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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还别说，我也是这么觉得，你想啊，在这后宫里面，那戚夫人是最得宠的，现如今还怀了男胎，对吕夫人的地位那是大大的威胁啊，平日里就横眉冷眼的对咱们主子挑挑拣拣，这儿不满意，那儿不允许的，最近更是频频的找咱们主子麻烦，真是，唉……”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主子势单力薄的，那吕夫人还有个牙尖嘴利的外甥女帮衬着她，平日里也是不把咱们主子放在眼里的，现如今孩子没了，依靠也没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唉，说的就是，现在苏黎姑娘又跟那张良公子关系亲密，迟早两人要订下婚约的，有了张良公子那么聪明的人做军师，这后宫以后恐怕就是吕夫人独霸了……”
“要真是这样，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唉，别说那么多了，还是先去看看主子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们的话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着，这才联想到张良的。
我知晓自己有些过分，主动过去安抚他，“姐姐的事情让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我自责自己没能及时的保护她，我不是存心要责怪你的，只是你是我如今最亲近之人，我不想你有事瞒着我……”
他听到我如此，心里一软便将我拥入怀中说道，“我并不是存心要隐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我置身其中身不由己，这外面的世界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单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阴暗的一面，所以我只能选择对你有所保留，但凡是你发自真心想去做的事情，我都尽我所能帮你达到了，无论它对我有利亦或者有弊。所以你大可安心，我张良绝不会再欺骗你什么……”
我闭上眼静静地聆听只属于我的他的心跳声，那声声沉稳似乎在向我证明，他所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关于他，我从来不想怀疑什么，也不想去探究什么，我承认与他相比我显得涉世未深，但我却有权利对我疑惑的事情提出质疑，我只是想得到他的解释而已……
关于姐姐，关于刘邦，关于吕夫人……关于，苏黎……
***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收拾行装准备搬到泓涵苑长住，清玄见我整理衣服，下意识的问道，“你要搬到别处去住？”
我应了一声，“嗯，当初我本来就是投奔亲友而来，现在我找到了我的姐姐，自然是要同她一起。”
“那这么说……你姐姐是戚夫人？”清玄脑子一转，联系起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忽然反应过来，指着我惊讶的说道。
“算不上是至亲，不过却比亲人更亲，她救过我的命。”我低声解释道。
“可是，你明明是被公子挑选过来服侍他的，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他挠了挠自己的头，为难的说道。
我知道他的意思，经过这些天相处，他明明白白的看出来张良待我与旁人不同，却又始终没有寻根问底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离开这里是经过你家主子默许的，以后我不在这里，你可要好生照顾好你家公子，他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看我不找你算账！”我向他挥了挥拳头，以示警告。
清玄是个机敏的人，虽年纪尚小，资历尚浅，却已经对人情世故通透的很，想必长期陪伴在张良身边，或多或少会耳濡目染，受到些启发，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子房的心腹。
“那还用得着你吩咐，你没来之前，公子的日常起居都是我在打理，公子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其实他只信任我一个……”清玄略带些得意的说道。
能被自己敬佩的人所信任，无论对谁，都是一种莫大的肯定，清玄也不例外。
“那你可不要辜负了你家公子对你的厚爱，好好照顾他，我走了……”我背起已经打点好的行囊，准备离开，却被他扬手拦住。
“你先别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清玄忽然面色变得凝重，与他往日里嬉皮笑脸的风格不同，我转头看他，却见他似有些犹豫。
“好端端的，怎么这副神情，我是去泓涵苑，又不是去赴死。”我嘀咕着放下了手里的行李，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我更加疑惑，“这不过是公子的书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理会于我，反而转身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找还一边喃喃道，“怎么不见了？”
我顿生好奇，“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画，”他不紧不慢的答道，“我要找一幅画。”
“什么画？”我追问道。
这时他反倒带些犹豫，“你……你先别管，等我找到之后再说。”说着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找到那幅所谓的很重要的画作，终于，他舒了一口气，从书架的高层抽出了一卷画轴。
“这就是你说的那幅画？”我好奇地凑了过去，想要看看他卖的什么关子。
“你先别动！”他抱着画轴往后猛地退了一步，自己偷偷打开画卷，时不时的往我身上看一眼。
我被他看的不耐烦，径直说道，“你到底还要不要问我问题，不问我可就走了。”说完我作势要走，他急忙在身后拦住了我的去路。
“给你，给你看！”他说着将手里的画扬起，我顿时一愣……
这画作中的女子……不正是我么……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指着画中的女子问道，“这……这，这是我吗？”
“我初次见你之时，便觉得你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后来你化了妆，活脱脱就是这画上的女子，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在公子的书房中见过你。”
我定定的望着画上的我，她睁着那双眼睛似乎也在望着我，只不过，画中的女子，反倒带着些阴郁，眼中藏有深深地复仇之心……
这……是云香坊时候的我吗？
我接过画轴，将它摊在书案上，如同见到过去的自己一般审视。
这些年来，我竟然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我只在公子书房中见过它一次，便在我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我就在想，这女子对公子的意义绝对不一般，只是你从未出现，我也只以为是公子过去的故人。”
我静静地听着清玄的话，摩挲着画中的自己手里的玉箫，生了些感概。
“苏黎姑娘对公子早已芳心暗许，这是宫里公开的事实，我一直相信，早晚有一天，公子和她会在沛公和吕夫人的极力撮合下，成就一番美满的姻缘，可是你却出现了……”
苏黎……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出现了无数次……
“公子对你的好你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可是我在他旁边却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为人谦和，似乎处理任何事情都柔韧有余，但是却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根本不懂得怎么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关心……”
的确是这样，每次若是我不问，他就不会主动回答，总是默默地守护着我，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我任何情绪都逃不开他的眼……
“我没有资格评论什么，可是我昨天却偶然听到了你对公子的质问，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对话，可是我却真的很想冲进去维护公子……”清玄说到这儿猛地转过身来。
“你都难以想象公子有多么维护你，你以为你平日里的风平浪静是因为你自己隐瞒的很好么，你以为苏黎姑娘再也没有来这里找过你的麻烦是因为她忌惮于你吗？恰恰相反，都是公子在拼命的保护着你，而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听到些闲言碎语就动摇了自己的内心……我真是为公子不值……”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清玄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可是……
“我今日给你看这幅画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一点，公子心中只有璎珞你一人，他顶着沛公和吕夫人如此大的压力，任着你的性子，你想要去咸阳便陪你去咸阳，你想去看戚夫人便让你去看戚夫人，你却丝毫没有顾虑到他的难处，反而还怀疑他对你的真心，你可真……”
“清玄……”清玄正说着，却被开门声打断，张良立在门侧，疾声制止了清玄对我的控诉。
“公子，我这是在为你鸣不平啊，如今她又要离开这里，我连为你挽留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清玄护主心切，指着我说道。
我默默将头垂了下来，是我太过自我，想想张良曾对我说过的话，似乎都是在为我考虑，我被外界的议论冲昏了头脑，将最在乎我的人推远，是我不该……
“璎儿想要如何是她自己的自由，我们都无权干涉，反倒是你，未经我的允许，你带着她擅闯我的书房，你不觉得这有违我们之间的规矩么？”张良看着清玄，表情虽仍是一如往日的温和，然而眼神却微带些凌厉，清玄见状收回自己的锋芒，在我身边说了声抱歉便退下了。
继而便是久久的沉默，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而我，却是没有勇气打破这沉默。
终于，我还是按捺不住，鼓起勇气说道，“清玄所说，是否都为真……”
张良沉默了许久，没有反驳，便是默认……
我闭眼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刺杀赵高，子婴之死，我身边发生的一切一切，是不是……”
我强行抑制自己喷涌而出的眼泪，哽咽着说道，“是不是……你都早有筹划……”
他仍旧没有说话，我猛地将脸转向他，低声吼道，“告诉我，是不是！”
“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拼命捂住双耳，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他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思考问题思考得太过周全，知道真相的我觉得自己非常失败，我甚至久久的在深夜之中都会担心那些被我害死之人是否会来找我索命。
赵高是罪有应得，可是我的复仇之路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做出了无谓的牺牲，而我的噩梦到头来竟然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我承认他必须顾全大局，我也承认他将我保护的很好，自始至终都不曾让我受到一丝伤害……
可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啊，我不想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尽管对方全无恶意……
我只想为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我不想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他的身后，让他为我抵御来自外界的困扰……
我的自尊心决不允许我这样做……我虽然是个平凡的女子，却不想做一个没有丝毫责任心的懦夫……
我要自己努力，保护那些我所爱的人们，包括张良……
“我想我们之间都需要冷静一下，正好我可以到姐姐那里暂住，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我只是想要知道，凭我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姐姐，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甩开张良拉着我手腕的手，背起包裹，坚定地走了出去……
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的无理取闹，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好我自己，我不想躲在你身后，做个没有担当的小女人，我自己的路，请让我自己去走……
☆、阴谋
我到达泓涵苑的时候，姐姐身体还未好转，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刘邦……沛公派人传话来说有重要军事相商，所以不能来看望姐姐，希望我能照顾好她。
无论我对沛公的看法如何，但他却是真心将姐姐挂在心上的，我对派来传话的人好声应允着，务必会看顾好姐姐，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我将一众下人屏退，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侍女在侧，以防有什么不测。
然而只一眼，我便在为数不多的侍女之中辨认出当日躲在一旁议论的那二人，心中有了些打算，却没有贸贸然地吱声说些什么，只是吩咐她二人按照大夫开出的药方煎药。
她二人退下之后，我便在屋中四处转着，想要探究姐姐的小产究竟是命中的劫难，还是刻意的人为。
我当日初到房间之事，便闻到屋中存有一股异香，当时虽不觉有异，然而今日再来，那股异香已经消失不见，让我心中存有些芥蒂。
那股异香，香味与麝香颇有些相似，而麝香，在医理上讲则极易使人滑胎流产。
我正想着，却被姐姐虚弱的呼唤声打断了思路。
“璎儿……”
我听到她唤我，知道姐姐已醒，便转身倒了杯水，扶她起身小饮。
“你来了……”姐姐对我惨淡一笑，嘴唇全无血色，眼窝深青，着实是憔悴，全无当日在云香坊时靓丽精致的面庞。
几年未见，姐姐竟遭到如此变故，我看着她心里很是难受，只得用力点了点头。
“你来了，就好了……在这后宫之中，我除了沛公，连个说知心话儿的人也没有……有时候啊，他公事忙，没时间来看我，我就一个人守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下你来了，可真好……”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任姐姐一人在这孤独冰冷的军中生活，才导致如今的境况，是我不对……”
姐姐扬手将我的眼泪拭去，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人不对……这些路啊，都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咳咳……”姐姐话还未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高声叫道，“药汤熬好了没有，快给戚夫人服下……”
“来了来了……”其中一名侍女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赶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径直递到姐姐嘴边。
我抬眼望了她一眼说道，“戚夫人身体虚弱，且不说药汤味苦，这刚熬出的新药你就这么径直递了过来，难不成还要姐姐自己拿着服用吗？”
那侍女听我如此数落她，不仅没有知错的意思，反而盛气凌人道，“平日里戚夫人待我们如亲姐妹一般，从不会大声斥责我们，况且这药往日里都是夫人自己服用，我们只管熬药便是。”
我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姐姐柔声说道，“璎儿不要太过苛责他们，柔玉本来是吕夫人身边的侍女，自我怀胎以后才专门过来照顾我起居的。”
原来是吕雉身边的人，难怪气焰如此嚣张，看得出来姐姐平日里应当没少受吕雉的气。
“哎呀！”只听得姐姐一声惊呼，在我愣神的当口，她独自将碗接了过来，却因为太烫而没有拿稳，半碗药都洒在了自己身上。
那可是刚刚熬好的药！我慌忙拿出怀中的手帕为她擦拭，谁知姐姐竟暗中握住了我的手，继而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顿时会意，对那叫做柔玉的侍女说道。
“这里我来处理就好，你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吧，待会儿我亲自去煎药……”
柔玉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点头之后便带着一席人退下，屋中只剩下我与姐姐二人，我快步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柔玉虽已走远，却仍频频回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我这才放心的关上了门。
“刚刚你故意将药汤弄洒，是不是你觉得，这个叫柔玉的有问题？”
我坐在姐姐身侧，她倚在我身侧，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然而我却丝毫不觉得沉重，姐姐本就娇弱，如今更是削瘦如柴，没什么重量。
姐姐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任何人，只是我这孩子太可怜，不明不白的就没了，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身边的人。”
我小心翼翼的提问，唯恐触到姐姐的伤疤，“那……意外前后，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姐姐努力的回忆道，“我怀胎总共算起来也不足三月，柔玉是我被诊断出喜脉后不久来的，因为吕夫人说她药膳做的一流，我便留她在身边专门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昨日我突然觉得腹部绞痛难忍，痛得我浑身冒汗昏了过去，等我醒来以后，我……”姐姐不忍的咬了咬下唇，说出那对自己十分残酷的事实，“我的孩子就没有了……”
我仔细一想，问道：“既然她负责你的药膳，那她做的饭菜，煎的补药你有没有觉得有哪些不妥？”
“不妥……似乎没有，我平日里食用都没有什么不妥，柔玉做饭略带些辛甘味道，却是我近日偏爱的口味，只不过昨日的饭菜有些发苦，我只吃了一些，便觉得腹痛……”
辛甘……味苦……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试图找到那些容易致人滑胎的药物，只不过品种太多，我没有丝毫头绪。
“璎儿……我平日里与世无争，只想陪伴在沛公身边，安安静静的做他的女人便好，可是若是有人果真谋害了我的孩子，还试图对我不利，我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办法保护自己才是……”
“姐姐，我懂你的痛苦，可是话虽如此，我们却无凭无据，根本无从着手，你给我些时间，我将你这些日子以来用过的东西，接触过的人详加调查一番，相信会有一些收获。”我柔声安慰姐姐说道。
姐姐本就是与世无争的性情，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