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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我独法-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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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从门里出来了,声音挺大。

老惠一缩脖子,等着摔门或关门的“啪”声。

没有。

“没关门?”惠科长心里浮出一丝不安,这可不是好兆头。

所长的尖头皮鞋,向着北面的楼道走来,咔咔咔的像是高跟鞋。他穿鞋的时候,喜欢在后面钉个铁掌,尤其是右脚,磨损的总是特别快。自从大家发现了他这个爱好后,所里的女孩子都不穿高跟鞋了,以免惹得同事判断失误。当然,这点小伎俩,所长是不会知道,也不屑知道的,因此他买了一柜子的低跟皮鞋,各个打上了掌钉。

“顺着北边过来了……”惠科摸着脑袋,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该藏的藏好,又想:“兴许是四科的穷鬼们又弄残了几件外国工艺品?”

脚步越来越近。

“往前,往前,往前就过去了。”老惠念叨着就念叨出了声,老皮又不傻,脸瞬间就煞白了。

“砰砰砰”的三声,干净利落却不柔和,惠科长腿一软,扑到前面把门给打开了,都不用看人,便笑的比哭还难看:“所长,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现在是别人招呼我了。”所长才40岁上下,是文化厅长的女婿,清水衙门又选错了专业,最后跑来了鉴定所。有点像是老皮,这位虽然捞钱一点都不手软,可责任却是从来不愿担的,不同之处在于,老皮收了钱,其他人非逼着他担责任,所长却是非逼着其他人担责任……

他还有前程要奔呢,怎么能帮这起子小官担责任。

三人六目相对,像是西游记里的怪物——他们先前也做过同样的事,那时候是筹谋着怎么刮分唐僧肉,或者独吞,现在事情就起了变化,问题是怎么让唐僧肉从熟的变成生的。

还是所长首先开口,他看看表,道:“给你们1分钟时间,说说吧,怎么回事。”

事情的经过,他没看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要让老惠说出来。

好半天,他终于选择了配对五分钟的词汇:“确实是弄错了。”

“那能调整回来吗?”

“存单在我们手上,他们没照片,小高经手的。”

所长就“嗯”了一声,努努嘴,道:“搞定。”

见他又要照常跑路,老惠哪能让他成行,拦住问:“所长,是谁打电话?”

不知何方神圣,怎能有的放矢。

“市里的。”

惠科长和皮科长齐齐松了一口气,鉴定所是省里的派出机构,和江宁市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

然而,老惠转念就嗅出味儿不对了,所长从来都是恨不得把砖头换成铁榔头,砸在一群科室主管们身上,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减压了。

他憋着气,又问:“所长,是市里哪位?”

“你烦不烦啊。”所长不高兴了,道:“不算个大事,屁股擦干净,态度放正确,自己搞定。”

惠科长更加觉得不妙了,心里有气:别说我打你一轮,就是你收我那5000块礼金的时候,可没有给我送手纸啊。他强忍着道:“我就算是出去道歉,那也得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吧?”

所长没吭声,打开门就走了,他不是不想说,是真的不知道,那电话也是上面转下来的,倒是狗血淋头,夹杂着蒙头盖脸的一裤裆子屎,味道却没啥变化。

他现在也急着去找便宜岳父的援兵了,天知道是哪里的散仙经过。

鉴定所的流动性很弱,所长积威多年,谁敢拦在路上喊冤。老惠一晃眼,就见他像是比兔子跑的还快的乌龟,哧溜一声就不见了。

“仙人板板的龟儿子油。”惠科长不知怎的,想起了大学同学爱骂的那句话,叹口气,对老皮苦笑道:“该我们当龟孙子了。”

“这是你们科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老皮胆小汁少,全靠脸皮子厚撑着,一溜烟竟是走了。

等自诩聪明人的老惠反应过来,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个了。

“这群孙子。天然铂就他**的是宝石,是你们二科的事。”他气哼哼的给了面前的文竹一拳,先将抽屉里收归国有的单据给拿了出来,想用打火机烧了,又担心有啥变动,于是抖抖索索的藏在了花盆下面,这才稍整衣服,从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用宝贵的20秒,对镜子照清楚了,惠科长郑重的走出大门,笑着道:“两位怎么称呼?我是鉴定三科的科长,敝姓惠。”

这姿态放的可谓是很低了,陈易却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那聆听卷轴的效果都没消失呢,里面的细微声响和谈话,是想听到就听到。不得不承认,这种习惯性的贪污腐败,替换鉴定物品,着实超过了他的认识。

但就是这么真实的发生了。

“江宁的政坛,一塌糊涂。”陈易嘘了一声,道:“我自己的东西呢?”

“这个……”他不通名道姓,惠科长就有点疑虑,是否应该把证据交出来。这要是拿出来了,可就坐实了自己的违纪违法了。

当然,违纪是能够承受的,违法是不应该的,要是陈易现在给他个许诺,惠科长怕是巴不得简单解决此事。

但从陈易的角度来说,又凭什么给许诺呢?

……

第二百四十六章担不起

第二百四十六章担不起

惠科长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蚂蚁,不管跑的有多快,弯子转的有多曲折,除非天时地利人和,那是断然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了。

陈易看他欲言又止的不敢说话,摇头道:“你这种小官吏啊。”

表示了一番感叹后,他再次道:“你拿走的东西,是我要用的,在哪里?”

“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惠科长说出来后,顿觉轻松。

转瞬,他又在心里苦笑,自己堂堂一名科级干部,多少年的拼搏,在人家口中就成了小官吏了。

陈易向卢帆努努嘴,后者会意的跟去取铂金了。惠科长趁机喝了口茶润肺,同时关注一番同事的情况……别说是所长和科长们了,就是他手下的那几个人,都灰溜溜的躲在墙角里,不敢和他接触。

“牲口们。”惠科长骂了一句,带着那二两多的铂金碎块回来了,表情上的紧张舒缓了许多。只是脑子里不停的在转着念头:究竟是哪路神仙啊

陈易拿出另一半贝壳,贴合在一起对照一番,果然是自己掰下来的那块。于是又问道:“有真的鉴定报告吗?”

惠科长摇了摇头,转瞬又道:“铂金的纯度是99,这个我记得清楚,其他就做了个元素分析。”

“用来造假?”

“是在东海那边的小工厂里做的,江宁也有些,我多给了300块的加急费。”既然碎块都还给人家了,再藏着捏着不过图惹人笑而已。

陈易却因为99的数字而微露喜色,这等于收入平添一倍,一笔交易多赚上亿的。

果然是垄断才能产生超额利润。

“要么,我们再测一次?”惠科长讪笑着:“快的很。”

“没事,你把今天的事,写一下吧。”陈易说着搂着他的肩膀,进了接待室,又和那有些发傻的前台小妹要了纸笔,递给了惠科长。

“写什么?”

“写检查,深刻一点,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年的做法,都写出来。”

惠科长简直要疯了,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

他压着怒火,木着脸道:“您看,我还不知道您是谁呢。但这样的要求,我要真的做了,以后都不用混了。”

“我叫陈易,你顾虑的也对。”陈同学靠回了椅背上,道:“简单的说吧,我爷爷是陈仲国,我爸是陈从余,我大伯是陈国亮,我小叔是陈荣杰,我大舅是方振南,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根红苗正的共和国子弟,散发出的能量就像是猪圈里的沼气一样博大和强大,是惠科长这样的底层官员难以想象的。别说是陈仲国此等只在中央新闻中听到的名字,就是副厅级的陈荣杰,副市长方振南,都是江宁官面上响当当的人物,踩一脚出地震不见得,榨出两车皮的油来,轻松的很。

惠科长知道,自己是真栽了。

他多年经营的网络,撑死就是两位省厅的副处和处级,而且也是与他差不多的独行侠,只是位置高些,运气好些罢了。别说和人家红色子弟别苗头,恐怕所长这样的人物,都是分分钟碾死的货色。

可他又有些不甘心,虚弱的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陈易愣愣神,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道:“可以不?”

做了这么多年的鉴定工作,一张身份证的真假,无论如何都能看得出来。惠科长摸了又摸,一会儿竟是掉起了眼泪。

“我不能说啊。”他鼻子一把泪一把的道:“我女儿正在上大学,我要是,我要是倒了,她怎么办啊?”

陈易不吭声,靠在椅子上,让他自己伤神去。

所谓的深刻的“检查”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东西,但想出来之后,就决定要做了。眼前的事情,简单的过去,笑笑也就过去,然而,此事的性质非常之恶劣,用渎职或者贪赃枉法都不足以形容,说是雁过拔毛还差不多。

江宁江宁可是我陈家的江宁。

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腐败和渎职竟然达到如此猖獗的程度……异日我要以江宁为基地的时候,难道人人都先拔我的毛才行?

“孙茂鑫真是个废物。”陈易心想,一个腐败而聪明的官员,会让自己道貌岸然的赚到10万雪花银,一个清廉而愚笨的官员,会让手下迫不得已的去赚100两银子。

其实他也能理解孙茂鑫的难处,没什么大根基大背景的官员,因为各方妥协而重大奖,突兀的坐在了江宁市委书记的位置上,这确实是机遇与风险共存,受到掣肘,施展不开是能够想象的。

但在短短的四五年时间里,让贪渎发展到如此程度,如此光明正大和肆无忌惮的程度……相当不容易呢。

他可是部级官员恐怕是光想着明哲保身了

陈易挪不动孙茂鑫的屁股,却不想放过江宁鉴定所,还有这颗大萝卜上的一串子泥土和兔子。

惠科长像是一头被喂了药的兔子,巴巴的望着准备做麻辣兔头的川菜老板,希望着他能网开一面。这张检查写出来,效果怎么样不清楚,自己铁定是完蛋了。

30年的艰辛啊,能苦撑住,还是要撑住的。变形金刚为何不言放弃,奥特曼为何永远奋斗,怪兽们为何前仆后继,就因为他们来这片土地来的艰辛。

陈易在等待着什么,卢帆却恨极了这起子小人,敲着桌子,提醒道:“快点写吧,难道要先请您吃顿饭不成?”

“不用,不用。”惠科长皮笑肉不笑的,动笔道:“我写。”

“认真点。”卢帆顷刻间转换成了监工。

没两分钟,他就叫了起来:“别避重就轻,一条条的写清楚,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漏掉。”

“唉唉。”惠科长仿佛彻底折服了一般,任由这名他看不起的古生物学研究生揉来捏去。但笔在他手中,他肯定不会将要命的东西写出来。

正如一切双规开始时的官员们那样,所有人都想保留尽量多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陈易好似看透他了一样,冷笑一声。

惠科长不禁一个颤栗,手下的两个字都歪了。

“给陈先生续杯茶。愣着做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所长从后面出来了,命令着噤若寒蝉的前台小妹。

所长有些气喘吁吁。他是收到老丈人的消息后,才从楼外面的消防电梯爬下去的,8层楼的高度,就一根1。2米的铁架子拦着,空空的悬在北楼的侧面,这么爬到一楼,再爬回八楼,可是不容易。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得罪不起陈家的二公子,又不想从里面出来,落了把柄,就只能爬出去,再跑进来。

前台小妹早就傻眼了,倒了茶过来,劈手被所长夺了过去。

他两步跨到陈易面前,堆起满面的知识分子的笑容,道:“陈公子,底下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我余聪颖,给您负荆请罪了。”

说完,他还真弯腰弯成90度,把茶捧过了头顶。

40岁的正处级,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尤其是当着手下的面,就在自己部门的招待室内,面对一个无官无职的世家子弟——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要不是事态严重,要不是老丈人生劝,他是拉不下这张知识分子的老脸,奉茶请罪的。

不知情的人,若果看到这一幕,脑中定然会浮现出种种戏文中的坏衙内来。

陈易却不接他的茶。

他靠着椅背,声音轻巧的道:“你们是硕鼠,是我江宁的蛀虫,你的茶,我受不起。”

当他说“我江宁”的时候,他是真的把江宁看作是自己的,这份心思,是在场任何人都猜不到的。

余聪颖不是真的聪颖,他真真是委屈的想哭,就是入赘张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丢脸啊。

但面子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他第二次躬下腰,头都要磕到桌子上了,才勉强笑道:“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这只小老鼠吧。”

陈易抬了抬头,笑道:“你话里有话啊,只有一条小老鼠?”

所长咬咬牙,道:“今日之后,我们一定会在系统内发起严厉的纠察整风运动,惠科长,惠新明这只硕鼠,确实是多年来少见的腐败分子,斯文败类。”

惠科长睁大了眼睛,脑袋一阵眩晕:我被放弃了

虽然早有觉悟,事情来临的时候,依旧是如此的突然。

“陈公子,您有什么气,都尽管朝我头上撒,手下人狗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余聪颖的头又低了一些,“嘭”的撞在桌子上,发出磕头似的声音。

他突然之间福临心至,脑袋竟而“砰砰砰”的砸在招待室扁平宽大的实木茶几上,如同在疯狂的磕头,举过脑门的茶杯溢出的茶水,就那么滴在他的头发上,也恍若不知。

兴许是真的不知道了。

甭管是副市长对处长,还是开国元勋对厅长,那都是非对称战争。他打不赢,输不起。脸早就不要了——既然都不要脸了,那丢脸越多,赚的就越多。

早先设计成半透明的办公室,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鉴定所近百号人,现在都围在外面的一圈毛玻璃后,观看着高高在上的所长,沦为别人的垫脚石,心中不知是爽还是寒。

“你是正处长的所长吧。”陈易在他磕晕之前,缓缓的说了一句。

余聪颖依旧捧着茶,彻底低头说“是”。

却听陈易吁了一口气,说道:“太低了,你担不起。我江宁,不要蛀虫和硕鼠。”

……

第二百四十七章清理门户(1)

第二百四十七章清理门户(1)

40岁的处长,其实并不慢了。

要是没有特殊的背景或特殊的机遇,一名干部是无法按部就班的在40岁前成为实权处长的,换句话说,大多数能在40岁前当上实权处长,都是有特殊背景或特殊机遇的。就余聪颖而言,他的特殊机遇是老婆,他的特殊背景是老丈人,因此,老丈人的决定和老丈人的劝说,他是一定要听,一定会听的。

要是没有波折的话,到惠科长的年龄,他至少能坐稳了副厅级,退休前再来一步,至少重走一遍老丈人的老路。

但陈易要是不给他机会的话,那他的仕途就要到此为止了。

余所长忽然一阵恐惧仿佛无边的黑暗向自己袭来,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不时的有两只爪子伸出来,拽走他的衣服,拽走他的遮羞布,拽走他的脸皮,拽走他的肌肉,拽走他下垂的胃和肥嘟嘟的脂肪肝……最后,拽走他的官位。

奉茶道歉

负荆请罪

这是老丈人教他的最后两招。

他原本觉得委屈,但当没用的时候,他又变的忿忿不平,变的患得患失……

陈易可是真的能把自己拉下马。余聪颖的脑子也在拼命的转动,不光在怀念他那辆一年新的奥迪A6,也在思考陈易如此做的源动力。

究竟是为了什么?鉴定所是东南省的派出机构,普通员工都是事业单位编制,可谓没有丁点的官场价值,要说是为了顺藤摸瓜,一路砍上去,自己的老丈人就算是顶大的背景——不过厅级而已,还是文化厅的。陈家要整还需要这样?

那就是陈易的个人行为了?

因为什么?

只能是得罪了他

余聪颖自觉想的明白,姿态竟而低至下溅,哆嗦着嘴唇,蜷曲着僵硬的手臂,继续奉茶说“陈公子”。

实际上,前面的动作,已经下溅到某个极端了,但当官的向来是最没有骨气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早就饿死了,为了500斗米屈膝,算得了什么。

然而,真相是如此的诡异,他又怎么会猜到,陈易生气的原因,乃是自留地里的江宁,长了蛀虫——他是在给自家的果树驱虫。余所长除非证明自己不是蛀虫,否则面对聆听卷轴状态下的陈易,根本是没得跑的。

只见陈易摆摆手,甚至懒得说话,却对惠科长道:“他完蛋了,你继续写。”

“是,是是是。”惠科长一紧张,把桌面上的纸都划破了,他急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不是故意的。”

卢帆觉得可怜,示意前台道:“小姐,再拿一张纸。”

被叫做“小姐”的前台脾气好多了,再不生气了,不光拿来了纸,还给每个人都倒了水。

“有眼力。”陈易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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