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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党-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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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当她是开玩笑。

易太太还问我一个问题:“你们打算收编我的自卫队吗?”

我如实回答:“我不知道,领导没说。”

她说收编不要紧,给个番号,她愿意当解放军。如果她当团长,她会要求不派别人,就让我这个小姑娘做政委。不要把她的队伍拆散,这些人都是子弟兵,只听她的,合在一起能打仗,分到别地方会出事。解放军来了,要她打哪里,她就去打哪里,打完了还让她的人回黄狮坑,这就行了。她和她手下都是故土难离。

我能感觉到她的惶惑,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到来,她心里并不踏实。

我在黄狮坑的一个任务就是帮助易太太学习。领导给了我一书包学习材料,都属中共的基础知识,ABC,其中一些书籍文件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读到,但是我还得充当小导师,辅导易太太学习,解疑释惑。这个工作挺困难,易太太粗通文墨,能识几个字,她对政治理论的兴趣很低,远逊于对腰间两把手枪的兴趣。或许也因为我讲不出名堂,她一学习就打哈欠,只嫌那些政治名词拗口,不好记。学不了几分钟她就不想学,要跟我聊天,她打听厦门马路上的汽车什么样子,大学生读什么书,还打听我的事情,家里几口人,都干些什么事。

我讲了大哥和大姐。她感叹:“难怪啊。”

我不知其意。她解释:共产党怎么会成气候?就是因为有这些人。

但是她对我当共产党却不理解,问我为什么。厦门多好,马路上跑汽车,有书读有饭吃,为什么要钻到山沟里来顶枪子?当土匪是当土匪的人,造反是造反的人,我这样又嫩又软的小女孩不像是做这个的,为什么就做上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易太太给我们两个姑娘配枪,各一支驳壳。她领我们到村后山间练枪,让我们看她拿双手射击。她说一个女人要掌握住手下弟兄不容易,横下一条心,该狠要狠,枪要拿得起放得下,这才镇得住。心太软,爱流鼻水,那可不成。

那一天我们从村后山练枪回来,从大门走进庄园,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一旁屋子传出,叫声非常痛苦,我听得毛骨悚然。

易太太沉下脸:“什么鬼叫?”

跟在易太太身后的一个随从赶紧上前了解。回到后堂议事厅,林家团跑了过来。

“阿妗,没啥事。”他说。

林家团是易镇坤的外甥,管易太太叫阿妗,也就是舅妈。林家团很得舅妈信任,是她手下一个分队长。今天林家团带人巡查,在山口看到两个可疑人员,喝令接受检查时,其中一个拔腿逃跑,钻人林间走脱,另一个被逮住。逮住的人身上有支手枪,林家团亲自审讯,想搞清来龙去脉,此人问东说西,没有一句实话,所以上了刑。

“说了吗?”易太太问。

“快了。”

易太太摆手,不再过问。

当天易太太要问共产主义,那是个啥?怎么回事?谁发明的?她听来听去总不明白。我找了本小册子念给她听,她不让我念,要我说。我绞尽脑汁,尽我所能,把小册子上的文字翻译成本地话,尽量说得通俗一点。例如“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我解释说那是大家都努力干活,然后想吃肉就割肉,想吃菜就到菜园里摘。

“我要是想吃人呢?”她找碴子,“开枪就杀吗?”

“那肯定不行。”

我说那时候的人跟现在的人已经不一样了,那里个个都是好人。

“好成什么样?”她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捉襟见肘之际情不自禁求助于母亲。我告诉易太太那里的好人应当“善又水”,里外都好,里边好心肠,心地善良,外头好模样,看着很美好。

她笑:“像小钱姑娘?”

我发窘:“我学习学习再跟易太太讲吧。”

她摆摆手让我走。

我从易太太房间出来,没有回我们住的房间,直接走向庄园前厅。

刚才给易太太讲共产主义没讲好,除了因为我自己研究不够,说不出所以然,还因为我心不在焉,精神没集中起来。为什么呢?因为前厅不住传出叫唤。林家团在前厅审嫌犯,上刑,打得挺凶,惨叫声一阵阵传来。易太太的庄园很大,四边长度都近百米,前厅与后厅相距很远,前厅的嘈杂声响通常传不到后头,有动静的话,得非常留意才能听到一点。今天不一样,坐在易太太身边,我的耳朵里不时听到前厅声响,若有若无,一阵一阵,持续不绝。也不知道今天受审的人特别会叫,或者是我心里不安,耳朵特别尖,听来听去总是那个惨叫。易太太庄园前厅一侧有几间审问室,他们审人是常有的事,当初我姐夫吴春河被他们误为保安团探子,刑讯中几乎被打死,就发生在那几间审讯室里。在那里受审的有时是外边抓到的可疑分子,有时是出了岔子的内部人员,无论内外,不老实说都要讨打,鬼哭狼嚎不稀罕,听来让人恐怖。我这人心软,看不得别人受罪,受刑者的惨叫让我听来非常难受。但是我无法多管,因为那是他们自卫队里的家务事。

这天我到底没有忍住,离开易太太那里,直接就往前厅走。走到半路,我确认不是自己不对,确实是今天这个犯人异常,他叫得特别凄惨。

我闯进审讯室,那里的场面惨不忍睹。犯人已经给林家团和他的两个手下打得不成人形,变成一团血肉吊在屋梁下,聋拉着脑袋,像是毫无知觉,看得我几乎昏倒。

林家团对我很客气:“钱姑娘什么事?”

我转眼不看犯人,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我问林家团这个人怎么了?死活不说?刚才不是说他快招了吗?

“阿妗让你来问吗?”林家团追问。

我不明确回答。

林家团看出究竟,他笑笑,让我出去,这里不好看,女孩子受不了的。犯人的事不必我操心,无论什么情况,他会直接向他阿妗禀报。

犯人忽然叫唤起来。

“让我见易太太。”他呻吟。

林家团大喝:“找死!”

两个审讯队员一起大喊:“打!”

我掉头走出来,没有片刻拖延,立刻跑到后厅求见易太太。

易太太很奇怪:“小钱姑娘什么事?”

“他们快把他打死了!”

“谁打谁啊?”

我说了审讯室里的犯人。易太太不以为然。

“这家伙不是恶棍就是小偷。”她断言,“好人什么不能说?”

我说好人坏人都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打死就没有了。

“不老实说,打死也活该。”

我说不能这样。打死人不是共产主义。

“你们那个主义还没到嘛。”

我情不自禁喊:“易太太,这里有鬼!”

她吃了一惊。

我提到审讯室里那个人叫唤要见易太太,他怎么会知道易太太呢?林家团为什么不向易太太报告,一个劲让人往死里打?这里有问题。

易太太笑:“瞎说什么?我家外甥搞鬼?”

她让我不要嫌弃她外甥,人家林家团对我可是很有意思,当初就是林家团一再鼓动她向游击队要我来,她想给我做的媒就是做给她这个外甥。

“易太太先别说这个,那边人快死了!”

“死就死了,急什么。”

我不知怎么说通她,心里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

“易太太你不能这样!”

她看着我大笑:“果然爱哭。”

她站起身打算走掉,我禁不住放声大哭。

“哭什么!”她笑,“去看看。”

她带着我去了前厅。

犯人只剩下一口气,易太太看了那团血肉,并不显得吃惊。

“问出个啥?”她问林家团。

林家团看了我一眼:“还是不说。”

我非常惊讶,我只离开几分钟,犯人已经像个死人。他们真是往死里打。易太太命令把犯人的魂弄回来。林家团从墙边水桶里舀一勺水,泼到犯人的脸上。

犯人醒了。用尽浑身力气说了句话:“我找易太太。”

易太太问:“你是谁?”

他动着嘴唇,费尽力气说话。他自称陈平,来自台湾,有人交代他到黄狮坑找易太太,见了易太太才能说。

“这位就是易太太。”我说,“谁交代你找她?”

那人姓吴,老吴。

我一听愣了,当即追问:“吴春河吗?”

陈平看着我喘气,满眼疑问。

既然要到黄狮坑见易太太,为什么碰上自卫队就跑?他说跑的那个人他并不认识,是进山路上才碰上的。他向人家问路,那人领他走,遇到自卫队阻拦,那人拔腿逃跑,可能因为害怕。

林家团大喝:“假话!”

我不管林家团,当即转身对易太太说:“这可能是我们的人,情况要搞清楚,请易太太保证他安全。”

易太太问:“你担保?”

我说我可以担保。我马上通知上级派人前来核实。

林家团说:“钱姑娘不要上他的当!”

我不理他,只跟易太太说:“易太太,不能再像吴春河那次了。”

一提姐夫,易太太不再犹豫,即喝道:“放他下来。”

我让驻在黄狮坑的另一位姑娘立刻进山向上级报告,请易太太派两个人护送她。我自己留在庄园,守在陈平身边。陈平被抬出审讯室后昏迷不醒,易太太喊来一个土医生给他上药,我在一旁寸步不离。我感觉蹊跷:陈平身上带着支手枪,跟他一起进山的人跑了,两件事都不算太特别,为什么林家团要把他往死里打?我有疑问,只怕他们还不放过他,我守在这里他们做不了手脚。

半夜里陈平醒了。他说的情况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他不仅带了一支手枪,还带了金条和大洋,都是他的祖产,带在身上以备急用。家人把财宝缝进一条腰带,让他扎在腰间,腰带被林家团搜身时搜走了。林家团向易太太报告时,没有半句提到腰带,他把陈平往死里打,显然不是为了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只为了把他打死。陈平一死,腰带里边的财物就是林家团的。我追问老吴是谁?吴春河吗?陈平反问:“你是谁?”

“我是游击队联络员。”我说,“吴春河是我姐夫。”

他眼泪掉了下来:“命不该绝啊。”

他原本很疑惑,为什么他一提老吴,我就知道是吴春河?我告诉他其实我不知道,只因为吴春河失去音信,我们很着急,一直在找他,因此一听陈平从台湾来,由一位老吴介绍找易太太,不禁联想,试着一问,没想到对上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陈平说。

陈平讲了他们从台南撤离的情况。姐夫吴春河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经验非常丰富,一向小心谨慎,从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少不了应急计划。从台南出发前,姐夫交代,此行如果顺利,到大陆后一起进山,如果出了意外,大家自行上山,通过黄狮坑易太太联络地下党游击队。易太太误抓过吴春河,知道吴先生怎么回事,对他介绍过来的人会认真帮助。上船时姐夫让陈平跟他分开,各乘一条渔船,以防一起遇险。渔船队在澎湖遭遇巡逻艇时分散躲避,巡逻艇舍弃其它船只,追赶吴春河所乘渔船,方位靠北。陈平听到北侧海上的炮声,看到火光在远处闪耀成一片,心知不好。

陈平那条船逃过了灾祸,次日靠岸于晋江围头,他在那里下了船,等候了两天,吴春河无影无踪,无声无息。陈平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吴春河不会不按约定会合上山。陈平按应急方案单独行动,辗转来到黄狮坑。回想这一次撤退,陈平非常懊悔,如果他们没在台南多停留,按照原先的撤离计划及早离开,可能就躲过了海上的意外灾祸,姐夫可能已经跟他一起安抵游击区了。

“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我问。

“我跟老吴提起阿榕伯,老吴放不下,只怕从此错过。”

“阿榕伯是谁?”

“老吴说很可能是他岳父。”

我一时傻了:“不会吧!”

“我也说不会那么巧。”

“他俩在一条船上?”

不是,吴春河、陈平和老人三人各乘一条渔船,老人坐的船殿后。那条渔船的船老大是金门人,如果逃过巡逻艇追击,很可能驶到金门避险躲风头。

我大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次日下午,三哥带着一小队人,还有游击队的医生匆匆赶到黄狮坑。他们询问了陈平的情况,给他作了检查包扎,拿棉被把他包起来,放上一辆牛车送进内山。

三哥没有走,留在黄狮坑易太太的庄园里。

他夸奖:“亏得澳妹会流鼻水,这么聪明,陈平捡了条命。”

我顾不得跟他开玩笑,迫不及待,把姐夫和“阿榕伯”的情况告诉他。三哥跟我的最初反应几乎一模一样:“不会吧?”

“陈平乱说吗?”

三哥凝神静气,思忖许久。他不相信姐夫会出事,这么多年里,姐夫历过多少险?死过多少回?这次应当也一样。也许因为什么意外耽搁了,不要急,不要丧失希望。

“这个阿榕伯,我们阿爸呢?”我问。

要是真像陈平所言,我们失踪多年的父亲又有了踪迹,如柯子炎所言“觉醒”了,再一次死而复生现身于人间,可能就在金门,与我们近在咫尺。

三哥问:“天下事有这么巧吗?”

“不是说‘凡事皆有可能’?”

以三哥的感觉,凡事皆有可能,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父亲真的还活着?姐夫在台南找到的人真是他?他坐的渔船真的没出事到了金门?这都有待证实。

我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因此我非常担心,要是特务知道父亲藏在金门,那可怎么办?柯子炎卖力追踪,声称要把父亲刻的印章拿大锤砸碎,冷酷“血手”于父亲似有私仇,恨恨不休,让他听到风声就坏了。

三哥说:“这个得防,任何人都不要说。”

三哥也让我平心静气,不抱幻想,免得日后失望。姐夫从台南带回一个老人,如果没有丧生大海,老人有可能落到金门,事情就这样,不必联想太多。

“他不是别人,是阿爸!”

三哥认为不一定。哪怕是又如何?我们的父亲早就似有若无,无论是死是活,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对家人来说早是不存在了,作为父亲倒是不要也罢。

“三哥不能这样。”我生气,“为了阿姆也该去找他。”

“没听阿姆骂他死鬼?”

母亲谁不骂呢?我们这些孩子哪个没让她死骂?难道她真让我们去死?她骂父亲难道不一样?骂他也许是因为想他。父亲毕竟是父亲,没有他就不会有我们,有了他我们家才算完整。这么多年他受难无数,胜利的时候不能忘记他,不能没有他。

三哥说:“乖女要流鼻水了。”

说服不了他,我心里一着急,眼泪真的掉了下来。他不当回事,问我哭什么?回头他去刻一个木偶给我玩,我可以管它叫阿爸。

门外突然传出报告声,敌工队里的战士跑来汇报:林家团跑了。

林家团从陈平的腰带里搜出财宝,刑讯中把陈平往死里打,实属谋财害命。但是他是易太太自己人,易太太把他臭骂一顿,却也没给他更大处罚。三哥他们一到,他做贼心虚,不辞而别,跑得不知去向。

三哥说:“迟早要找他算账。”

三哥还有重要任务,当晚住在易太太的庄园里。第二天,一位地下党领导带着一队游击队员从山里赶到了黄狮坑,大家表情严肃,脸上却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偷偷问三哥:“领导来干什么?”

“帮你找阿爸。”

我不高兴。三哥笑一笑,让我快活一点,好事。

那天下午游击队员整队出发,三哥叫我跟上队伍。我们到了山口,队员们在山口附近布岗警戒,领导则守在一棵大柏树下,拿望远镜张望远方。大约半小时后,前方山脚有了动静,一队人马闪出山道拐弯处,迅速向山上前进。太阳西垂,阳光照亮山间,山下那队人马穿越山谷,他们的钢盔、枪管在阳光下闪耀:

我大吃一惊:“这是谁?”

“解放军。”

“他们到了!”

“澳妹有一份功劳。”

解放福建的战役正在迅速展开,解放大军一支侦察小分队先行南下,穿插敌后进入我们游击区,今天进山与游击队会师。我护送的电台进山后发挥了作用,通过上级与解放军部队建立直接联络,为侦察小分队南下穿插提供了保障。

我们心情激动,在村头等了半个多钟头,解放军小分队到达山口,走在前边的是游击队派去的向导,以及部队的领导。队伍里的战士个个年轻精干,脸盘晒得黝黑,军装洗得发白,钢盔上挂着树枝树叶编成的伪装环,背着背包和枪支,在山道上快步行进,山谷里传响着持续不绝的脚步声,偶尔还有轻微的枪械撞击声。

我站在山坡上,看着部队潮水一样涌上山口,泪水忽然涌出了我的眼眶。

不是哭,是欢笑,笑靥如花。我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第四章 笑靥如花

小妹。21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要塞司令部勤务兵。

阿姐的替身

我回到厦门家中,母亲看到我,脱口就骂:“死崽!回来做啥!”

我笑:“阿姆咒我死?”

母亲再骂:“臭澳妹找死啊!”

“好好活着嘛。”

母亲把家门关紧,摸着胸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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