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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you a Part of me hath passed away;
For in the peopled forest of my mind
A tree made leafless by this wintry wind
Shall never don again its green array.
Chapel and fireside,country road and bay,
Have something of their friendiness resigned;
Another,if I would, I could not find,
And I am grown much older in a day.
But yet I treasure in my memory
Your gift of charity, and young heart’ s ease,
And the dear honour of your aarnity;
For these once mine,mY life is rich with these.
And l scarce know which part may greater be,——
what l keeP of you,or you from me.
这诗写得苍茫深邃,读来感人心弦,我坐在书桌旁,拿起笔来,信手翻译着:
冬风扫叶时节,一树萧条如洗,
绿装已卸,却在我心里。
我生命的一部分,已消亡
随着你。
教堂、炉边、郊路、和港湾,
情味都今非昔比。
虽有余情,也难追寻,
一日之间,我不知老了几许?
你天性的善良、慈爱和轻快,
曾属于我,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那一部分多,
是你带走的我,
还是我留下的你。
诗译好了,我正试读的时候,君君已穿着浴袍,站在我的身边。她身体向前倾,两手扶住书桌,好奇的看我写什么。我把座椅向后转,搂住她的小屁股,要她坐我腿上,她顺着坐了。
〃我在试着翻译桑塔耶那这首诗。〃说着,我把书和译稿都拿给她看。用功的君君仔细在读在看、又读又看。我侧看她认真的样子,右手楼着她,左手放在她光滑的大腿上。
她读完看完了。〃真是凄凉的好诗。〃她眼望窗外,茫然的说。
〃译文还可以吗?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她侧过头来,看我一笑。〃谁改得了你的中文啊?〃
〃听听你对这诗的感想。〃我说。
〃我想,桑塔耶那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别有隐恸,因为他竞在一日之间,不知老了几许,可见他隐恸之深。但他能在隐恸之中,平静的述说他生命的一部分,已随他心上的人一起消亡,只是不知在存亡之间,存者与亡者相互得失的比重而已。这种西方情人的情怀,对照起东方情人以两人合为一块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比喻,显然悲伦得多。合而成泥以后,两人全部还在一起,但是生命的一部分随人消亡、互相消亡以后,只是一部分在生离死别,但那仅存的、那残余的部分,却要承接全部的生离死别,压力恐怕太重了。两相比较起来,生者其实比死者更痫苦,如果是我,我宁愿是死者,让生者永远怀念我,为我写出这么凄凉美丽的诗句。〃
我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你太自私了。〃
〃一个人,愿意先离开世界以博情人的怀念和情诗,自私还不可被原谅吗?〃
〃会被原谅的,会被原谅。〃
〃会被原谅就让人穿上衣服吧,你知道,在我和浴袍之间,什么都没有,好难为情。〃她把手按在我的手上,我的手还放在她大腿上,动也不敢动。手是不自觉放上的,她也不自觉让我放上的,一动可能会提醒了什么。
〃我虽然喜欢这种状态的你!但我承认,穿点衣服是合理的要求。来,〃我轻轻的摸了她大腿一下。〃我带你去卧室拿我的衬衫。你的衣服全湿透了,一时也干不了了,上身就穿我的衬衫吧,衬衫还不少,你可以一件一件都为我穿过,我好喜欢你为我穿衬衫。〃
〃可是,下身呢?〃
〃下身只好用吹风机吹干内裤了。洗衣机大概洗好了,我来为你吹。〃
〃不要了,全部我自己来。我会到卧室柜里找到衬衫,再到洗衣机拿出来吹干。该你去洗了,你还没洗呢。〃
〃好的,就这么办,我去洗了。〃
※ ※ ※ ※ ※ ※ ※ ※ ※ ※
等我洗了出来,君君还穿着浴袍,进了浴室,用起吹风机来了。不久,她出来了。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怎么办?吹了半天,只勉强吹干一条内裤,其他衣服还是湿的,我怎么回去呢?〃
〃回那里去?〃
〃我还不知道,不是外婆那里,就是同学那里。。
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既然衣服还没干,那里都去不成,何妨就在我这里,在阳明山上,过你十九岁的最后一天?〃
君君没有拒绝,她惊奇的望着我。
我拉她坐到沙发上。〃怎么样?就在这裹住一夜吧,在这里看到天明、看到二十岁的到来。你在卧室睡床,我在客厅睡沙发,不会发生你不希望发生的任何事。你当然相信我。〃
君君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她把头靠在我胸前,我搂住她。〃来,我带你换上我的衬衫。〃
※ ※ ※ ※ ※ ※ ※ ※ ※ ※
同一座阳明山、同一个房子,三十年后,同一个装束出现在我眼前。君君上身穿上我的衬衫,两袖稍稍卷起,下身除了内裤,全部赤裸着,使我自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小龋P∪|的音容笑貌,对我说来,又记忆犹新、又恍然如昨,像女鬼故事一样,只要呼唤她就应召前来的戏言,也言犹在耳。如今,小龋费猿烧妫⑶冶日娓妫蛭吹牟皇欠稚怼⒉皇歉粗啤⒉皇怯幕辍⒉皇腔糜埃腔钌难屎斓乃艺娴囊饴仪槊粤耍朔艿靡饴仪槊粤恕>匀弧ㄊ俏伊粝碌哪恪ǎ椅伊粝拢阋参伊粝隆⑺参伊粝拢钜斓氖牵橇粝拢颐抢醋怨ィ闯蛭蠢础G啻褐辉谒砩希磺芯褪乔啻海啻壕褪且磺小�
※ ※ ※ ※ ※ ※ ※ ※ ※ ※
君君跟我在家,在雨声中,吃了烛光下的晚餐。晚餐并不丰富,只比我平常一个人吃的稍微丰富一点而已。我说:〃今天吃得太寒酸了,明天你二十岁生日,衣服也干了,再吃得考究一点吧。〃君君说:〃吃不重要,快乐重要。如果快乐,衣服永远是湿的也好。〃我说:〃如果真的如此,我会永远看到这种上身穿我衬衫、下身光着迷人大腿的模样;我会写信给'世界服装史'(Fashion一FROM AN CIENTEGYPT TO THE PRESENTDAY)的专家康替尼(Mila Contini),要求改写最后一章。〃说着,我把这本书从架上拿下来,递给君君。君君说:〃你不考究穿,却研究别人怎么穿。〃我说:〃这就是我的哲学,在我看来,人除非御寒,裸体就是最好的,而跟情人展示肉体的地方,就是天堂。〃这话一出,引出了一场〃辩论〃。
〃照你这么说,〃君君指着她的大腿;〃露出一半肉体的地方,就是半个天堂?〃
〃是半个天堂。现在这里就是半个天堂。〃
〃那浴室永远是一个天堂了。〃
〃要跟情人在一起才算。〃
〃我曾信过基督教,我愿以女牧师口气,跟你谈谈天堂。按照基督教传教士说法,信了它,就上了天堂,不需要裸体。〃
〃你认为,传教士到非洲传教,他如果被土人吃了,他是不是可以上天堂?〃
〃他为信仰而死,很伟大,当然上天堂。〃君君坚决的说。
〃吃他的土人呢?下地狱?〃
〃下地狱。〃
〃可是传教士的肉,在土人的肚子里,土人下地狱,传教土不也给带进地狱去了?〃
〃上天堂是灵魂上天堂,不是肉体。〃
〃肉体不去?〃
〃肉体不去。〃
〃肉体去那儿?〃
〃肉体那儿都不去。肉体没有了。〃
〃灵魂原来装在肉体上?死了就分家了,肉体死,可是灵魂不死,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
〃希腊文中肉体和坟墓只有差一个字母,就完全相同。所以苏格拉底(Socrates)指出这两个字分别很小。这么说来,如果灵魂一直装在肉体上,灵魂也就一直埋在肉体这个坟墓里,你说灵魂可以升天入地,肉体不去,能这么说吗?〃
〃事实是如此啊!〃
〃事实如果是灵魂上下天地,那么在天堂享福的,或在地狱受罪的,都是灵魂了,不是肉体?〃
〃不是肉体。〃
〃肉体脱身了?〃
〃脱身了。〃
〃那就难怪一个人的肉体总是跟灵魂不合作了。合作有什么用,上天堂无分,也不会到地狱受罚,何不在有生之年,撇开他妈的灵魂这个寄生虫,大大的花天酒地一下,没指望也没拘束的痛快一辈子?干脆灵肉大分家?〃
〃可是人不能没有灵魂啊!〃
〃为什么不能没有?对肉体好的,是肉体的活动;对灵魂好的,是灵魂的活动,互不相干。灵魂对肉体,只不过是个不花钱的房客,将来上天堂还自己去,又这样不够朋友,不但如此,他还在肉体里大模大样,不许肉体这样,不许肉体那样,动辄使肉体感到灵魂不安。这样的老相好,还来什么灵肉一致?愈早拆彩愈好!〃
〃话虽这么说,但是你拆得掉吗?肉体里没了灵魂,就好像笼子里没有了鸟。灵魂和肉体的关系,是一个事实结合的关系,不是一个诡辩就拆彩的问题。灵肉问题涉及的方面大多了。我们也不能因为一部分的争辩就下结论、就吵着拆彩。比如你提到灵肉一致,其实心和人、灵魂和肉体,很少会一致,人也不希望它一致。有时候人希望少年老成,有时候却希望人老心不老,并不完全有一致的必要。所以,灵肉问题,是一个尚待探讨的问题,绝不能轻言拆夥〃
〃我说拆夥,无非是用一种推论来考你,想从推论上求真去幻。只是假设拆彩的情况,并没真拆。现在,我们再回到前面的推论,如果肉体不上天堂,只是灵魂去,则天堂上享福,抽象的灵魂究竟以什么方式消受呢?比如说,天堂总有玉露琼浆吧?没有肉体,怎么喝呢?天堂总有云裳仙子吧?没有肉体,怎么摸呢?好了,就算不来食色这一套,就算清净一点,同上帝下棋吧?没有肉体,怎么移动棋子呢?〃
〃这……这倒真是难题。〃君君开始困惑了。
〃看这样,只好把陪小黑人下地狱的肉体送上来才行。〃
〃那也太晚了,早在小黑人肚里消化掉了。哈哈。〃
〃哈哈,那怎么办?〃'
〃哦,我想想怎么办。其实,也不怎么办。灵魂既然是虚无缘渺的、抽象的,你所说的在天堂喝什么模什么乃至下棋等等的表现方式,自然也就不是具体的享受。〃
〃0K,我就是要你这句话!既然灵魂上天堂,幸福并未实享;下地狱,惩罚也没实受,则所谓天堂地狱;全是在空中楼阁里、全是虚的,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好像也是。〃
〃没什么好像也是了,根本就是。既然根本就是虚的,那么死后灵魂升天也好、入地也罢,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定有,只是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因为没有,你没法元中生有。我再问你,既然全是虚的,又何必等死后呢?一个人生前,他的灵魂就可以上天下地的乱跑,他就可以以抽象的方式喝到玉露琼浆、摸到云裳仙子的屁股,效果一样,又何必等死后呢?〃
〃但是,天堂不在上面,地狱不在下面,天堂地狱都在一个地方都在你的心里。你心里觉得你在天堂,你就在天堂,即使在地狱,也在天堂。相反的也一样。这叫'境由心造',天堂地狱,全在你一念之间。〃
〃他说对了,'境由心造,'现在,你的肉体、我的灵魂,一起心造出半个天堂,就在这里。〃我手向地下一指。
君君笑起来。〃我有这么大的魔力吗?那我真该到浴室去,让天堂扩散。〃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
〃假的,真的是牛仔裤干的时候,你的半个天堂也变成空中楼阁。〃
〃看来除了烧掉你的牛仔裤,别无上天之路了。〃
〃烧了牛仔裤,你也上不了天堂,你犯了纵火罪和毁损罪,你要上警察局。〃
〃在警察局跟你一起,警察局就是一个天堂,不是半个。〃
〃警察局为什么不是半个?〃
〃因为你也烧了我的裤子。〃
〃你胡说!〃君君假装气起来,我趁机把她抱在怀里。〃还是在这里,让我烧光我所有衬衫吧,把天堂放在警察局,会吓得天使们裸奔,不是吗?〃
君君点点头。〃我不要你看天使裸奔。〃她用手指环弄我的钮扣。〃一定要看,我裸奔给你看。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要戴起眼罩看。〃
我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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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窗外望到墙外,现在,三十年过去了,墙外没有如你所说的'比警察更亲爱的'那种人了,你应该不会有压力了。〃君君说。
〃对,墙外没有人了,没有牛头马面了,但是,如果有压力,压力变成了阎王爷了。我三十岁时候,一位老先生对我说:人过了六十,谁比谁先走就不知道了。现在我过了六十了,面对衰老以至死亡,就必须认真一点了,而阎王爷象征的,正是衰老以至死亡。。
〃你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我带你去健身房,延年益寿。〃
〃我才不去那种鬼地方,我最讨厌健身房,它使我有两种感觉:第一它像进了警备总部的行刑房,各种怪模怪样的所谓健身器材,其实每个都像刑具,并且也无异是刑具。第二,它又像是动物园,你看跑步机上那种原地转轮式跑步,和动物园中圆转轮里的松鼠有何不同?我是人,我不要做松鼠,尤其还花钱做松鼠。〃
〃总之,你不喜欢团体活动,你只是一个人。〃
〃五十年来,在这岛上,在东方之滨,我努力使自己不受一时一地的7亏染,保持自我,做特立独行的大丈夫、男子汉。做一个永不自满的人,我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但是,一位曾被判过死刑的老者的一番话,又常常在我耳边响起:〃现在是团体对团体、组织对组织的时代,你只是一个人,在这岛上,谁又能比你做得更好?任何英雄豪杰,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这里,谁又能比你做得更多、更兴风作浪?〃我不到十四岁就到台湾,如今五十年了。五十年间,与国民党一路纠缠,一天也没离开过。五十年下来,我最强烈的感觉,有两个:一个是'与子偕老';一个是'与子偕小'。前者指的是时间,是敌人与我的关系;后者指的是空间,是世界与我的关系。国民党不是最能开路的政党,但却是最能拦路的政党,它能拦得你无所作为,和它一起老去。'与子偕老'之下,你发现你的一生,正如艾略特(T.S.Eliot)所说的,开始便是结束。你和你的敌人一起老了。另一方面,五十年来,你受的罪,世无其匹;你坐的牢,古今罕见,你的苦心焦思、你的辛勤努力,都不比任何同类的人少,可是,因为台湾大小,你的一切,都埋没了,或不成比例的浪费了,你与台湾,都小得不被人重视,'与子偕小'之下,你发现你的一生,正是世界的化外之民,世界没把你看在眼里,你被小人国吃掉了。虽然在小人国,但我还是那个漂流上岸的巨人,我本身并没有小化,向中国、向世界展现我个人独有的特色。历史上虽然五湖四海、人才辈出,但是以个人独有的特色,为一世或百世〃新局面的,倒也不多。这种人物可使局面改观,风云变色,的确不能以可有可无小看他。我常常觉得,印度没有释迦,就不成其为印度;犹太没有耶酥,就不成其为犹太;法国没有伏尔泰(Voltaire),就若有所失;黑人没有阿里(Muhammad Ali),就万古如长夜。有了他们,时代才别开生面,才脸上有光。我觉得我一路使别人有光,虽然我自己在黑暗里,像埋在黑色大理石板下的人儿,外面光明,可是没有出路。〃
君君听了,若有所悟。〃等一下,〃她站起来。〃我拿一件东西。〃
东西拿来了,是两张CD。〃本来包得好好的礼物,〃君君说。〃却被大雨给淋湿了包装纸,不过里面好好的。这是今天中午我在书店买的,偶然看到,太巧了。你喜欢Danny Boy,这两张CD都有这首歌,并且都是女孩子唱的。这首歌谁唱谁就是'墓中人语',既然由女孩子唱,就表示死的是女孩子。做为死者,向生者唱歌,向她生前的情人诉说情爱。这两张CD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她双手递给我,我双手迎接了。
〃君君你真好,真是有心人,你看到我早上在翻译DannyBoy,中午就代我搜集到两张,你真好。我忍不住要立刻听,陪我一起听好吗?〃
〃当然好。这两张CD,一张是小女孩乔尔琪(Charlotte Church)唱的,一张是大女生希拉·蕾恩(Shiela Ryan)唱的,分别是1998、1999的新作,应该对DannyBoy有不同的新诠释,我们来听听就知道了。〃
※ ※ ※ ※ ※ ※ ※ ※ ※ ※
听了两位女孩子的演唱;我才发现;她们唱的是全本的DannyBoy,最后还多了四行。君君拿出这多出四行的英文:
And I shall hear,though soft you tread 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