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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叶静之
冷冷地吩咐下人：“去告诉明少爷，说本王在书房等他，让他收拾好了来见本王。”我起身向书房走去。
庭院中梨花开了满树，白得绚烂夺目，一如半月前父王病故时，挂得满天满地的白幔。说实话，父王怎么会病故，我一点也不清楚，数日前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而现在，我是天朝四王之一，北定王。
失去了丈夫的母后，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悲痛。她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远比放在过世的父王身上的要多。这也难怪，女人嘛，“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今而后，我可是她唯一的靠山。
当发现我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时候，她表现得兴奋异常，讨好似地把她所知道的一切事都讲给我听。
虽然知道她其实是想让我依赖着她，不过，我失去的只是记忆而不是判断力。
倒也多亏了那个女人，很快掌握现状的我顺利地解决了父王留下来的诸多问题，
除了，
那一个。
那一个，就是被称为明少爷的家伙，
我名义上的义弟，父亲最宠爱的娈童，叶秋明。
那个家伙，在我还躺在病榻上的时候就见过了，瘦瘦小小，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在半夜，偷偷地跑到我的床前来看我。那时候，我刚刚醒来，他可能是我第一眼见到的人吧。
记得当时我问了他句什么来着？对了，我问他：“你是谁？”他居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倒把我吓了一大跳。
还好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是看着我，眼泪像泉水一样不断地流出来。我愣得连下一句“我是谁？”也没问出来，就眼睁睁看他扭头跑出了房门。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我能起身之后，他也偷偷来看过我几次。因为母后保护得我周到，他只远远地看着我。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就这么牢牢瞅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烦乱，有什么东西，应该十分重要，但我想不起来。于是我越发觉得他诡异而令人厌恶了。
想想也是，那样单薄的身体，站在花园里仿佛随时会随风飞去的蝴蝶。却偏偏是那样的身体，在父王的身下辗转呻吟，让母后常年独守空房，憔悴成现在的一付怨妇模样，在我面前尽展女人丑陋的一面，害我对侍寝的丫鬟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一想到今后我也会对着这样的黄脸婆度过余生，叫人不寒而栗。
然而父王生前给我订下了南平王的千金，这样的妻子，是不可能休掉的，我惟有对天长叹而已。
叶秋明，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被父王狎玩还自得其乐？他的男人的尊严，怕是早被孔方兄拿去了吧？可怜而可悲的家伙，就这么肮脏地活着，他怎么就不想去死？
父王死了，他怎么还苟活在王府？难不成，他还指望我像父王一样，从他身上找到乐子吗？
也罢，就算他不想，王府也容不下这样的人。所有被父王宠幸过的女婢，有子嗣的集中在夭桃院生活，没子嗣的一律出家，反抗的，杀。若放出去容她们对人讲父王床第功夫如何如何，岂不成了一大笑话？北定王府的尊严，是用严格地规定维护的。
至于男宠……虽然父王就只有叶秋明一个，他又没有任何背景，却是十分难办。因为，他名义上，是我的弟弟。
然而我见着他就生厌，想到他的肮脏就想吐，有他在的地方，我就会觉得烦躁不安，因此，我决定亲手除掉他。
桌上的酒是我从密室里找出来的，小小的一瓶，“碧落黄泉”。虽然解释不出来，但我就是知道这是毒酒，上好的毒酒，会让人在恍惚间魂归黄泉。用这样的酒给叶秋明，也算是不委屈了他义子的身份吧。
刚放好杯子，轻轻地扣门声响起，他来了。
“静，你找我？”他的声音温和，让人想起春日在树叶间跳跃的阳光。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为什么那么开心？就不曾想到今天就是他的死期？还有，他对我的称呼……，我背脊窜上一股恶寒。
他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犹自略略喘着气，稍显苍白的嘴唇微张着，隐约看得见白玉样的牙齿和小巧的舌。似乎，很甜美的样子。
许久没有提起的兴趣忽然出现，仿佛积蓄了多时，就在等待此刻的爆发，我抱住他，一口吻了上去。他熟练地配合，身体如水蛇一样缠了上来。从薄薄的唇到细碎的齿，我细细品尝着他的味道。然而这还不够，他纤细的脖子，单薄的锁骨，我一路吻下，轻轻地咬着，吮吸着。他胸前的两粒蕊珠越发地红艳，仿佛是冰雪中怒放的红梅。故意用牙齿摩擦，他便发出难耐的呻吟声，妖娆而媚惑，一下下撩拨着我的心。用不着掩饰欲望，书房向来是王府禁地，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明扭转身子，主动地分开了双腿。我的进入没有任何阻碍，他的身体对这样的举动熟悉之至，配合着抽送，他的呻吟淫荡而靡乱，让人更加兴致勃发……
“静，你终于想起我了……”躺在我的怀里，明痴痴地望着我，晶莹的眼泪不住地从他白皙的脸庞滑落，委实惹人怜爱。然而我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呆板的表情落在他的眼底，他的眼神茫然了，“难道，你并没有记起我，那你为什么把我叫来书房……”他的话语在看见桌上的“碧落黄泉”时打住了。
“静，你是打算……？”他的身体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似愁，变幻不定。
“本来，我是打算杀了你。”我承认，“但现在不同了。你的确有一套手段，怪不得父王为你着迷。你就留下来，像伺候我父王一样伺候我吧，义弟。”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睁大了，神色迅速黯淡下去，他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不……”他忽然叫了出来，涕泪纵横，发疯了似地抓着我的手，“你忘记了我，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你忘记了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做？你不知道这个酒的来历，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残酷？！静，我恨你，我恨你！”
他冲过去端起了酒壶，那么一壶酒，瞬间就被他吞下了肚。“你想我死，我就死给你看……静，你要遗忘，就永远地遗忘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跌落在地，成为一具苍白而美丽的尸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我穿好衣服，收拾好书房地一切，拉开房门。
“来人哪，明少爷思念老爷过度，服毒自尽了，你们快把他的尸体收拾收拾，好好葬了。”我冷冷地吩咐着，走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庭院里的梨花漫天飘落。
我的头，好疼……
下
叶秋明
当听说静他要在书房见我的时候，我开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记起我了，他一定是想起了我，不然怎么会选在书房见我呢？那一间小小的书房，藏着我们弥足珍贵的记忆。
第一次见到静，就是在书房。
父母双亡的我被人拐买，幸蒙王爷收为义子。在王爷的带领下，穿过弯曲的回廊，我来到了这间幽静的书房。
静正独自在这里读书。
在王爷吩咐他今后要好好照顾我的时候，他才把他的目光从王爷身上移了过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在看向我的时候，却分明有一丝温柔掠过他深幽得仿佛看不见底的寒潭似的眼眸。
后来我想，或许就是这一丝温柔，如同看不见的丝线，紧紧地把我的心缠绕了起来，让我就此沉沦。
在王府的日子，因为有静的存在，而变得温馨起来。
虽然静总是闷着头读书，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他却一直履行着照顾我的承诺。
渐渐的，从最开始的冷淡，我们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我已经习惯了随时和他处在一起。他习字时只用我研的墨，而我的酿的酒，也只允许他尝。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离不开彼此。就在这个书房，我彻底的成为了静的人。那是我的第一次，虽然我们都很笨拙，然而我却觉得无比的幸福。只要他开心，些许痛楚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为他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书房一直以来，都禁止旁人接近，这是王爷的吩咐。这样的吩咐，给了我们极为隐秘的空间，无论我们在书房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发现——除非，这个人是王爷。
当王爷推开书房的门的时候，我们正拥吻在一起。那一刹那，王爷脸上的表情，是让我难堪的惊讶。
“本王当初是可怜你才把你从人贩那里买下，并没有打算让你伏侍男人，”在地牢里，王爷痛心地说，“静之他生性孤僻，本王原想让你和他做个伴，多陪陪他，没想到你居然陪到他床上去……”他气得直哆嗦，吩咐左右狠狠地打，在如雨的棍棒下，我很快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居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伺候我的仆人告诉我，见我昏过去，王爷心里一软，还是命人把我抬回房治疗了。听着下人的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我真的好恨自己，辜负了王爷的美意，躺在床上，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王爷再失望了。
次日王爷来看我，告诉我他决定让静娶南平王府公主为妻。听到这句话，我忽然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大脑停止了思考。王爷随后又说了些什么，我昏沉沉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爷走后，我就那么昏乎乎地躺着，心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静就要娶南平王府公主为妻了”，我好想哭，可是我没有眼泪可流；我好想大叫，可是我开不了口发不出声音。我本以为我能放下的，可惜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已经无法离开静。
随后溜进房里的静拼命摇着我的身子，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要答应去伺候王爷，还问我是不是真心爱他。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看着他，微笑着告诉他：“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啊。”喉头涌上甜腥的味道，我隐约看见静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然而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黑暗像温柔的大海，慢慢地吞没了我的意识。
其实静他完全误会了王爷的意思。立志修仙的王爷不仅不好男色，连正常的床第之欢，也早禁绝了。看他虔诚的样子，就算他真的修成神仙，我想我也一定不会觉得奇怪。因为，王爷真的是非常善良慈悲。
王爷在闲下来的时候，常和我聊几句。我逐渐知道了这个总是带着微笑的老者，也有自己的烦恼。王妃是一个对权力有着异乎寻常执着的女人，素来为王爷所不喜。在她的亲生子夭折后，她一直迁怒于王爷的养子，静。而王爷，却打从开始就想让静继承王位。因为静，是王爷“最要好的朋友”的独苗。关于王爷“最要好的朋友”的事，王爷从来不肯多说，但王爷时常对着发呆的那股宝剑，应该就是那人的东西。
在王爷身边足足有三个月，我没有得到静一丁点儿的消息。午夜梦回，我常常猜想他会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忘记我？虽然想到就心痛，我还是忍不住想，他是快要娶妻的人了，应该早点忘掉我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那一天，我正在发呆，王爷故意在我面前，大声地念着这首诗，还笑扯扯地瞅着我。我急忙跪倒在地，请求王爷原谅。不料王爷却把我扶起来，说我无罪，然后，他居然有些扭捏，告诉我在着三个月内他很派了些俊男美女去试探静，没想到静却不为所动。所以，他决定思量再三，决定同意我和静在一起。我开心得差点没有跳起来抱住他。
随后，王爷告诉我，我必须接受静娶南宁王府公主为妻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我的新身份，是静的娈童。我知道，静是王位的继承人，很多事是身不由己，我不会有任何埋怨，只要能和静在一起，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
见我点头，王爷又是高兴又是伤感，秘密吩咐几个亲信去布置一个小小的婚礼，选定良辰就让我正式跟了静，还吩咐把这事瞒着静，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夜里，我兴奋得睡不着觉，正幻想着今后和静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有人轻轻敲了敲我的窗户。“谁？”我问。
“明，是我。”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醉熏熏地像是喝了酒。
“静，你怎么了？”我急忙打开门想让他进来，他却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我。
“明，如果我要死，你会不会和我一起死？”他问。三个月不见，他清瘦了不少。我心疼地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我问你呀，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愿意，我当然愿意。”我哭了出来，静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可是，王爷他……”
我正想对他讲王爷的决定，却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得我差点气都喘不上来。
“明，你还记得你为我酿的‘碧落黄泉’吗？我让人把它制成了最好的毒酒，能使人在恍惚间魂归黄泉。我不能违抗父王的命令，但我更不能放弃你。无论父王对你做了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我……”还没等我向他解释，他就匆匆离开了。
“静，我知道你受苦了，但你耐心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我在心底默默地对他说，希望，他能够听见。
然而他没有听见。
当我不安地把他的情况告诉王爷的时候，王爷急忙带着我赶到他的房间。
一见到王爷，他什么话都不听就跑了出去，我赶忙追过去，好歹拉住他，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当我们回到房间的时候，王爷倒在地上，身边，洒了半杯“碧落黄泉”。
我们没有声张，只说王爷是犯急病去了。
看着仆人收拾了王爷的遗体，王府张罗起丧事，我们跪在灵前，心里说不出个滋味来。
当夜静就病倒了，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他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他醒来后，居然将过去全盘忘记。王妃派人把他严密地保护起来，我没有办法和他联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希望他有那么一天，重新把我记起。
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
静他在忘记了许久之后，仍然记起了我。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一面猜测和他的重逢会是如何地激动人心，一面一路小跑，我匆匆来到了书房前。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我轻轻敲了敲门，“静，你找我？”天知道我多想立刻就扑到他的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地看着我，然后忽然抱住了我。
可怜的静，想起了往事的他一定也很害怕吧？就像当时我偷偷去看他，他居然问我是什么人的时候，我的感受。
还记得当时我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忽然觉得好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一直到心里，像夜里坟场上弥漫地烟气，异常的阴冷沉重，从我的四肢缠绕，一丝一缕地渗进肌肤，封冻了五脏六腑。当时我真的以为，如果谁轻轻地敲我一下，我一定会裂成一块一块的血肉，四散在地上，摔个粉碎。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紧紧地抱住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