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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点滴，穆小婷扶着母亲下床走走。每次迈开步子就牵扯到腰椎，骨头错位似的疼。
母亲停下脚步，靠到墙上稍作休息，长叹一声，担忧地说：“小婷，我这腰不会是摔断了吧？还能好起来吗？我要是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呢，免得拖累你们姐妹。”
“妈，您看您说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第二天就着急，耐心点，过段日子就好了。”穆小婷握住母亲的手，宽慰道。
走道尽头，尚尚挣开穆小洣的手，向这边跑过来。
穆小婷抱起儿子，狠亲了两下，笑着问：“谁给尚尚买的巧克力？”
尚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宝贝暴露了，拿着巧克力盒子的小手背到身后，低头哧哧的笑，半响才说：“是昨天那位司机叔叔送给尚尚的……他家特别大，有很多好吃的。”
只要提到年轻小伙子，母亲立马来精神。她抓住尚尚肉嘟嘟的小手，饶有兴趣地问道：“今天是那位叔叔送你来医院的？人呢？”
尚尚刚要开口，站在旁边的穆小洣很有深意地干咳了两声。
小家伙咬着嘴唇，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琢磨着目前的形势，说还是不说？
“你嗓子痒就回房喝水，别在这儿吹暗哨。” 母亲不满地瞥了穆小洣一眼，然后鼓励尚尚说：“没事，有姥姥在这儿呢，大胆地说。”
“叔叔要来看姥姥，被小姨骂跑了。”尚尚说完，双手捂住眼睛，咧着嘴笑起来。
你这小叛徒，还知道害怕？！
第24章 榆钱儿飘香
穆小洣请了几天假，在医院照顾母亲。午饭时分，她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竟是莫晨枫发的。
“这个月你的大姨妈来了吗？友情提示，海南*一夜，未穿雨衣未打雨伞，危急时刻，请联系我！”
穆小洣一口热汤直接喷了出来，吓母亲一跳，“你这丫头，就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候。”
穆小洣放下碗筷，跑出病房，脑子里迅速盘算月经时间，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因为她的月经周期总是提前或推迟几天，她早习惯了，也就没在意。
验孕棒！
穆小洣刚走出医院，迎面就碰见莫晨枫。
“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干嘛去？”莫晨枫盯着她。
“我……我去……”在男人面前说这些事儿，穆小洣有点难以启齿。
莫晨枫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验孕棒，“这有！”
额？！
穆小洣意味深长地看了莫晨枫一眼，果然是情场老手，连这东西都配备齐全。
穆小洣走进卫生间，关门的瞬间，瞥见莫晨枫站在走道里等她，这种感觉好……奇怪！
“苍天保佑，上帝保佑，老爹保佑……我的人生已经演了一出荒唐的闹剧，千万不要再有狗血续集。”
穆小洣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地睁开眼睛，孕检棒上一条红线！
可爱的单杠红线，姑奶奶爱死你了，泪奔……
穆小洣推门走向莫晨枫，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色，她突然心里多出了一丝怜悯，怜悯自己。
男人都是吃干抹净，提上裤子走人的混蛋，女人的第一次交给这种男人，穆小洣心痛，自责。
“一切安全，你可以走了……莫晨枫，即使我怀孕，也跟你没半毛钱的关系，我绝不会赖上你，所以也请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别吓得跟死了爹似的。”
听到穆小洣没有怀孕，莫晨枫的眸中竟闪过一丝失望，那种淡淡的失望悄无声息爬过，惊吓到了他自己。不知何时有种感情潜移默化地植根到了他的心底，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穆小洣，你可以赖上我，缠上我，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负责？”
穆小洣冷笑，不屑地看向莫晨枫，“姓莫得，你真是被女人宠坏了，上学时也是，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渴望得到你的宠幸吗？你真是后宫戏看多了。”
“自以为是的那个人是你，穆小洣！你别以为眼大看人就清楚？错，眼大散光，还容易得风沙眼，白内障。”
“有病！”穆小洣冷哼一声，转身欲走，被莫晨枫拽住了手臂。
“你要干嘛？这楼层正好有精神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医生了。”穆小洣瞪向莫晨枫，等着接招，两人的相处之道从多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基调，“相看红眼，唇枪舌战。”
“穆小洣，做我女朋友。”莫晨枫深深地望向她，心里汹涌着期待。
穆小洣先是一愣，随即淡漠地说：“你还想再玩一次恶作剧吗？可惜这里没有你的脑残粉，戏白演了。”
记得初二那年的课间操，全校学生整齐地站在操场上，等待体育室里广播响起。喇叭里一阵嗡嗡声后，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子青涩的声音：“莫晨枫喜欢穆小洣，做我女朋友，做我女朋友……”
全校哗然！
女生群雄愤起，纷纷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利刃般投向队伍中的穆小洣。
耳边嘈杂的嘲笑声撕刮着她潮红的脸庞，她拔腿就往体育室跑去。一把无形的刀已磨的雪亮，她要看看是哪个贱人造谣陷害她，她要割掉他的舌头。
体育室的门敞着，里面只有一个人，莫晨枫。
“不是我，我刚跑进来。”莫晨枫瞪着眼珠子解释。
“你他妈的放屁！不是你，还能是鬼？”穆小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没有丝毫和解的余地。
“爱信不信！我喜欢你，会让你觉得很丢脸吗？”
“是！”穆小洣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才不喜欢你这种野蛮的丫头呢，少做梦。”莫晨枫狠狠地吼道，然后夺门而出。
在这之后，穆小洣的日子如芒在背，时不时地就被暗算。女生恐吓威胁的信件雪片般飞进她的课桌，自行车车袋被扎破，就连厕所墙上都写着辱骂她的话。
这一切都拜莫晨枫所赐！
所以……别再来这一套。
穆小米回到病房，担忧还未完全消除，因为这个月大姨妈还未来看她。
是生是死，还是未知数。
工作上长期加班加点，天天熬夜，毕竟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经不起折腾。这半年来内分泌失调，月信紊乱，经常延期好几天才来报到，穆小洣默默祈祷这次也是如此。
母亲住院的这些日子，卓越经常跑来探视，偶尔闲聊几句，礼貌周到，给母亲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卓医生有女朋友了吗？”母亲问穆小婷。
穆小婷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警惕地瞥了眼母亲，遂问道：“不知道，你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
母亲俯身向前，小声说：“给你妹妹介绍介绍，我看卓医生脾气品行都不错，很合适小洣。她那个火爆脾气，要是再找个脾气大得，两人结了婚还不得天天打架呀，性格得互补才好。”
穆小婷只敷衍地嗯了声，继续削苹果。
“那个司机叫莫沉枫吧，听小洣说也是二婚，家庭条件不错的，看样子和尚尚相处的很好，这几天还嚷着想见莫叔叔呢。这个人，你可以考虑考虑。”老太太身体稍微好些，又开始点鸳鸯谱了。
穆小婷把削好的苹果往母亲手里一放，起身离开了病房，“妈，我要忙了。”
“这死丫头，一个个都不领我的情，我这颗心操碎了，还被人当成烂玻璃片呢。”母亲恨恨地咬了一口苹果，开始盘算出院的日子。这医院跟吸血鬼似的，花钱太快了，腰疼腿疼的老毛病，还是回家躺着吧。
母亲出院后就开始盘算请莫沉枫和卓越来家里吃饭，可惜两个闺女根本不接这茬儿。
穆小洣上班后，直接被安排做冯薇薇的助理。想要保住工作，便无法拒绝，生活中很多时候不是选择题，而是“被选择题”。
穆小洣拖着疲惫的身子，推门就看到两个大男人坐在她家破旧的沙发上，莫晨枫和卓越。
又一个逃不掉的“被选择题”。
母亲从厨房里笑嘻嘻地走出来，吩咐穆小洣快去帮姐姐做饭，并看似无意地把两个女儿夸了一番。
大女儿温婉贤惠，二女儿聪明伶俐。
听在穆小洣耳朵里，浑身起鸡皮疙瘩，母亲也太能编了，她平时的原话是：“一个木头疙瘩，软弱可欺；一个捏不住的跳蚤，上窜下跳。”
穆小洣绷着脸，穿过客厅，来到厨房，看见姐姐正手脚麻利地做着拿手菜。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鸿门宴？咱妈可真行，在家呆着太屈才了，真该去外交部混，明天就能把奥巴马弄中国来。”穆小洣信手掰了半根黄瓜，卡擦卡擦地吃起来，工作上已经一肚子气了，回到家也不得清静。
穆小婷倒是淡定，气定神闲地拿着铲子翻炒鱼片，嫩白的鱼片渐渐在窝里翻炒成了焦黄色，看着就有食欲。
“既来之则安之……小洣剥点蒜。”
“你说咱妈到底想干嘛呀，家庭式相亲大会？她可真神通广大，怎么联系上这俩人的？”穆小洣边剥蒜，边问道。
“咱们手机里有他俩的电话号码呀。”穆小婷无奈地说。
“呵，这老间谍，藏得真够深得。”
莫沉枫踱步到厨房门边，恰巧听到“老间谍”三个字，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这个穆小洣嘴确实够损的，简直就是他和他家老爷子的翻版啊。
“要不要帮忙？”莫沉枫笑着走进厨房。
穆小洣板着脸也不搭理他，只低头剥蒜皮儿。
穆小婷忙推托说不用，让莫沉枫到外面等下，马上就好了。谁知这个莫晨枫不仅不走，还像模像样地拿起笋切起来，一会功夫，就切出了一堆漂亮的笋丝。
目光在橱柜里上下翻找，最后定格在一瓶豆萁老干妈酱上。红色的酱液倒进油窝里，立马冒出滋滋的翻炒声，香辣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味觉。
穆小洣嫌弃地撇撇嘴，凑上前看窝里快速翻炒的笋丝，“当心点，别把我家的锅铲烂了……瞎浪费食材，这乱七八糟的能吃吗？你自己弄得自己吃啊，不许浪费东西。”
莫沉枫也不顶嘴，自信满满地斜睨了她一眼，继续快速翻动铲子，煤气罩开到了最大，火舌不时地窜到锅沿上来。
莫沉枫白色的衬衣袖口高高地挽起，浅蓝色牛仔裤搭配休闲鞋，青春帅气自不必说，此时更是平添了好男人的居家气质。
穆小婷站在一旁，看着妹妹和莫沉枫时不时地斗嘴，水火不容，跟斗鸡似的谁也不服气。谁知道呢，缘分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着瞧吧。
饭桌上的气氛超乎意料的热闹，尚尚咯咯的笑声更是感染着在座各位。
母亲干咳了两声，端起酒杯，首先感谢莫沉枫那晚的见义勇为，开车相送，然后感谢卓越恪尽职守，待患者如亲人。说着说着，俨然成了职工表扬大会，母亲领导似的发言像模像样，最后大家非常配合地举杯同庆。
“我说对了吧，咱妈该进外交部，瞧这范儿装得多像啊。”穆小洣凑到姐姐耳边悄声说。
卓越腼腆地笑笑，酒刚入口，脸就红透了半边天。穆小婷担忧地看向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了卓越碗里。
卓越看向穆小婷，她意识到他的注视，慌忙低头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这两年离婚后的生活，让穆小婷觉得特别累，周边人的议论，图谋不轨者的骚扰，几次相亲未果后，也就不想再找男人了。因为在那些男人眼里，尚尚成了累赘。
其中有一个在银行上班的相亲对象，和穆小婷相处得也不错，最后的问题就是他要求签署一个协议，尚尚以后上学结婚买房等等费用均与他无关。
现在她只想和儿子过安静的日子，看着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和满足。
“小莫的厨艺真不错啊，好吃好吃。”母亲细细地品着辣炒笋丝，啧啧赞叹。
真的假的？你就捧他吧！穆小洣才不信，莫晨枫炒的菜，她压根儿不尝。
穆小婷和卓越也连连夸好吃，油而不腻，保存了笋丝的清爽，微辣的口感很适合北方人的口味。
“晨枫，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绝活啊，确实不错。”卓越真诚地说。
“其实我有很多优点，只是有些人眼大散光看不见。”莫晨枫看似无意地瞥了穆小洣一眼。
尚尚端着自己的碗筷非得挨着莫晨枫坐，小嘴吃得欢，直嚷嚷着让莫叔叔留下来给他做饭吃。
穆小婷夹了笋丝放到穆小洣碗里，微抬下巴示意她尝尝。
穆小洣心里不乐意，总不能挑出来扔掉吧，只能勉为其难地往嘴里塞。
味蕾一声尖叫，哇塞，人间美味啊，清爽麻辣正对她的胃口。这“酱油猴子”做菜的水准赶上酒店大厨了，可他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二代从哪学来的这本事啊？
穆小洣波澜不惊地偷偷看了笋丝一眼，好想……好想再吃上几口，自尊与食欲激烈斗争中。
红烧排骨，辣炒鸡丁等这些菜还剩很多，那盘爆炒笋丝却几欲见底了。
穆小洣痛下决心，打算把最后一筷子笋丝扒拉到自己碗里。就算给莫晨枫面子吧，毕竟是在她家嘛，主人要有主人的风度。
她拿起筷子刚进攻到半空中，堪堪停在了那里。莫晨枫长臂一伸，夹走了最后那点笋丝，盘子空了。
“真是自己捧自己的场。”穆小洣不屑地小声嘀咕，筷子落下，夹了个鸡爪狠狠地啃起来，活似那可怜的鸡爪生前挠过她似得，被报复般地撕扯着皮肉。
晚饭还没吃完，卓越就接了个电话，医院急诊，只得先告辞。
母亲搞不清楚状况，催促穆小洣去送送。穆小洣倒是听话，倏地站起来对莫晨枫说：“你不是还有事吗？你们一起走吧。”
莫晨枫愕然地抬起头，一脸懵懂地说：“我没事啊，可以留下来陪阿姨说会儿话。”
瞬间石化！穆小洣瞪了他数秒，起身离开。
第25章 不幸中标
穆小婷送走卓越，开始忙着收拾碗筷。莫晨枫陪着母亲聊天，眼神不时地飘向穆小洣紧闭的房门，尚尚在安装挖土机玩具，装上一个零件就骄傲地拿给莫晨枫看。
尚尚装好挖土机，又把一张大拼图拖了出来，拉着莫晨枫和他一起玩。
莫晨枫索性坐到泡沫垫上一本正经地玩起了拼图，尚尚趴在他身边，崇拜地观摩。
老式时钟暗哑地敲了十下，莫晨枫从拼图中回过神来，侧首发现尚尚已不知去向。他才惊觉自己沉迷于拼拼图，竟没发觉孩子没了。
他尴尬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母亲躺在竹椅上睡着了。宁静的夜晚，电视节目嗡嗡的声音格外刺耳。
慕小婷带上卧室的门走了过来，温婉地说：“尚尚这孩子趴在你身边睡着了……哇，真漂亮，小洣最喜欢这张拼图了。前几天我妈不小心给她碰掉了地上，她发了好一顿脾气呢。”
“穆小洣喜欢草原？碧蓝的天空下，牧羊，赛马……”莫晨枫的手指轻柔地游走拼图上，目光似乎穿越了单调地画板，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深邃的双眸里溢满了柔情。
“是啊，她总是说辞职不干了，去草原牧羊放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呵呵，小洣外表看着强悍，其实很单纯，有时甚至幼稚。”穆小婷说起妹妹，无奈地摇摇头。
婚姻的失败使穆小婷更理智地认清了现实，在她眼里，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雾里看花，花更美。一旦雾霭散去，所谓的情意便不攻自破。
莫晨枫唇角深深地弯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保留一份本真的傻气很可贵。”
“你等下，我去叫小洣。”
穆小婷转身要去敲门，莫晨枫没让，低声说：“不打扰她了，我回去了。”
走出穆家的小院，莫晨枫伫立在榆树下，树上的知了声声叫个不停，生怕人们忽略了它们短暂的生命。
莫晨枫抬头望向树冠，清冷的月光滤过枝枝蔓蔓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惚间，时光倒转十几载。
四月花开，榆树飘香，嫩生生的榆钱儿馋坏了孩子们。他们兴奋地撒欢儿，上蹿下跳，有的端着盆子，有的挽着篮子，一个个仰着脸盯着树杈，忽东忽西地捡拾扔下来的榆钱儿。
刚刚搬来麻花胡同的莫晨枫恰巧路过，好奇地抬头望去，树杈上一个身穿白色衬衣，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正灿烂地笑着，女将军般指挥孩子们捡起她扔下去的榆钱儿。
翠绿的榆钱树上，她笑颜如花，明媚的大眼睛忽闪着，透着挡不住的机灵劲儿。
他呆呆地站在榆树下，满天满地的榆钱儿裹挟着淳朴的香气飘然而下，落在他的脚边。而她，落在了他的心里，轻轻地，悄悄地，不请自入地住了进来。
或许，那些年，连年少的小主人也不清楚那份懵懂的青涩的爱恋从何而起……
莫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