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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楚只不过说了一句,便被那老谋深算的简管事抢了话头,碎拉拉地扯了一大通,寒楚听着,心头便觉得心火大起,这简管事,明里是说着他身边的两个小厮,暗地里却是摆着自个老奴才的身份,教训了他的。只是,心里虽是火起,他也晓得,自个不过是承了这王府里主子的一抹血脉,根本无甚儿实权,也怪不得这老奴才欺压他。他这几年,早看惯了权力之间的倾轧,在这王府也是委曲求全,讨个安生,却是不曾想过要夺了权的,终是他心底里还是有些敦厚,还将这廉王爷当作了亲人来着,可是,这会子,心里却是起了恶念,不为哪个,只为不愿阿暖遭了人作贱。
阿暖上了小云儿之身,他不晓得他人是否瞧得阿暖,只是看简管事无甚异样的面皮,想必他眼中瞧得之人还是小云儿,即是如此,简管事便会因了昨夜之事寻了小云儿的麻烦,他怎能让阿暖受这老泼才的算计?只在这府里,要真个让阿暖无事,怕只有掌了大权,方才是个道理。
寒楚心下盘算,面上也是阴晴不定,瞧在那简管事眼里,自是心中冷笑连连,这小贝勒爷果然是有那么几分子反心的。当初这一对小贝勒进府,他便觉着这个爷不简单,几年下来,更是觉着这贝勒爷是个人物,那时还觉着王爷后继有人,只这会子,却是觉着不妥,这小爷怕是要反了王爷了。他在府里甚么事儿不曾见过,适才上楼,那两个小厮一路拦着便觉着古怪,上了楼,一张望,便瞧出几分古怪,小爷站在窗前,那狐媚子坐着,瞧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可是这楼里却透着一股子暧昧情缠,深吸气息,便能嗅得出一股子腥臊味儿,分明是干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后留得味,再瞧那个狐媚子,大伤初愈,却是面泛桃花,即妖且媚,分明是受尽了怜爱的模样。
好一个狐媚子!
简管事心里盘算,暗自冷哼,这个狐媚子好生厉害,怪不得有胆儿伤了王爷,原来仗着有贝勒爷撑腰。这般想来,这贝勒爷许是早就算计好了,这小爷也恁深的心机。
寒楚瞧简管事那一双眼滴溜溜转,眼里尽是些个算计神情,一双英朗的眉,便禁不信渐渐蹙了起来。这老泼才,定是明了些事体,该寻个法子,杀了这老泼才的锐气才是,省得他在祖父面前告了出去,让祖父起了防心,先下了强手。只是,眼下该寻个怎生的好法子呢?害了这老泼才?
不妥,不妥。眼下,祖父受创,离不了这老泼才,若是平白地少了他,祖父定是会起疑。这会子,祖父虽躺着动弹不得,可这府里的哪一处,都还都听着祖父的,他胜算不大。正烦恼着,他眼皮子一溜,瞧见了这落柳居,却是脑袋里腾的一个灵光现了出来。他先前曾听府里一个老婆子说过,这落柳居里的侧福晋,原是简大管事的一个远亲,王爷年少时,十分喜欢那侧福晋,后来平白吊死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更去了侧福晋原籍,后来带了侧福晋的一个亲戚家的娃儿回来栽培了,那人便是简大管事。
这落柳居后来时常闹鬼,这其中文章定是不小。寒楚眉一皱,主意上了心头,冷笑一声:“简爷,我房里的奴才,我自会管教,不劳你老伤神。我听人说,这落柳居的祖奶奶原是你家的亲戚?只是红颜薄命,早去了,若是还在,定是享福了。”
简管事面上一寒,这落柳居里的侧福晋是这府里的一个忌讳,他自小被王爷带进府里,虽然托的就是这侧福晋的福,初时还甚是感谢这侧福晋,后来,却在有一日,被福晋请了去,告知了这里头的文章,却原来这侧福晋虽受王爷宠爱,却是不喜王爷,趁着王爷出外,私通了府里的一个护院,还怀了野种,被福晋查得了。皇室出身的福晋是绝不容得这府里出这种事体,除了那护院,毒了那野种,最后逼得侧福晋自个儿吊死了。
王爷对这里面的文章是一顶儿也不知,简管事自打从福晋口中晓得原委后,生怕王爷晓得了这事儿,冷落了他,将他从王府里赶了出去,便寻了法子,把这落柳居弄得闹了鬼,人来人怕,让王爷也不敢近了这个院落。
后来福晋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少贝勒却是甚不喜欢他,暗地里还排挤了他,有一回子还说了甚么“婊子”的亲戚儿有甚么可信的,让他甚为疑心福晋将事体告知了少贝勒。在这王府里,他便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些个差错。
再后来,少贝勒娶了少福晋,少福晋生了两个小贝子,再往后,便是少贝勒与少福晋出了事儿,听闻少贝勒去了,他心里倒是一顶儿难过也不曾有,却是万分庆幸。难不成,少贝勒将那件事体告知了这位小爷,可是,掐算时候,也不对啊,这小爷当年不过是襁褓中的一个小婴孩儿,怎能记得这事。
只是,心下疑惑即生,却是不安了起来。
他在这王府里几十年,托了侧福晋的那份福,得了王爷厚爱,重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到老了,被王爷晓得那份子爱屋及乌竟是那般不堪,定不会饶了他。这般想着,心下不由一虚。这会子,他倒是有些后悔,好端端的,把那狐媚子带了这处作甚。
寒楚原本只是觉着这落柳居定有些甚么古怪,也只是随口说说,却见简管事面色大变,心知这里面的文章是被他误打着了,不由得气定神闲起来。
简管事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寒楚一眼,又恨恨地睨了那榻上的一个标致人物,跺了跺脚,起身拂袖去了。
寒楚松了一口气,棋官与画官在楼口上被那怒冲冲的简管事儿撞得差些个摔将了下去,急扒了扶梯儿,心下却是摸不着边,不晓得原先气势凌人的简管事儿,为何忽地走人了。拍了胸,却瞧见了原先坐在榻上的一个美人儿,起了身,往了窗前的主子行了过去,也不避讳,便把一个纤细的身子往了主子怀里偎了过去,一张俏面含了芙蓉春色,笑盈盈地轻语些甚么,不由得把个棋官与画官看得有几分尴尬,虽说他二人觉着王爷娶了这美人儿有几分糟作了,可是,这美人儿眼下终还是王爷的姨奶奶,这般举动实在是大大不妥,又见了主子温柔笑着揽了那美人儿,浅声软语地问着话儿,那喉头的一声劝阻,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他二人服主子也有些年了,却是从未曾见过主子有那种柔情脉脉的眼神,也未曾见过那温柔呵护的模样,将那个美人儿当作珍宝般呵护了。
棋官画官互望了一眼,眼中俱是惊诧,瞧这二人,竟是早就相好了一般。怀着万千疑惑,他二人轻声软步地下了楼,在楼外站定了,画官犹犹疑疑地扯了棋官袖儿,涩声道:“棋官,你先前曾陪了爷在城西学堂里识字来着,你定曾瞧见过这姨奶奶的,你觉着咱们爷是否自打那时,便与这姨奶奶好上了?”
棋官面上的神情透着古怪,拼了命儿往回里想,想了半日却只是茫茫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方讷讷道:“许是吧……”
画官轻啧了一声:“怪不得爷前些日子烦躁得紧,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棋官嗯嗯啊啊地回应,他二人看惯了这等事情,倒是不曾觉着寒楚恋了个男娃儿有甚么不对,只觉着寒楚与这孟家的小娃儿可怜,有情人竟是不成眷属来着的。
楼上窗前,寒楚揽了那一个软玉般的身子,望了楼下两个小厮儿交耳接舌,轻叹一声:“阿暖,这府里,怕是要出事了。”
阿暖抬眸,一双水眸儿望了寒楚,良久,方又将面儿埋了寒楚胸前:“楚哥哥,适才那人的一双眼儿好生可怕!”
寒楚手臂一紧,良久不得作声:“莫怕,莫怕。有我在,甚么人儿也不能欺你!”
寒楚心里却是明白,他适才只是误打误撞地退了那简管事,却是不曾真个吓着了那老泼才,往后的日子,才是见真章的时景来着。
这般想着,心却是渐渐冰了起来,他实是无甚把握来着。
此时,却听得耳边一声柔软轻喟,却是阿暖甜媚语道:“我便晓得,这世间,只有楚哥哥待我好的。只楚哥哥在阿暖身边,阿暖便甚么也不惧了……”
寒楚心头一暖,禁不住低首往了怀中人儿磨了去。听得“嘤咛”一声,娇媚软吟,寒楚腹下又热,一个打横,便将怀中人儿抱将起来,往榻边行了去。
青天白日里,只见得寒楚怀中的一张娇颜儿,渐渐酡红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棋官与画官在日头下站了良久,连两双腿也站得又是酸又是麻,肚子里也是火烧般饿得慌,却不见自个儿的主子下了来。不由得双双苦了眉眼,大叹了一声。
棋官素来稳重,觉着这般候着也是不妥,自个儿饿着不打紧,饿着了自个的主子,那可真个不该了,这般想来,便拉了画官的袖儿,吩咐道:“你且在这边瞧着,我去找些吃得。再去熬些个药,那姨奶奶大伤初愈,身子定是虚得紧。”
画官白了一眼棋官:“叫甚么姨奶奶,咱在爷面前,就该叫了一声小爷,万万不可这般称呼了。”
棋官点头称了一声是,又吩咐了几声,便转身去了。画官百无聊赖地蹲在了小溪边,瞧着水里柳枝倒影里几尾拇指粗细的鱼儿游动,划破了溪面上的静谧。
画官抬首,望着满眼春色,轻轻叹了一声:“分明是一处好去处,怎地被府里人说成了鬼宅,真个冤了这么个好景致。”
“嗯……”柔媚甜腻的吟哦之声,听得人神思迷离,心魂荡漾,恨不得将这声儿攥了在手心里,只管自个儿听着,不教旁人听了去。
“阿暖,可还好么?”略显着低哑的语声,有些许懊恼,“我一时之间欢喜过头,竟忘了这身子昨儿个才伤着。”
床榻之上,一双赤条条的人儿纠缠着,上首俊俏的少年带着几分怜爱,抚开了身下绝美的人儿汗湿了的黑发,露出一张溢满了春水似也的俏面。那绝世的美人儿,虽也是个扁平了胸膛的男儿郎,却比了那俊俏少年多了一份娇柔与妩媚,让人瞧着总觉雌雄莫辩了。
伸了一双莹白的春葱十指,与身上那俊俏少年的一双滚烫十指交扣,阿暖面上泛了几分羞腩:“怨不得楚哥哥你啊,阿暖也喜欢与楚哥哥这般亲近。”
寒楚怜爱地揽了那瘦弱的一个身子,轻轻一叹,阿暖总是这般贴心,即便是自个身子真个不适,也万万不会说了出来,让他忧心,阿暖,阿暖,我已是放不得你,你万万莫再离了我,可好?
正想着,身下的人儿忽地打了一个冷颤,寒楚猛地回神,将适才脱了的衣裳再次予身下人儿穿了,心下十分懊恼,眼下虽是春日,但还带着几分寒气,这大伤初愈的一个身子,怎禁得住他这几次三番的索求,该死,真个该死。
阿暖瞧寒楚面上自责神情,不由浅笑了,轻叹一声,却是未曾再开口宽慰,心上人儿这般紧张予他,他实在开心。
两人整理妥当,阿暖正自起身,惊呼了一声,他一双腿儿软绵无力,哪里撑得住他的一个身子,软软就欲倒了。寒楚眼疾,忙伸手揽了阿暖入怀,紧了心,拿了眸上上下下瞧了:“啊,可曾摔着了,我瞧瞧,不曾伤着哪里罢!”
阿暖俏面泛了红,轻轻挣了寒楚紧箍着他的一双臂儿,他从不曾与人有过亲昵举动,虽也曾做个一场春梦,却终不是动过真章,听得楚哥哥紧张,却是愈发羞了,哪个好意思说了是自个那一处有些不适。
寒楚瞧了半日,却只瞧见阿暖一张面庞益加红艳,心头一跳,几乎又是把持不住了,只是,这一夜春宵,适才又是情意缠绵了好几回子,身子也是有些乏了,再也孟浪不得,心下苦笑:自个儿打小性子便沉稳冷淡得紧,怎地遇着这个命里的人儿,便犹如一个急色之徒,总觉不够,巴不得每日里,时时刻刻缠了这人儿,亲昵缠绵,唉……
正叹了一口气,忽听得楼下一声儿伴了足音,响了起来:“贝勒爷,小的备了一些个饭菜,可要端上来么?”
寒楚听得明白,那声响儿是棋官所发,听着这声儿,寒楚才惊觉自个儿已是有些个饿了。正想着,忽听得怀中人儿腹中也忽地发了一声不雅的咕噜之声,啊呀,阿暖也应是饿了。便赶忙唤道:“你便端上来罢!”
楼下二人听得吩咐,便赶紧端了上来,顺带搬了一张还干净的小圆桌儿上来,不一会子,便将食盒里的几碟小菜摆了妥当。
寒楚瞧见桌上还放着一碗汤药,心下颇为不安,倒是这两个小厮体贴,还为阿暖备了药的。阿暖也瞧得分明,便抬了一双美目往那两个不安地站了一旁的小厮儿泛了一抹浅浅笑颜。那棋官与画官二人眼中,只见一个粉般的美人儿,颊边泛了两朵浅梨涡儿,煞是可爱,不觉有些面红。
寒楚瞧见这两人模样,却是禁不住心头泛了一团酸,微微将那一张面往自个面前挪了,低声道:“阿暖,不许瞧他人,不许这般对他人笑了。”
阿暖怔了良久,方回得神来,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楚哥哥竟是在呷醋呢,真个好笑,那两个是他贴身的小厮儿,他早就识得了,适才一笑,只不过是谢了这二人体贴,予他送了药来,哪里料得楚哥哥竟是这般易呷醋了,连笑也不许他冲别个笑了,可是心头为了这份霸道而滋滋的,只是,心下却不知何故,泛了几分怅然来:若是那几千年前,楚哥哥也会这般模样,那便好了。
寒楚瞧阿暖怔促出神,还以为阿暖不乐他这般说话,忙陪了笑道:“阿暖,你莫恼,是我不是,来来,喝药罢!”
阿暖怔怔地望了寒楚,忽得回神,自个儿是怎得了,不管是前一世,或是这一世,眼前这人,终是他的楚哥哥,他恋了数千载的楚哥哥,自个儿真个是的……
这般想着,轻轻地张了唇,小心地将了那泛着苦味儿的药汁饮了,寒楚瞧着阿暖将药喝完,体贴地夹了菜予阿暖面前:“来,吃些个菜罢,去去口中的苦味儿。”
阿暖柔柔一笑,依着寒楚轻张了一张艳艳檀口吃了那这数千载来的第一口五谷。
棋官与画官疑惑地互望了一眼,眼前这两人甜蜜蜜的模样,让人瞧着是十分赏心悦目,只是为何自个儿的爷,口中声声所唤得是甚么阿暖?那一身红衣的俏人儿,不是孟家的小爷来着么?怎得改了名儿不成?
疑惑虽是疑惑,他二人却是不敢说些个甚么,只是小心地退了下去,原本还是想在一边侍候着,只是瞧这模样,哪里用得着他们二人。退了在楼下,画官与棋官从食盒里拿了两碗饭,慢慢吃了起来,良久,画官方才轻叹了一声:“棋官,咱这府里怕是要出事罢?”
棋官咽了口中的一口饭,闷了良久,无言以对。
往后的时日里,对于阿暖而言,自是甜甜蜜蜜,这落柳居也在棋官与画官的一番整治之下,回复了往日里的几分模样,显得风姿绰约,独具江南气息。
这似水楼里,更是不时地被寒楚带了些精致的家什来布置了,久了,哪里瞧得出往前些时候的荒凉模样,倒像是哪一个大家闺秀的闺楼,即静且雅。
阿暖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前些时日,却央了画官替他买了个绣架来。画官虽觉奇怪,却仍是买了来。
这一日,又是如同往常模样,阿暖候着寒楚离了似水楼,出了落柳居,又候着画官与棋官在外边忙着那一片杂草,自顾自个的在窗前,摆了绣架,取了丝线,在那一片素白的绢子上用着针针线线。
有些个时候,画官下棋官得了空,进了楼里,瞧见了,好奇了往前探了,却惊得那一个俏生生的人儿惊慌慌地扯了绢布儿盖了,又拿了一双水盈盈的美眸儿惶惶得瞧着那两人,生怕那两个人瞧见了甚么,还软声软语相求了:“两位好哥哥,莫瞧,莫瞧罢!”
画官与棋官总被那软媚的语音哄得心魂飘荡,忘了去瞧那绣架上的玩意儿,只是,每每想起来,也颇觉疑惑,那孟家的小云儿自小长在京里,应是一口京片子才对,为何却是满口的吴侬软语,酥人得紧?
只是,那疑惑却是一闪而逝,终是抵不过那软媚的一个人儿相求。
约摸这般过了半旬,有一日,那美人儿喜气洋洋地收了绣架,又央了画官与棋官备了些个小菜,欢欢喜喜地在厅里候着寒楚归来。
日落西山时,寒楚踏着沉沉的步子进了似水楼,却是一眼便瞧见了那略带些娇羞的坐在桌边的俏人儿,寒楚上前,轻轻揽了那楚楚纤腰:“怎地了,今儿个这般好兴致,在厅里备了酒菜候我回来?”
阿暖轻轻扬眉,一双晶亮美眸与寒楚对望了,羞羞怯怯地拿了一方白布裹着的事物递了寒楚,寒楚接过,不解地开了起来,眼前不觉一亮,竟是一袭精致的长袍子,式样是新近有的,雪白的绢面上以银丝钱绣了精致的梅兰竹菊,华贵中又透着雅致。
寒楚惊喜地抬了眸:“这衫子……”
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