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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劫后之余
从宇宙历801年,帝国历492年九月中旬开始,前后历时近一个月的第十一次依谢尔伦会战,在雷神之锤的连续轰鸣中划下了休止符。遭到惨重损失的银河帝国军撤离了回廊,到回廊口邻近的西瓦星域暂时修整。
即使剩余的舰只也足以组成庞大的舰队;然而对于最高指挥官罗严塔尔元帅而言,他再也不奢望能从这坚固的壁垒中击败自己的老对手杨了。况且,整个舰队的斗志也已被雷神之锤所摧毁。
第十一次依谢尔伦会战,银河帝国远征军投入战舰五万九千二百余艘;战毁和被俘的为二万二千九百余艘,受到重创的约五千八百余艘,总计损毁率为百分之四十八。将兵阵亡鲁兹上将以下二百五十余万名。而自由行星同盟革命预备军,投入战舰二万六千五百余艘,战毁和被俘九千六百余艘,重创五千二百余艘,总计损毁率为百分之五十五。包括战死和意外身亡的将兵,则有洛克维尔上将、柯瓦修中将、瑞克。卡特中将、姆莱中将、马里涅汀准将以下约一百万名。伤亡的比率,双方都是惨不忍睹;但由于银河帝国远征军最终被迫撤离战场,而革命预备军则成功保住了共和主义最后的基地——依谢尔伦要塞。所以,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几乎无一例外的赞同,杨威利元帅才是这一次超级会战最后的胜利者。
虽说如此,仅就高级将官的死亡人数,总计不到四百万的革命预备军这一次“胜利”,简直足以与数年前三千万大军愚蠢远征造成的亚姆里扎大崩溃相媲美了。
“这样的胜利,我想都不愿再想!”得到帝国军撤离的消息,杨威利吃力地支撑着站起来,但是失败;他随即便趴在指挥席上呼呼大睡了。
依谢尔伦要塞内部的四百万平民,在忍受了长达一个月的提心吊胆之后,终于发出了响彻整个巨大球体的欢呼。不过作为“英雄”的革命预备军官兵们,一方面为战友巨大的牺牲心痛,另一方面,帝国军战舰在雷神之锤下不断消融的惨境,即使是老军人也有些不忍卒睹。而更大的压力,则来自持续一个月的紧张作战;士兵们仅仅依靠单调的军用食粮和战斗间隙的密舱床具来补充那超额透支的体力。因此,在舰队得到允许返回宇宙港之后,解散的官兵约有接近一成,已经在舰上的简易卧房睡着了。而剩下的,一半直奔要塞的军人宿舍区,一半则涌入了食堂以及要塞内的大小餐厅饭店——虽然现在食品以供给为主,不过还是有少许的餐饮服务行业。官兵饥渴地咀嚼着肉食,啜饮着汤汁;对他们而言,即使是蹩脚厨师的杰作,也比舰上那营养丰富的军用粮食美味了百倍——那已经吃了一个月了。
“英雄”们指望在民营餐厅内得到优惠甚至免费的服务;不过价目表上饭菜的品种与价格都较平时有所增加。老板和服务生对苦战的英雄笑脸相迎,并且允许他们不付钱就餐。只是在记录他们的番号姓名和欠帐数额时没有丝毫的手软。
另一方面,要塞内部,约有五十万左右的军人,依旧在忙碌和警惕着。这些大都是后勤方面的部队,以及要塞防御部队和警备部队。相比在宇宙战舰之上的同僚,他们从精神和体力上得到的休息更多;因此在大部队全线修整的同时,便担负起维修、警戒、补给的重要任务。毕竟,帝国军还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这一切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即使在鏖战期间也很少休息的邱吾权上将、卡介伦中将、林兹少将等,继续支撑着紧张的防务工作;而赫伍德上将则担任了宇宙舰队的临时监管调度。
杨威力少校在进入自己的宿舍后倒头便睡。十八个小时之后,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腹内的空虚产生响亮的抗议。草草穿好军服,他走出宿舍。
“少校,比克古元帅托我转告您。如果醒了,就去依谢尔伦大饭店一楼的咖啡厅找他。”
“这样啊……”因为连日的苦战而略有消瘦的年轻幕僚,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军人信用卡。
半个小时后,杨威力在咖啡厅看见了比克古元帅和他的副官史路兹卡利达中校。七十五岁的老提督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悠然自得地小口饮着杯中的咖啡。看见赌博的失败者前来,老元帅发出爽朗的笑声:
“早啊,少校,如果不介意,也来一杯罢。这个算我的。不过我想你恐怕已经饿得忍不住了?”
“在依谢尔伦大饭店来填充苦战一个月后的饥肠……”三流文学家用戏剧性的声音述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买单,对吧。”白发老人微微点头:“不过,既然已经赌输了,那就安心享受罢。况且这里是要塞,所谓最高档,也不会像海尼森那些餐厅这般吓人的。史路中校作为保证人,也应该有参与的权力。现在你该庆幸我们没有找派特里契夫担任见证人了罢。”
年龄相差巨大的三个人一起发出欢笑。杨威力邀请元帅和中校进入正餐厅。
“阁下,您先点菜?”主人客气地邀请。
“没关系,你们先点,我再多看看。”七十五岁的元帅脸上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狡黠。
服务生收走了三人的菜单。杨威力环顾四周。号称“整个回廊最高档的酒家”,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客人。装潢雅致的餐厅还有其他的六七桌穿军装的顾客。在其中,既有普通的尉官或校官;在一个角落,也发现了亚典波罗上将的身影。和他同桌的,是同盟军唯一配着将官军衔的美丽女子。
“嗯,虽然作为赢家,说这话可能会被误解为幸灾乐祸;不过为了我们能够活着在这里履行这个赌注,举杯。”比克古元帅缓缓举起杯子。
杨威力和史路兹卡利达,都缓缓将透明的液体倾入嘴唇。刺激的感觉从口腔一直到肠胃,泪水从眼睛中涌出。
“第二次举杯,为了什么呢,少校?”
“下官觉得,应该为了在战斗中牺牲的同志。”
“也同时为了被我们的舰炮和雷神之锤消灭的那些敌军。他们也有亲人。”老元帅悠悠地说。三人第二次举杯。
“第三杯,为了我们今日这顿美餐的主人,赌博的失败方,为了他未来的事业和爱情罢。不过,年轻人,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啊。”
“什么……糟糕!”少校懊恼地拍着头。老元帅又一次笑了:
“别那么紧张。果然是战斗后地疲劳导致睡过头了么?卡特罗捷准尉已经参加波布兰上校召开的空战队派对去了。史路中校和她说了你的不幸。我的孙女也在尤里西斯上睡着啦,没什么关系的。伏特加与水不一定要始终放在一起;只要它们最终能融合就行了……哦,菜来了。”
杨威力少校面前的,是一份精美的东方杂烩米饭;有鸡肉、腊肠和各种蔬菜。施恩。史路兹卡利达中校则点了一份猪排。送到比克古元帅面前的,是一大钵冒着热气与香味的红菜汤。在这个时代,无论那一种风格的餐饮,也都提供了比较自由的服务程序。
比克古元帅不失一位老军人的风采;然而年轻的少校则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分量颇有些不少的红菜汤,伴随不紧不慢的动作,一匙一匙消失在老人的嘴里。
比克古很干净的将面前的汤汁舀尽,侍者接着端上一份烤羊肉。散发着浓烈的洋葱和茴香气息。吃完这一道,则是一个很大的鲑鱼肉馅饼。
杨威力不由自主地擦着额头。施恩。史路兹卡利达中校同情地轻声说:“少校,你要知道,在兰提马里欧会战之前的私人会晤中,元帅曾经把邱吾权阁下家的面包吃光了……”
“不需要用这样的眼神吧?”看着少校僵硬的微笑,比克古元帅露出颇有几分为自己强健的脾胃自得的神情:“好啦,没事了。”
最后是一份樱桃酱的蛋糕作为甜点,比克古元帅结束了富于他本人民族特色的这一餐。杨威力少校轻轻吐了口气。因为看老元帅意犹未尽的模样,之前他真有些担心自己的流通卡上是否有足够的迪纳尔来支付。
“呵呵,别心疼啦。亚历山大。比克古不会占年轻人便宜的。回廊之战对我们等于都是重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你的请客也是别有意义啊。当下一次新生开始的时候,我会回请你的。”老元帅爽朗的笑道。
“阁下……”
“嗯,需要我说明白么?等你正式订婚的时候,我在这里回请你。还是请史路中校作陪吧。史路中校,怎么样啊?”
到十月二十日,经历苦战的革命预备军,终于恢复了元气。尽管数千艘的战舰还在紧张地修理,二十万以上的伤者还在接收治疗;但他们赢得了这一次生死之战的胜利。共和主义的旗帜,虽然已经千疮百孔,还是顽强的飘扬在依谢尔伦这个为宇宙所瞩目的地方。仅此一点,对于这几乎位于人类社会边缘的数百万人来说,便是足以维持短暂的自傲了。
至于,如果帝国军再发动一次同等规模的进攻,也许便会坚持不下去;然而对一般的军官、士兵和平民而言,谁又会真的在乎呢?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活着!”
“看来,真正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珍惜这尚有希望的每一刻光阴。哪怕这希望本身,也不过是若有若无的美丽光环。”
自称“革命的传记家”亚典波罗如此评述。
在战局最危急的时刻,临时政府的评议长罗姆斯基医生,一面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民众面前强装出信心十足的样子,一面则悄悄给妻儿留下了遗书。不同于普通的不知道详情的民众,银河帝国军的巨大压力,使他实在不敢过于乐观。如今胜利居然来了,这位品质上堪称无污点的二流政治家,竟高兴得抱住妻子在屋里转圈,一会又拿出藏在抽屉里的遗书,大声宣读起来,一边发出狂笑。似乎因为这一次的生存,便可以无限的嘲笑那曾经将临在头上的死亡。
近百万的死者,对于依谢尔伦这个小小的社会,实在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不过对一般民众而言,“一百万”也仅仅是个震撼人心的数字,让人感到我们的胜利来的如此艰辛,和更加庆幸自己能看到胜利的这一刻。唯有对于亲人和朋友,“一百万”中的每“一”个人,才还原为本身的音容笑貌。
在杨舰队中长期担任维系纪律一职的参谋长姆莱中将,死于宇宙港的意外冲突中。这是一种非常不值的死法,即使他赶到宇宙港的目的是为了制止洛克维尔的投敌阴谋。尽管平时对“大叔”都有所敬畏,但杨舰队的骨干们却都分外的伤心。出人意料,真正哭出了眼泪的,竟然是击坠王奥利比。波布兰。但更奇特的是,姆莱中将之死,居然导致了别的事故。
那是在革命预备军舰队返回要塞,士兵宣布解散之时。尽管很多人都在会战中失去了亲人,或是手足般的朋友,他们中大多数,还是忙于补充体能。因为悲伤本来就是耗体能的东西。例外的,姆莱中将的外甥,被亚典波罗称为“青出于蓝”的米科尔。扬上尉,在得悉舅父的死讯后,却呆呆的坐在舰桥的工作台前,双手撑着面庞,一言不发,甚至连眼泪都不流。
在接近一个月的艰苦战斗中,这位年轻的参谋,以无愧于“兢兢业业”的态度,完成中情报与信息的收集,很少得到休息。如今加上这样突如其来的情感上的打击,看到这一切的派特里契夫,不禁担心他会因此垮掉。宽厚的巨人强忍着疲劳与悲痛,准备上前去安慰这位后辈。然而这时,比米科尔更年轻的临风少尉,也就是比克古元帅收养的孙女,走上前去,柔声安慰比她大几岁的长官。
“要是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好了。”男孩子气的年轻女军官坐在米科尔身边,棕色的头发轻轻摇摆着。同样颜色的瞳仁看着米科尔熬得发红的双眼而又无神无助。
米科尔轻轻摇摇头,泪管中却涌出细细的液体。
“不要这样啊,你该休息下了。先回你在舰上的房间吧。有什么难受的,说出来就会好些啦。”临风有些孩子气似的拉起神情恍惚的米科尔上尉;后者踉踉跄跄地跟着她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以后发生的事情,据被不放心的派特里契夫少将指派观察的替补军士汇报,两个年轻人应该在米科尔上尉的房间进行了长谈。约四五个小时后,米科尔上尉全副武装地扑倒在布满泪痕的枕头上睡得死气沉沉,而临风少尉则带着梦游般的表情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又十五个小时后,大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比克古元帅收养的孙女,这位给尤里西斯舰上带来不少和气的年轻女少尉,竟然一直不休不眠地枯坐在自己的床铺前,而且喃喃自语一些谁也不明白地话。缺乏休息和神志造成的形象是如此可怕,以至于第一个走进她房间的女中尉,竟吓得亡命的奔逃出来。
尤里西斯上的医护队长珂莱尔。兰贝尔丝中尉,以及革命预备军中最年轻的血管与神经外科专家,舰队医务总监莱扬少校,尽管自己也还未曾完全恢复久战的疲惫,还是联手为可怜的女孩进行会诊。初步诊断,是过度疲劳加心理压迫造成了轻度精神分裂导致的暂时性自闭症。
送到依谢尔伦的中央医院,得出相同的结论。而且似乎可以表明,是好心的临风少尉在自己也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强忍着倾听米科尔上尉苦闷与悲凄的絮絮倾诉,体力与精神力恶意透支,由此才造成这样恶果的。听到这个内情,亚典波罗、波布兰等无不咋舌。
“幸好……不,应该说不幸才是……”
比克古元帅在得知这个坏消息后,急急赶到医院。女孩子看见他,还能管他叫爷爷,但却似乎对语言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周围的人稍稍说出持续时间超过十秒钟的句段,便会让她产生无尽的惶恐。
杨威利元帅居然也破天荒的出现在诊室。乱糟糟的头发,脸上明显的惺忪里,透出愧疚与同情。没有扣好的衣领露出衬衣的料子。他默默地握着年轻的女少尉颤抖的手:
“会没事的。别怕。”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米科尔。扬上尉,喃喃地向比克古元帅表示歉意。
“没关系的,小伙子。姆莱中将是一位很出色的同盟军人,你也是。他会为你骄傲的。”
“可是,元帅阁下……”
“我的孙女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我也为她而骄傲。她做的是她应该做的。你也不必内疚。况且,这并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症,对么?”
“嗯,据会诊的结果,治逾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恢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莱扬少校回答。
“那就多多拜托了。谢谢你们。”
“我和莱扬少校最近会留在要塞组后方医疗基地整备医疗系统,一直会留在这里,少尉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会尽全力的,请您放心……”珂莱尔接着说。
“不过……”莱扬插道。
“不过?”比克古不解地问。
“下官希望米科尔。扬上尉也能留下来。”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我知道您抱着歉意,与其内疚,不如作一点切实有效的努力,这样的心理治疗需要克服恐惧的训练。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且……”
而且,姆莱刚死。就你本身的情况来说也需要好好治疗和修整。莱扬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而且你也会好受些吧……”
“当然可以,希望我可以帮上什么。” 米科尔。扬的声音还是很低,不过知道了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似乎让他几乎溃散的神经恢复了一些。
莱扬笑笑。
“留下的人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打起精神来坚强地活下去。这样才不会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担心。”
杨威利也笑笑。“终于能暂时解脱一段时间了……天啊,我怎么会这样想……”
杨威利的从妹艾密尔。杨主持了战果发布的工作。这位从前依谢尔伦二流媒体的新闻记者,如今却建立了带有政治性的团体;相对于罗姆斯基的临时政府表现出来的一些拘泥不化,他们发出略有尖刻的讽刺,并提出了更加激进和似乎不那么符合民主原则的主张。在这小小的要塞社会内,军人及其家属原本就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