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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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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到远处的芦苇丛边,两人都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为何拦我?”二郎两眼通红道。

    “你还小,不懂男人的自尊。”陈恪擦擦额头的汗,语调中带着对陈希亮深深的欣赏:“真正的男人,就是要一肩挑起所有的重担。除非你有办法,减轻他的负担,否则任何劝阻,都是对他的侮辱。”

    “我比你大三岁唉……”陈忱郁闷道。

    “不然我也不会找你来。”陈恪转过头来,深深望着陈忱道:“怎样,有何感想?”

    “……”陈忱默然半晌,最后一脸坚决道:“说吧,你想怎么干?”

    “我们一共是十一家的债主,其中六家在青神县。我这几天在外面,就是在探查这六家。”陈恪终于道出真意。

    “怎么样,有没有要回钱的可能?”陈忱态度大变,开始怀着希冀道。

    “很可惜,没有。”陈恪有些感慨的摇摇头。他本以为那些老赖,是看陈希亮可欺,故意有钱也不还。但几天的观察下来,才发现确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么就是真揭不开锅,要么就是债主坐了一屋子,只能谁也不还。

    虽然对债主来说,债务人如此穷困窘迫,乃是最大的噩耗。但往好处想,这至少说明宋朝人还是讲诚信的。

    没钱不怕,怕的是有钱也不还。

    “老爹之所以要不回钱,是因为他不愿干雪上加霜的事情,我们不能违背他的意思。”陈恪笑一笑道:“所以我们雪中送炭!”

    ~~~~~~~~~~~~~~~~~~~~~~~~~~~~~~~~~~

    第二天早晨,陈希亮一走,二郎三郎便嘱咐两个弟弟乖乖在家,中午带好吃的回来。

    但五郎六郎坚决不愿再被关禁闭,两人紧紧拉着两个哥哥的手,非得跟着一起去。

    陈忱看向陈恪,今天他虽然是主演,但三郎才是导演。

    “带上他们吧。”陈恪笑笑道:“全当打打牙祭了。”

    六郎就欢呼起来。

    一人领着个弟弟出了门,陈恪先带他们到前街潘家木匠店,说自己在里面订了个物事。刚要抬脚进去,陈忱心惊肉跳的拉住他道:“三郎,咱可只有一百五十钱。”

    “放心,不要钱,他们还得倒找钱。”陈恪说完,便拉着六郎进了店。店面不大,二郎五郎就没跟着进去。

    穿过摆放成品桌椅的前店,便看到店主潘木匠正领着两个学徒,在院子里做木匠活。

    见有人闯进来,潘木匠非但不恼,反而一脸欢喜道:“三郎来了,快到前面坐。”

    “潘大叔,这是我弟弟六郎。”陈恪让小六郎向潘木匠问好。

    小六郎乖巧照做。

    “好好,”潘木匠笑着摸摸小六郎的头,顺手拿起把小木剑,递给他道:“拿去玩吧。”

    小六郎没什么玩具,希冀的看着三郎。

    “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下脚料糊弄的。”潘木匠爽朗笑道。

    “多谢大叔。”三郎自己道谢,也让六郎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潘木匠从怀里摸出把钥匙,走向柜台道:“说起钱来,你那官帽椅已经订出去超过十把,这一场,我扑输了。”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五串当十铁钱道:“这是你的五贯钱,还有你要的物件,也给你做好了。待会儿出去,别忘了让四邻做个见证。”…;

    虽然嘴上说输了,但他脸上却荡漾着发自内心的笑道:“三郎,下次还这样的图纸,记得来找我搏啊。”

    “谁知道还能不能想出来?我尽量吧。”三郎把钱塞到怀里,提起放在角落的木箱道:“就是这个吧?不少字”

    “可不,精工细作,费了我两天功夫。”潘木匠好奇道:“你要这铁匠铺里的物事作甚?”

    “打铁。”一句话没把潘木匠噎死。

    ~~~~~~~~~~~~~~~~~~~~~~~~~~~~~~~~~

    陈恪一到门口,左右那些商家便纷纷探出头,笑问道:“陈家三郎,赢了输了?”

    财不露白的道理,陈恪自然知道,但行有行规,你赢了钱,必须展示给众人看,以示输家没有赖账。他只能将怀里的铁钱高高举起,众人便一阵欢呼,好像他们赢钱了似的。

    二郎本来看的一头雾水,见此状立时明白道:“三郎,你竟然和人关扑?!”

    “别大惊小怪的。”陈恪把钱丢给他道:“前面说话。”

    所谓‘关扑’,就是参加竞争的意思,更直白一点说要像力士角逐那样赌物赢钱。宋人好赌成性,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市井百姓,几乎是无人不扑、无人不赌。

    ‘如果用后世的法律来抓赌,估计全都得当抓起来。’这感想萌发于,陈恪第一次看到这种全民皆赌的景象。在大街上走一圈,他才知道,街上所有商贩的货物,既可出售,也可以关扑……只要买卖双方,对按质论价无误即可。

    比如一个盛水的陶罐,买需要十钱,但扑只需要五钱。赢即得物,输则失钱,简便易行,只要有钱有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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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章 官帽椅

    (大周末太不安逸了,又成了推荐榜最后一名,救命啊……)-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宋太祖赵匡胤,就是很出名的赌徒。他的儿孙也皆好此道,即便以宽简仁厚著称的当今官家,也禁不住诱惑,经常与宫人关扑。可是赵祯的水平不够,几乎是十扑九不赢,输得干干净净。

    官家欲罢不能,便向宫人商借他输去的一半钱再扑,可是在大宋朝,愿赌服输是第一条,宫人从不肯将赢来的钱,再还给官家,搞的他经常很郁闷。

    当然皇帝作关扑之戏,是以娱乐为主,赢不赢钱并不重要。但小民百姓那里,却是以赢钱为重,至少也是二者兼重的。

    陈恪站在这千年前的街道上,看到树荫下,摊位前、店铺里,一簇簇扑卖者,一堆堆扑买者,瞪大两眼,吆五喝六,咬着嘴唇,掐着指甲,作紧张万分状时,他心里的赌性一下被激发出来了。

    男人哪有不好赌的?不过是受法律和道德的制约,很多时候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赌性而已。但看这大宋朝全民皆赌的架势,而且官差皂吏模样的人,也公然加入其中,他不禁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但哪有成人,会跟十岁的孩子玩关扑?赢了也胜之不武,而且关扑双方都要拿出相当的本钱,至少得让对方觉着不亏,才有开扑的可能,他从哪变出钱来下注?

    更重要的一点,在大宋朝,老百姓几乎从生下来就赌……幼时斗草、斗鱼、掷骰为戏,及青年时便正式步入关扑大军,可谓人人都是赌博老手。而扑卖的小商贩,为了使市民能与自己一扑,自己又不蚀本,无不精心设计赌局,要求对方按自己的方法扑买。

    比如做一个直径三尺的‘红橙黄绿蓝靛紫黑白灰’九色圆盘。扑买者交一文钱,便可用别着五色羽毛的针箭射,向旋转的圆盘射一次。商贩在一边高声唱叫‘白中鱼,赤中虾,余不中’,这样的行话。待圆盘旋止定住,双方看那针箭落在圆盘上的位置,若是中了白赤,自然可以提着鱼虾走人,若是射中其它区域,自然望而兴叹,或者再交一文尝试。

    这样的关扑,与三郎后世看到的那种江湖把戏相差无几,就算不出千,主家也是赢多输少。想靠着关扑脱贫致富,简直就是做梦。

    但他有自己的办法。经过观察,陈恪选定了这家潘木匠店,三天前,他大喇喇来到店里,对正百无聊赖的潘木匠,提出要博一场。

    潘木匠见他是个孩子,本不想搭理,但正闲得无聊,便逗弄道:“小孩,你想怎么玩?”

    “昨晚上做梦,梦见一把世上最好的椅子,我已经把它画下来。”陈三郎一脸稚嫩道:“我就用这张图纸跟你打赌,赌你在三天之内,至少能订出十把以上。”

    “口气不小啊。”潘木匠笑了,他虽然手艺不错,但青神毕竟还是小了,而且这年代的家具,并非后世的那些样子货,比人的寿命还长。所以有时候十天半个月卖不出一把椅子。

    但出于好奇,他还是说道:“先给我看看。”

    “那不行,万一你看了,只记在心里,却不与我开博,或者故意放水,”陈三郎摇头道:“欺负我小孩家家怎么办?”

    “哈哈哈……”潘木匠放声笑道:“说什么呢?关扑可是‘许奸许诈不许赖’的,我要是赖账,以后还怎么混?”…;

    “这样啊,但最好找个见证。”陈三郎坚持道。

    见证不难找,这一大一小的关扑,早就吸引了边上的商家顾客的注意力,众人哄然笑道:“小孩,你只管放心去扑,潘大郎要是敢耍赖,我们砸了他的店铺。”

    “那,我相信你就是了。”三郎继续卖萌道。

    “好吧,”在众人相激之下,潘木匠终于忍不住道:“我跟你赌这一场,说吧,你想要什么?”

    “五贯。”三郎的口气真大,一张嘴就是潘木匠大半个月的收入。

    “成!”潘木匠却更觉着他幼稚了,这样的小屁孩,怎能拿出什么‘最完美的椅子’呢?

    于是双方立下约定,三郎这才拿出了图纸,潘木匠起先还很随意。但老木匠的直觉,让他越来越严肃,后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里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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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陈三郎图上画的什么?其实就是一把四出头官帽椅。

    他仔细观察过潘木匠摆放在外面的家具,发现这个年代的椅子,结构已经很完善,样式也很多了,但没找到完全宠爱于一身的官帽椅。

    这款在明清大行其道的座椅,似乎是南宋才有雏形。但陈恪知道,没出现不代表不受欢迎,作为中式座椅集大成,官帽椅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首先古人讲究坐相,官帽椅可以通过靠背板与扶手曲线的造型语言,传达坐者的威仪与端庄。其次,它上下无一丝装饰,结构简练之极,制作省时省料。而且它的座面承托臀部和大腿,背靠护着腰、扶手支撑上身,双脚由脚踏垫衬,十分符合人体工学,这是宋代座椅达不到的高度。

    最讨彩的是,这种椅子的搭脑和扶手都探出头,其造型像极了官员头上的乌纱帽,一下就提上了档次。

    潘木匠是行家,端详了半晌,便看到这种座椅的广阔前景——这是能促使人们更新换代的一种座椅。心里还一个劲儿的自责:‘我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的椅子么?’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打赌了,一门心思全是照图示,打造出这样一把四出头官帽椅来。

    在三郎的指导下,潘木匠用一天时间打造出样品,摆在店前最显然的地方。因为两人的赌约已经传开,人们纷纷过来看热闹,争相试坐这种新式座椅,这才知道冰冷坚硬的木料,竟可以处处让人感觉温和、体贴。再加上它讨人喜欢的官帽造型,就算为了讨彩头,大家也要订一套的。

    订单纷纷而至,潘木匠乐开了花,直把三郎当成了财神爷。不仅痛快的履行赌约,还免费为三郎打了那个箱子,一心想跟他搞好关系,以期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大体就是这么回事儿。”在二郎的追问下,陈恪只好实话实说:“但这哪是赌博?分明是我贱卖发明,让他占老便宜了……唉,谁让咱穷呢。

    “你……”二郎无语了,憋了半天才道:“让爹爹知道了,可不会管那些,肯定会揍你的。”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关扑,很多道学家都反对这种‘废事失业’之举,尤其反对未成年人参与。

    “管不了那么多了,”三郎却满不在乎的拍拍那木箱子道:“这么个玩意儿,要买的话,最少得两千,咱能买得起?”

    “这木箱子,”陈忱早就上了他的贼船,所以只是习惯性的一说,便把主意转到‘正事’上:“就是我们的法宝?”…;

    “嗯……”三郎点点头,带着二郎沿途采购一番,到一家两层酒楼前停住:“就是这家!”

    “三哥,要吃饭啊。”小六郎笑逐颜开道。

    “嗯,吃饭。”三郎点点头,对二郎道:“看你的了。”

    “嗯。”二郎深吸口气,带着兄弟们进了这家规模不小的酒楼。

    柜台后,伙计见有人进来,赶紧起身招呼,但看清来人是四个孩子,大的也不过才十三四岁,还背着一篓子菜时,登时泄了气道:“我们不买食材。”敢情他以为,这些孩子是来推销的。

    “谁说卖给你了,我们是来吃饭的。”二郎潇洒的弹出一物,正落在伙计手里。一看,竟然是枚当十钱,登时就热情起来道:“客官里边请!”

    将兄弟四人迎上楼,伙计把桌子擦了又擦,端上茶水小吃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不急,我且问你。”二郎尽量装得沉稳道:“现在正是饭点儿,为何不见其他客人?”

    “嘿……”伙计苦笑道:“人多又不能下饭,人少了多好,不清净么?”

    “不是这个理。”二郎摇头道:“人少了,说明你饭菜不好,或者店家欺人,叫我们怎么敢吃?”

    “唉……”伙计明显郁闷了:“那客官还点菜么?”

    “总得给个机会不是,我们也不想换地方了。”二郎道:“叫你们老板,上几样拿手菜。”

    “成。”伙计垂头丧气下去。上客还得靠人家可怜,这破店快关门算了。

    人少上菜快,这话果然不错。不过盏茶功夫,小二哥和另一个年青人,便端着两个托盘,上了八道菜。

    上菜后,那二十多岁、胖胖的年轻人并不离去,而是一脸期盼的等着客人品尝。

    在他希冀的目光下,二郎夹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品尝,旋即脸色怪异的憋在那里,咽也咽不下,吐掉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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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传说中的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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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吧?”年青人又望向三郎:“这位小兄弟来尝一尝?”

    陈恪便举起箸来,看着几个菜举棋不定。

    “先尝这道‘红藕闷羊肉’吧,”年青人似乎把信心都放在他身上,一脸期盼道:“这是本店三大招牌菜之一。”

    陈恪便品尝了一口,接着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摇动毒舌道:“红藕不是把藕煮成红色的,而是红莲花。用它的本意是以莲之清香,中和羊肉的膻味。你家却把花当成藕,结果菜里面全是羊骚味……”顿一下,他从盘中挑起片细小的花叶道:“你竟然用红花给藕染色,真有想象力啊!我吃你一道菜,满嘴通红的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中毒了呢,谁还敢再来你家!”

    陈恪不仅毒舌,而且句句在理,摧残着年青人的自信心,他一边用腰间的围裙擦汗,一边小声道:“再尝尝这道‘秘方山雉汤’,这也是本店三大……招牌菜之一。”

    陈恪尝一口,摇头叹道:“多新鲜的山鸡啊,竟被你糟蹋成这样子。汆之前不用开水过一下,结果全是土腥味。煮的时间太短,鸡肉直塞牙,真糟糕!最气人的是鸡杂里竟然还有鸡屎。做不好菜是水平问题,洗不净料就是态度问题了,我怀疑你家厨师跟老板有仇!”

    “没,没有……”年青人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再尝尝这道‘阿弥豆腐’,这是本店,第三道招牌菜。”

    陈恪看这道菜,黄糊糊的一坨,瞪大眼问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道菜描绘的是佛祖灵山**。首先把整方豆腐雕成了灵山,山顶上这个大人儿,是佛祖,边上小些的是四大菩萨,再下面米粒大小的,是八百罗汉。”青年全指着这道菜,维系最后的自尊了。

    “厨师很大胆啊,竟拿最难雕的豆腐下刀。”陈恪问道:“这么复杂的图案,雕了很久吧?”

    “雕了一整天……”青年心说,这下总算遭到表扬了。

    “一整天啊!都臭啦,闻到没有?”陈恪捏着鼻子道:“所以你加上丁香、八角、陈皮、香叶,想用香料的味道掩盖,结果把豆腐煮成了褐色不说,还让人闻着想吐啊,兄台!”

    “味道是大了些。不过,这道菜主要是展示厨师的雕功嘛。”青年垂死挣扎道。

    “厨师真的可以用剩下的豆腐撞死了。刀工不好不是他的错,但拿出来吓人就不对了。”陈恪摸摸六郎的头道:“六郎,你看这一大坨像什么?”

    “……”六郎瞪大眼睛看一看,大声道:“牛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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