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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斗转星移
爱兰历321年,白崎山齐云顶,当夜幕降临,晚风吹过,一位身着长衫的老者站在摘星台上,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罗盘上指示今夜有星移之象,奈何吉时将过,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异样。”老者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顺手抚过随风乱摆的长须,陷入沉思。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天际闪光一阵白光,伴随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一道华光闪过,将天空撕裂出一道大口,久久散去。
“速速通告天下,将星已出,斗转星移,即日起改年历罗兰。”老者面含敬畏的跑下摘星台,朝着不远处的书记官喊道。
自此,历时321年的爱兰纪落下帷幕,到天明时,几个最先收到消息的大国纷纷贴出榜文改爱兰历321年为罗兰元年,几周后整个枫叶大陆都在讨论着,这横空而来的将星到底落在了谁家……
周家坳座落在青石山以南百里,得益于青石派的庇护,自建村以来一直没有遭过妖兽之害。这一天,村民们像往常一样在鸡鸣时起床,各自吃过早饭便一起哟喝着来到村后的庄稼地。
“天啦,你们看!”
不知是谁哭号了一声,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昨天还密密麻麻长满了庄稼的田里,一夜之间成了一块块光秃秃的地皮,黄灰色的土壤暴露在晨光之下,在这青山间显得格外的扎眼。
“这,这……”村长周金喜冲进田里,跪坐在地上,使劲的扒开泥土,但显然,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庄稼都被埋在了土里。
“不会是妖怪干的吧!”一听有人提到妖怪,众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不可能,这里离青石山只有百里的路程,青石派可是天下第一大派,哪个妖怪敢在这里作乱啊!再说,想想咱们自从建村来的百年间,何时遇到过妖怪捣乱!”
“也对!”
“是啊!”听到青石派,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从众人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大家对青石派实力的认可。
“还是去找周大仙问问吧,他肯定知道!”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几个年轻点的上前扶起还沉寂在悲伤里的村长,一群人急急忙忙的往村里的土地庙赶去……
“大仙啦,大仙啦,你可要救救我们啊,这庄稼地一夜间全毁了,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啊!”还没进庙门,村长就失声痛哭起来。
“嚷什么,嚷什么!”庙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踏出了庙门,从他蓬松的头发上可以看出,他是刚刚睡醒。
“是村长啊,正要找你呢,昨天晚上县城的传令使来了一趟,说从今天开始就改成罗兰纪了,回头你组织大家把旧的爱兰历都收上来,县里派发的罗兰日历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真是的,昨晚送走传令使大人都是后半夜了,这刚睡下就被你们吵醒!”周大仙不满的瞅了瞅村长和站在一边的村民们。
对于一个庄稼汉来说,日历上写着爱兰还是罗兰显然没有他赖以生存的庄稼重要。此刻村长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周大仙的不满,慌慌张张的将村后的情况说了一遍,催促着周大仙快点去看看。
这个周大仙平时虽然仗着自己会一点点卜算的皮毛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但村里的收成一向关系到他的油水,此刻也不得不和村长一起在众人的簇拥下,心急火燎的赶到村后的田里。
周大仙走到曾经的麦地里,掏出三枚铜钱,合握于手中,闭眼念了长长的一串术语,然后将铜钱丢在地上。再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乱卦!从卦象中不能看出半点端倪。
周大仙所念的咒语其实是在请求地仙给予提示,此刻的卦象显示出,地仙根本不愿给出答案。
也实在怪周大仙才疏学浅,平日里测个普通老百姓的祸福生死倒也正好够用,如今这天地异象,再靠着这三枚铜钱和他那半吊子的相术,显然是行不通的。
“怎么样,怎么样。”村长在一旁不安的问着。
这些人一直以为我是神相门出来云游的弟子,这些年都将我奉为神灵般供着,如今说我测不出来,丢人是小,关键是在哪里再找这么一群傻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我。还有村里的三个寡妇,可都是看着我是神相门弟子的身份才每天晚上有求必应的伺候着,一旦被他们看穿了,这有鱼有肉有女人的日子可就难找了。
周大仙眼珠一转,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一定是不能说测不出来的。如是大叫一声不好道“此乃乱卦,意指天地异象,必有妖物!”
“可是,这青石山就离村子这么近,怎么会有妖怪,而且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我们这里出过妖怪啊!”
“是啊,是啊!”众人随声附和着,紧紧盯着愁眉紧锁的周大仙,希望大仙再给点更详细的解答。
“呃……”
正在周大仙吭吭哧哧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有人一边叫唤着一边沿着山路朝人群跑来。
“大牛,大牛,你家媳妇生了!是个儿子!”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拉住人群中的一个中年汉子,人群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显然没有看到自己的村庄适逢大变,自顾自的说着。
被称作大牛的男人一听自己媳妇生了,顿时将庄稼的事情忘在脑后,大笑着朝村里的方向跑去。
“这大牛啊,娶媳妇十年了,老婆才给他生了个小孩,真不容易啊!”众人的思绪经此一扰,稍稍的分了神,都在小声的说着大牛生小孩的事。
“十年不生!”周大仙暗暗嘀咕了一声,心思一转,阴仄仄的笑了笑,俯身朝村长耳语了几句。
“啊,不,不会吧!”村长张大了嘴巴,脸上一半吃惊,一半恐惧。
“会不会,去看看就知道!”周大仙佯装严肃的说道,一马当先的朝着村里走去。
惴惴不安的村长领着一群莫名其妙的村名紧紧的跟在后面。
“大牛,你们家小孩呢!”在周大仙的指示下,村长站在周大牛的门口叫道。
“村长,你看,这是我的儿子!”不明所以的周大牛抱着刚出世的儿子跑了出来,将小孩递到村长面前,好让他看得仔细。
“果然样貌丑陋,我就算到妖物在此!”周大仙斜斜的看了一眼,冷狠狠的说道。
一句话让周大牛手一抖,差点将小孩掉在地上。
“大,大仙,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小孩是妖物,莫要忘了你们夫妻俩十年不育,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小孩就出生了!”
“可可……”周大牛吭哧着想说一些话来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个在他心目中一直像神一样存在的人。
“好了,大牛,我知道你很伤心,但这世间妖物大多无形,许多都是经过人的十月怀胎铸成肉身。如今只是出生就已经有这么大的破坏,他日等孩子长大,我这全村人的性命都要搭进去啊!”周大仙见开始的严厉有了效果,缓和了脸色开始语重心长却又不动声色的威胁着。
围观的众人也终于看出端倪,纷纷小声的议论着,不时传来“杀死”“火烧”之类的词语。
“也罢!”周大牛埋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良久之后双目含泪的说道:“既是妖物,我也不留,我周大牛就没有养儿子的命。但毕竟是我孩子,要处死他,我也不忍。能不能让大仙通融下,让我们夫妻俩再看他一个月,一个月后再请大仙处置!”
“念在你得此一子也着实不易,就再容他一个月,等满月后,就将他放入盆中顺着村前的小河送走!”周大仙心中窃喜,脸上却装作为难的表情答应道。
如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青石山,青石峰上,一个背着双剑的青石弟子跪在青石殿大堂上,面带苦涩。
“我派早有规定,练功不可扰民,你却毁了一个村子的庄稼地。若是让人知道,你让我青石派情何以堪!”
“我也不想,本来只是试试平时修炼的成果,怎么料到一不小心就移平了整个山坡!”
“还敢狡辩!为了严肃派规,罚你在顶天峰上面壁半月。二师弟,你明天给周家坳送点银两粮食,要比他们损失的多。至于此事,如果周家坳里的人不曾察觉,就也不要再提了!”
……
罗兰历元月三十,周家坳的村民们聚在村前的小河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大仙将所谓的妖物放进木盆推进小河中。
周大牛夫妻两人跪在河岸上,小声啼哭着。
木盆顺流而下,刚刚满月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直到看不到木盆了,这哭声却依然清晰……
第二章 十年
秋天是凋零的季节,位于青石后山的青木森林,此刻是一片橙黄的海洋。当一阵轻风吹过,枯黄的叶子纷纷落下,沙沙声响成一片。清晨短暂的小雨让远山的轮廓十分清晰,湛蓝的天空没有半片白云,阳光轻轻洒下,凋零的树木仿佛正在酝酿着下一场生机。
丛林深处的一片开阔地上,一位白发披肩,穿着一身藏青色罩衫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闭目调神吐纳,许久之后,才长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微微佝偻的背显出了他的苍老,而脸上刀刻般密密麻麻的皱纹又显示出他的沧桑。
“今天是个好天气!”老者站在巨石上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着。呆呆的望了半晌,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把翠绿色的长笛,阳光照在上面,有流光一闪。
悠扬的笛声渐渐散开;世界似乎突然间安静下来,风更轻了,天更蓝了。忙着为过冬储存粮食的小动物们此刻都停了下来,静静的呆在原地,享受着美妙的音乐。一匹灰狼从巨石前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接着陆续的钻出更多,它们都静静的蹲坐在草地上,注视着吹笛的老人,眼光里写满了敬畏。
忽然从丛林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打破了这安详宁静的一幕。
“水渊!”老者停下吹奏,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还是个孩子!”短短的犹豫了片刻,老者一个跃身,只见半空中红光一闪,原本略显老态的老人落地的时候赫然变成了一只如巨石一般高大的狼,红色的毛发,巨大的尾巴,周身有股淡淡的气体萦绕。原本专心致志的聆听这场演奏的群狼也纷纷起身站到红狼的身后。红狼一身嚎叫,朝着丛林里飞奔而去。速度之快,只见一道红光在树木灌丛中穿梭,很快便将身后的狼群远远的抛开。
红狼一路疾驰,直到一面大湖前,这里虽是被树木环绕却是异常的安静,不见任何飞禽走兽的踪迹,湖水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一股淡淡的青黑色光芒,透着一股神秘和隐隐约约的邪恶。
离湖岸不远的地方漂着一只小木盆,似是从不远处的河道漂来的。红狼在岸边俯身低低的一声咆哮,就见一道红光在它体内咻的一声钻出,直射湖里的小木盆,卷起之后又迅速的返回稳稳的将木盆放到红狼面前。来不及细看盆里的东西,红狼便叼起木盆沿着原路往回狂奔,直到遇到在远远的地方等候的群狼方才停下。
变回人形的红狼微微的喘着粗气,这才看清盆里原来是一个包在破棉袄中的婴儿,盆壁上有用刀刻的字“生于罗兰元年元月元日晨!”此刻婴儿脸色紫红,解开被子可以看到他的肤色也是一般。
“居然还活着!”老者手抚在婴儿的胸口略带惊讶的说道。随后他用食指点在婴儿的眉心,暗暗运气,一股淡红色的光芒便沿着食指源源不断的注入婴儿体内。半盏茶的时间后,婴儿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老人停止输送,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孩子。大鼻子,大眼睛,大耳朵,大嘴巴,一看便是个丑坯子。
“难道就是因为你长的吓人才把你丢了吗?”老者一边帮孩子包好,一边问着。想到这么点大的孩子一定没法听懂,何况此刻还没有醒过来,又不由得自嘲的一笑。
“亚基!”
狼群里一匹白色的母狼走出队列,站到老人脚下,用头温柔的蹭了蹭老人的裤腿。
“每天给它喂点奶,就当你自己的孩子养,让他和亚飞一起长大。”老人将木盆推到名叫亚基的狼面前,亚基低头看了看盆里的孩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老夫此生将尽时遇到你,也算是一场缘分。你若不是躺在小木盆中漂进水渊,此刻怕是早已归西,便给你取名小木。姓嘛,当年主人的俗名原是姓陆,便用陆做你姓氏,你就叫陆小木!”
“陆小木!嗯,应该是个好名字吧!”老人看了看盆里的孩子,会心的一笑……
青木森林的树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南行的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时间就在这轮回和变迁中悄悄流逝。
十年,弹指即过!
青木森林深处,那面被称作水渊的大湖。此刻一个老人正坐在岸边,对着湖面自言自语。
“主人,又过了十年了。以前小木不在时,十年仿佛就只是我打了个瞌睡的时间,而现在,我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时间的流淌。那个躺在小木盆中奄奄一息的孩子,此刻已经长到跟小树苗一样高了。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我想,天劫在这个夏天离开之前就要到了。这十年,我没有教小木修真的法门,只是教他识字、吹笛和普通的狩猎。这孩子不仅长的丑,而且悟性慢,若不是在这远离尘世的丛林中生活,肯定是要被人欺负的。不过他的笛子吹的倒是很棒,我已经把自然气息送给他了。当年你用万年的通神木给我打了这把笛子,取名叫自然气息倒是一点不假。每次我吹响它,都能切身的感受到我身边的花、草、山川河流的声音,那匹叫做亚飞的小白狼,它每次听到从自然气息里吹奏出来的音乐时,我都能觉察出它的体内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滋生。也许自然气息不仅能融通自然万物,还能将自然中的某些力量种进虔诚聆听的灵魂里。如果亚飞真的能通过自然气息完成从野兽到妖兽的进化,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在我不在时,它能保护小木。”
“爷爷!赤狼爷爷!”远处传来孩子稚嫩的叫声和狼的嚎叫声!
“小木打猎回来了,我就不陪你的,过不了多少时间赤狼就能永远陪着你了!”被称为赤狼的老人起身朝着湖面悠悠的说道,随后转身朝陆小木的方向走去。
“爷爷,你怎么又跑水渊去了,害我到处找你。你这是欺负我和小飞没有凝水石!”看到老人从水渊区域里走出来,陆小木一把上去抱住他,略带不满的说道。他身后是和他一样高的白狼,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亚飞。亚飞不停的摇动着尾巴,呜呜的叫着,似乎很是赞同陆小木的说法。
“哈哈!小家伙就知道打爷爷凝水石的主意!”赤狼慈爱的摸了摸陆小木的头,说道:“爷爷的宝贝迟早都是要给你的,不过在给你之前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踏入水渊。这水渊区域有吮血之力,而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当年我从这里捡到你也是因为那时的你刚刚出生最是脆弱,这水渊对你的吮血之力不强。而且你还被放置在木盆之中,水渊的吮血之力是能够被木质的东西抵消一点的!”
“知道了,知道了,爷爷你烦不烦,这话都说过好多遍了!”陆小木嘟着嘴说道,“我知道爷爷关心我,所以我今天晚上要亲自做个烤全猪给爷爷吃!看!”陆小木从旁边的树丛里拖出一只成年的野猪,猪腰上有一处明显的箭伤,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致命伤是劲口的牙印。
“嗯,小木果然是个好猎手,不过亚飞是更好的猎手!”赤狼打趣的说道。
陆小木自知瞒不过老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催促道:“快回去吧,亚飞都饿了!”
一听此话,亚飞在旁边不断左扑右跳,显然对陆小木用它做借口十分不满。
赤狼开心的一阵大笑,然后两人一兽拖着猎物朝他们居住的山洞走去。
……
远离尘世烟火的深山老林中,夜晚总是显得格外的美丽。尤其是在这样月朗星稀的夜晚,能陪着爷爷坐在山洞前看月光,是陆小木看来最幸福的事。
可此刻坐在幸福的陆小木身边的赤狼,却一点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他看着一旁抱膝看着夜空的陆小木,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再也不能看着他长大,不能吃到他亲手为自己做的烤全猪。一种莫名的悲伤就开始如这黑夜一般将他笼罩。
小玉,在你离开我之后的五百年,我第一次生出了对这山河的眷恋!
……
第三章 千年一梦
“小木!”赤狼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陆小木回头朝赤狼亲切的一笑,“怎么了,爷爷!”
“爷爷……爷爷可能就要离开你了,你以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无比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赤狼的心有种难以言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