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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看着这个曾塞满她少女时代所有美梦的男子的背影，不知何时已亲切如那件白色的芭蕾舞裙般了，以前的种种早已枯萎的记忆又如枯木逢春般悄悄然发起芽来。
这简短的谈话使得雪如一整晚都陷在一种恍惚的境况中。宋玉也没工夫注意她，只是喋喋不休地在白选面前数落嘉丽。白选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即使心里很满意嘉丽今晚的大度，但表面上也只能应和他这个厉害的老婆。
后来几天，白嘉丽几乎每天都约雪如逛街、吃饭，或喝下午茶。雪如本以为她们终于可以像真正的姐妹那样，尽情地谈论一些闺蜜间的话题，比如：聊聊明星的八卦，谈谈喜欢哪位设计师的服装，上学有哪些男生追过自己，各自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等等诸如此类狗血的话题。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她们也谈这些，但白嘉丽更多的时候总会提起雪如和正佑在一起时的事，或者自己和李明泽交往中的事。这让雪如很受煎熬，她想告诉嘉丽姐“她和正佑已经结束了，现在她喜欢明泽哥”，但每次当她鼓足勇气准备说是，总是被嘉丽拦住，有时她都觉得她是有意的，又不好和妈妈说这件事，要不然以妈妈的脾气肯定会训斥嘉丽姐，到时自己就成了破坏姐妹情的罪魁祸首了，所以便只能暂时不作声，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
第30章 无法抑制的想念
珍熙的房租快到期了，其实也不算到期，但因为上次交房租时拖欠了很久，才被房东下了“逐客令”。所以她只能决定再在苏菲家的老房子里住一段时间。那房子是在老城区，离市中心不远，房租也比别的地方便宜很多，就是没什么人住，有点荒凉。
看着车外藤蔓纵横的世界，她想起了三年前刚毕业时，苏菲带她第一次来这的情景。那些从一户户斑驳的围墙上长出的暗绿色的藤蔓，拼命地伸到她面前，仿佛一只只青筋暴露的手，令她毛骨悚然。那时候，因为没有依靠才住在这里，如今三年过去了，她又被迫来到了这里。
“就像是魔咒”，她在心里这样念叨着。
但如今对这儿的感觉却不是三年前单纯的恐惧，更多的是失落，甚至有一点绝望。车轮的摩擦声在石板路上摩擦的声音，给这本就寂寥的巷子又染上了一层尖锐的寒意。
搬家公司的车突然停了下来，其实也不是“突然”，只是她之前想的出神，没意识到车速放慢了，一直匀速前进的思绪便随着车窗外突然静止的绿藤戛然而止，就像脱离肉体的灵魂突然被打回肉体的躯壳里一般。
“确定是这里吗？”司机看着四周的环境，不敢相信。
“对！”珍熙下了车，从包里取出两张人民币，“麻烦你了！”
“不用谢！”他接过钱，照着太阳光仔细核实了一下，才揣进口袋里，上了车。
车子离开了，珍熙的视线却还停留在铺了一地的行李上，一动不动，在绿藤缠绕的光影里，像尊木像。她轻叹一声，那声音就像青石板上细碎的阳光般苍白无力，但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因为这“真实感”，她不禁惊出一身薄汗：这种居无定所，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的生活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这种时候，唯一能减轻孤独感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想，要像个木头人一样挥动四肢，把脚下的行李一件一件丢进下一个“别人的房子里”。
下午，珍熙刚打扫完一遍房子，就打起了雷，很快天就暗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来势汹汹的大雨。
她站在窗前，就这么看着雨像翻滚的浪一样打在窗户上，她甚至能感觉到房子在摇晃，仿佛顷刻间这房子就会被外面的巨浪卷走。但她并不怕，再可怕的事她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
明泽在与他身上的名牌服装完全不搭的破旧的楼梯口踌躇着：上去还是离开？离开——那为什么要过来，而且雨这么大没法走；上去——找什么借口好。
最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了脚。
“咚、咚、咚！”他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门在迟疑中打开了，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出现在门口，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
明泽有些慌张，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原以为走错了门，但看到里面的陈设，又很熟悉，便讪讪地答道：“您好！我是林珍熙的朋友，请问她在不在？”
“林珍熙？哦！她搬走了。”
“她为什么搬走？”
房东有些不耐烦了：“会有什么原因，没钱，租不下去了呗！”
“那您知道她搬到哪了吗？”他急切地追问道。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地上满是水洼。明泽站在车前，茫然地看着这座曾经徘徊过很多次的小区，房东的那句“没钱，租不下去了呗！”，让他倍感心痛：她遇到了什么困难？是那十五万吗？他可以送给她，只要她过得顺心点！自从端午节前见了一次面后，已经近半个月没见到她了。他好想见她，真的好想。他又痛恨自己无法忘记她，痛恨背着正佑偷偷爱着她，他不知该怎么办？“林珍熙”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更深地印了下去，就像墨汁浸入宣纸般。
珍熙正跪在已经废旧的木地板上，费力地擦着永远都擦不干净的污渍。她不知道现在有一个人正在潮湿的路上没有目的地开着车，傻瓜般寻觅着她的身影……
“天鹅”的广告终于开拍了，“黑天鹅”最后选了一位当红女明星。雪如自然是很伤心，哭了很久。明泽以为她早就想通了，听了白选说“她每天都在练习‘黑天鹅’的表情，想让自己得到认可”，才知道她一直都没放弃。现在见她如此伤心，他的心里也很不好过，他决定好好补偿一下她。
晚上，他约她去了附近最好的一家西餐厅，还送了一件她最喜欢的香奈儿的晚礼服。
雪如见他这么用心，虽然心情好了很多，却自责起来：“明泽哥，其实不用这样，是我自己不好，明明已经答应你放弃了，却还是……”
明泽笑笑，为她切开牛排：“这很正常，没什么！”他把切好的牛排递给她，
“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享受一下，这家的牛排是很有名，尝尝看！”
“嗯！”雪如很开心他能理解她，看着他亲自切的牛排，满满的幸福溢出了嘴边。
“真是昂贵的爱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珍熙看着西餐厅窗边的两人讽刺道，然后转过头，看着旁边的白嘉丽，“他为你切过牛排吗？”
白嘉丽用妒忌得发红的眼睛瞟了她一眼：“没有！”
珍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们真的交往过？”
“我有必要骗你吗？”白嘉丽看上去都要气炸了，“他对我还算好的，有的和他交往过的女孩，他连人家名字都忘了！”
珍熙不屑地看着李明泽：“他果然不是什么善类！”这样想着，她对李明泽的负罪感也少了很多。
话音刚落，李明泽转过头看窗外，正好看向她的方向，但因为车内没开灯，所以珍熙不会担心他会发现她们，依然大胆地看着他，默默地计划着下一步。
“哎哟！好累啊！”薛敏随手把包丢到地板上，一头栽进了沙发里，嘴里“哼哼唧唧”个没完。
珍熙倒了杯果汁放到她面前，打趣着说她像个“弥留之际的老奶奶！”。薛敏嘟哝了两声，用力甩着两条小粗腿抗议着。
稍微休息了几分钟，薛敏才东倒西歪地坐起来，看着这三年前曾来访过的老宅，依然像第一次一样不适意：“珍熙，你还是搬到我们家跟我一块住吧，我会跟我妈好好说的。”
“我觉得这儿挺不错的，鸟语花香的，又安静。”
“什么‘鸟语花香’，都没个人影，路又不好，上边全是青苔，下雨天很容易滑到。还有，那些绿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长到路上了，也没人修理，政府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我还要感谢政府没有拆掉这里，多美的地方！”
薛敏突然严肃起来；看着珍熙说道：“珍熙，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因为喜欢这，才搬来的？”
珍熙很“坦然”地笑着：“要不然怎样？我要写小说，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会给我带来灵感！”
薛敏还是不相信：“严书瑞的十五万真不是他父母的，也不是我逼他借给你的，是他自己真心想帮忙。而且，他天天让我跟你说‘不用急着还，等抓到那个人再说’！他还说‘如果你有压力，他会更有压力’，所以，你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想太多了，难道你忘了大学时，我是怎么拿到助学贷款的，全靠我这张厚脸皮！”
“那本来就应该是你的，那些人至少还有父母，你都……”薛敏意识到嘴太快，赶紧刹住。
珍熙低头擦了一下洒到桌上的果汁，嘴角的笑容很牵强：“好了！”她站起身，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晚上在这吃饭吗？想吃什么？”
一说到吃的，薛敏就来劲了：“我要吃糖醋排骨、红烧鲫鱼、麻婆豆腐，再来个番茄鸡蛋汤！”
“果然又是你的‘四件套’，你都吃不腻的吗？”
“这可是中国最经典的家常菜，怎么会腻呢！”
珍熙拿起包：“那你在家等会儿，我去买菜！”
薛敏一咕噜爬起来：“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去！”
因为院门上的锁生锈了，珍熙锁门时有些吃力。薛敏便走到对面三层小洋房的铁门边，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
“走吧！”珍熙见她不动，便走过来，“怎么啦？”
“这小洋楼还挺不错的！这附近应该数这栋楼最高了！”
“三层，当然高！”
“而且设计也挺讲究的，用现在的眼光看也不过时，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家！”薛敏一副“专家”的表情。
“什么时候对房子这么有研究了！”珍熙拉着她说，“走吧！”
但薛敏反而把她拽了回来，用手指着斜对面的花坛，惊奇地问道：“看那边，那是什么花？好美！”
珍熙好奇地顺着她指的方向伸长脖子艰难地望去：“好像是紫玫瑰。”
“紫玫瑰！哇，很少见的！不过，最近是梅雨季节，这花开这么好，应该经常有人来打理吧！你见过没有？”
“没！快走吧，别被人看到！”珍熙硬是把她拉走了。
“下次要是看到主人，问问他家有没有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说不定你们真能对上眼……”
“你在出版社看的小说太多了吧！”
“我是说真的，哈哈……”
两人的谈笑声渐行渐远。
躲在院子里的紫玫瑰正开的烂漫，那花瓣上深沉的“紫”，似在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第31章 回忆是道趟不去的河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李先生，李董回来了，已经到门口了！小李先生……”张叔气喘吁吁地叫着。
正睡得香甜的李明泽，懒洋洋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朝门外喊道：“知道了！”紧张兮兮的张叔终于不再喊叫了，但门外的吵杂声却越来越大。明泽看了一下手机，才六点多，真不知道爷爷怎么挑这个时间段回来。
“小李先生，您快起来吧！正佑少爷都……”
“嘘！”门外的正佑赶紧拉开敲门的管家姐姐，“他每天工作那么多，就让他多睡一会儿，爷爷不会怪他的！”他的眼中闪出一道狡猾的目光。
门外渐渐安静下来，李明泽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了。但还没过多久，他突然感觉到房间里有些异样，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看，立刻被吓得一咕噜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惊恐地看着周围偷笑的男男女女，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面容和善的老人正拄着拐杖站在人群中，镇定自若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玩味。只有正佑倚在墙上，不要命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来欣赏一下您睡觉的尊容，真是让人打开眼界！对不对，爷爷”正佑一脸的得意，他终于报了端午节吃粽子的“仇”。
李董看了他一眼，正佑立即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站直了身体。
“给你五分钟，马上起床！”李董不紧不慢地对床上的长孙说道。
大家悉数散去，李明泽懊恼地钻进被子里，真是太丢脸了，幸好穿着睡衣。
大厅里，大家都站成一排，只有李董坐着，一脸的慈祥，但旁边的人依然像军队里的士兵般恭恭敬敬地站着。
“好了！”李明泽没好气地坐到沙发上，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看向他，李明泽会意，又站了起来，一脸的不乐意。
“早餐都准备好了吗？”李董问身后的管家大姐。
“准备好了！”
“那就吃饭吧！”
“是！”
一行人跟在李董身后进了用餐区。
早餐过后，宋玉不知从哪听的风声，知道李董回国了，就赶紧带着雪如过来。李董一向喜欢雪如，她一来，家里从早上开始的怪异气氛终于正常了一点。但李董的心思依然在他的长孙身上，他看明泽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餐桌气氛却变得沉重起来，大家谁都没像平常那样肆无忌惮说话。
早餐过后，正佑的父母也来了。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比十五年来每一年的今天都要特殊。
宋玉好容易才从雪如色彩缤纷的衣柜间翻出一件黑色的裙子，雪如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今天要不要化妆，宋玉想了一下，说，不要化。
雪如临走前，宋玉又交代她道：“如果明泽心情不太好，你就陪着他，晚上的慈善晚会就不用参加了！”
珍熙和罗月娥像往年一样，谁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坟前，看着灰白色的烟一缕缕地向上蹿。烟火中，父亲的照片时隐时现……
“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李董对张叔他们说道。
“是！”
“去也没关系，以前不也都跟着去的。”顾太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顾先生急忙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但她并不以为然，还白了她老公一眼，“我说的又没错！”
李董并不生气，但仍坚持让他们留在这。
明泽从张叔那接过为爷爷遮挡太阳的伞。就这样，李家爷孙、顾家三口和雪如共六人，来到了坟前。明泽从正佑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紫玫瑰，轻轻放在母亲的坟前。顾太太又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姐姐，我们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她哭着拉住明泽的手臂，接着说道，“好好看看你儿子……他一直很出色，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现在已经是中国区的负责人了……你一定要保佑他，让他一辈子都顺顺利利的，找个配得上他的好妻子……呜呜……”
雪如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也小声地哭泣着。
“叶秋，你离开已经十五年了，但这十五年我们都没有忘记过你。我对你有太多的愧疚，是我教子无方。”
听到最后四个字，明泽别过了脸，忧伤的眼神中多了点怒意。
“我已经老了，人越老就越知道家的珍贵，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死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而且应该好好活着，这是明泽的奶奶去世后你对我说的，你还记得吧？现在明泽就在这，我希望你能原谅那个人，也让明泽原谅他！”
“您在说什么？”明泽用一种被背叛的眼神看着爷爷。
李董没回答，但不远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却用他的出场回答了他。
“李浩东！”顾太太吓得差点晕过去，“你来干什么？”她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但李浩东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捧着一束紫玫瑰向妻子的坟前走去。大家都屏住呼吸，看向明泽。他脸上的青筋在发烫的汗水下仿佛马上就要爆裂。
李浩东弯下腰，准备把自己亲自培育好的紫玫瑰“送”给妻子，但就在花束即将落地的一瞬，突然被一只愤怒的手抓住，然后被狠狠地甩到路边。
明泽强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悲痛，用颤抖的声音对李浩东说道：“走……现在……马上给我离开！”
李浩东在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儿子面前，除了满心的愧疚与悔恨，再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尽力忍住，但这集聚多年的悲伤又怎能轻易忍住。
“走——”李明泽终于忍受不住，用手指向来时的路，大声地朝他吼道。
“明泽……”顾太太急忙拉住怒火攻心的明泽，雪如更是吓得躲到了慌了神的正佑的身后。
“够了！”安排这一切的李董终于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呵斥着明泽，“都已经十五年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明泽用涨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爷爷：“您觉得我是在闹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是被背叛的失望。
李董害怕的事不多，但明泽这种决绝的眼神却是其中之一，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件事已经搁置了十五年，必须要解决：“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真想让他就这样孤独终老？”
明泽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对！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冬夜的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明泽的脸上。
“混账东西！”
“李董，你这是干什么？”顾太太刷地站到了明泽前面，像一个母亲护着自己的孩子般。
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瞪大眼睛看着两人，他们从未见过李董这么生气。
“没见过你这么冷血的！除了你妈，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会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