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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风流 修改版-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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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欢看着眼前景象,听着身后厮杀之声,想着自己小小年纪已经历过的种种,一时也是痴了。抬眼看向顾写意,后者神色平静地欣赏着眼前风光,一派云淡风轻,瞧不出喜悲。 

顾承欢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他究竟是爱还是恨?是怨还是悔? 
也许,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但,哥哥赢了。他已是九五至尊,已可以为娘亲报仇。 
哥哥。。。。。。 


“承欢。”顾写意回头,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我们走吧。” 
顾承欢怔愣片刻,扑向顾写意怀里,紧紧的抱住,潸然泪下。 

************************** 

血迹已被擦洗干净,尸首已被消灭殆尽,不论内在如何腐朽丑陋,这雄伟的皇宫一如既往表现的光鲜夺目。 

一切程序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曌天殿,历代帝王处理政务的地方。一件崭新的,千余工人耗时近三年方能完工的龙袍呈献在顾写意面前。顾写意轻轻的摩挲着,沁凉,丝滑,好似通着细微的电流,有着异样的触感。 

这套冠服褪去了蔽体御寒的实际意义,它是无上地位的象征,是辅助皇权神化的工具。 

明天,他就要穿上这件衣服了。 

顾写意慢慢仰起脸,烛火映着他的脸庞,呈现不正常的红晕。他的视线掠向龙案,有一汪柔如水的碧绿格外显眼,那是皇权的另一个标志——玉玺。顾写意一步步走过去,将玉玺握在手里,好似握着一块烙铁,烫的他浑身战栗。他猛地发狂,将玉玺狠狠砸在地上,犹还不解气,反身抽出墙上的宝剑,不停地,不停地劈砍早已碎裂的玉玺。 

莫怀前一直在门外等候,乍听殿内传来铿锵刀剑声,心惊失措下推门而入。灌入的急风吹的烛火摇曳,巨大的阴影似群魔乱舞。顾写意静静站在那里,垂手拎着宝剑,神色平静如常。只是盯着满地碎玉的眼眸,带出说不出的落寞与黯然。 

莫怀前胸口一窒,抬脚跨进门槛,反手将门关严,立在门口处端详着他的主子爷。顾写意脾气不好,失常发火,可莫怀前却偏偏喜欢守着这样的顾写意。开心或是悲伤,甚至是手段残忍的报复。每当这时,莫怀前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心底暴躁不安的负面情绪仿佛能借助顾写意的发泄渐渐消散。只有待在顾写意身边,他的心才能得到安详与平静。 

顾写意将手中的剑甩手扔到一旁,道:“将地上的垃圾收拾一下,跟我去见个人。” 

严冬已过,乍暖还冷,灰暗的天际云层翻涌,带着一抹不安与压抑。贤郡王府里已是一片萧条,早不复昔日风光。 

顾天赐在院落排桌独酌,蓦然见到顾写意,先是一愣,而后冷笑道:“五弟。。。不,明儿可就要当皇帝了!来之前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也好叫罪臣准备准备。” 
顾写意坐到他对面,挥了下手,莫怀前上前,手中捧着锦缎托盘上,有着一瓶玉质酒壶。 

顾天赐眼角抽搐,嘿然冷笑,语气满含讥讽:“皇上可真是宅心仁厚,不但赐罪臣鸩酒,还亲自监视行刑!” 
“你们几个,即使杀,也会是我亲自动手。” 
顾天赐大笑,笑声凄厉悲怆:“怎么,要享受手刃仇敌的快感吗?那又何必假惺惺!你手底下不是有支吃人不吐骨头的刑讯部队么?我还真想尝试尝试呢!” 

顾写意直视着他陷入癫狂的眼睛,淡淡道:“我从未将杀戮当成一种享受。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天赐轻喘着气,带着猜忌,带着仇恨,惊魂不定地瞪视着。顾写意一路,是踏着无数人的鲜血生命走来的。阴狠狡诈,卑劣残忍,六亲不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尤其是自己! 

“我没有必要假惺惺,欠我的,该杀的,一个都不会放过。”顾写意的语调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前日,皇后慕容婉然上吊自缢。顾写意若想,完全可以将她的生死握在自己手中,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虐杀又能如何,娘亲能活过来吗?那些失去的能回来吗? 
“我只是觉得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们每天活的开心自在,而因你们死去的娘亲与朋友们却要在地下与虫蚁毒蛇作伴。你们存活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就是种煎熬,我做不到看开,更做不到遗忘。” 

话音仿佛在身边围绕三圈方散去,庭院骤然陷入死亡般的寂静。冷硬的风吹过树枝,发出“唰唰”的声响。 

顾写意拿过装满鸩酒,亲自斟满一杯,放到顾天赐面前。 
顾天赐瞪着酒杯,浑身难以抑制的颤抖。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抓不住生命的无力感。 

“哦,对了。”顾写意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把东西,伸到杯子前松手,指甲盖大小翠绿色的碎石“噗通噗通”掉进杯子里。水样清澈碧绿,宛若沾染天地灵性的活物,是,是玉玺! 
顾天赐猛地抬头,看向顾写意。 

“算是临别前的礼物,你就笑纳吧。”顾写意口气懒洋洋的,狭长的凤眸眼波流转,光彩陆离,带着一丝顽劣。惨白月光照射在他脸上,像是蒙着层薄纱,说不出的妖异。 

顾天赐喉咙间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古怪声音,指着顾写意厉声道:“你,你。。。好,好啊,哈哈哈哈!”最讲究仪表风度的贤郡王此刻形似癫狂,又哭又笑。 

鸩毒大概算是酷刑中最人道的方式,快速而又体面。可死都死了,这些还重要吗? 

顾写意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然冷掉的尸体,叹口气,起身欲走。刚走出两步,蓦地低头剧烈咳嗽起来。震得周身摇晃,站立不稳。莫怀前慌忙上前扶住。 
顾写意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半个身子趴在怀前身上喘气。 

莫怀前脑中闪过简南的话。 

“我知道你恨不得砍了我,可王爷的身子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他在你们眼里也许是战无不胜的神,但在大夫面前,他同样还是一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这些年王爷休息不当,废寝忘食地处理公务,身子本就大不如前。还有,即使心室位置异于常人,那刀仍是可致命的创伤。但他受伤后不但没有尽快治疗,连好好的休养都没有。现在是仗着年轻体壮,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顾写意休息片刻,伸手推开莫怀前。 
怀前唤了声:“爷。。。” 
顾写意道:“我没事,走吧。”最后的尾音,竟像是叹息。 
莫怀前想说什么,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永平三年,春,顾写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耀世。论功行赏,大赦天下。 

永平帝顾康健可能是历史上停尸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只留七日便安排下葬。不是所有皇帝都有庙号,但肯定都有谥号。谥号说白了乃子议父、 

臣议君,表现了继任君主对上任君主的态度。礼部讨论数日,提议“献、顺、哀”三字。顾写意拿到奏章,提朱笔勾掉,略微想了想,在旁添 

写上“惠”字。自此,历史上,便有了个雍惠帝。 

惠,泛指平庸平常,无功无过。 

已升任礼部尚书的末秋待看清那个“惠”字时也是一怔,虽不是什么好字,却无一丝嘲笑贬低的意味。波光潋滟的剪水双瞳,仰望着高坐在上 

的男人。顾写意行事固然略嫌阴狠毒辣,可不经意间又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度量。人死万事休,再多仇恨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逝去,不值当更 

不屑于在死人头上做文章。 

末秋浅浅笑道:“皇上,雍惠帝明日下葬,您最好去送送他。” 
顾写意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叹了口气道:“也好。” 

莫怀前帮顾写意换下明黄朝袍,换上月白色的常服,触手只觉主子越发清瘦了,忍不住一阵心疼。即便再细心调养,也架不住顾写意仗着年轻 

,日以继夜毫不顾及身子的拼命工作。 

顾写意不喜那些虚华排场,只叫上莫怀前,带了几个功夫不俗的侍卫结伴去了停放帝王遗体的阴熙殿。 

素白与阴暗纠缠,大殿的高墙几乎挡住了所有阳光,阴森的好似地窖。殿内飘荡翻舞的白纱仿佛是一缕又一缕执着于此的幽灵,迟迟不肯离去 

。 

顾写意进殿时,顾悠然与末秋不知再商谈什么,待一殿的下人全部跪下高声请安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行礼。顾悠然的相貌依旧柔和的 

透着三分女气,可顾写意却清楚,这人心智坚韧,能屈能伸,自有一股有别于他的强硬。 

顾写意踱步走向殿里,站在墨黑色的巨大棺木前。里面躺着的,是纠缠了他二十载的人。不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块 

罢了。顾写意的手,轻搭在棺木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喧哗一片,只听有人怒斥道:“都给我滚开!”是顾自在闯了进来。 

顾自在一眼便看到那个立在大殿之上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悲更多的是寒心,真真是心如刀绞。自城破后,顾写意一直刻意无视他们兄弟二人的 

存在,连面都不肯见。若不是今日得知他在此硬闯了来,恐怕又是只能远远望上一眼。 

顾写意虚空地抬了下手,伺机而动的侍卫们又退了回去:“再有一个时辰棺木就要送去陵寝,这关头你少给我找事,要闹回自己府上闹去。”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自在冷笑道:“你用的着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爱闹?” 

顾写意秀长的眉拧到一块,重重一巴掌拍在棺木上,喝道:“放肆!” 

一殿的人呼啦啦全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一叠声哀求唤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两个侍卫上前架住顾自在,顾自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煞白了脸,无语怔怔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人,不再单纯是他的哥哥,他爱恋 

的人。他是皇帝,是可以掌控他生死富贵的皇帝!体内有什么坍塌了,只余惊慌绝望。顾自在猛地激发了狂性,竟一下子甩开牵制住他的侍卫 

,冲向顾写意。 

皇帝身边挑选出的侍卫怎可能是软脚虾?下一瞬反手制住顾自在,一把按在冰冷的地上。顾自在犹自厉声大喊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不 

然本王杀了你们!” 

顾写意骤然怒容满面,无视跪了一地的人,紧紧逼视着顾自在。顾自在凄然一笑,毫无畏惧的反瞪回去。忽而眼圈泛红,放声大哭。艰难的朝 

立于阶上的顾写意伸出手,泣哭道:“五哥,五哥,五哥。。。”一声高过一声,愈发的凄厉。 

顾悠然一下一下重重磕头,发出“嗵嗵”的闷响,不一会,脑门已肿了起来。“皇上请息怒,是臣弟管教不严,罪在臣弟。望皇。。。”嗓子 

好似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憋红了眼睛憋出了眼泪,只能死命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抠着砖缝。 

顾写意脸色数变,许久,淡淡道:“领他回你府上好好管教,没朕的命令,不得出门。” 

顾悠然磕头谢恩,顾自在听完先是一怔,而后剧烈的反抗起来,最终是被侍卫拖出了殿门。 

莫怀前望向顾写意,后者侧过脸望向里面。眼眸中怒色渐渐消散,浮现的,竟是淡淡的,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回到寝宫,顾写意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闭着眼问道:“他们如今可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怀前却知问的是什么。 
“纪元少爷就住在城郊的凤林山庄,衣食用度都是奴才亲自安排的,请您放心。洛梵将军调去南边富饶之地的部队,生活安好。。。他至今仍未知晓新戈邢正中大将死的真正原因。聂子夜现就住在太医院,学习医术。” 

顾写意嗯了声,道:“去叫来聂子夜,我有话和他说。” 

聂子夜应传前来。顾写意坐直上身,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子,道:“听太医说,你的脚如果及时包扎不至于会落下残疾。你明明懂医术,为什么任由伤势加重?” 
聂子夜无所谓的冲他笑笑:“有什么关系,没人会在意的。” 

顾写意怔忪片刻,轻叹一声,靠回躺椅上,道:“你不是喜欢他吗?去陪着他吧。” 
聂子夜大于常人的乌黑瞳仁盯了顾写意几眼,转身跛着足往外走,行到门口停下脚步侧头道:“你打算关我们一辈子,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顾写意的声音响起:“等我想明白一件事后,自会去寻你们,到时,都该有个了断了。” 

“那你最好快点想通。”聂子夜笑道:“不然我可以肯定你定会抱憾终生!”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天,莫怀前便亲自送聂子夜去了韩纪元的身边。韩纪元居住的凤林山庄是暗夜早期的产业,外部看起来毫不起眼,内里却精致豪华。凤林山庄防备森严,韩纪元住在里面大可不必担心旧派残余势力的或是拜天教众的骚扰。但与之对应的,他也被变相的软禁在此。再豪华的房屋,再精美的衣食,都无法掩饰被囚困住的现实。 

当韩纪元看着聂子夜是跛着脚走向他时,强自压制的种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他讥讽地看着怀前,冷然笑道:“我很纳闷,他为什么不杀你囚你?因为你武功高强,最不易被掌控吗?” 

莫怀前定定回望着韩纪元,道:“不,与您说的正相反。杀我对主子爷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只需一句话即可。” 
韩纪元亦为之动容,半晌轻道:“对不起。” 
“您太客气了。”莫怀前道:“别人可以不相信主子爷,您不可以。主子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还请您能耐心等待。” 
韩纪元捂着胸口,沉声道:“我对他的感情可昭日月。现在即使是叫我死我也无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知道,刻骨铭心的感情能否经得住岁月的打磨。你叫我等,等到何时才是头?” 

怀前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怔怔望着韩纪元出神。 

纪元恢复了常态,淡淡道:“慢走,不送。” 

************************** 

耀世帝顾写意名重天下,手握大雍兵权,虽说没有上任雍惠帝改革时遇到的重重阻难,但其中辛苦艰难实难一言道尽。 
顾写意甫一登基,大雍爆发了历史上声势最为浩大的辞官浪潮。全天下都在看顾写意的笑话,讥笑他众叛亲离,手中只有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鲁武将可用。顾写意顶着压力提拔了一大批底层年轻官员,并广开恩科,补充官员。 

于是有人预言,这届科举将是水准最差的一届,因为耀世帝为了填补空缺,势必降低对学识的要求。可事实正相反,此届科举不但要求严格更是百花齐放的局面。最为巧合也是最为惹眼的是涌现出一大批“莫”姓学子,他们各有所长,见识不凡。更难能可贵是,他们身上没有年轻人冲动气盛好大喜功的毛病,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新的身份,并干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这其中,不乏名垂千古,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明臣将相,是为历史上的奇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写意脾气暴躁,在军队数年更是将这种性子催化至极致。他厌恶官场上的迂腐与虚假,厌恶假道学们处理事务推、拉、拖。在他眼里,当个痛快淋漓的真小人也好过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此这般过了两年,顾写意性情渐渐内敛,他终于学会了用宽容大度的心态看待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人性复杂,顾写意更尤为是。后世有诗人用冰火同存四个字来形容耀世帝。 

顾写意心狠手辣,他杀兄弑弟,篡权夺位,算得上是一代枭雄,真小人也;顾写意才华横溢,他改革弊制,整顿朝纲,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大丈夫也。 

有人说他抠门,是,他在位期间,皇宫大内开支只有历任皇帝的二十五分之一,真是省到不能再省;也有人说他奢侈,对,他推行新政,由中央政府拨款,加大对教育、商业、农业、军事、科研等等方面的投资,掏空了国库,以致连生辰庆祝都不得不省却。 

他待官员刻薄,贪赃枉法者即便是昔日亲信也照杀不误。即便无过错,才智平庸只求安稳的就被他剥去了官位;他待官员恩宠,财政再困难,也义无反顾的提高了俸禄。 

他无心无情,有老臣不满政策,在金銮殿上撞柱而死,满地鲜血触目惊心。即便这样,他依旧能斜靠坐在龙椅上,气定神闲笑眯眯问其它官员下一个是谁,早死早投胎;他礼贤下士,数次与人互拍桌子,争得面红耳赤,气得呼吸困难,依旧能谦虚的接受合理建议,不枉杀任一一个“犯上”的官员。 

他薄情寡意,登基数年后宫嫔妃无人受孕;他风流无度,连朝廷大员也与他有染。 

他是最勤勉的皇帝,呕心沥血处理朝政,以致身子骨越来越差。他是最固执的皇帝,认定的事情再艰难凶险照旧义无反顾。他是最大度的皇帝,竟广开言论自由之风。他是最狠辣的皇帝,满手血腥,六亲不认。他是最不羁的皇帝,被史官口诛笔伐怎样?背一身骂名又怎样?从不放在心上。。。。。。 

顾写意跋扈唯我,见不得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不紧不慢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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