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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的情绪是经不起煽动的，一经煽动，大家的脑袋都开始发热了；各式各样的不满情绪也都来了。加之又是在人人均感受辱不轻，委屈不平的气头上，仿佛风借雨势，调子一下就越刮越高了。
这时骨伤科的一名护士跑到站在走廊里说话的一名年老的医生面前说：“章教授，科里现在好多病人在排队等着您去看病呢！”
章教授和王守信十分交好，这会儿正为王守信的突然惨死伤心不已，也愤怒不已，听了小护士的报告，顺口就说：“不看了！看什么看？看好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谢你，看不好他们，他们有些人还恨不得杀了你！”
这句话说出了很多为医者的心声，有人立即附和道：“是呀，我们不看病了，警察抓不到杀人凶手，我们就不给看病！”这人说完这话，马上觉得不妥，又赶紧申明道：“嗳，我是说我个人啊，你们给不给看，那是你们的事。”
又有人接口道：“什么你们我们的！我们大家都干脆罢诊算了！现在的警察们，你不给他施加点压力，他老也破不了案，难道我们的王医生就白白地死了吗？”
这句话的号召力，无异于在人群中投下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燃烧弹，众人心里面压抑着的暗火全给点燃了。有人立即响应道：“对，我们来它个集体罢诊！看那帮警察，究竟破不破得了这个案子！看那帮无法无天的凶手，究竟是何方妖孽！”
“罢诊！”
“罢诊！”
“罢诊！”
众人差不多是同时喊出了这两个字。
门诊部那边各科室前来就诊的病患者均不少，听说医生们在闹罢诊，这些等待着看病的病患者可不干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和一部分仍在坚守岗位的医务人员吵了起来……
整个医院顿时陷入了历年来少有的混乱之中。
在五楼汤院长的办公室里，王守信被伤害案中的见证人均一一在座，刘国亮刚听完各人的陈述，才把笔记本合上，医院总务科的一名负责人神色慌张地走进来说：“汤院长，不得了啦，院里全乱套了！很多医生和护士都聚集在急救室的走廊里闹罢诊，门诊部那边不少病患者也和我们吵起来了；我们总务科和保卫科的人招呼不住了……”
汤院长急道：“太不像话！怎不早点向我汇报！”
来人嗫嚅道：“事情也就是刚才一会儿的工夫，来不及呀！”
汤院长说：“那快下去看看！”转而又说：“刘支队，事情你已经清楚了，一起下去吧。”
刘国亮说声“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他马上意识到，妹夫王守信被伤害一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医院内的一次重大的政治事件。他不敢稍有迟疑，即刻用手机向市局领导作了汇报，洪局长指示：“国亮同志，现在是非常时刻，你要想办法稳住大家的情绪，尽量不要使事态扩大；同时还要让罢诊的医生们尽快复诊！我马上赶到。”
一行人匆忙赶到楼下急救室的走廊里，汤院长即刻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地展开了说服教育工作。但是罢诊的人们仿佛铁了心肠，不为所动。有个胆大的医生当众顶嘴道：“黑社会的人这么横行霸道，你不去说他们有多么可恶！怎么光顾了收拾我们呀？我们又不是故意要闹罢诊，我们也知道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天职，可患者的家属，指使黑社会的人把我们的同事打死了，这让我们心寒啊！”他的话刚刚落音，众人的哄哄声马上又盖过了汤院长的劝导声。可怜的汤院长，急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这时刘国亮正好赶到，他因为向上级汇报情况，慢到了一步。汤院长用手抹着汗对他说：“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刘支队，现在就看你的了。”话毕，赶紧走到一边，用手机向卫生局领导汇报了眼下的紧急情况。
刘国亮冷静地走入人群，往走廊中间一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缓缓说道：“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罢诊的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刘国亮接着说：“各位，也许你们中间，有人是认识我的，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队长刘国亮，王守信是我的妹夫。现在他不幸遇害了，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我心里比大家更难受；更加痛恨，今天早上来我们医院行凶的那伙暴徒！刚才，我听了你们汤院长等人介绍的情况，得知我们下面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对此事件展开调查了；永安派出所的张所长和我们市局的洪局长，也正朝医院赶来。我请大家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尽快侦破此案；我们一定会抓住杀害王医生的凶手，将他们依法严惩，给大家一个满意地交代！至于说……大家现在聚集在这里，很多病人正等待着你们的妙手回春呢！我看，大家就此散了吧？啊？王医生生前可是个十分敬业的人，如果他还活着，恐怕也不希望大家为他这样做吧？”
这番话一下就解开了大家心里系着的疙瘩，不少人已经开始挪动脚步了，刘国亮见还有一部分人仍坚持下去，便挥动双手，像赶鸭子似的，说：“走吧，走吧，都走吧，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破案的事，就由我们警方来处理吧！”
众人就此散去，医院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汤院长万般庆幸地说：“刘支队，今天幸亏有你在啊，不然，事情可就没法收场了！”
正说着，洪金阳从走廊的入口处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刘国亮迎上前去敬礼道：“洪局，幸不辱命，罢诊的医务人员刚刚散去！”
洪金阳还礼道：“很好。你妹在哪？先去看看你妹吧。”
汤院长说声洪局这边请，领先走进了急救室。
王守信的遗体上已覆盖了一块崭新的白布，总务科的工作人员正准备将其推往医院的太平间，因顾及刘慕妍的情绪而迟迟没有动手。刘慕妍在大家闹罢诊的时候，曾一度昏死过去，幸好身边医生众多，及时抢救过来。这会儿她在父亲和另两名同事好友的陪伴下，还剩下半口气，洪金阳上前握住她的手，沉痛地说：“慕妍同志，你要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王医生走了，我们心里都很难过，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杀害王医生的凶手，一个也别想跑掉！”
刘国亮见妹妹的嗓子嘶哑了，眼泪也哭干了，整个人就像一株风雨飘摇中的小草似的，不禁心疼地说：“妹，振作点儿，啊？守信没了，还有我和爸呢！你一向就是个好样的，别这样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慕妍倚靠在一名女同事的怀里动了动嘴唇，说：“哥，我没事……我慢慢会好起来的。你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谢谢洪局长来看我！”
洪金阳说声别谢了，转身接了个电话，说：“哦，是高书记……我也是刚到医院，详情还有待进一步了解，刑警队的国亮同志比我先到医院，通过他做工作，事件已经平息了……好，我就来。”挂机后，洪金阳示意刘国亮和汤院长来到走廊里，说，“罢诊的事，惊动了市委，高书记要我俩马上去汇报情况。”完了又对汤院长说，“汤院长，还望你配合我们警方，做好员工们的思想工作啊，医务人员罢诊罢治，可不是个小事情，无论如何，类似的事件不能再发生了，影响很不好嘛！”
汤院长像个当众背错了课文的中学生，苦着脸，汗颜地说：“那是那是。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马上开个中层以上干部大会，加强组织纪律，保证再不发生类似的事件。”
“走吧，国亮。”洪金阳催促道。
刘国亮还想踅进急救室去安抚一下妹妹，但见洪局催得紧，只好放弃，匆忙间边走边说：“汤院长，王医生的后事，就劳你费心了！”
汤院长冲着他俩离去的后背说：“应该的，放心吧。”
两人走到院门口，恰好碰到永安派出所的所长张德标从车上跳下来，张德标见面就频频敬礼道：“洪局，刘支队。”
刘国亮急着问：“医院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张德标说：“曹明和卢勇正在沙河街搜寻凶手的下落，听说被打的医生惨遭不幸了，我已加派人手，上报给分局了。”
洪金阳冲他招了招手道：“德标你来了正好，现在也来不及听你详细汇报，你先守在医院，配合汤院长做做工作，马上安排人过来接替你，24小时在医院值班，防止再发生骚乱；然后，你立即赶去和曹明会合，有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张德标回答一声“是”，目送二人分头上了车。
第五章
一、市委书记紧急召见公安局长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像一地流淌的金色粉末，耀眼而响亮。
高敬松坐在宽大的公办桌后，正和女儿高敏通电话。
高敏说：“喂，老爸，你还不知道吧？市公安局的田道青副局长，今天下午四点准时举殡，你要不要参加一下？”
高敬松说：“那得看下午的日程安排了，挤得出时间，我一定会去的。”
高敏说：“这人真是个当代了不起的英雄啊，以前我不怎么了解他，现在通过采访，我真是服了他！爸，在你治下的江中市，有这样一位默默奉献的大英雄，我都替你感到高兴啊！”
高敬松笑了声：“嗬，连你都这么说，那他肯定是有了不起的地方，你得好好写写，宣传宣传。”
高敏犹豫了一下，说：“喂，爸，待会儿你见了刘国亮，顺便说说一块儿吃饭的事儿好吗？”
高敬松语气温和地说：“这事儿今天不能说。我找他是来谈工作的，怎么好说吃饭的事儿呢？”
高敏撒娇地说：“不好说就算了。往后哇，我的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
高敬松乐道：“喂，喂，你别生气嘛……”正要再说几句，高敏已经挂机了。他只好望着话筒摇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声“爱情也能当饭吃吗？”
搁好话筒，孙前方敲门进来说：“高书记，找我有事儿呀？”
高敬松招手示意道：“坐吧。上午市人民医院发生了一起流氓群殴致人死命的恶性事件，接着又引发了不少医务人员集体罢诊的政治事件。罢诊的事虽然很快平息下去了，但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使我对本市的治安状况很是担忧啊！我叫洪金阳和刘国亮来说说情况，等下你一起听听。”
说着，洪金阳和刘国亮相继走了进来，高敬松起身招呼他们坐了，说：“抓紧时间说说吧。”
洪金阳道：“这事国亮比我清楚，还是由国亮光说吧，我作补充。”
刘国亮清清嗓子说：“高书记，孙书记，事情是这样的……”随即把市人民医院收治了一位名叫邱越的小患者，该患者死后，其父邱枫当场就想拿王守信医生泄愤；跟着就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以向医院索赔和要求王守信医生认错道歉为由，闯入医院，将王守信打成重伤昏迷后逃去；以及永安派出所的曹明等人接警后赶到现场做了调查取证后前去搜捕疑凶，跟着王守信经抢救无效死亡，众医务人员情绪激愤闹起了罢诊；他本人及时到场协助汤院长平息了罢诊风波……等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就请洪局长作补充说明。
洪金阳说：“我已经嘱咐永安派出所的所长张德标，安排人24小时在医院值班，以防不测，请高书记放心。”
高敬松听完汇报，环视众人一眼，说：“罢诊事件虽然平息了，但其社会影响、以及群众的思想情绪依然存在，犯罪分子的气焰十分嚣张啊。为了及时消除影响，还群众以公道，我个人的意见是，这个案子务必要限期侦破，速捕速叛！前方同志，你政法委要做好各方面的协调工作，不得有误。”
孙前方欠了欠身道：“公安方面只要有了突破，司法程序上绝没有问题。”
洪金阳跟着表态道：“原则上讲，这个案子应该由下面的分局负责侦办，但考虑到该案的特殊性，还是由我们市局接手吧。回去我们马上成立专案组，争取三天之内侦破此案！”
高敬松立表赞赏道：“好啊，金阳同志，这可是你自己立的军令状，三天之内就看你的了。还有……昨天那个贩毒案，性质极为恶劣，案情十分重大，毒品贩子一贩就是二十公斤！我们江中市现在成什么了？毒品交易市场？我看这个案子，同时也要集中警力，抓紧侦破！”
洪金阳严肃地说：“请高记书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
高敬松最后缓了缓说：“下午，田道青同志的追悼会，我看到时候能不能去吧，这么好的同志，真正难得啊，丧礼要办得隆重点。现在你们都去抓紧办事吧。”
众人告辞出来，洪金阳当着孙前方的面说：“国亮，我看医院这个案子，还是由你负责侦办吧，也别避嫌了；有什么困难，我全力支持；队里要是人手不够，就从分局、从所里抽几个人上来。”
“由我负责，这合适吗？”刘国亮顾虑到死者是自己的妹夫，按组织原则，他应该自行回避。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要案子能破，谁负责都一样，国亮你就把责任担起来吧。走，我也到你们局里看看。”孙前方一锤定音，颇有亲自步督办此案的意味。
十点过五分，市局刑警队的大会议室里，三十多名临时抽调来的精干刑警陆续到齐，洪金阳宣布开会：“同志们，抓紧时间开个小会，今天上午八时四十五分，市人民医院的一名医生，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暴徒打成重伤，经四十分钟抢救无效后不幸遇难，从而引发了一部分医务人员罢诊罢治、要求严惩凶手的政治事件，市委高书记非常重视此案，并要求我们限期破案，我允诺给他的时间是三天。三天啊，同志们，现在我宣布：立即成立‘8·16’专案组，组长由刘国亮同志担任，副组长由一大队的周昌海同志担任，在坐的各位，都是专案组成员。我不管你是分局来的同志，还是所里来的同志，从现在起，你们手里积压的案子都暂且放下，一切行动都由刘支队直接指挥！下面，请国亮同志介绍案情。”
刘国亮扫视了一眼全场，说：“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还不容乐观。一，参与群殴王医生的疑犯共有十四人，他们的年龄都不大，估计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为首的疑犯绰号叫‘四毛’，是个街道上的小混混，家住沙河街24号，据先期到达现场的永安所曹明反馈来的信息称，此人现不在家，正设法逃逸，曹明等人正前往四毛的另一名同伙妹坨家进行追捕。除此二人外，其他人的身份均不明朗。二，据我亲自询问医院里的多名见证人称，此案还有另一名幕后嫌凶，他就是死去的病患者邱越的父亲邱枫，此人外表凶悍，身材高大，年约二十八岁左右，是什么身份，暂不能确定，他曾在儿子死去的当口，对王医生动粗发怒，被到场的我父亲及时阻止。此人许下‘走着瞧’之后离去不久，四毛就带着人去医院寻衅闹事了。因此，邱枫是幕后主使的嫌疑极大。另外，邱枫的儿子住院登记的是其母亲韩婷的身份住址，户口在咸州，职业不详，现住址也不详。”
介绍到此，刘国亮歇了口气，接着说：“此案的关键有两点：一，先抓住四毛和妹坨等人；二，查明邱枫和韩婷的身份来历。下面，我作一个详细分工，一组为技术组，由周昌海负责，迅速进驻市医院，将四毛等人的电脑模拟像全都绘出，随时准备张榜告示。昌海，你们先去吧。”
周昌海立即起身答道：“是！”领着几个人出去了。
刘国亮接着说：“二组为突击组，由我负责，等下就会同永安所的同志抓捕嫌犯；三组为外调组，由杨副支队负责，立即前往咸州市，查明韩婷的去向，顺便也再查查昨天那个贩毒案老聂的行踪；四组为增援组，由程东负责，上网查查邱枫有没有案底；五组为控制组，为了防止嫌犯外逃，还请洪局协调一下各方面的关系。”
洪金阳说：“没问题。行动吧！”
刘国亮一出会议室，就被高敏堵上了。
高敏笑吟吟地问：“刘支队，又有新情况了？”
刘国亮边走边说：“对不起，我现在没空接待你，你还是接着采访田局吧。”
高敏紧跟着说：“田局已经采访完了，下一个也该轮到你了！”
刘国亮停了停，着恼地问：“你说什么？”
高敏失笑道：“哦，对不起，我表达有误，我是说下一个该轮到你接受采访了。”
刘国亮也笑了：“我以为你是在咒我马上去步田局的后尘呢！”
“不许你这样开玩笑！”高敏小声说，“实在没时间就下次吧，我还得去看看你妹妹呢！”
两人就此话别，刘国亮回办公室打了个转，刚换好便装又被若楠粘上了，若楠请缨道：“刘支队，让我也去吧，老呆办公室，都快把人闷死了！”
刘国亮瞪了她一眼：“这会儿你别添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若楠冲他厚实的背影翘了翘嘴巴，心里说：凶什么凶，早晚我都要干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