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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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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苏凡正在学堂教课,学生顽皮,不肯好好地背书,硬板起脸训几句,过一会儿又闹得炸开了锅似的。 
正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人在门外问:“苏先生在吗?” 
苏凡出门一看,是那颜家的小厮,常听他家公子唤他颜安。 
“学生就是。” 
颜安从袖中摸出本书交到他手里: 
“我家公子临上京前让小的转交给公子。” 
说罢,便走了。 
苏凡翻来看,竟是手抄的诗集。那遒劲俊挺的字迹眼熟的很。开篇第一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便再也翻不下去了,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里头学生们的喧闹声远得好似是天边传来的。 
有些意外地看到家里空无一人,那只天天窝在软椅上挑着眉责怪他:“慢死了!是要饿死我是不是?”的狐狸竟然不在。 
一路上都有些神思恍惚的苏凡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晚说好是去齐伯家的。早两天齐伯就跑来三请四请过了。知道篱落爱他家的桂花酒,自己纵使心里不好意思,嘴上还是应了。 
那贪嘴的狐大概是等不及他回来,所以自己先去了吧?苏凡思忖着。 
找了张椅子慢慢坐下,将怀里的诗集放到桌上。烛火幽幽,空无一字的封页染上了点昏黄的色彩,好似落日一般。 
便是那一年,夫子教念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谁没有背会谁就不许回家。那时苏凡刚入学堂,底子薄,跟不上。及至黄昏,所有孩子都一蹦一跳地走了,就只剩苏凡一人在案前着急,越急越是不会背,记了前一句死活想不起后一句。夫子气急,说要是日落前还是不会背就要挨戒尺罚了。苏凡害怕,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背得更不全。 
“夫子莫气,让学生来教教他吧。”有人对夫子说。 
抬起头来看,杏黄衫子墨黑的发,同样墨黑的眼一望不见底。 
子卿,学堂里功课最好的颜子卿。夫子教的他会得最快,有些夫子没有教的他也会。这诗,夫子只念了一遍他就会了,同窗们羡慕,他淡淡地说,家中请的先生早已教过,没什么。众人“哇——”的一声,更为羡慕。他只翘了翘嘴角,视线往这里一扫,苏凡赶紧低下头佯装看书。其实,唇咬得死紧。 
有些人,天生便是用来让人嫉妒的。 
夫子“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又吩咐了两句就出了学堂。 
“你莫急,定了定神再背。”他说。 
苏凡点点头,脸上不争气地烧了一大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不记得最后是怎样背会的,只记得那人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连晚上做梦时,梦里也是一句又一句的“关关雎鸠…君子好逑…” 
当时自己不过十岁,他也不过十一,却俨然是大人的样子了。哪里像自己,只会哭鼻子。 
唇角微微弯起。 
还有那一年,同窗携手郊游。仿古人流觞曲水,杯驻于前者便要赋诗一首。苏凡生性内向,最不擅长这样当众展才的事。可那杯子似跟他过不去一般,隔三差五地就要在他面前停上一停。手足无措间,又是子卿替他解了围,不但代他赋诗还要痛饮三大杯算作处罚。几杯酒下肚,面红耳赤,被众人笑称是大姑娘抹了新胭脂。他依旧淡淡地笑,只轻轻对自己说:“没事的,你放心。”只怕当时自己的脸比他更红。 
… 
“哟…好事近了,难怪笑这么欢。呵…” 
轻笑声打断了他的回忆。苏凡猛然惊醒,看门外天色,自己竟发了这么久的呆。 
“怎么?是在下打断了苏先生的好梦么?苏先生大慈大悲可休要同小人一般见识。”篱落见他不作声,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 
他果真要娶妻,还乐得很!心里开始为这认知不舒服起来,体内的酒液一阵阵上涌,热得好似着了火一般。于是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嘴: 
“还不知苏先生何时小登科?是不能大登科所以小登科么?你说这书呆子还真是执拗,知道自己没有本事金榜题名讨个公主,就娶个村姑说是小登科,不就是要圆个登科的梦么?也不怕旁人笑话!告诉你!村姑怎么能跟公主比?你这小小的登科拿什么同人家大登科比?配么?配得起么?嗯?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呵呵…怎么不笑了?笑呀,要不要我去隔壁把师娘请来?还挑什么日子呀,乘今晚月黑风高,往床上一滚就得了。本大仙亲自给你保媒,这面子够大了吧?嗯?…看,我都忘了,我该先去和师娘大人请个安呐,以后小的在这里住着,先生千万不要嫌弃我碍眼呐…” 
苏凡见他步伐不稳,虚虚地斜靠在门边,双目迷离,腮边挂了两团酡红。手里还抱了只土酒坛。便知他是醉了。暗暗地叹一口气,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起身去扶他: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人家都睡了,休要吵闹,打扰了人家就不好了。” 
狐狸甩开他的手,软软地靠着门框子往地上歪。嘴里还嚷着:“不要!谁要你扶!你去扶你那新娘子吧…本大仙缺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苏凡听得莫明,又不能放任他不管。蹲下身宽慰他:“起来吧,有什么事进了屋再说。现在晚上天凉,坐地上沾了寒气对身子不好。更何况你是个修行的人,更不能这般胡闹。” 
又逗他:“可是今晚齐伯家的饭菜不对口味?下次再来请我不答应就是了。我已经应了张嫂,你不是爱吃她们家的鲫鱼么?我们明晚就去。” 
如是这般,好说歹说,篱落就是不肯开口也不肯起身。只背着脸,尖尖的指尖在门框上抓出一道又一道印子。 
苏凡见说不动他,无奈地起身。就这样让他醒醒酒也好,又怕他着凉,想进屋给他拿件厚实点的衣服披在身上。 
人才刚转过身,背后就有人叹气:“果然呐,要娶妻的人就是不一样。人还没过门呢,就不顾自家的表兄了。” 
回过头,篱落仍旧缩在门边,一双淡金色的眼隔着迷离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仿佛苏凡当真不要他了一般。 
苏凡心说,不是你不让扶么?但还是不忍心,又过去搀他。 
谁知,才一伸手就被他拉了过去。 
篱落一手抓着苏凡的手,另一手穿过苏凡的腋下搭在腰间,整个胸膛紧紧地贴着苏凡的背,下巴抵在苏凡肩上,就如同从背后环抱着他。 
苏凡一怔。就听一个声音带着酒气在他耳边轻咬:“怎么不进屋?不怕我着凉么?” 
脸上热得仿佛醉倒的人是他: 
“嗯…哦!” 
方要举步,院外有人问:“苏先生可在家?” 
伴着询问声,人已经进了院子。月光下俏生生站了个绿衣的女子,星目流转,樱唇半启:“兰芷有事要同苏先生商量。” 
“哼!”狐狸似乎又生气了。松开苏凡转身进了内室。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摔上,墙上抖落不少石灰。 
“这…”苏凡有些尴尬,“让兰芷姑娘见怪了。” 
“先生不要客气。兰芷…兰芷是来问先生一件事…” 
“姑娘但问无妨。” 
“那就恕兰芷冒昧了。”兰芷咬了咬唇,似下了决心般开口,“敢问先生,可真愿娶兰芷为妻?” 
月光下看那眼,竟决绝得仿佛是要赴死。 
苏凡骇然,想不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当日只是为了宽老师的心才随口答应要考虑,可哪里真正考虑过,此时被问,不禁有些踌躇:“这…我…” 
“先生只要回答小女是或不是。” 
“这…” 
“先生!” 
“婚姻之事,非同儿戏,小可…小可…小可实在不能一人作主。目下…目下…”苏凡见她追问只能尽力搪塞。 
“如若小女子无耻,求先生一定要娶小女子呢?” 
“啊?!”苏凡又是一惊。看那兰芷,却已是双目含泪,满脸凄苦之色。 
“便求先生娶小女过门吧…”见苏凡犹疑,兰芷一下跪倒就拜,“先生于小女之恩,小女来世必做牛做马以报万一!小女子先在这里给先生磕头了! 
“你…这!”苏凡赶忙将她扶起,“姑娘有事便请直说吧。在下如能帮到一二,必倾力为之。” 
“那…可请先生往无人处一叙?”兰芷这才止了哭,但仍紧紧看着苏凡,眼中满是哀求。 
苏凡想了想,答应了。跟着兰芷出了自家院子。 
那一夜,苏凡没有回来。篱落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支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响动。 
院外有什么声响,似乎门被推了一下。接着“喵——”的一声。 
死猫!没事儿你挠什么门?这是你挠的门么?明天把你坐成一锅“龙虎斗”,我看你还挠! 
又有什么声响,似乎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接着“汪——”的一声。 
死狗!大半夜的你串什么门?这院子是给你串门用的么?明天把你切成块红烧着吃,我看你还串! 
墙上有什么动静,似乎有人爬上了墙头。接着“喔喔喔——”的一声。 
死鸡!大清早的你打什么鸣?打鸣用那么勤快么?本大爷现在就咬断你的脖子,我看你还打! 
实在睡不着,不对,是睡饱了。狐狸跑去堂屋坐着,眼巴巴地看着那竹篱笆门。 
直到等得不耐烦,随手又挠了一墙印子后,才见苏凡一身疲惫地走了进来。 
“哟,难为你还记得回来。”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开口就是嘲讽。 
苏凡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不久,端出一碟馒头:“学堂快上课了,你就将就下吧。厨房里还有些米,中午你就自己熬碗粥。” 
说罢,不等篱落回答就去了学堂。 
狐狸坐在椅上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心中一恼,袖子一拂,碟子立时粉身碎骨,里边的馒头滚到了脚边。抬脚想踩,怎么也踩不下去。 
“哼!” 
把那馒头看了半晌,袖子再一拂,那碟子还是好端端放在桌上的模样。 
想出门散个心,一脚刚跨出就见隔壁的王婶正挨个敲着各家的门: 
“张家嫂子,下月初八,我家兰芷出阁,你可得来呀!” 
“李家他哥,我家兰芷的好日子,你一定要来啊!下月初八!说什么贺礼呀,大家乡里乡亲的,见外不是?” 
“曹家大妹子,我家兰芷要出阁了!就是和苏先生,一定来喝喜酒啊!对了,上次在你那边看到那鸳鸯绣得真好看,能不能给我们家兰芷绣一个?拿来当红盖头一定最合适!” 
“…” 
转眼瞧见篱落,忙扭着胖胖的腰身过来打招呼:“哟!他表哥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小门小户的,您千万要多担待呀!咱家兰芷以后就托你家苏先生多多照顾了!这孩子不懂事,表哥您也多包涵呐!”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清早时冷淡的神态在眼前不断地扩大再扩大。是不是以后就都这般待我了?所有的好都要去给那个什么混蛋娘子了?不再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了? 
娶妻?谁准了?! 
心念一转,篱落拔腿就往学堂跑。 
学堂里的学生们都在读书:“参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见篱落跑了进来,苏凡首先就愣了,赶紧抓过他的袖子往门外拖。 
篱落任他拖着,只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 
“你怎么来了?”苏凡有些焦急,这狐狸怎么总生事? 
“你、你是不是要娶妻了?”篱落沉声问道。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得急,心头“别别”直跳。 
苏凡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篱落不作声了,甩开苏凡的手,身形一跃就掠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了?”苏凡有些不明白。 
想到昨晚的情形,还真是混乱的局面。自己是不是真的老好人当惯了,才摊上这样的事? 
为什么旁人总是有事要帮忙了才想到来找他呢?自己也是人呵,也有苦处和难处,也讨厌一个人时的寂寞孤单。 
于是又想起了那一个黄昏,有人陪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耳边的声音温润如水,依稀恍如昨日。 

第四章 
“兰芷啊,我上你二姨家转转。院子里的鸡你看着点,别让跑出院子,不然就找不回来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兰芷红着眼圈坐在床边。 
还有声音隔着墙传来:“诶哟喂,他王婶呀!恭喜呀!多好的福气呀,您老是苦尽甘来了…” 
听在耳里,硬吞下肚的酸楚在心里漫开再漫开,漫成眼前一阵模糊。咬破了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乡下人家里墙薄,被听到了受不起满庄的流言蜚语。 
摊开紧握成拳的手掌,掌中静静躺了一方墨玉。厚实狭长,似是说书先生口中王孙公子腰间的配饰。最稀奇的是,明明通体黝黑却泛出五色光,炫彩缤纷,煞是夺目。玉中间夹了几道红痕,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狂草的“狼”字,衬着四周毫无瑕疵的黑,越发红得鲜亮,血也似的。 
庄里的姑娘间流传:月圆之夜,如果在清河里沐浴更衣,然后焚香祷告,就可求来一段好姻缘。闺房里的悄悄话,附在耳边轻轻说,彼此都羞了个大红脸。一边绞着衣角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害臊!”一边心里头跳得自己都能听到声响。你推我,我推你,小心翼翼翼暗地里约了个期。 
四月前,清河边,一轮圆月高悬。 
几个要好姐妹在岸边扭捏着要反悔。兰芷生性爽快,解了扣子第一个下河:“来都来了,还羞什么?大半夜的,谁会来这儿看你?” 
河水清凉,浸在里头甚是舒服,不觉慢慢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四下无人,雾气迷蒙。刚要扬声寻找那些同来的女孩,,岸边有人朗声大笑: 
“真没料到,夜半来此喝口水竟能看到如此好风景。” 
心头一惊,凝神看岸上那人。黑衣黑发,几乎快要融进茫茫夜色里。他拾起地上的肚兜送到鼻前嗅,半睁半开的眼里一半轻佻一半邪魅。 
羞得无处藏身,勉力将自己的身子往水里躲。心如鹿撞,那张俊朗的脸夺尽月色光华,叫人恨也恨不起来。 
“看来是在下唐突美人了。”她的肚兜还在他手中,又深深闻了一闻,他笑得意味深长,“那便后会有期。” 
来去如风,只看到肚兜飘飘摇摇又坠入草丛,岸上哪里有人? 
“兰芷,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同来的姐妹拉她。 
慢慢转过头,有些迷茫,莫不是梦么? 
穿衣时,有什么从衣服里掉出来,幽幽一方墨玉。攥在手里,一路烫到心底。 
竟不是梦。 
后来几天,夜不能寐。有人轻轻叩门,急急跑去开了,夜风涌入,衣衫飞扬,门外的人黑衣黑发快要淹没在夜色里。 
“前日在下不慎丢了件东西,不知姑娘可曾拾到?”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越想越是止不住落泪,引得胃中一阵翻滚,酸涩上冲,喉头一阵发痒,不得不靠着床头干呕起来。伸出一手放在小腹上安抚: 
“乖,再忍忍吧…” 
泣不成声。 
“你怀孕了?”陌生的声音响起。 
银发,白衫,淡金瞳。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来,十指尖尖,点点锐利的光。 
“你、怀、孕、了!”这次不是问句。他一字一顿,似是从紧咬的牙间硬挤出来。 
遍体生寒,颤得说不出一个字。 
篱落停在她面前不远处,没有再上前。淡金色的眼厌恶地看着眼前捂着腹部不断往床内缩的女人:“那个书呆子娶你就是为了这个?” 
见兰芷点头,白纱衣无风自动,手起掌落,坚实的杉木桌化作一地白粉。 
“我…”兰芷挣扎着想要辩解,“我…我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我…” 
篱落不客气地打断她:“所以你就可以不顾别人的处境?” 
泛着金色的眸子似是看着兰芷又似看着别的什么,先前怨毒后又流露出一点哀悯: 
“凭什么?就因为他之前吃了你家一口饭,还是因为穿了你家一件衣?所以让他戴着顶绿帽替别人养孩子!柿子软就拼命地捏是不是?你顾着你的孩子所以就可以不管别家孩子的死活?算好了对不对?苏先生心肠好,哭两声就一定会点头;苏先生老好人,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会好好对待;苏先生面子薄,老婆红杏出墙也不敢骂一声‘贱人’…对不对?!嗯?!” 
深吸一口气,篱落抬脚出门,“同样都是人,不要以为别人的心就不是肉做的;没有说‘不’,不代表就是甘愿。你好好记住!” 
走到院子中,肥大的母鸡领着群小鸡排成一行散步。见着篱落,母鸡“咯——”的一声尖叫,不顾那步履蹒跚的小鸡就扑腾着翅膀往墙上跳。小鸡们也摇摆着四下逃窜,蒙头一跑,两只撞到了一起,腿软得再站不起来。一时间,“咯咯…”“唧唧…”的鸡叫声伴着里面兰芷的哭声,好不热闹。 
去!一脚踢飞那只晕倒在他脚边的小鸡仔。瘦成这样也敢送上门,还不够你狐大爷塞牙缝的,长几两肉再来! 
这一天,篱落没有去别家蹭饭。苏凡有些讶异,随即盛了碗米饭送到他手上。 
菜色很简单,炒青菜,炖鸡蛋。狐狸意外地没有吵闹,一口一口低头扒饭。倒是苏凡觉得不自在,拉过那碟青菜,把鸡蛋往篱落面前推了推。 
篱落抬起头,嘴动了动,一声不吭地端起青菜全部倒进自己碗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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