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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已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还认为,硬要去尝试那万能的上帝明显不许的事未免太违抗上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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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灰心丧气。 你第一次尝试就希望成功,那未免期望过高?为什么不再试试看,在另一个方向去找一个出口呢?”
“你把重新开始说得这么轻松,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做的?最初,我花了四年的功夫来制做我现在这些工具,然后又花了两年的功夫来挖掘那象花岗石一样结实的泥土,然后我又得搬开那些我曾认为连摇都摇不动的大石头。 我整天都在做着这种非人力所及的艰巨工作,如果到晚上我能挖下一寸见方这种坚实的水泥,就认为自己是很不错的了。 你知道,这种水泥,由于年代已久的缘故,简直象石头一般难挖。然后,我又得把挖出来的大量泥土灰沙藏起来,我不得不掘通一条楼梯,把它们统统扔到楼梯底下的空隙里。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完全塞满了,假如再投一把泥土进去,一定会被人发觉的。 你再想想看,我本来已经相信我已经实现了我的目标,达到了我的目的了,为了这项工作,我曾尽了我最大力,而正当我算来已经成功了的时候,希望却永远永远地离开了。不,我再说一遍,想叫我重新再试,那显然是违背天意的,是决不可能的了。”
唐太斯低下头,他对于这个计划的流产并不感到怎么遗憾,他不肯让他的同伴看到他脸上的这种表情。说老实话,这个年青人的心里现在只有高兴,因为他终于发觉自己已不再寂寞了,不再冷清了。神甫就势倒在爱德蒙的床上稍作休息,而爱德蒙仍然站着。他以前从未想过要逃走。有些事情看来确实是不可能的,以致他的脑子里从没有过那种念头。 在地底下挖一条五十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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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道,用三年的时间来干这项工作,即使侥幸成功了,也不过是把自己带到了海边的一块悬崖边上,从五十尺,六十尺,甚至一百尺的高处向下跳,冒着在岩石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即使哨兵的子弹没能够打死你,你逃过了一切危险,也还得再游三里路的海面,这一切在唐太斯看来的确是太艰难了,这种计划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只是想着听天由命。 但现在他看到一个老人竟这样大胆不怕死的在寻求活路,他也就有了一个新的希望,勇气和精力也被渐渐调动起来。已经有别人尝试过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而那个人,还不如他年轻,不如他强壮,也不如他这样灵敏,却凭着耐心和技巧为自己配备了做那项让人吃惊的工作所必需的一切工具,只是由于计算上的一个失误而变成了一场空。 那个人既然能够做到了这一切,那么,唐太斯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了!法利亚从他的牢房里挖通了五十尺地道,唐太斯则决心掘通两倍于那个遥远距离。 年已五十的法利亚,用了三年的时间的时光一心一意致力于工作,还没有前者一半年龄的他,却虚度了六年的时光。 做教士和哲学家的法利亚,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游过三哩路然后依次登上大魔岛,兰顿纽岛,或黎玛岛,难道象他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水手,一个经验丰富的潜泳者,竟然做不到这一点吗?难道象他这样的常常只为了好玩而潜到海底去采珊瑚的人,还会疑虑是否去游那三里路吗?三里路他在一小时内就可以游到,从前,纯粹是为了消遣,他曾多次在水里游过两倍于那么长的距离!唐太斯下决心自己要以这位大无畏的同伴为榜样,并铭记着,曾做成过一次的事,一定是可以再一次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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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继续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出你所寻求的办法了!”
法利亚很是吃了一惊。“真的吗?”他赶紧抬起头来说道,“请告诉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你从你住的地牢挖过来的这条通道,是不是和外面这条走廊面向同一个方向?”
“是呀。”
“而走廊相距你的地道也不过十五步左右?”
“最多也不过如此。”
“那好吧,我来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做吧。我们得在地道的中间处挖出一条丁字形的路。 这一次你测量得准确一些。 我们可以挖到你讲过的那条走廊边上,然后杀死看守走廊的哨兵,然后逃走。 要保证成功,我们只需要勇气,这个你不缺,还需要力气,这个我也有,至于说耐心,你已经拥有够多的了,现在就瞧我的吧。”
“等一下,我亲爱的朋友,”神甫答道,“很明显你还不了解我到底有的是什么样的勇气,打算把力气用在何处,说到忍耐,我那样夜以继日的工作,倒也够耐心的了。 不过,小伙子,请听我说,那时,我觉得一个平白无辜的人,不该受罪的人归于自由是不会使万能的主不高兴的。”
“难道你现在的观念改变了吗?”唐太斯问,“难道在碰到我以后你认为自己是有罪的了吗?”
“不,但我不希望变成个罪人。 到目前为止,我始终以为自己是在同环境作斗争,但现在你却提出一个同人作战的计划。 我一定能够挖通一堵墙,或拆毁一座楼梯,但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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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刺穿一个人的胸膛,或毁掉任何一个生命。“
唐太斯微微露出一点惊异之色。“当前面就是你能获得自由的时候,”他说,“你就会为了那样的一个理由而踌躇不前吗?”
“请告诉我,”法利亚接着说道,“有谁阻止过你拆一根床腿下来,然后打倒你的狱卒,穿上他的衣服,然后设法逃走?”
“只是因为我从没想到过这样的计划罢啦!”唐太斯回答说。“那是因为,”老人说,“上帝不允许人犯这样的罪,所以他阻止了这个想法潜入你的脑子里。凡是一切简单易行的事,我们天生的本能都会阻止我们偏离正道。 譬如说老虎吧,它本性嗜血,所以只要用鼻子一闻,就可以知道它的牺牲品已经进入了它的范围了,于是,它扑向牺牲品的身上,一把把它撕得粉碎。 那就是它的本能,它在按本能行事。 但人却正相反,人是非常怕见血的。 谋杀不但为整个社会的法律所不能容忍而且也是自然的法则所不容的。”
唐太斯默默无言地听着这一番话,觉得有点不知怎么办是好了,因为这种想法一向活跃在他的脑子里,或者,说得准确些,也曾经活跃在他的心里,因为有些想法是脑海中想出来的,而有些想法却是从心里自然流露出来的。“自从我入狱以来,”法利亚说,“我把所有的那些有名的越狱案都在我脑子里想过一遍了。 那些最终成功的人,都经过了长期的计划和谨慎安排的,如果举些例子来说,如波福公爵之逃出万森堡,杜布古神甫之逃出伊微克堡,拉都特之逃出巴士底监狱。 但存心想逃脱而最后成功的例子却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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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的。机会常常会出出乎意料地到来,那是我们始料不到的。所以,让我们耐心地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吧,相信时遇吧,你将来就会知道,我抓时机是不会比你差的。“
“唉!”唐太斯说,“你大概很能够等待。 这次长期的工作使你随时都有事儿做了,而当你无事可做的时候,你还有希望,它们可以使你重新振作起来。”
“我实实在在地跟你说吧,”老人答道,“我不是单靠这个活下来的。”
“那么你还做些什么呢?”
“我写作,甚至从事一些研究。”
“那么他们给了你笔,墨水和纸吗?”
“噢,不!”神甫回答说,他们没提供给我,是我自己制作的。唐太斯惊呼道:“你自己做的纸,笔和墨水?”
“是的。”
唐太斯钦佩地望着,虽然他的脑子里仍然有些疑惑,神甫的慧眼一下子就观测了出来。“当你到我的地牢里去的时候,”他说,“我可以给你看一篇已经完成了的文章,那是我反省自己的一生花费心血而成结晶,那是在罗马竞技场的废墟里,在威尼斯圣马克古宫的圆柱脚下,在狱卒会让我在伊夫堡的牢墙之内有时间把它们写出来。 我说的那篇文章的题目叫做《论建立意大利统一王国》,印出来的话可以装订成为一册四开本的大书。”
“您把这些文章写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写在了我的两件衬衣上。 我发明了一种药剂,可以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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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片上写字就好象在羊皮纸上写一样光滑流利。“
“那么说,你还是一位化学家罗?”
“沾一些边吧,我认识拉瓦锡,也是卡巴尼斯的好朋友。”
“但是写这样的巨著,你一定需要一些书作参考,你有什么书吗?”
“在我罗马的书房里,藏有五千本书。但把它们读过了许多遍以后我竟然发觉,一个人只要有一百五十本精选过的书,就如同掌握了人类一切知识,至少是够用的了或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用三年的时间来研究这一百五十本书,直到我把它们完全记在心里为止。所以入狱以后,我只要略加回忆,就可以非常清楚记起它们的内容,就如同把书本摊开在我面前一样。 我可以把休昔的底斯,萨诺芬,普罗塔克,塔都司李浮斯,塔西佗,史德拉达,约南特斯,但丁,蒙田,莎士比亚,斯宾诺莎,马基维里和布苏亚的书全部背给你听。 我在这里仅仅只是举出了其中几个最有名的作家。”
“那么,你一定还懂好几种语言了?”
“是的,我掌握五种近代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英语和西班牙语。并且我还依据古希腊文学会了现代希腊语,我虽然不能够说得非常流利,但我现在还在不断地继续研究它呢。”
“你在进行研究?”
“是的,我把我所掌握的字组成了一套词汇,我把它们不断地重新组合,所以我已经能用它们来表达我的所有思想了。我大约认得有将近一千个绝对必须的字,尽管我也知道字典里有将近有十万个字。 我并不希望说得非常流利,但我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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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听懂的意思,也就够了。“
唐太斯愈来愈觉得惊奇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具有一切超凡的能力。 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发现他的某种缺陷,于是他说:“假如你没有笔,你又怎么能够把你的那本巨著写出来呢?”
“我自己还制造了几支极为特殊的笔,这个办法如果一旦流传出去,大家一定很乐于照着去做的。 你知道,我们每逢斋戒日都可以吃到鱼的。 我就仔细选用了这种鱼头部的几条软骨,你绝对想象不到一旦到星期三,星期五和星期六我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欢迎它的到来,来更多的为我提供做笔的材料,因为我坦白地承认,我的这本历史著作一直是我最大的安慰,当我追述过去的时候,我就不由自己忘掉了现在。当我自由自在地在历史里漫游的时候,我就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个犯人。”
“墨水呢?”唐太斯问,“你又是怎么弄到那个的呢?”
“告诉你,”法利亚答道。“我的地牢里原有一个壁炉,在我住进来以前,它早就已经废弃不用了。 可是,它一定用过许多年,因为它上面履盖着厚厚的一层煤烟,我把这种煤烟溶解在每星期天给我拿来的酒里,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证,你再别想找到一种更好的墨水了。 至于极其重要的记录,想引起特别注意的,我就刺破自己的一只手指,用我的血来写。”
“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些东西拿给我瞧瞧?”唐太斯问。“随便你什么时候都行,”神甫严肃地答道。“噢,那么马上给我看吧!”青年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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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跟我来吧。”神甫说着就重新钻进了地道里,他一会儿就不见了。 唐太斯跟没有丝毫犹豫地着他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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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神甫的房间
那条通道虽容不下这两个人直起腰杆走路,但还算宽敞,他们不久就到了通道的那一头,一出去就是神甫的牢房了。这儿,洞穴就渐渐地狭小起来,只有双手双膝都贴在地上才能爬过去。 神甫房间的地面是用石块砌成的,法里亚在最隐蔽的一个角落掘起一块石头以后才能开始艰巨的工作,这项工作,唐太斯已目证完成了。唐太斯一进到他朋友的房间里,就用一种无比急切和探寻的目光环顾四周,想寻找意料中的奇迹,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些非常平常的东西。“很好,”神甫说,“现在是刚过十二点一刻,我们还有几个钟头可以利用呢。”唐太斯本能地转身去看究竟哪儿有钟表,使得神甫能准确地报出时间。“你看到从我的窗口进来的这来阳光了吧。”神甫说,“我就是根据它一道道观察划在墙上的这些线条来推测时间的。这些线条是根据地球的自转和它绕着太阳公转的道理划成的,只要向它一看,我就可以断定是什么时间,甚至比表还准确,因为表终究是会坏的,而且有时走快了,有时走慢了,但太阳和地球都决不会出什么乱子。”
唐太斯丝毫也听不懂他的这番解释,他以前只看到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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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背后升起,最后又落入地中海,所以在他的想象中,始终以为动的是太阳,而不是地球。 要说他所在的这个地球竟会自转和绕太阳公转,在他看来,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丝毫都感觉不到有什么转动。 可是,尽管无法理解他的同伴所说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充满了科学的神秘,就象早年他在航行中,从古齐拉到戈尔康达所见到的那些宝物一样闪闪发光,它很值得好好地思考和体味。“来,”他对神甫说,“把你对我讲的那些奇妙的发明给我看看,我几乎都快等不及啦。”
神甫微笑了一下,他走到废弃的壁炉前面,用凿子撬起一块长石头,这块长石头无疑是炉床,下面有一个极深的洞,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贮藏室,里面藏着向唐太斯提到过的所有东西。“你想先看什么?”神甫问。“那么把你那篇《论意大利王国》的巨著给我看看吧。”
从自己藏东西的地方,法里亚抽出了三四卷一叠一叠,仿佛木乃伊棺材里所找到的草纸那样的布片。 这几卷布片都是四寸宽,十八寸长,都仔细地编着号,上面全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字写得很清楚,唐太斯读起来毫不费力,意思也不难懂,他们是用意大利文写成的,由于唐太斯是普罗旺斯省人,所以他完全懂得这种文字。“你看!”他说,“这篇文章已经写完了,我可能是在一星期前才在第六十八页的末尾写上了‘完’这个字。 我撕碎了两件衬衣和我所有的手帕。 假如我能够出狱,能找到一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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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商敢把我的文章印出来,那么我就成名了。“
“那是肯定的,”唐太斯答道。“现在让我看一下你写文章的笔吧”。
“瞧!”法里亚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支长约六寸左右的细杆子给这位青年看,那细杆的样子颇似一画笔的笔杆,末端用线绑着一片神甫对唐太斯说过的那种软骨,它的头很尖,也象普通的笔那样笔尖上分成了两半。 唐太斯仔细地上下看了一番,然后又四下里瞧了瞧,意在寻找那件把它削得如此整齐的工具。“对了,”法里亚说,“你是在奇怪我从哪儿弄来的削笔刀是不是?这是我的杰作,也是我自制的,这把刀是用旧的铁蜡烛台做的,”
那削笔刀锋利得如同一把剃刀,它有两种用处,可以当匕首用,也可以当小刀用。唐太斯观看着神甫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其聚精会神的神态,犹如他在欣赏船长从南半球海域带回来陈列在马赛商店里的南海野人所用的那些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工具一样。“至于墨水嘛,”
法里亚说,“我已经告诉过你该如何制作。我是在需要的时候现做现用的。”
“有一件事我还不清楚,”唐太斯说,“就是这么多工作你只是单凭白天怎么做得完呢?”
“我晚上也继续工作。”法里亚答道。“晚上!
难道你长着一双猫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
“不是的,但上帝赐人以智慧,借此弥补感官的不足。 我竭力给自己弄到了光。”
“是吗?请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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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所给我送来的肉中,我把肥肉割下来,熬一熬,就会炼成了一种最上等的油,你看我手上这盏灯,“说着,神甫拿出一只容器,样子极象公共场所照明用的油灯。”但你怎么点火呢?“
“喏,这儿不仅有两片火石,还有一团烧焦的棉布。”
“火柴呢?”
“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