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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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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震看着宣闯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当真是报应不爽哪。记得之前在武昌城中,我便是用这种告官的办法来把胡霖等地方官员给拉下马来的。没想到只半年多,同样的招数便用到了大哥你的身上。”

    杨晨闻言也是一声苦笑,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就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本心行事,找出本案的真正凶手。如此自然能够凭借此事在县衙中站住脚,甚至还能打击到宣闯的嚣张气焰。可想这么做却并不容易,无论是来自民间的说法、看法,还是来自衙门内部的阻挠,都可能让他们无法正常查案,即便有魏勇这个班头相助也改变不了太多。

    而一旦案子继续拖下去,宣闯便会借机生出更多的事端来,甚至还会把绍兴府衙都惊动。要知道宣闯背后可是在诸暨势力不小的宣家,想必以他们的地位,必然会在绍兴府有靠山。如此一来,杨晨这个县令在内外交困,上下交攻之下,可就再难自保了,即便不丢官,也会被宣闯彻底打压下去。

    至于另一个选择,便是妥协。照宣闯指出的道路走,将他们认定无罪的蔡鹰扬定为凶手。这一点杨震固然难以接受,毕竟他与蔡鹰扬相交一场,实在不想就这样让他无辜枉死。杨晨又何尝希望这样做呢。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真定了蔡鹰扬的罪,就象征着自己这个县令已无力掌控这个案子。而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一个机会,一旦失败,衙门中人会怎么看他?只怕他这个知县的威信会荡然无存,今后再想过问任何公务,都未必有人能服从命令。

    眼下看来,无论他们做何选择,都只会带来更坏的后果,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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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下)

    碧绿而滚烫的茶水从紫砂壶中缓缓而出,注入到一只小巧的紫砂茶碗之中,袅袅的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立刻升腾起来。宣闯小心地捧起那茶碗,在仔细嗅了那茶香后,他才将茶水缓慢地喝进口中,再闭起眼睛,慢慢品咂其中滋味儿。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刚才的闲适表情却已不见,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问面前那名已垂手站了好一阵的手下宣跃道:“怎么样,这两日叫你盯着县尊,他可有什么异动吗?”

    “回典史的话,这两天县尊大人除了见过魏勇,就一直留在公房中没有任何举动。就是杨震和魏勇倒是外出了几趟,因为他们走得急,我们的人未能跟上,却不知他们去了哪儿。”宣跃忙恭敬地回答道。

    自从陈氏族人来衙门口闹事,已过去了两日时间。虽然此刻看来自己已占尽上风,杨晨再难翻身,可宣闯为防万一,还是叫人于暗中盯着杨晨,那样即便对方真玩出什么花样来,他也有办法应对。

    但现在看来,这一手还是多余了。只见宣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却不急着喝了,而是拿到面前仔细端详着那碧绿的茶汤,口中只是道:“那两人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无须担心。想必到了这一步,县尊大人也已无计可施了吧。若他够聪明,就该把陈宏放了,再定蔡鹰扬之罪。如此,或许他还能当这个县令,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就得被罢职了。”

    “大人,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宣跃突然大着胆子道。

    “说。”宣闯心情正好,自然能接受手下人的进言。

    “县尊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想拖延时间?或许只要拖上一些时日,此事就有转机?”宣跃很有些担心地道。

    宣闯先是摇头:“不可能,事到如今,拖下去只会对他更不利。”但随后,双眉一挑,便又是冷笑道:“不过就算他想拖,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既然都已过了两日了,案情依然没有半点进展,我想陈氏族人应该也等不及了吧?”

    “大人的意思是……”宣跃心领神会,也露出了笑容来。

    “叫薛三儿再跑一趟陈家坳吧,让他们再来县衙闹上一次。本官倒要看他杨县令还能撑几次!要是再不能给个交代,我便要借上面的力量来迫使其就范了。”

    “大人英明,小的这就让薛三儿去办。”宣跃说着,便兴冲冲地走出门去。坐于桌前的宣闯嘿的一声冷笑,便把手中茶碗中的香茶再次一饮而尽,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此刻县衙之中,若说最悠闲的,就要算主簿蒋充与县丞赵邦甫了。因为一来他们主管的事物确实与刑案没有关系,无论案子最终是何走向,也影响不了他们;二来,正因宣闯正与杨晨斗得激烈,暂时也没人会去招惹或是打扰到他们二人。

    所以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两人便也凑到了一起,煮上一壶茶,闲聊了起来。

    可既然衙门里衙门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人的聊天也不可能全然绕过,不知不觉间便就说到了这事。

    “赵兄以为谁能最终得胜呢?”蒋充早一步发问道,既然是私下里喝茶,就没了官场上那套虚礼。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的县尊大人已极其被动,无论他如何做,都难逃被宣典史压下一头的结果。要是他一味逞强的话,说不定结果更坏。”赵邦甫笑道:“蒋老弟,你以为呢?”

    “也差不多吧,毕竟局势摆在眼前。不过……”蒋充略有些犹豫地道:“我总觉着无论是咱们的杨县令,还是他那个特来相助的叫杨震的兄弟没那么容易对付。或许在此案上他们暂时陷入了被动,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反转过来。”

    “这可能吗?”赵邦甫略簇了下眉:“案子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你以为凶犯就是那陈宏吗?即便如此,在自家族人的袒护下,只怕他也不可能承认吧。”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我总觉着他们尚有后手。若此案凶手既非陈宏,也非蔡鹰扬,并被他们给找到了呢?”蒋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

    赵邦甫不禁一愣:“这倒确实是唯一化解眼下局面的方法。但真想做到这点却又谈何容易哪?别说是现在这等情况下,内外压力都极大,就是一般时候,这等案子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他们真有这本事吗?”

    不等蒋充开口,赵邦甫又想到了一点,补充道:“而且以宣闯做事的习惯,既然已占尽上风,就不会给人留有转圜的余地。这两天县令大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就要再挑些事情出来了。比如让陈家再来闹上一闹?”不愧是与宣闯有多年同僚经验之人,赵县丞一下就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这么看来,我们的县尊大人这次真要在劫难逃了?”蒋充似是惋惜地道。

    “这只能怪他自己不识时务了,非要与宣闯争断这个案子。人无自知之明,下场总不会太好。”赵邦甫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对他来说,杨晨的威胁要远胜过宣、郦两家,因为一旦杨晨真在县衙中有了一定地位,被挤压生存空间的必然是他这个县丞。

    “那便让我们静观其变吧。看这事究竟会如何了结,看我们的县尊大人到底还能有什么手段!”蒋充说着,又为自己和赵邦甫倒了一杯茶水,升腾起来的热气很快弥漫开来,竟使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大人,出事了!”次日上午,一名衙差满头油汗地冲到杨晨的公廨之前,急声道:“那些陈氏族人再次聚集到了县衙门口,直言让大人赶紧将案子查明,并把被冤枉的陈宏给放出去!”

    “嗯?”正低头看着手中一本书册的杨晨当即抬起头来,眉毛一挑:“他们果然忍不住,再次上门来闹了吗?”说着便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给我更衣。传令下去,今日便在大堂再审陈央被杀一案!”

    “啊?”站在门口听吩咐的衙差明显有些吃惊:“大老爷要在大堂审案?”

    “怎么,有何不可吗?这不正是有些人一直巴望着会发生的事情吗?”杨晨说话间已转进了屏风之后,那儿赫然就已准备了一身官服官帽。当伺候的仆从跟着进去,看到这些准备时,也不禁面露惊疑之色。

    很快地,换上县令官服,显得气宇不凡的杨晨便走出了公廨,迎面就遇上了正自满面得意笑容的宣闯。在略一迟疑后,后者还是拱手行礼:“见过县尊大人!听说你要在大堂再审陈央一案,这是否有些不妥哪?”

    “哦?有何不妥?”杨晨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宣闯看着对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丝不安来:“难道这两日间,他就有了破解眼下困局的办法了吗?不,不可能,要是真有了办法,他早就动手了,而不会像现在般直到陈氏族人再次闹上门来,才再提审案。对,他一定是虚张声势而已!”

    心中认定这一点,宣闯脸上又现出了得意的笑容:“大人就不怕一旦案子有了差错而使我县衙的威风扫地吗?”他甚至都没有提杨晨这个县令自己的威信。

    但杨晨却似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的鄙薄之意,只是淡然一笑:“要是没有一点把握,本官又怎敢这么做呢?放心,今日这案子就能了结了。还有,”杨晨学着两日前宣闯说话时的模样道:“不论你宣典史是否相信,本官可以保证,这人犯绝不可能是蔡鹰扬。”在说完这话后,杨晨已从宣闯身旁走过,再没有拿眼睛去看他一眼。

    宣闯脸色阵红阵白,却是气的。他实在没料到杨晨到了如此境地竟还敢这么说话。要么,他确实已有了解决之法,要么他是自知注定失败,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愤懑而已。在宣闯看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更大。

    但无论事实如何,他宣典史又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这案子却还是得在大堂之上重审了。而在大堂之上审案,也表明官府肯让部分百姓入内围观。顿时,县衙门前就聚集起了更多的人来,有些百姓更被人放进了门去,站在大堂之外听审,其中就有陈博、陈安等前来吵闹的陈氏族人。

    当杨晨一身官服,气宇轩昂地亮相时,原来因为此案而对他颇有看法的百姓心中的怀疑就产生了动摇,这个看着正气凌然,年纪也不甚大的县尊老爷真会如传说中那样颠倒黑白,包庇凶手吗?

    他们的这些心思都从各自的神情中流露出来,被与一众衙差并排站在一起的杨震瞧在眼里,他的嘴角一翘,已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这次堂审不但有县令大人,县衙的其他几位大人也都到了,无论是与此事关系极深的典史宣闯,还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县丞赵邦甫和主簿蒋充,都坐在了下手边的椅子上。

    随着杨晨提起惊堂木在大案上重重一拍,喝道:“将几名嫌犯都给本官带上堂来!”陈央被杀一案再度开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堂之外,只有杨震却看向了高坐堂上的兄长,他知道这台大戏,身为县令的杨晨才是最后的赢家和主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上)

    在一阵铁链拖地的叮当声中,蔡鹰扬、陈宏与陈央妻子三人被几名衙役押上堂来。当他们从大堂之外的人群中通过时,所有人都拿怀疑而畏惧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在诸暨这个小县城里,已有多年未曾发生这样的凶杀案了,所以在百姓眼中,这几名嫌犯都很是可怕。

    只是当他们的目光转到最后的陈妻身上时,一些男子便现出了不一样的目光,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这么个妖娆女子竟会与凶杀案扯上关系,而且被杀的还是她的丈夫。

    在确认三人身份后,杨晨才把目光从已跪在堂下的三人面上一一扫过,肃然道:“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现在肯主动招认罪行,本官可视其有悔过之心,将会向朝廷请命,饶了他的死罪。你们可想清楚了。”

    坐在下首的宣闯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声冷笑,脸上也有不屑的神色闪动:“光靠这个可不能叫人招供,你杨晨真以为审案就如此简单吗?”

    堂下三名疑犯听闻这话果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连称自己是冤枉的,而这一切落在门外的百姓眼中,使他们对杨晨的信心猛地降下了一截。

    可杨晨却并未因此而感到气馁,只是点了下头:“好,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冤枉的,那本官今日就一一问来。蔡鹰扬,当日陈氏族人就断言你是杀死陈央的凶手,除了当日你欲离开村子外,更因你父亲蔡克文就是被死者所伤。你身为人子,自然会因一时气愤而失手杀人,对此你有什么好辩驳的吗?”

    “大老爷,我冤枉哪。我确实恨那陈央伤了我爹,可我却从未想过杀人报复。事发当日,我一直都在蔡氏宗祠之中闭门悔过,可是连一步都没有出去过。”蔡鹰扬再次将之前的说辞道了出来。在县衙大牢中被关了几日的他依然精神充沛,声音也依旧洪亮,足可见他身体底子极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宏二人。即便比蔡鹰扬晚了两天进牢房,可三四天下来,他们却已显得很是憔悴,刚才自报身份时都是有气无力的,此刻跪在那儿更显萎顿。

    杨晨见他模样,心中更定,便继续道:“你说案发时身在宗祠,但就本官所知,当时可无人能为你作证哪。你大可以趁夜出门,杀人之后再返回祠堂。这点只怕是难以作为你无罪的凭证。”

    “这个……”蔡鹰扬想了一下,才道:“若我真是凶手,今日也不会在此被大人问罪了!”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晨眯起眼睛,问道。这也是堂里堂外一干人等心中的疑惑,怎么蔡鹰扬会说出这种自相矛盾的话来。

    “若我真是凶手,早就远走高飞,根本不会被陈家的人给捉住。”

    “哈,你不是正想离开村子才被人更确认为凶手才被扭送来县衙的吗?”杨晨哂笑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认为官府必然能还我清白,才听从我爹的意思束手就擒。不然就凭他们,根本拦不住我。而我离开,也不是畏罪潜逃,而是想来县城找一个朋友。”说话间,蔡鹰扬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大堂一侧的杨震身上。

    杨震却并未多加理会,依然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就像他只是一个堂上的摆设一般。

    “放肆!”这时,宣闯忍不住呵斥道:“大堂之上,岂容你如此狡辩!我看你是理屈词穷了,无法找出更恰当的说法,才编了这么个理由吧。”

    “宣典史,稍安勿躁。”杨晨看了下首的下属一眼,制止了他的说话。随后又看向蔡鹰扬:“你说这话是何意思?难道是想说这次被官府拿下是你自愿的?”

    “正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没有杀人,当然不怕见官,这才让他们把我带来县衙。”蔡鹰扬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杨晨又是一笑:“这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罢了,怎能证明你是自愿被他们带来的?”

    “这个好办。”蔡鹰扬摆动了一下被绳索捆得结实的身体道:“就是官府的捆缚都难以奈何得了我,更别说他们了!”说着双目突然张大,口中猛地一声低喝,双臂用力向外一绷。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那一圈圈捆在他身上的,足有儿臂粗细的麻绳居然应声而断。

    只一下间,限制着蔡鹰扬上半身行动的绳索便已不再!

    顿时,堂上堂下百多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不少见此情况的百姓更是惊叫出声。那可是捆得极其结实的麻绳哪,就是拿刀割都要费好些气力,居然就被他一下就轻松挣断了,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还是堂上几名衙役反应最快,在略作愣怔之后,便赶紧上前,按在了蔡鹰扬的肩膀之上,有几人更是举起了手中的水火棍,以防他突然发难。

    就是杨晨,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在看了一眼端然未动的兄弟后,才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却是对众衙役们所说。

    “大胆人犯,竟敢在公堂之上挣脱绑缚,你是想逃跑吗?”这时,宣闯才突然回过神来,当即疾言厉色地喝道。

    杨晨却一摆手:“宣典史言重了。蔡鹰扬是为了说明自己的能力,才有此举动的,你何必如此紧张呢?”

    这话说的好像宣闯受了惊吓,胆子远比杨晨这个县令要小一般。这让宣闯心中更是不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好顶撞上官,便只得阴沉着脸不再做声。

    但在外面的百姓看来,还真有人生出了这种想法。当蔡鹰扬突然挣断绳索时,杨县令可是很镇定的,这让他们对这位新任县令又高看了几眼。

    待这一点风波平息后,杨晨才再次看向蔡鹰扬:“你确实没有说谎,看来硬要将你认定为凶手确实有些过了。你且退到一旁……”

    “谢大老爷!”蔡鹰扬磕了个头,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拖着脚上的铁链走到了一旁。

    宣闯脸色更显阴沉:“想不到杨晨竟还有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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