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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概
上个世纪“大跃进”那年的春天,中国人跟整天唧唧喳喳满天飞的麻雀较过一回劲,那功夫下的,全国亿万民众一轰而上,不到个把月就消灭了十几亿只麻雀;其罪名是它糟蹋粮食,将其与老鼠、苍蝇、蚊子一起列入了“四害”。虽然当时也有人以保护生态平衡等理由为麻雀说了一些好话,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强有力的声音湮灭了,麻雀们终于没能躲过那次灭顶之灾。
详细内容……
作者简介:
袁一强,北京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作协理事。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处女作即获北京市庆祝建国35周年征文奖;至今已出版长篇小说《硕鼠》《皇城旧事》等四部,中短篇小说集、长篇纪实作品三部,累计发表各类作品约300万字;中篇小说《小人不可得罪》获《北京文学》小说大奖赛佳作奖,《敲诈》获第四届金盾文学奖,长篇小说《皇城旧事》获北京市庆祝建国50周年文学作品征集佳作奖,并获首届“老舍文学奖”提名奖,《硕鼠》被评为1997年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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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1996年春季的一天,北京曙光建材股份有限公司的生产线工地挖出了十几块说铁不像铁,说铜不像铜的东西,厚厚的锈迹将那些东西包了一个严严实实,每块足有二十多公斤。见多识广的挖土机司机对甲方代表说,挖出来的许是文物,建议他尽快通知文物部门。因为在他印象里,这些说不清的东西多少有些像两年前从别的工地出土的文物,那可是战国时期的文物!不想文物部门派来了专家,却闹了一场笑话,原来那是“大跃进”那年厂里用小土炉炼出的钢。
事后,“曙光”一位已经离休的老领导说,虽然出土的不是文物,但从某种角度讲,它的价值又绝不亚于一件珍贵的文物。因为它代表着一段不应忘记的历史,它就像一面镜子,回过头来好好看一看有些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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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1958年春与麻雀较劲的日子
1.小厂来了一批被清除校门的右派大学生
2.轰麻雀触景生情,忆往事不堪回首
3.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4.背后捅了刀子又充好人,书记说,“你就当他是好人。”
5.厂长说“曙光木材厂想翻身,就要敢用人!”
6.青年女工暗恋单身厂长,他却说自己农村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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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1958夏、秋 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日子
1.“高产卫星”满天飞,比着谁能吹得一鸣惊人
2.学习会上忘乎所以,敢为“董存瑞”的扮演者叫屈
3.同病相怜,两个“老右”有了地下恋情
4.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5.为放卫星,13亩地的庄稼往1亩上移植,乱说话破嘴惹事非
6.“王府井药店都炼钢了!咱厂为啥不炼?”
7.垒炉子缺钢砖,有人竟然去刨银行的台阶
8.“全国都在炼钢,想捡废铁比捡孩子都难!”
9.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土炉烧裂了
10.采购的木材发不来,车皮都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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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1958冬至1959 向十年大庆献礼的日子
1.苦中有乐,地下恋情比蜜甜
2.“老右”重新分配,集中力量打技术翻身仗
3.有人想一手遮天,出了事故大事化了
4.迎接十年大庆,新产品要一炮打响
5.书记厂长齐动手,为春节加班的准备饺子酒
6.实干的领导挨了整,该摘帽的没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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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1960年至1962年 在极端困难的日子
1.“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跃进后的肚皮竟成了大问题
2.菜里多了两小块肉,漂亮的女支委会同情“老右”?
3.“摘了帽”过年好轻松,心里美“田螺姑娘”就在身边
4.困难时期结婚不容易,变着法不留客人吃饭
5.吻着手叫声“姐”,一层窗户纸就这样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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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1965年后 “十年浩劫”的日子
1.几年经济调整刚见成效,阶级斗争就开始天天讲
2.风流事引来了中学红卫兵,曙光厂一下闹翻了天
3.想报私仇失算,反被“母大虫”抓破了脸
4.斗来斗去跳梁小丑风光,大势难转“地下支部”巧周旋
5.“四人帮”倒台消息不胫而走,群情振奋欲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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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1984年前后 改革开放春风沐浴的日子
1.都说他运气好,“改正”后一顺百顺
2.博览会“巧遇”昔日恋人,忆往事百感交集
3.“五七届”甘当改革主力,二次解放干劲冲天
4.换个环境啥都行,给点阳光就灿烂
尾 声 1996年 曙光建材股份公司成功上市
第一章 1958年春与麻雀较劲的日子
1.小厂来了一批被清除校门的右派大学生
上个世纪“大跃进”那年的春天,中国人跟麻雀较了一回劲,那功夫下的,全国上上下下不分男女老少一轰而上,不到个把月就消灭麻雀十几亿只;其罪名是它糟蹋粮食,将其与老鼠、苍蝇、蚊子一起被列入了“四害”;那时人们还不大清楚什么是生态平衡,更没有生物链的概念,虽然当时也有人为麻雀说了一些好话,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湮没了;在一个很平常的早晨,整天唧唧喳喳的麻雀在人们震耳欲聋的敲打和呐喊声中陷入了灭顶之灾。
北京在全市统一大行动之前,先在几个街道搞了一回剿灭麻雀的预演,黎明前人们便敲锣打鼓拥上了街,没锣敲没鼓打的则开始掏鸟窝。曙光木材厂的书记邹晓风住家所在的街道摊上了这次预演,那晚他写材料本来就睡得晚,结果吵得他只睡了两个钟点的好觉,弄得他上午在区委开会时眼皮直打架。
邹晓风车骑得并不算快,但后背已有些湿了,他早上出门穿得多了一些,没想刚近中午就变得这么热。他一过小桥,离厂门还有百十米远就听到了厂里大喇叭里的广播声,“大比之年比什么?比速度,比干劲,比先进,比拿钱少干活多,贡献大,看多少先进比中来……”这是他亲自修改过的广播稿,他觉得自己动手改动之处颇有些文采。在这自我陶醉之中,他的自行车驶进了曙光木材厂的大门。
见厂长李宪平的办公室仍上着锁,便知他尚未回来,一想到自己这位搭档的去向,邹晓风苦笑着咂了一下嘴。厂部五个股室,外加共青团、工会全集中在一排房里,各办公室全是单间,唯一打通的双间是工会的活动室兼做了会议室。全厂的职工大会则在食堂召开。曙光木材厂是个区属厂,职工人数总共不到三百五十人。
他进门还没坐稳,供销股长张权斗就一阵风似的跟进门张罗,邹书记,您快洗把脸吧。我去给您提壶开水。说罢又一阵风似地从隔壁自己的办公室提过一暖瓶热水,动手将半瓶水倒进了脸盆,动作熟练得像是自己要洗脸。趁邹晓风洗脸的时候,张权斗又找到他的饭盒说了声,今天中午食堂吃饺子,待会儿我给您带回来。说罢他拿上饭盒便出了门。
邹晓风见他这么殷勤料定有事。他也是真的有些累,懒得动了。头天没睡好,上午开了半天会,又骑车跑了十几里的路,真的不想动了。他虽才三十几岁正在旺年,但战争时期他腰部负过伤,落下了怕累的毛病,累过了劲腰就疼。
没睡好是因剿灭麻雀的预演,不到凌晨三点就有人往街上拥,大呼小叫的人声沸腾。一到四点,更是鞭炮轰响,锣鼓齐鸣,万人摇旗呐喊。折腾到大天亮他想睡了,也该起床了。上午会的内容也是部署除灭麻雀,4月19日全市统一大行动。自麻雀于一年前被列入“四害”以来,这是第一次要动真格的。
张权斗很快将饺子端了回来。邹晓风将准备好的饭票硬塞给了他。猪肉韭菜的饺子味道不错,被他一口一个扔进嘴里。吃饭快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饺子快吃光的时候他才发现张权斗没走,他笑笑说,有事就说。
张权斗告诉他,上午金玲她妈又来厂里闹了,找书记和厂长全不在就跟工会主席老潘玩开了命,将工会办公室的玻璃打碎了两块,最后是他说了一车的好话才把老太太劝走。但走时老太太放下了话,没找到书记她还来。张权斗红涨着脸说,这事给领导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我也落了一个里外不是人。
金玲她妈的泼劲邹晓风着实领教过,就因为她不同意女儿的婚事曾来厂里大闹过多少回。金玲家里是回民,可她偏偏与一个车间的王河好上了,王河家是汉民,结果金玲她妈死活不同意。最初王河怕金玲家里不同意,就托出了张权斗,因为他媳妇是金玲她妈的外甥女,结果这事也让张权斗落了埋怨。金老太太生了七个女儿,金玲是老七,被她妈看成眼珠子。本来让金玲她妈一闹,厂里已采取了措施,将女方的工作调开了锉锯房想减少双方接触的机会,不想人家转入了地下,关系反而更亲密了。
这事让邹晓风也感到为难。王河在他印象里绝对是个好青年,连续三年的先进生产者,当上制材车间的班长后更是处处起带头作用。金玲的表现也不错,要说两个人是天生的一对。非要让他这当领导的将人家一对好姻缘拆散了,确实让他为难。
邹晓风挥挥手说,这事谁也不怨。你先回去吧,回头再做做老人的工作,领导不便说的话,你说就方便多了。你跟你爱人不就是回汉结合吗?不是生活得挺好!张权斗走后,他刚想眯一会儿,就见厂长李宪平推门闯了进来。
“哟……吃饺子!”李宪平伸手抓起一个扔进嘴里,吃下赞叹道,“味道不错!看来你这一抓伙食,还真上去了!”说罢又抓起一个扔进嘴里。
邹晓风听了笑道:“那是人家小吴本来干得就不错,你别给我戴高帽,灌米汤。说说吧,没人敢要的‘宝贝’你今天又给我搜罗回来多少?”说罢又故意改口,变了一种腔调说,“对了,是人才?说说吧,多少?”
李宪平也不管对方吃没吃饱,已将那几个饺子一扫而光。他听邹晓风主动说到正题,就势将夹在掖下的公文包往桌上一放,含笑说道:“老邹,我知道你是在挖苦我。可我还是要说,确实是一批人才,是宝贝!这些人的档案我全带来了,全是一水儿的大学生,不少是大四的,再有一年就毕业了……”他的口气中带着几许惋惜和兴奋。
“可他们全是右派!”邹晓风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拍了拍那个公文包。
“要不是这些人犯了错误能让咱们捡这么大的便宜?去年咱们哭着喊着要大学毕业生,就是要不来一个。还不是嫌咱厂子小、破,又在郊区这么远!这下可好了,他不来也得来,不来……”李宪平本想说“不来不是没人要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再给对方送个话把。
“别人不敢要的破烂你当宝贝往回抢!这周局长也真是的,帮着咱们揽破烂。”邹晓风说的是区工业局长周彦琪,曙光厂前后两批接收的右派学生都是他从中搭的桥。但头一批接收的人不多,而这次要接收却足有一个加强排。
李宪平抄起邹晓风刚沏好的茶喝了一气说:“你别埋怨人家周局长,这些人都是我听到主动要的。将来咱们厂的发展,技术改造靠什么?还是要靠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才行。再说了,材料我全一一看过了,大部分是说了一两句错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到这,他看了看窗外又说,“这反右派咱们又不是不清楚,当初要是多给咱们厂几个名额,那咱厂也要多几个倒霉的,这不是还有一个摊上了嘛!”他指的是本厂的原会计股长达进士。
邹晓风指着李宪平的脑门说:“你这张破嘴小心着点儿,别逮什么都敢瞎咧咧!”说罢又以和解地口气问道,“说说吧,你这回到底捡回了多少宝贝?”
“三十七个。”
“好家伙,正好一个加强排的人马!加上你上回捡回那些多少了?四十九个!咱厂的职工才多少呀?还不到三百五十人。这到好,右派分子占了几乎六分之一!”邹晓风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目还是大吃一惊。
李宪平嘻皮笑脸地递过一支烟说:“这回我可没自己做主,这不,档案全在这,你再把一次关。我是看完了觉得全有用,就是当壮劳力使也比咱要的那几个家属工能干。全是二十郎当岁不知道累的时候,你说是不是捡个便宜?”
邹晓风刚要说他耍滑头,却见青年女工陈爱兰推门一探头,便招手将她叫了进来吩咐道:“小陈,你待会儿广播一个通知,晚上下班后在食堂召开全体职工大会。”说完又转脸对李宪平解释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通气呢,上午区里开会刚部置下来的,这个星期六全市大行动,消灭麻雀。到时候成果要向上报的,咱们厂可不能拖了后腿。”
李宪平听了磨拳擦掌说:“没问题。到时候给你露一手,我那杆猎枪可有时候没开斋了。到时也让你老邹过过枪瘾!”
陈爱兰眨了眨眼大着胆子说:“我听人家说麻雀吃粮食,可它也吃害虫……”
“喝!这么大的学问?你这是听谁说的?”邹晓风惊奇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陈爱兰望望两位领导,欲言又止。
李宪平和颜悦色地说:“陈大广播,说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听范建国说的,我觉得有点儿道理。”
邹晓风白了李宪平一眼,又向陈爱兰问道:“他怎么对你说的?都谁听见了?”
陈爱兰说:“范建国喜欢看报,他每次去我那里换锯条都要抽空看看报纸。那天报上有一篇介绍‘四害’的文章,说麻雀虽然也吃害虫,但只占它一年食量的百分之九,它主要是糟蹋粮食。范建国看了说,可不能小看麻雀吃掉的那百分之九,不然的话就会造成虫害泛滥……”
不等她说完,邹晓风没好气地说:“甭听他一个右派分子放屁!回头你见了他让他来找我一趟。”说完又改口说,“算啦,还是我找他吧。”
陈爱兰吐了吐舌头刚要走,又被李宪平叫住吩咐道:“小陈,麻烦你辛苦一下,到食堂帮我搞点儿饭吃,什么都行。”说完掏出饭票给了她。
陈爱兰一出门,邹晓风就冲着李宪平埋怨道:“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上回抢回的宝贝!都戴上帽子了,还满世界胡说八道。可你上次还让我在适当的场合表扬他一下,你说这种人能夸吗?到处给你捅乱子!”
李宪平不服气,打着手势争辩说:“咱们一码说一码,人家范建国自到了二号带子锯之后怎么样?有目共睹嘛!经他那番技术改革,产量就是提高了一大块!人家在大学就是高才生!再说他的那番话细琢磨一下也有点儿道理。麻雀确实也吃害虫嘛!”他见邹晓风面有愠色,忙改口说,“就是他说错了又能损害什么?毕竟还是年轻人嘛,回头我去说说他。叫他管住自己的破嘴!”
陈爱兰给李宪平打回饭的时候,饺子没了,只有米饭和炒白菜。她见书记和厂长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转身要走,却被李宪平拦住了。他打着哈哈夸道:“陈大广播的稿子我刚才听过了,真是越来越有水平啦!不错,不错!”
陈爱兰不好意思地说:“哪儿呀!大部分是邹书记动手帮我改的。”
“我说呢,就是不同凡响嘛!”
邹晓风忍住笑冲陈爱兰摆摆手说:“小陈走你的,甭听他胡说八道!”他昨天为小陈改完稿曾拿给李宪平看过。
小陈走后,邹晓风便往外轰李宪平,说他要打个盹,说昨夜让赶麻雀的人闹得没睡好。李宪平赖着不走,说他的屋里开水都没有。他没有理会邹晓风连连打着哈欠,只管坐在那里“巴叽,巴叽”吃他的馒头熬白菜。听邹晓风又提到除麻雀的事,他借题发挥说:“十九号的打麻雀可是个大事,全市的大举动咱可不能落后了。城里演习过两次,我见过那阵势,要占领所有制高点,要上树掏窝。过两天我给你带回的这三十几号人可全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这伙生力军正好用上,到时候全轰到屋顶上去!指咱厂那帮老胳膊老腿的行吗?”
邹晓风知道李宪平的毛病,认准的事死磨硬泡也要办成了。他索性眯上了眼,养起了神。其实他心里也认可李宪平的看法,白给这么多大学生是捡个大便宜,就是全当重劳力使也划算。况且这些人都自觉比人矮了一头,又都惦记早些摘掉头上的那顶帽子,听话得很,好管理。先接收的那十二个右派学生,来厂三个月了出的全是满勤。据说有两个给了病假条都不休息。范建国在二号锯的技术改革取得成效的事他也十分清楚,但要他公开去表扬这种人,即使是在小范围他还是拿不准。
更重要的是,邹晓风觉得他身为党支部书记就该为行政领导把好关,遇事要更稳健一些,眼光也要看得远一些。虽说现在的顶头上司周部长是个开明的领导,支持他们接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