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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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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二的那位陈剃头,到底怎么死的?!”

    注1:入夷则夷,入夏则夏。此语出自元代伪儒许衡之口,原本为蒙元入主中国的正义性做理论解释。近年网上谣传为孔夫子所言,纯属胡乱栽赃。

第九十八章 一塌糊涂

    第九十八章一塌糊涂

    徐洪三在旁边听得心里这叫一个痛快,走上前,先抽刀割断了割断了黑大个和白脸汉子身上的绳索,然后笑着命令,“走吧,二位!还等着我们抬你啊?!”

    黑大个和白脸汉子虽然身手个个一等一,此刻却像丢了三魂六魄般,耷拉脑袋,任凭他押着向临时俘虏营中央走去,从始至终没做任何反抗。

    营地中央专门给逯鲁曾腾出来的位置,此刻已经点起了一堆篝火。老进士抱着毛毯在火堆前打了会儿哆嗦,感觉身体中渐渐有了几分暖意。侧过头来,冲着垂头丧气的黑大个和白脸汉子安慰道:“通甫,德甫,你们两个不要跟他们争。且忍一时之辱,只要咱们能平安脱身,这笔帐,早晚有机会跟他们再算!”

    “唉!”黑大个长长地叹了口气,盯着火堆,一言不发。白脸汉子却抬起头,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善公,我刚才听他们提起湖广汉军万户陈守信。说他死得不明不白。善公,您老久在中枢,听说过这件事情么?!”

    “胡说,那陈守信当年是喝醉了酒,从战马上掉下来摔折了脖子!”逯鲁曾立刻板起脸来,低声呵斥,“你别听贼人乱嚼舌头。他们这些白莲教妖人,最擅长蛊惑人心。”

    “嗨!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挑拨!”白脸汉子勉强笑了笑,也将目光转向了火堆。

    身为武将,反应速度和对肢体的控制能力都远超常人。即便喝得再多,也不太可能从马背上掉下来生生把脖子摔断!况且那陈守信还是个手握重兵的万户,平素出入,身边的亲兵不可能低于二十个。即便他自己故意从马背上往下掉,有四十多只眼睛盯着,他也不可能活活摔死!

    那么答案只可能有一个,这位陈万户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被后者生生害死了。并且死得稀里糊涂,连朝廷都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事儿,也许另有隐情!”自己也知道刚才的瞎话骗不了人,逯鲁曾想了想,笑着补充道,“但陈家一直没有人上告,而陈守信麾下的几个千户,估计平素跟他的关系也非常一般。竟没有一个人替他喊冤。所以朝廷也没怎么注意这件事。否则,陛下重瞳亲照,什么冤屈都能替他讨回来!”

    “嗯!善公说得极是!”白脸汉子又勉强笑了笑,继续看着火堆去发呆。

    他们和黑大个二人,都是逯鲁曾征召来的汉军将门之后。凭着各自的身手,被委了百户之职。但百户只是个兵头将尾,距离正三品万户差着何止十万八千里远!堂堂手握重兵的正三品万户,说被人杀了就杀了,朝廷都懒得去管。他和胡通甫这种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小角色,哪天被人捏死还不像被捏死个臭虫一般!指望大都城的皇上重瞳亲照?狗屁,皇上每天忙着拜佛还拜不过来呢,哪顾得上理睬你一个汉人?!

    “你们两个今日当面呵斥贼人的模样,老夫都看在了眼里!”逯鲁曾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气氛有异,想了想,絮絮地承诺,“如果此番能平安脱离险地,老夫一定会将你们两个的事迹上奏于陛下知晓。陛下向来知人善任,下次对贼人用兵的时候。。。。。”

    “善公,这些话等咱们离开后再说吧!”黑大个儿忽然看了逯鲁曾一眼,没好气地回应,“能不能脱身,还不一定呢!”

    “怎么,怎么会呢?那,那个贼人分明说过,他们,他们不会难为,难为咱们!”逯鲁曾立刻又慌了神,看着黑大个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确认。

    “唉——!”黑大个儿无奈地叹气。“您都说过他们喜欢乱嚼舌头了,怎么还相信他们会轻易就放咱们离开?!算了,不说这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也不管逯鲁曾的眼神如何无助。扭过头,继续对着火堆发呆。

    此番从军,他的确是报着“学会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心思。作为淮南军主帅的逯鲁曾,对他和耿德甫两个,也的确颇为倚重。但朱八十一刚才那番质问,却令他对自己先前的志向彻底发生了动摇。

    这大元朝,真的值得自己替他卖命么?一等蒙古人和二等色目人都不来打仗,自己一个三等北方汉人,替朝廷操的哪门子心?!

    即便不论同族不同族,遍地饿殍四个字,说得也是事实。一个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皇帝还大把大把往寺庙里撒钱的朝廷,究竟还有几年的气数?

    还有,还有那个陈守信,堂堂一个正三品万户,手握重兵的,居然说死就死了。朝廷分明知道他死得冤枉,却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如此,自己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即便将来当了万户,做到了汉人武将的巅峰。也不说是另外一个陈守信而已,随时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正郁郁地想着,耳畔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那个黑大个?!火堆旁边的那个。说你呢,别发傻了。这里有盐水和金创药,自己过来把伤口处理一下。赶紧着,老子可没功夫伺候你!”

    “是你?!”黑大个转过头,诧异地发现,给自己送药的居然是当初围攻自己的红巾军将领之一。那个擅长使红缨枪,经常像尾巴一样跟在朱八十一身边的年青人。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警惕地站了起来。

    “快点儿,这个水桶也先借给你。一会儿用完了,麻烦自己将剩下的盐水倒掉!”吴良谋不屑地看了黑大个一眼,没好气地补充。随即,丢下一个盛着盐水的木桶、一片抹着药膏的木板和一块干净白布,带领着麾下士兵,去给其他俘虏分发盐水去了。

    “老胡,别跟他们生气。先把伤口洗了才是正经!”白脸汉子耿德甫叹息着起身,从木桶的横梁上取下白布。先在盐水里洗干净了,然后开始帮助黑大个儿胡通甫处理伤口。

    “嘶——!”盐水与伤口处的血肉一接触,立刻疼得黑大个儿胡通甫直吸冷气。看到他如此难受的模样,白脸汉子耿德甫愣了愣,用手指沾了些盐水,放在舌头上轻舔。

    “呸,呸!”有股又咸又苦的味道,迅速顺着舌尖钻进嗓子眼里。耿德甫用力吐了两口,诧异地说道,“居然真放了盐,红巾军够下本钱的!”

    “估计是为了拉拢你们两个!”逯鲁曾见状,免不了要不阴不阳地打击一句。然而,让他无法相信的是,后面还有大批的红巾军无甲辅兵,带着没受伤的盐丁走过来。将盛满了冷水的木桶和一个个盐包分发下去,并且手把手地指点那些没挂彩的盐丁,帮助身上挂了彩的盐丁清洗伤口。

    “收买人心!芝麻李果真是一代枭雄,为了收买人心,居然将本钱下到了如此地步!”逯鲁曾依旧不阴不阳,但说出来的话,却明显失去了说服力。

    自汉代以来,盐就属于国家专卖品。虽然免不了有大规模走私发生,但价格却始终居高不下。即便是在浙东,淮东这些产盐区,一斤粗盐也要卖到两百多个铜钱的地步。而红巾军却把大包大包的粗盐拿出来,给被俘虏的盐丁清洗伤口。这番举动,即便单纯是为了收买人心,其手笔之大,也令人无法不佩服!

    不单是逯鲁曾自己被震惊得矫舌不下,那些受了伤的盐丁,一个个也感动得眼睛发红。命如草芥的他们,平素虽然天天跟盐打交道,但是谁舍得拿这东西来当水糟蹋?!即便是此番没当俘虏,在自家营地里,受了伤后也未必享受得了如此待遇。而红巾军,却不计前嫌地拿他们当了人看!

    立刻,便有人趴在地上,对着负责分发盐包的红巾军将领大礼参拜。一边拜,还一边流着泪喊道:“大人活命之恩,小人百死难报。请大人收下小的,小的愿意替大人效犬马之劳!”

    “住口,朝廷待尔等不薄。尔等,尔等却被贼人几包盐就收买了去。真是,真是忘恩负义!”逯鲁曾在旁边听得大怒,站起来,指着吴良谋跪拜的一个盐丁头目呵斥。

    “不薄?!哈哈哈!”那个盐丁头目回过头看了看他,大声惨笑,“大人,您是说八倍的盐课么?据说以后还要继续涨!大人,您知道小的烧一锅盐,需要花费多大力气么?到最后,却连柴禾钱都赚不回来,还得替你们这些狗官打红巾军。小的,小的,犯贱,才会继续替朝廷卖命!”

    “是啊!人家好歹给了我们一个盐包,大人,您答应的军饷,我们见到了么?”

    “是啊。朝廷是待我等不薄,连铁锅都要给搬走!煮盐的天天连盐都吃不上!”

    “这位将军,姓禄的是朝廷的大官。这次来打徐州,就是他带的头。您可一定别放过他!”众盐丁七嘴八舌,对逯鲁曾的说法嗤之以鼻。

    “孽障,孽障,你们这群目不识丁的蠢货!都被,都被红巾贼给骗了。跟着他们,尔等早晚,早晚死无葬身之地!早晚!!”逯鲁曾又羞又气,顿着脚叫嚷。

    然而此处不是他的中军帐,盐丁们也不再拿他当一回事。只管围拢过来,撇着嘴乱骂。“狗官,死到临头了你还看不起我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打死他,打死他。李总管不愿意脏了手,咱们替大总管把这事儿做了!”有人趁机大声鼓动,立刻,便将盐丁们的气焰煽到了最高。

    好在吴良谋反应够快,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命令麾下士兵将逯鲁曾和周围的盐丁隔离开来。然后冲着愤怒的盐丁们呵斥道:“都给我坐下!杀不杀他,自有大总管来决定。你们现在瞎嚷嚷什么?再胡闹下去,老子这就抬了盐包走!”

    “将军,将军,我等知错了!”

    “将军说得是,我等不该胡闹。这厮该怎么处置,自有李大总管说得算!”盐丁们立刻服软,一边倒退着散开,一边大声回应。

    “不想死就别惹事儿!”吴良谋回头瞪了逯鲁曾一眼,不高兴地吩咐。“枉你还考中了进士,居然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你——!”逯鲁曾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却不敢顶嘴。唯恐惹恼了眼前这位年青的反贼将领,把自己丢给盐丁们活活打成肉饼。

    “唉!!”看到他如此窝囊模样,吴良谋轻轻摇了摇头头,带着红巾军辅兵和被征集来帮忙的盐丁,继续向远处走了去。从此刻起,对大元朝功名的热衷,丝毫也无。

    那黑大个儿和白脸汉子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相对着轻轻叹气。叹过之后,又用目光互相交流了一下,将蘸满了盐水的白布在水桶横梁上放好,站起身来,双双向逯鲁曾行礼,“善公,前一段时间相待之恩。我们两个这厢谢过了!”

    “通甫,德甫,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逯鲁曾的心脏立刻打了个突,上前扯住黑大个和白脸汉子一人一个衣袖,结结巴巴地追问。“你们两个可都是良家子,岂能,岂能被红巾贼几句话就给骗倒?!”

    “善公!”黑大个胡通甫低下头,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逯鲁曾,“骗不骗,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是啊,善公。您老扪心自问,红巾军说的,都是骗人话么?!”白脸耿德甫也低下头,笑着对逯鲁曾说道。

    “这,这。。。。。”被二人明澈的目光看得满头是汗,逯鲁曾松开手,带着几分威胁说道:“你,你们可都有家人在南边啊!通甫、德甫,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人想想。”

    “如果您老不提,大元朝廷上下,谁会注意到我们两个百夫长的家在何处?”白脸耿德甫反应极其迅速,立刻板起脸,冷笑着说道。“善公,即便朝廷追究。我想你一定会保全我们两个的家人,是不是!您老可是崇天门唱过名的,全天下都知道!”

    说罢,也不待逯鲁曾答应。摇摇头,与黑大个胡通甫一道,转身向吴良谋的背影追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胡大海居然识字

    第九十九章胡大海居然识字

    “什么,你叫胡大海?!”朱八十一猛地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药粉全扣在地上。牛人,这可是真正的牛人。朱元璋麾下的第一福将,勇胜程咬金,智盖罗士信。善使用一柄开山大斧,三斧子劈完,撒腿就跑。。。。。(注1)这都是朱大鹏记忆里头,关于绝世“名将”胡大海的描述。不过,怎么看都跟眼前这位身高一米九几的黑脸壮汉对不上号。正惊异间,却又听胡大海笑着补充道:“不敢隐瞒都督,罪将原名就是胡大海。上个月刚行个冠礼。禄安抚使给罪将赐了个表字,唤作通甫。所以,弟兄们才一直叫罪将胡通甫。”

    “罪将的表字德甫,也是禄,禄安抚使赐下的。罪将敬他是个饱学的大儒,当时就拜领了。如果都督觉得不妥,罪将以后可以不用!”耿再成也赶紧接过话头,小心翼翼地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

    他二人哪里知道朱八十一记忆中,还有另外一个胡大海?!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报上的名字和先前不同而奇怪,所以才小心翼翼地解释一番。不料这番话被朱八十一听在耳朵里,头脑登时又是一阵恍惚。

    华夏人二十而称弱冠,胡大海既有名字,又又表字。显然不可能是朱大鹏记忆里那个使斧子的莽夫。况且从跟自己交手的经历上看,眼前这个胡大海武艺相当精熟。若不是当时被他身边的耿再成拖累,陈德、伊万诺夫和吴良谋三个人联手,都未必制他得住。

    好在先前麾下已经有了一个不识字的徐达,再遇上一个重名重姓的胡大海,朱八十一也不至于太受打击。笑了笑,鬼使神差地说道,“不必,这两个表字取得都挺好的。既然二位都行过冠礼,想必都是读过书的吧?!是将门之后么?据我所知,眼下精熟武艺,同时还读得起书的人可是不多。”

    “都督猜的极是!”胡大海被问得有些发愣,却依旧拱了拱手,耐心地回应,“罪将和耿五两个都是汉军将门之后。家道虽然破败了,但也咬着牙送我们两个去私塾开了蒙。眼下应付一般书信往来不成问题。”

    “读得不多,只能勉强算识字而已。”耿再成心思比胡大海细腻得多,怕话说得太满了,引起朱八十一的不快。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补充。“并且罪将二人的家族,也早就多年没人再替朝廷效力了。全仗着还有几亩薄田,勉强供着各自的家人糊口!”

    “噢!二位能识字就好。我这边,眼下最缺的就是读过书的!”察觉到了耿再成话语里的不安,朱八十一连忙笑着表态。同时心中,又有几十万只羊驼滚滚而过。

    老天爷,你到底玩够没有?!传说中的无敌统帅,朱元璋麾下如同诸葛亮、李靖一样的大牛,到了我这边,就彻底成了一个半文盲!传说中讨过饭,卖过私盐,只会使用三板斧的胡大海,反而成了文武双全的将门之后。即便是同名同姓,这同名同姓的概率也忒大了吧!现实与传说中的差距,也忒他奶奶的多了些!

    “胡大哥还没上药吧!我这里有自家制的金创药,比营里郎中给的那种效果稍好一些。如果胡大哥不嫌弃的话,尽管拿一些去试试!”见朱八十一今天的表现始终不太对劲儿,吴良谋赶紧走上前,替自家主将打马虎眼。

    “对,我手里拿的,正是吴将军家里秘制的金玉续断粉。效果相当不错!”朱八十一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把自己正在往身上涂抹的金创药递过来,推荐给胡大海一起试用。

    那小半罐子略带鱼腥味道的药粉,他先前自己刚刚用过。此刻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新伤旧伤血迹宛然。胡大海见了,心中登时觉得暖融融的。先前朱八十一言行上的失态,也瞬间被理解成了失血过多而引发的一时糊涂。赶紧双手将金玉续断粉接过去,大声说道:“谢都督赐药。罪将是个粗鄙武夫,不会说话。日后但有差遣,风里火里,罪将绝不敢辞!”

    “好说,好说。你也赶紧上药吧。我这边医疗条件差,别耽搁了。耿德甫是吧?你也别客气,赶紧过来帮帮他!”朱八十一笑了笑,大声吩咐。

    头晕脑胀,精神恍惚,说出的话来干干巴巴,不合时代节拍的词一大堆,,好在还不至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他努力装出一幅歉然的模样,“不瞒二位,朱某前几天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今天又厮杀了一早晨,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二位将军先在我左军安心住下,熟悉一下情况。然后朱某再根据二位的能力,委以重任。真的抱歉,朱某现在头晕得很,就先失陪了。佑图,俘虏营全交给你。洪三,去把徐千户请过来,让他先替我陪着胡、耿两位将军去用午餐。”

    说罢,又向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抱了下拳,逃命一般匆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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