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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菊(寄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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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行老三的罗菊衣娇憨甜美、冰灵生俏,小嘴甜腻十分得人宠,她不像罗梅衣那般善口舌、懂谋略,专门算计人,但天生的聪慧狡黠有其姊的七分真传。

    唯一不同的是她比较善良,心眼虽多却不会用来害人,老是突发奇想的搞砸手上的事儿,张冠李戴偷错人家指定的货物。

    贼不一定只偷自己喜爱之物,有时她们闲来无事也会接些差事做做,一来练练身手,二来打发时间,三来还可以去观赏别人的收藏,何乐而不为呢?

    像这次罗梅衣要她在半路盗取卫天堡的血玉观音,她手巧人也巧的伸手一摸,倒让她摸出个玩意儿。

    只不过人家要的是观音,她得手一只血玉蟾蜍,虽是同一块血玉所分割出来的宝物,但意义却大为不同,惹得她平白的挨了大姊一顿冷嘲热讽。

    说来也巧合,竟让她在无意间发现血玉蟾蜍内的秘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藏宝图,但以她当贼多年的敏锐直觉,铁定也是价值不菲,不去玩玩似乎有点可惜。

    反正大姊、二姊前後离开红叶小筑,她们忙自个儿的事都来不及了,她爱玩多久就玩多久,不怕有人唠叨,这才是她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贼就是贼,还有分二流、三流的吗?」小乞儿满脸怀疑的一嗤。

    一知道是「自己人」,他的态度为之一变地用上吊眼睨人,少了先前的惊惶恐慌,多了一分你能奈我何的流里流气。

    总之是不怕她高喊捉贼,一个瘦不拉几的「同行」哪敌得了他的乞丐同伴,他随便一吆喝就有一大夥乞丐聚来吓得她腿软。

    「小鬼,你这轻蔑的口气听在姊姊耳里非常不痛快,像背上多了一根刺般。」她最忌讳人家说她只有半桶水的功夫,好像只能落於大姊、二姊之後。

    他不驯的一哼,两脚叉开地仰高鼻孔。「不然你想怎样?」

    捉他报官吗?

    超龄的冷笑浮现在他扁薄扬起的嘴角,一副被生活磨出来的老练,丝毫不认为她敢大声嚷嚷。

    大宋年间百姓都极为贫苦,除了少数商家和大富人家能过得无忧外,大多数的农家和贩夫走卒都是勒紧肚皮在过日子,能少一张嘴吃饭就尽量少一张,省得拖累全家人。

    所以街上的乞丐以老人和小孩居多,养不起孩子的父母只好任其自生自灭,抛老弃幼地勉强度过连年战乱,现在蛮夷又开始蠢动了。

    他小乞儿的身世就比较悲惨了,尚未出生就克死爹亲,不及三个月大娘亲又辞世西归,老实的祖父母听了道士的一派胡言就将他丢弃野外,准备让狼群叼了去。

    幸好他命大被个老乞丐给拾了,有粥吃粥,没粥啃树皮的赖活了六年,直到某一年冬雪冻死了老乞丐後,他才自食其力的四处行乞。

    只不过挨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三天吃不到一顿温饱的情况下,他渐渐的打起别人系在腰间荷包的主意。

    「不怎么样,本来打算见者有份三七分,现在倒是便宜我了。」一人独吞。

    罗菊衣笑笑地抛著绣上狻猊的银袋,一脸和气生财的俏模样。

    「你……偷了我的银子!」他跳起来要抢,可惜九岁大的身子看起来比七岁还瘦小,力不从心。

    「你的吗?我以为是刚刚那对主从所有。」唉!双足生得不长是一大悲哀,连她细瘦的手臂都构不著。

    「我……我……那是我先拿到手的,是我的!」气愤的双眼瞪得如牛鼻子上的铜铃般大,随著她的左抛右掷而转动火大的眼珠子。

    「在谁的手中就是谁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谁叫他没能好好磨练,抱在怀中的财物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

    火候不够。

    小乞儿的表情一沉,像要扑向她,「银子再不还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喔?怎么不客气?」她拭目以待。

    欺凌个头不到肩头的小乞儿是有些可耻,此事若传出去还真不好做人,堂堂的菊盗君子居然也是个凌弱之徒,盛名受累。

    可是这跳豆似的小人儿著实有趣,即使一身破烂脏污还挺有骨气的,明知技不如人还拚命抢她手里头的银袋,好像他还有机会夺回似的。

    只见他左扑右扑如扑蝶般想追上她粉嫩身影,几番跌倒又爬起的以手背抹鼻,下肯死心地随著她飘怱无踪的足尖一再落空。

    瞧他一头的汗和一脸不甘,心软的罗菊衣不忍再折腾,乱世出盗贼,贫民猛如虎,就给他几锭银子吃顿好的,养壮没长肉的小个头。

    「买馒头去吧!以後见到我记得留神点,不要让我摸光你身上的碎银铜板。」

    天空落下几锭银子雨,忙著捡拾的小乞儿急得脸发红,想追著轻笑而去的她夺回全部银两,又怕落在地上的银子会被人拾去,气急败坏的弯腰又跺脚,直说大白天见鬼了。

    风吹动杨柳,飘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留下一串串懊恼的咒骂声。

    西湖三映月,映出笑闹人生。

    华丽的画舫划过湖心,溅起层层白浪,琴瑟和鸣博君子展颜,一文落题「西湖春」。

 第二章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银子!」

    划破天际的一声喊叫如铜锣响起般,铿锵有力、落地声洪亮,宛如平静的湖心忽然投入千斤巨石,白浪溅高三尺余,落下无数涟漪向岸边漾去。

    一时间整间茶楼鸦雀无声,众目灼灼地往倚窗二楼雅座一瞟,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微露疑色,半晌後,大夥又谈笑风生地品茗。

    事不关己何必惹是非,哪有贼儿绫罗绸缎的穿得好似大家闺秀,面容姣好谈吐高雅,单侧面一瞧就足以称之为美人之姿,何须做贼自贬身价。

    何况有哪个偷儿敢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失主面前,无疑是自往虎口里投,让人逮个正著。

    所以一切又恢复平静,仿佛未有刚刚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没人当一回事的赋诵风月,为繁华似锦的杭州城带来更多的文史。

    「请问银子刻上你的名还是你的字,怎么它还有主人的?」人家哪有偷,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地黑吃黑而已。

    人娇嗓音柔,甜甜腻腻犹似刚起炉的雪花糕,含在口里化在心里,叫人酥软软的温了心房。

    「那明明是我的银袋,去年中秋在京城李老爹的铺子买的,我记得很清楚。」她还讨价还价了老半天,李老爹才肯割爱。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如何肯定它就是你的呢?」相仿的银袋满街都是,市集卖荷包的摊子随便一挑有一成排一样。

    「我……我……」要什么肯定,那根本就是她刚失窃的随身物。

    「我知道没钱装阔是不好的行为,但也不能诬赖别人偷钱,你有亲眼看见我行窃吗?」如果真被她瞧见了,那她也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表情坦荡的罗菊衣看不出一丝心虚,以两锭银子打发唱小曲的姑娘,没有愧色的与主从三人并桌而坐,并「点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当然,寻常的茶楼酒肆哪有进贡的好茶,她点的是一壶热水,自备一小包茶叶放在器皿里由小二倒水冲泡,她自得其乐地跟著旁人学起风雅。

    嗯,这窗外的风景好呀!有青山、有绿水,还有一头头很肥的羊羔子,出来一趟真是值得,不用来去匆匆赶著回林。

    难得闲情呀!

    「我……我是没看见你下手,可是那个银袋真的是我刚才掉的,袋口的丝线落了两针。」西凤急道。中原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别人的银袋还占为已有。

    拿高一看,罗菊衣惊讶的掩著唇轻笑。「真的耶!线掉了两针,和我一样不善女红。」

    一听,气得想用鞭子抽她的西凤怒拍桌子。「谁跟你一样不善女红?我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线才姑且著用。」

    「哇!姑娘好大的脾气,自个银两没保管好还迁怒他人,借题发挥找人晦气,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她的表情似在说:女红差劲也不会有人怪你,反正你这么泼辣可以驱魔避邪,连鬼也怯於近身。

    「你……你……」西凤当真恼上了火,指人的手指因压抑不住的怒意而发颤。

    「西凤,坐下,别引人注目。」

    一句简单而清冷的命令消弭了她一触可发的杀意,悻悻然的收回放在鞭子上的手,她不怎么情愿的拨弄杯盘,令它发出扰人的声响。

    「二少爷,绝对不能纵容不法之徒,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否则她绝不善罢甘休。

    不懂刺绣和针黹是她心头的痛,她最恨人家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只会舞鞭和玩蛇没有教养。

    「等我查明真相再行定论,勿妄加以臆测。」他心里清明得很。

    「哼!」西凤赌气的一撇嘴,拿茶当酒猛灌。

    气色不甚良好的楚天魂瞧她孩子气的行径未加多言,眼神清明的看向侧坐身边的率性女子。

    「这位姑娘贵姓大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娘说出门在外要小心行事,切记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她一向很听娘亲的叮嘱,不敢或忘。

    闻言,他并未动怒地还以谦逊一笑,「在下是柳月山庄楚天魂,排行第二,并非拐骗良家妇女的坏人。」

    「谁会把坏人两字写在脸上,你……咦!等等,你是楚家要死不死的药罐子老二?」跟鬼一样精明,却满身该死的病痛?

    「放肆,我家二少爷福泽绵厚。」身康体健与天同寿。

    一把锋利的剑往罗菊衣颈上一架,不见任何宽贷。

    「游龙,别吓著了人家,把剑收起来。」他几时也学起西凤的冲动来著?

    「是,二少爷。」表情不变,游龙冷然地收剑入鞘。

    吓……吓死人了,他还玩真的呀!开开玩笑居然动刀动剑,江湖传闻本就如此,不能拿来挂在嘴上吗?

    瞧瞧那脸上不正常的泛白,要说没病还真没几人会信,光是靠近他身边就能闻到一股淡淡药味,虽然不浓,却逃不过她灵敏的鼻子。

    做贼就是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任何小细微都得观察敏锐,一个轻忽都有可能使自己送命。

    毕竟她们姊妹游走的都是一些大门大户的人家,护院、侍卫肯定不在少数,有的甚至是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威赫人物,不谨慎点真要吃免费的牢饭了。

    轻功绝顶但武功不济的罗菊衣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专长,那就是看苗头不对就准备开溜,不会傻得留下来等死。

    瞧人家出手多快呀!扎扎实实地往她脖子一搁,以她偷鸡摸狗的三脚猫功夫哪能接个两、三招,不赶紧在脚底上抹油怎么成?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走错路、摸错了门,千山万水不必再相逢,後会无期。

    思及此,罗菊衣立即想起身要溜。

    「姑娘请留步。」

    不会吧!眼儿这么尖,她才一提脚就给盯上了。

    「当是有缘坐下来一聊吧!在下还有事请教。」他应该不是食人猛兽,不至於吓得她退避三舍。

    「呵呵呵!有缘、有缘,就怕剑老兄会有缘地抹上我这吞茶吞涎的咽喉。」说实在的,她还挺怕死的。

    「姑娘言重了,我这位随从是过於护主心切惊扰了你,在下在此以茶代酒向你赔礼。」茶杯一端,楚天魂有礼的予以致歉。

    先礼後兵,有鬼。「哪里、哪里,楚二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哪敢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她说得有几分怨,小嘴微噘,模样清丽可人,流露出被宠坏的小女儿娇气。

    「姑娘毋需忧心,若无在下的命令,他绝不敢任意伤人,这点望请宽心。」剑不伤人,伤人的是人心。

    楚天魂一再保证随从无害,儒雅的眼中透著与外表不符的刚毅,不卑不亢有著过人才智,圆滑的处事态度令手底下的人心悦诚服。

    他也看出她手中的银袋确实为西凤所有,而且为她所喜爱著,但他并不急著为属下索回所有物,仅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不可否认那道嫩黄的身影十分吸引人,令他为之闪神地多瞧两眼,暗自猜测她的出身和来处,希望能与她相处片刻。

    她有一双非常灵活的大眼睛,似吸收了天地灵气不带污浊,叫人一瞧打心底喜欢上。

    「在下在下,听来多刺耳,你一向都这么多礼吗?」与他们罗家的随性一比真难适应。

    罗菊衣有点受不了他一身文人气息,明明是个袖里掌控乾坤的市侩商人,偏生得文诌诌的如同一名白面书生,让人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罗家的教养不是三从四德、相夫教于,她们四姊妹从小背的是密密麻麻的盗训宝典,对於中规中矩的温吞男子不感兴趣,只有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的路没有交集。

    敛眉一笑,状似谦和的楚天魂举杯一敬,「姑娘若不嫌弃,何不唤我一声楚二哥。」

    「即使我是偷了你们银两的窃儿?」楚二哥?他倒真生冷不忌,一声二哥就想探她的底。

    她可不是竹衣那个蠢蛋,人家随便唬弄两句就信以为真,义兄义弟相交满天下,不取代价地义助窃物。

    「我知道并非你所为,而是一名七、八岁大的小乞儿。」他不会随意污小耍凰劭吹煤芮宄

    「也许是出自我授意呢!手脚下乾净的小乞儿通常有人在後头撑腰。」看他一脸冷静,她冷不防想起生性属狐的。

    虽然他们的表情不尽相同,但那种令人心底发毛的感觉还真熟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别人都是他手指下玩弄的小虫。

    「但不是你,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不会以一副施恩的嘴脸走近失主,反而会拿著那笔银两大肆挥霍。」

    或许她别有目的而来,却非小乞儿的头头,她身上没有混迹低下阶层的气味。

    「施恩的嘴脸?」有吗?

    罗菊衣摸摸相伴她十六年的柔嫩脸皮,不觉流露出得意扬扬的神采,她只是刚好走进和他们相同的茶楼,并非刻意尾随而至暴露身份。

    以一个手法高超的贼来说,她很少有机会在大白天出现於人群中,与寻常人无异地逛起大街,买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以往她只能在入夜之後出没,飞上人家的屋顶掀瓦翻砾,黑里去、暗里来,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最怕十五月圆之夜不好下手。

    她承认是有些不怀好意想让他们难堪,故意拿出被窃银袋里的银两打赏卖唱的姑娘,用意在於取笑他们的掉以轻心。

    唯一的失算是她没料到那个冷面的家伙那么厉害,一出剑快如闪电,差点摘了她的项上人头,害她身首分离回姥姥家吃香烛。

    「瞧你现在的模样就像吃错糕饼的小花猫,一脸错愕和不解。」不知错在何处。

    楚天魂意味深远的噙笑,凝眸注视不怎么服气的小脸,心里浮起想娇宠她的念头,浑然忘却身体所带来的一连串病痛。

    那是胎里带来的残疾,使他不能动刀习武,体力糟得让双亲一度以为养不活,几番折腾才勉强保有一息尚存获高人授助。

    「你说我像小花猫?!」她哪里像猫来著?大姊才是四姊妹中有爪子的那一位。

    他又笑了,「两腮一鼓,气呼呼的表情更像一只取宠的小猫。」

    黏人又爱撒娇,却不许人搔弄它的毛发,温驯的外表下有著爱玩的任性。

    「你,姓楚的,你存心要惹我发火吗?」下一次她会光临柳月山庄,偷光他的家产。

    「心平气自和,姑娘的火气太大容易伤肝,在下……楚二哥倒有几帖良方治治你的心疾。」她的缺点是疑心病太重和不轻易信任人。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桩,起码她能预先提防不轨之徒,躲过不必要的灾劫。

    「你……」哼!不气、不气,气了就中了他的诡计。「心机真重。」

    「咦,你说了什么?」他似乎听见什么心很重之类的自言自语。

    罗菊衣佯笑的拈起莲花指轻点穴心。「我是说楚二哥太过忧虑了,小妹的身子骨向来康泰,小病不生、大病不长,绝对活得比你久。」

    「那倒是,看得出来。」肤白胜雪,两颊桃红像掐得出水来,似不曾有过波折的活得开怀。

    他羡慕她有颗如鸟儿一般轻盈的心,无拘无束地潇洒来去,不须背负沉疴和责任。

    什么看得出来?这是一种讽刺吗?她不豫的嘟起嘴。「我也看得出来你走不到柳月山庄,迟早客死异乡无人收殓。」

    她话一说完,忠心护主的游龙又准备抽剑以待,烈性的西凤则怒目横视按著腰间软鞭,随时等著缠上她那不知死活的颈项。

    「呵……嗝!咳咳……承蒙……关、心……」笑岔了气的楚天魂猛然一咳,脸色发白地连连挥手要随从不必惊慌失措。

    「你没事吧?二少爷。」即使主子扬手一阻,冷脸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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