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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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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以往历次争论,支持洛阳的和支持开封的各占一半,口水四溅,胜负难分。最后,学生们一起望向陈恪:“老师,你说是开封好,还是洛阳好?”

    “这个问题么……”陈恪淡淡道:“范文正早就给出了答案。”

    “怎么讲的?”

    “无事则居汴梁,有事必居洛阳。”说着大笑起来,打马入城。

    “老师还真滑头哩。”学生们面面相觑,无奈的笑起来,赶紧跟上。

    ~~~~~~~~~~~~~~~~~~~~~~~~~~~~~

    洛阳确实是好地方,底蕴深厚,气度辉煌,要比开封更有都城气象……当然,开封本身就是个从普通州城发展起来的畸形都城,随便一处形胜之地,都能秒杀它。所以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出于对巨大政治风险的担忧,宋朝的统治者始终不愿迁都,却无妨士大夫们对洛阳的喜爱。那些早习惯了大都市生活的大臣们,在结束仕途之后不愿返乡,又不愿赖在汴京感受世态炎凉。便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此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颐养天年之所。因此早就有所谓‘汴梁上朝、洛阳下野’之说。

    洛阳城中士大夫园林相望,花木繁盛,誉满天下。但在明白人看来,这分明是一股在野的力量,暗暗钳制着东京的朝廷。这里蛰伏着的老家伙们,各个门生故吏满天下,有着非一般的影响力。而且谁也不敢说,朝中的某位倒台之后,他们会不会咸鱼翻生、转眼柄国?

    他们便是陈恪来洛阳的目的。

    换成一般人,在吃了一路闭门羹后,是没有勇气再闯洛阳这个龙潭虎穴的。然而陈恪坚信会有转机出现。因为沿途州县的官员级别偏低,升降荣辱皆在朝廷大人物的一念之间,所以只能仰人鼻息。

    而洛阳这些下野的老家伙,可不会看朝廷那些家伙的脸色。‘在野派是天生的反对党’这句话,放在宋朝也一样适用。凡是在朝的家伙支持的,他们一定会反对,只要他们还有野心的话……

    陈恪相信,只要他们还有野心,就一定会主动和他接触的。因为他代表的赵宗绩,是赵宗实之外最有希望的一个。他们支持赵宗实,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只有赵宗绩上台,他们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了驿馆安顿下,陈恪便宣布休整两日再返京。这会儿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武学生们正好可以借机游览一下神都风景,自然无人反对。

    学生们都出去游玩了,陈恪却宅在驿馆中品茗看书,看似静以修身,实际上是在姜太公钓鱼,等‘愿者’上钩。

    然而坐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一根人毛。这让他不禁暗暗沮丧,莫非连这些最坚定的反对党,都认为赵宗实赢定了,担心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难道在野的士大夫中,竟没有一个有见识的,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局势仍存在变数?

    想到这,他不得不佩服王雱那厮,做起事情来天衣无缝,真叫个阴人于无形……

    心里混乱如草,他哪还有心虚看书,抬起头来,发现外面天色已黑,便叫道:“掌灯!”

    陈义快步进来,把屋里的灯台点亮,轻声道:“大人,该吃饭了。”

    “吃个鸟饭。”陈恪没好气道:“今天一直没有客人么?”

    “没有。”陈义摇摇头道:“大人既然那么想见他们,为何不去登门拜访呢?”在他看来,人家都是成名已久,德高望重之辈,品级也比自家大人高出不知多少,哪怕是要卖身,也得端着体面,不可能主动上门的。

    “你懂什么……”陈恪白他一眼。登门拜访自然没问题,但自己身负皇差,只是路过洛阳而已,没个正当的由头,哪能胡乱窜访?最起码,得送个请帖来吧?

    连份请帖都没收到,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主仆正在对着发愁,外面陈信进来,小声道:“大人,有个小孩儿,送来枚制钱,说给你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什么制钱?”陈恪随口问道。

    陈信便将手摊开。

    借着灯光,陈恪看到了一枚黄灿灿的金钱。

    “啊!”这玩意儿他实在太熟悉了,当年得到了几枚,都派上大用场了,正是那无往不利的‘邵雍金钱’!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陈恪激动起来道:“快把那小孩儿叫进来。”

    “那孩子放下钱就跑了。”陈信小心道:“弟兄们怕给大人惹麻烦,也没敢拦他。”

    “知道了。”陈恪不在意的笑道:“更衣,备份礼物,大人我要夜访隐士去。”

    “大人不是说,没有请柬不好出门么?”陈义小声问道。

    “嗯?”陈恪转头看他一眼,陈义赶紧缩缩脖子,不再多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五五章 国色天香 (上)

    邵雍家在洛河之滨,与周围寻常百姓的房舍无异,并非什么深宅大院。…。…从外面看,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脚下的青砖小道,屋里屋外种着成片的翠竹。

    院中翠竹掩映中,是一个小小的凉亭,亭中孤灯如豆,一桌两椅一炭炉,桌上摆着全套的茶具,炉上铜壶烧着水,椅上对坐着二人。

    一个是一身寻常读书人打扮的陈恪,另一个葛袍方巾、清矍出尘的中年人,正是当年在岳阳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邵雍邵夫子。

    “岳阳一别,十载chun秋,先生久违了。”陈恪语态恭敬道。

    “呵呵,”邵雍笑容和煦道:“十年前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是名满天下的陈学士了,实在可喜可贺。”

    “在先生面前,晚生安敢以学士自居?”陈恪恭声道:“这些年晚生苦研先生的先天学,无奈资质愚鲁,一直未曾得窥真意。”

    “仲方太谦虚了,这一年来,邵某没做别的,就拜读你的《大学章句集注》和《中庸章句集注》了。”邵雍笑道:“你所创的理学,虽是后天之学,却胜在体系严整,jing炼实用,即包罗万象又体察入微,竟是最接近圣人之学。”说着哈哈大笑道:“前些天张横渠过来,我对他说,理学一出,众学辟易,他也深以为然。”

    “先生谬赞了。”陈恪苦笑道:“横渠兄乃小子的老同年,自然要给我几分面子。当不得真的。”

    “呵呵,别紧张。”邵雍敛住笑道:“这次请你来,却不是较长短的。”为陈恪斟茶道:“我送你的铜钱,还有么?”

    “加上今ri这枚,还有三枚。”陈恪说着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笑道:“当年先生所赐,帮了小子的大忙。再次谢过先生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邵雍伸出手道:“以你今时今ri之地位,自然用不着这铜钱了。还给我吧。”

    陈恪笑道:“还想留作纪念呢。”

    “哈哈哈……”邵雍被逗笑了,从他手中拿过一枚,收入袖中。而后敛住笑道:“还记得我在岳阳楼上,对你说过的话么?”

    “呃,先生说了很多话。”陈恪装糊涂道。

    “我当时说,早晚得给你算上一卦!”邵雍眯起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恪,一如十年之前,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乱天数之人!”

    “……”陈恪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为大宋朝逆天改命么?按住心中的波澜,强笑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谁也乱不了天数。”

    “天数只是一方面,还得看人事。”邵雍却摇摇头,坚定道:“你必须让我算一卦!”

    “哪有逼人算卦的?”陈恪苦笑道。

    “别不知好歹了,多少达官贵人求着我算一卦?”邵雍冷冷一笑道:“不瞒你说。十几年前,汝南郡王请我为他的儿子们算命。其中有一个的八字,乃是壬申、壬寅、丙午、甲戌——推之于数,则为二四一二——合为九,拆为偶,贵极而不可言!”

    “可是十三?”陈恪口中发干道。

    “不错。”邵雍颔首道。

    “看来天意如此……”陈恪轻叹一声道:“我也该早作打算了。”

    “不尽然。”邵雍却摇头道:“我方才说过。天数只是一方面。有道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先天之命固然重要,但时运不济、遇人不淑、内德不修、心xing不纯,到头依旧是镜花水月。譬如汉光武的哥哥刘縯也是极贵之命,便自以为天命所归,毫无防范,终于惨遭横死,却便宜了他的弟弟。”

    顿一下,邵雍又道:“何况,他的命格也不算太好。午火贴身冲壬,用神尽损。格局成中有败,纵使当上皇帝,也难逃一事无成、圣寿不遐……”

    “先生的意思是?”陈恪面上挂起凝重之sè,尽管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向来不太感冒,但对方是大宋乃至千年来最有门道的算命大师,由不得他不重视。

    “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命运,是由多方面因素共同决定的。其中生辰八字,姓名,风水,敬神,修己,结交贵人都非常重要。并不是说谁八字好,就一定能成事。”邵雍淡淡道。

    陈恪心中一动,他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微笑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非要给我算命?”

    “要是天下人都像你这样,非得饿死算命的。”邵雍哈哈大笑道:“告诉我你的八字!”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恪也只能勉为其难,报出自己的八字。

    “八字倒也平平。”邵雍掐指一算道:“你没记错吧?”

    陈恪不禁翻了翻白眼。

    “就这种破八字,怎么可能中状元呢?”邵雍大摇其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先生不是说,八字只是一方面么?”陈恪没好气道。

    “不错。”邵雍正容道:“你的先天命数极其普通,但看你面相,却是可以封王的……”

    陈恪不动声sè道:“不知是生前封王,还是死后封王?”

    “生前。”邵雍淡淡道:“所以我说,你是个乱天命之人。”

    “生前封王?”陈恪大笑道:“那岂不是说,我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宋朝的王爵,不像汉朝那样有权势,只是荣誉称号,是以一些重臣死后,有可能被追封为王,但生前就异姓封王的,除了柴宗训和钱俶,是没有的。

    那两位一个是后周之主,一个是吴越之王,所以等于说,异姓封王,到目前还没有。不过皇宋祖训曰‘复燕云十六州者为王’,这是赵家为收复幽燕开出的至高赏格,所以陈恪才会有此一说。

    “兴许往后出现滥赏也不一定。”邵雍却呵呵笑道。

    “呃……”陈恪登时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再滥赏,王爵也是至高的爵位。当今官家圣寿不遐,自己肯定不能在本朝封王。将来若是赵宗实做了皇帝,自己更没指望了,所以只能……想到这,他轻叹一声道:“乱天命者,是好是坏?”

    “呵呵。”邵雍缓缓起身,走到亭边,话题一转道:“从这里眺望,能看到一座桥。”

    陈恪跟着起身,果然见一桥横跨落水南北,像一条卧龙似的。此时明月高悬,月光洒向洛水河面,河上波光桥影、朦胧迷离,使人陶醉。便轻声道:“先生有诗云‘chun看洛城花,夏赏天津月’。莫非这就是天津桥?”

    “是。”邵雍点点头道:“我常常与友人到天津桥上散步,望月听涛,怡然自得。”

    “先生好雅兴。”

    “不久前的一天。”邵雍面sè凝重道:“我与几位挚友再次到天津桥上赏月,正当忘情的时候,忽然yin风四起,仰望天空,只见黑云遮月。不一会儿云中传来杜鹃的叫声。”说着看看陈恪道:“你听过杜鹃的叫声么?”

    “在南方听过。”陈恪点头道:“这杜鹃鸟可不像百灵鸟那样叫得动听。所谓‘杜鹃啼血’,说是杜鹃鸣叫,声音凄惨,常常叫得嘴中滴血。”

    “是啊,那ri听来,果真让人撕心裂肺,凄苦难当。连那洛河流水也似有呜咽之声。”邵雍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正如你所说,杜鹃是南方之鸟,洛阳过去是没有的,现在却北飞到洛阳,此乃天下将乱之兆啊!”

    “何解?”陈恪的心一揪,低声问道。

    “《chun秋》上讲‘六益鸟退飞,鸲鸲来巢,气使之也。’意思是,禽鸟之类先天气而行,今杜鹃飞来北方,说明地气将自南而北。”邵雍缓缓道:“这是南方人即将得势的征兆。不信你看,不出数载,必有南方人为相!”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放在宋朝这个时期,却如石破天惊一般。因为宋太祖有‘南方人不得为相’的祖宗家训,尽管从未公诸于众,然而开国百年间,不知道多少南方人,被挡在相位之外,此训已不言而喻。

    唯一的例外,乃是真宗朝的王钦若。当时宰相王旦干脆就说:‘臣见祖宗朝未尝有南人当国者,虽古称立贤无方,然须贤士乃可。臣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议也。’更是**裸把这条潜规则公诸于众。

    虽然后来王钦若仍然在,真宗的支持下当了宰相。但他算是宋朝百年来,为数不多的jiān臣之一,所以破例一事,非但没有打破禁忌,反而让北方士大夫们更加抵触南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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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三五年,非但宰相将是南方人,朝廷要职也将被南方人占据。”邵雍满面忧sè道:“这正是地气自南而北的结果。”

    “地气自南而北,就要天下大乱么?”陈恪问道。

    “根据往ri经验,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地气自南而北。”邵雍颔首道:“今南方地气至矣,若不加以补救,天下大乱将无以复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三五五章 国色天香 (中)

    “该当如何补救?”陈恪涩声问道。

    “邵某前ri占得一卦,此难当由蜀人来解。”邵雍目光炯炯的望着陈恪道:“当时我就想到了你!这个乱天数之人!”

    “我?”陈恪苦笑道:“我已经自身难保了。”

    “是么?”邵雍露出玩味的笑道:“你这话有几分真心?”

    “十分真心。”陈恪答道。

    “哈哈哈哈……”邵雍放声大笑起来,惊起夜鸟无数,笑毕,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顿道:“王、俊、民、为、状、元……”

    陈恪登时如遭雷击,拢在袖中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见他终于变了脸sè,邵雍微微得意,坐回了桌边,指指椅子,淡淡笑道:“学士此时离京,却把自己摘出来了。”

    陈恪缓缓坐下,已然恢复镇定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此中有真意,yu辩已忘言……”邵雍呵呵一笑道:“学士不要担心,邵某若是有坏心,又何必请你过来,直接把你卖了多利索?”

    “在下事无不可对人言。”陈恪冷笑道:“先生可以休矣!”

    邵雍闻言又笑了起来,拊掌道:“学士妙人也,可托大事。”

    陈恪不再应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发现已经凉透了。

    “王元泽,竖子也,不可与谋。”邵雍淡淡道:“学士想靠他帮忙,去成就你那位的大业。只怕要失算的。”

    陈恪心中一叹,对方说到这份上了,显然对东京城发生的事情,已是了若指掌。

    但就像邵雍所说,他若真想对自己不利,又何必把自己找来挑明呢?

    之前的一连串玄虚,此刻也已明了。对方定要加入这场夺嫡之争了。

    尽管邵雍是千年一见的算命大师,陈恪还是不相信,他能洞悉如此深藏的隐秘。很显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此时此刻,洛阳城的在野士大夫集团,以及那位不甘寂寞的大佬。都隐隐浮现这位大师的背后。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会无人问津,原来人家早就有组织、有预谋了!

    而这邵雍,就是他们的先锋官!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陈恪心念电转,转眼便下定决心——来一趟洛阳,岂有入宝山而空回的道理?何况如果回避,他们必然会转向对方,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所以根本没得选!只能赌一把了!

    看陈恪面sèyin晴不定。邵雍微微一笑,端起茶盏细品香茗,他是一点都不急的。如果对方表现不出合格的素质,整个西京在野集团,也不会在他们身上下注。

    然而下一刻。陈恪已然恢复了镇定,朗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神机妙算。”

    “雕虫小技耳。”邵雍大言不惭的受了这一捧,便闭上嘴。他该说的都说了,再说就掉价了。现在是听陈恪说的时候了。

    “先生觉着,王元泽这招的胜算如何?”陈恪问道。

    “还算不错,但这把火能烧成什么样。还得看柴禾。”邵雍淡淡道。

    “不错,”陈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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