的灵魂受冤屈,我不相信云伯伯会谋逆……”沐箫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沙哑,他绝不相信那个曾经带着自己上阵杀敌的将军,那个永远将国家大义至上的英雄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好!你执意要查我也不拦你,只是…先等一等,等我有能力护住你…。。”萧墨琤怔怔望着他,道,

    沐箫和闻言展了展眉,定定看着他,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许久过后,他轻吐了一口气,道:“墨琤,谢谢你,我沐箫和此生一定跟随你左右!”

    “哈哈……”萧墨琤低低地笑了几声,不过随即他又收敛了笑容,方道:“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先跟我说一声,没准我能想些办法。”

    “这次是我的失误,栽了跟头,下次不会了。”沐箫和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好吧,今日我先回去休息,改日再过来!江梅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我信她!”箫和淡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江梅他总有种说不出的信任。

    江梅回到府上之后,脸色已不是先前那般言笑晏晏了,她铁青着一张脸,一手指按住太阳穴吩咐道:“容与,你派人盯着沐府一举一动,想办法弄清楚沐世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是,主子。”

    其他几人看着主子神色不好,一时都不敢说什么。

    “我累了,你们若没事,我就先去休息了。”江梅摆了摆手,说罢,印心便扶着她去了内屋。

第二十二章 无字坟茔

    歇息了几日的江梅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九竹与若云二人绕了大半个建康城前往东郊的燕雀湖泛舟。那日的燕雀湖清风和煦,水光潋滟,湖畔杨柳依依,暗香疏影,举目远眺,整个湖泊如嵌在群山中的明玉,湖面上千帆滑行,如灵动的音符,美妙至极。

    直到太阳渐渐西行时,三人方万分不舍地准备回府。

    九竹一路驾着马车在东郊的山林里穿行。江梅些许是玩累了,一入马车便躺在榻上小憩,若云跪坐在她身侧,帮她掖着被角,尽管已是夏日,她身子却是单薄怕凉,想到此处,若云不由为自己主子担忧。

    待马车穿梭至一片深林时,一只信鸽扑打过树枝朝九竹飞来,九竹渐渐停下马车,接住信鸽,看了一眼脚上的布条,掀起车帘对着里面的人儿说道:“大小姐,沐世子在这附近。”

    江梅闻言睁开眼,略略起身问道:“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信中只说他午后便带了人,来了东郊的山林。”

    江梅怔了一会,道:“那便去看看吧!”说着继续闭眼歇息。

    只是忽然,江梅募然坐起身子,双眸盯紧了若云,问道:“若云,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一!”若云随口答道。待她见主子的脸色霎时暗了下来,心下紧张了起来,“小姐…怎么了?”

    江梅一听到“六月初一”这几个字,浑身一颤,眼中酸痛,两行滚烫的眼泪霎时流了下来。

    若云一把扶住她,满目惊恐地望着她,自跟随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她流过泪,遂喘着气问道:“小姐…。你…。。”她不知从何问起,只得连忙用手帕帮她擦拭泪水。

    帘外的九竹听到动静,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拉着布帘,沉声问道:“若云,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了?”

    “无事…。”江梅稳了稳心神,立即答道,“你放心赶车…”

    九竹没说什么,放下了车帘,面色沉沉地继续前行。

    江梅瞧着若云快吓哭了般,挥了挥手,无力说道:“别担心,只是想起了些往事而已。”

    是的,是一些很久远的往事…。。那年这一天,京城的将军府血流成河,云家上下几百人口无一生还……。。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九竹把江梅从车里扶了出来,下车后,江梅一眼便瞧见了沐府马车旁的随从荀伯和峻青。

    两人见是江梅,便躬身见礼,那夜江梅半夜给无陵治病疗伤,让沐府上下都很感激。

    “沐世子也在这里?”江梅轻声问道。

    “回姑娘,世子已经在林子里头很久了…。。”荀伯指了指林子里,回道。

    江梅垂着眼,点了点头,留九竹和若云在那等候,自己只身前往山子里头,她沿着狭窄的小路走了一小段,在远处的右边,看到一袭月白长衫的沐箫和立在前面,林间清风徐徐拂过他的广袖,衣袂飘飘。

    她目光一凝,慢慢走近,这时,她才注意到沐箫和前边十几个无牌的坟冢,那一刻她伫立不动,脚下如有千斤重,僵硬如石雕。

    难道这里有长公主、有径舟哥哥,还有华缨的骨骸吗?

    待她胸口渐渐喘过气来,她才走了过去,踏在树叶上的吱吱响声引起了沐箫和的注意,他转头发现了她,微微一愣,随即转身过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无言,她亦无言,记得当年,她听闻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京中的人半夜还能听到鬼哭狼嚎,可知那是冤魂的哭声……。

    沐箫和依旧怔怔望着坟冢,半晌后,拿出一支竹箫,轻轻送在嘴边,一缕箫声悄然滑出,如烟悠悠升起,霎时树林里的万物都被包裹在箫声里般,万籁俱寂,只有箫声如泣如诉,幽咽如水…。。最后,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江梅神情恍惚,整个人如石头般僵立在那。

    “江姑娘,怎的也在这?”一曲过后,他终于出声,

    “我在燕雀湖泛舟,路过此地,看见了侯府的马车,便过来了。不晓沐世子在此祭奠亡灵,多有打扰。”江梅淡淡答道,声音里读不出一丝情绪。

    “只是为何,都是无字墓碑呢?”江梅装作不解。

    “呵呵,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啊?”他苦笑一声,“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烧成灰烬或只剩下残骨……”他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江梅无言以对,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过后,她才出声道:“听闻沐世子十几年未进京,想必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亡人吧!既然昔人逝去良久,何必苦于内心,不肯放下呢!”

    江梅语调悠长,看着他这样自苦,实在是于心不忍,云家已经连累了他这么多年,真的不能让他继续痛苦下去,他该有新的生活。

    沐箫和并不答言,自从来到京城后,便夜夜梦到那场大火,如不查出当年的真相,他于心何安哪,何况,那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江梅像看透了他心境一般,“世间有些事,弄清楚了便是无趣,凡事不可太尽,难得糊涂方能好活。”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生怕多留一刻,自己便控制不住情感。

    其实劝别人放心的人,往往自己更为放不下,江梅苦笑,自己不是比他还执着吗,不过痛苦一个人背就好了,她打定主意,疾步而行。

    江梅回到县君府时,天色已晚,容与见她面无血色,顿时大惊,他边扶她往内走,边用眼神质问九竹和若云,而两人皆摇摇头,表示不知。

    容与见状只得忍住疑惑,对着江梅道:“大小姐,灵枢、素问和云柯在里房等候。”

    江梅未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这三人来得正好,她正有事要问他们呢!

    里屋几人见到江梅的神态均惊诧了一番,若雪赶忙接过江梅,用内力给她缓缓舒入一股真气,稳住了江梅的心神。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若雪问道,虽说若云平日跟江梅没大没小,可真有事来若云往往不敢开口,只有若雪一如既往地问该问的,说该说的。

    “我竟然不知,云氏一族当年还有坟冢,想来应该早去祭拜的。”她声音低沉,有些颓弱无力。

    容与等人恍然大悟,梅花谷对云家一案查了很多年,虽有不少收获,但遗漏这么重要的事情,容与很是愧疚。

    “大小姐,我等办事不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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