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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天鹤击掌赞道:“好身手。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叶壮士无一不恰到好处。”
“多谢大人抬爱。”
“叶壮士无须过谦。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凡拳法之理,皆重九节。九节之法,讲的是”手起肘随肩要催,头起身随步要追,步起膝随胯要催‘,我说的可对?“
“大人高论。”
“高论可当不起。”归天鹤微微一笑,“俗话说:”一身之劲尽在腰,一身之气在腰腹。‘观壮士方才所练拳法,“全身九节动,节节腰中发,’招招气沉力疾,节节贯通,不错。”目光一转,笑着向“天马行空”任闯说道,“任壮士,你精通什么?”
“小人生平练腿,却也练得不精。好,小人说练就练。”任闯深深施了一礼,托的抽身后纵,右腿一荡,先踢了个“摆莲腿。”接下来身子一晃,双腿勾挂撩摆,扫舔弹踹,蹬踩钉铲,一连回挂腿、里合腿、寸腿、虎尾腿、踢踝腿、穿心腿、练的乃是七十二路“谭腿”。练罢谭腿,任闯双脚一搓一震,旋风般一转,反踢正踢、飞踢倒踢、横踢转踢、勾踢侧踢,又练了八十一路“截脚”。
“截脚”又称“北腿”,讲的是六分腿,二分拳,一分肘,一分膝。无论是膝击之跃、冲、撞、顶、弯、飞;肘法之盘、挑、裹、撞、窝;抑或拳法中的抛、鞭、挞、洗、劈、崩、钻、横、栽、贯、沉、十字、外挂以及勾手,截脚无所不含。所以练截脚的虽然不少,练得炉火纯青的却不多见。
任闯无疑是“不多见”中的一个。
最后献技的是“穿心剑”莫金甲,未等归天鹤示意,当即说道:“小人比不上他们二位,只会几手剑法,请大人上眼。”左脚尖微微一弹,右脚借势后纵,斜仰着身子反手一勾,铮的一声响,已然拔剑在手。嗖的背手一挽,手中剑“星河鹭起”,反腿踢了一脚。
莫金甲身子略一坠地,长剑舞动开来,宛如古木萧萧,秋水苕苕,一连“按舞六幺”、“穿花擒凤鸟”、“跨海斩鲸鳌”、“云封姑射洞”、“雾锁蕊朱宫”、“明月十三弦”,连攻了六剑。
就在这时,小厮入内奉茶,归天鹤笑着端起香茗,轻轻呷了一口,眯着眼欣赏莫金甲的剑法。
再见莫金甲越练越快,身子如飘雪娑娑,风姿澹然。手中长剑指南打北,声东击西,更似烟水悠悠,吹裂江云,直激得龙吟声啸,幻做一溜儿白光。等他这路“小重山剑法”使至绝妙之处,剑光闪闪,剑气四溢,直似蜂飞蝶舞,将他上、中、下三盘紧紧裹住。
他一边舞动长剑,一边高声说道:“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说罢疾身倒转,最后一招“龙蟠凤翥”使了出来。手中剑倏的一颤,嗤的一声,猝然脱手掷出,飞刺归天鹤。
他一动手,叶飞和任闯也同时出了手。
叶飞俯身斜转,双手一扬,两蓬梅花针嗤嗤声响,打向归天鹤。
任闯一抬腿,脚底格的一响,弹出了一柄短刀。刀光一闪,飞起一腿直蹴归天鹤。
但归天鹤却笑着没动。
贺顶红也没有动。
因为他们二人知道,有“神腿”易水寒在场,应付这场变故,一个人已经足矣!
易水寒也没怎么动,坐着的椅子轻轻一滑,便挡在了归天鹤身前。跟着双腿一抬,就接住了莫金甲掷出的长剑,拨落了叶飞打出的梅花针,挡了任闯的一记飞腿。
他望着莫、叶、任三个人冷冷一笑,双脚用力一合,格的一声,长剑寸寸断裂。
他的人却依然坐在椅子上,方才的一切,好像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腿。
※※※
归天鹤啜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你们三人前来招贤,为何行刺本官?”
“狗官——”叶飞十指紧收,捏得格格暴响,“我们与你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我们今日前来,便是想宰了你。”
“遭你陷害惨死的陈科道,你难道忘了不成?”任闯一字字的道,“我们三人与陈大人乃属莫逆之交,换句话说,我们要用你的首级来祭奠陈大人,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陈科道?”归天鹤叹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忠臣孝子人人敬,奸贼佞党留骂名‘,陈科道结党营私,死有余辜,你们还要替他报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姓归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莫金甲探手掣出背后另一柄长剑,猱身攻上。
易水寒看也不看,就是一腿。
他腿上就像长了眼睛,一脚踢出,便踢中了莫金甲的手腕。
莫金甲手腕一痛,长剑脱手飞出,易水寒椅子连人带椅子向前一滑,跟着一记“迎门腿”直踢莫金甲胸口。
莫金甲肩头一转,反手一勾,闪电般搭住了易水寒的足尖,直臂一推一送,喝道:“姓易的,出去!”不料一推之下,易水寒兀自纹丝没动,还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上。
易水寒冷这一脚也不知力道几许,他明明踢中的是莫金甲的前心,脚印却在莫金甲的后背上透了出来。刹那之间,莫金甲的身子飞起一丈多高,由大厅内掼出厅外,身在半空已自气绝。
易水寒更不打话,呼呼两腿,向着任闯和叶飞各踢了一腿。
任闯飞起来也是一腿,二人脚尖一碰,易水寒没觉出什么,任闯的身子却被震得倒退了八九步。右腿格的一响,站立不稳,砰的俯身跪倒,一条腿竟被易水寒齐膝震断。
叶飞比起他来,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叶飞是个自认拳狠的人,他一向认为自己的拳头够硬、够绝。所以易水寒一腿踢到,他想都不想,就是一记“崩”拳贯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易水寒的脚尖上。
他付出的代价当然不一条腿,而是一条膀子,易水寒只用一腿,便踢断了他一条胳膊。往往被易水寒踢断的东西,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只有叹气的份。往往被易水寒踢中的人,不是终身残废,就只有送终。
这就是易水寒。
一个要多狠有多狠的人。
一双要多可怕有多可怕的腿。
就连归天鹤和贺顶红看到这里,也禁不住暗自替他喝彩。
※※※
叶飞和任闯相视苦笑,叶飞蓦的仰天大笑道:“”日暮途远,人间何世!故人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陈大人,我们兄弟纵不能替你负仇,但能血溅五步,死也无恨了。“
“不错。姓归的,你害死的忠臣不计其数,找你寻仇的也不计其数。”任闯用力拍了拍胸口,怒睁双目道,“即便我们三人杀不了你,我相信,有一天终会有人取了你的狗命。”
易水寒瞧见归天鹤脸色一变,当即厉叱道:“想死容易,我成全了你们。”话到腿到,叶飞的脖子格的一响,应声折断。
任闯还来及有半点反应,易水寒出腿如刀,已一脚“铲”在了他的喉结上。这一脚去势之剧,惊人之至,以至整个脚掌都深深的嵌在了任闯的咽喉里。
易水寒一收腿,鲜血飞溅,任闯砰的扑倒。
看着叶、任二人的尸体,归天鹤心里拧了个疙瘩。正像任闯所说的,他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多少这样的刺客,前来行刺于他。归天鹤深知,自从做官以来,死在自己手下的朝野大员数不胜数。
他此时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知为何,任何一个仇家他都没在意过,唯有这个人,常常令他寝食不安,就是夜里也令他恶梦不断。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别人,正是柳依依。
想到柳依依,他又联想到了王佛。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他这种惜命的人,更怕死。一个人欲望越大,往往便越怕死,归天鹤的欲望有多大,有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他感到自己的官还不够大,钱还不够多,许多人间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够。
所以他就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拼命往上爬,用别人的鲜血成全自我。
不过,也正因他心计太深,处处为自己着想,便事事怀疑别人。包括他身边的易水寒和贺顶红,他也觉得不大可靠。凡是他觉得不可靠的人,再亲近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归天鹤吩咐小厮将尸首拖出,笑着转向贺顶红:“以你看,王佛的家人应该如何处置?”
贺顶红被他突然一问,一时不知所措:“这……以我看,大人还须从长计议。至于王佛,到时我再劝劝他,想必他会……”
“好,王佛能为我所用,便再好不过。”归天鹤脸上的笑意更浓,“只是本官担心……到时万一他和本官做对,你该怎样做?”
贺顶红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脸上像是给人抽了重重一鞭。老实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要让他回答,他至今也没有答案。一个是他朋友,他不想失去友情,一个是可令他飞黄腾达的人,他更不想失去靠山。
易水寒何等聪明,忙向贺顶红使了个眼色,贺顶红撩衣跪倒,大声道:“大人放心,属下唯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如果真像大人所言,王佛不识抬举,属下必杀之而后快。”
归天鹤哈哈大笑,起身相搀:“贺统领快快请起,本官谁不相信,还信不过你吗?再说王佛的家人在本官手里,他本事再大,我谅他也不敢造次。”说罢轻轻挥了挥袖子,低着头道,“你们俩个都回去吧,本官想一个人在此静上一静。”
贺、易对视一眼,双双躬身一揖:“我等告退。”
瞧着二人走出去的背影,归天鹤脸上的笑渐渐淡去。
※※※
归天鹤又坐回椅子里,闭上双目,好像在想自己的心事。
凭直觉,他感到贺顶红已不可靠。对他来说,可靠的人只有一种,就是那种永永远远可以为自己所用,并且为了自己不惜卖命、不要命的人。
显然,贺顶红已不属于这种人。
无论是贺顶红念及旧情不忍与王佛交手,抑或是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不敢与王佛交手,在归天鹤眼里,这种人都不再可靠。
对于不可靠的人,归天鹤从不手软。
无论想什么法子,他也会把这个人变成“死人”。
就在他想着的当口,便听外面脚步声响,睁眼看时,六个人急冲冲奔入大厅。
※※※
六个人甫入大厅,立时垂手站定,个个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好像生怕错走了半步。看到他们,归天鹤的眼睛便是一亮,在椅子上霍的站起,笑着道:“几位辛苦了。”
六个人一齐道:“为了大人,我等不辛苦。”
除了令归天鹤敬重的人,一般的人,很少能让他站起来说话。这六个人,显然都不是一般的人。
提起这六个人来,在江湖上皆以“杀戮”著称,他们虽没别的本事,却都有一身杀人的好本事。他们分别是“气吞九州。追日神剑”钟古楼、“蜀中唐门”人称“暗器王”的唐宇、“横刀三千里。刀下不留头”的屠人万、“饮血门”二当家“谈笑一指间。一指定乾坤”的朱白羽、“鬼难缠”阴朝寺以及“地狱幽家”人称“雪人魔”的幽灵。
钟古楼生的五短身材,四四方方,和和气气,看上去像个商人。背后的剑,比他的人还要高。
唐宇高冠峨巾,宽袍大袖,生的神采矍烁,丰姿英朗,儒风多于煞气。横看竖看,他也不像个杀手,倒像个学者。
屠人万面似寒铁,脸上虬髯纵横,身材甚是高大。别人的刀不是负在背后,就是悬于腰下,他的刀却是横在腰后。
他的刀不算太长,却是厚的惊人,宽的惊人。一般的雁翎刀,三口叠在一起,才抵得住他这柄刀的厚度。一般的折铁刀,两口对拼一处,才及得上他这柄刀的宽度。
朱白羽的双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他的个头不高,腰却拔的笔直。生一双冷冷的眼,一张冷冷的脸,他笑的时候很冷,不笑时,更冷。
阴朝寺看上去很“阴”,脸上如一汪死水,根本就没有表情。尤其他的头发很浓、很乱,一张脸又特别小,所以看上去有种阴沉沉、阴森森的感觉。
幽灵依然如故,白得吓人。
——六个人。
——一个和气的人、一个儒雅的人、一个很狂的人、一个很冷的人、一个很阴森的人以及一个白得吓人的人。
他们以前是杀手,如今也还是杀手,只不过他们如今都只有一个雇主。这个雇主便是这“猛虎堂”的主人——归天鹤。有任务时,他们替归天鹤杀人,没任务时,他们便在猛虎堂内喝酒、睡觉、开心、取乐,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要逍遥。
除了幽灵之外,其他五个人都背了个包袱。钟、唐、屠、朱四个人各将包袱一抖,滚出了四颗人的首级。
看到这四颗首级,归天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层,连说了三个好字。因为这四颗人头,绝非一般人的脑袋,他们活着时,最小的也是朝廷二品大员,最大乃是一品阁老。
钟古楼笑着忙献殷勤:“大人,除去了这四个人,只怕今后再没有人是您的绊脚石了。嘿嘿……嘻嘻嘻……”
“嗯!很好——”归天鹤令他们将人头重新包好,在厅内踱了两步,“杀人之后,你们可曾留了姓名?”
“一切依从大人吩咐,我等留的皆是”柳依依‘。“四人异口同声的道,”大人放心,不出三日,朝廷便会张榜公文,责令各府、州、县悬拿要犯柳依依。“
“好!两年前姓柳的丫头曾入府行刺本官,她的样子化成灰我也识得。只等折子呈上,我会命人画影图形,捉拿于她。”归天鹤满意的点了点头,迎着阴朝寺道,“阴贤士,”金蚕宝铠‘可曾到手?“
“幸不辱使命,宝铠在此。”阴朝寺打开包袱,唰的一抖,手里已多了一件又薄又软,金丝耀眼的锦衣出来。归天鹤接衣在手,脸上无一处不笑,忙到了屏风后面,将“金蚕宝铠”穿在身上。等他走出屏风,蓦的抽出腰下那柄金光灿灿的长剑,一反手,当胸就是一剑。
这柄剑虽非名剑,却也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乃是别人花了三千两黄金购得的好剑。那人知道归天鹤爱剑,便当做贺礼送给了他,归天鹤闲来无事之时,便拿出来欣赏一番,可见归天鹤对此剑的喜爱。
剑是好剑,可刺在归天鹤的胸口上,却硬生生的弹了出去。归天鹤运足气力,反手又是一剑,长剑格的一响,折为两段。
剑虽折断,归天鹤并无半点惋惜,他撇了手中断剑,朗声笑道:“好。阴贤士首功一件,本官定重重有赏。阴贤士,盗铠之后,你可曾留名?”
“留了。”阴朝寺伸出三根手指,“和他们一样,三个字:柳、依、依——”
归天鹤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做得好,做得好!”旁边的幽灵躬身退了一步,低下头道:“大人,恕在下无能,未能杀得柳依依。西湖画舫,在下本可以一击得手,不想王佛在场,在下不是他的对手……”
“王佛?”归天鹤脸上的笑微微一冷,目光中掠过一丝寒意,“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本官做对了。”
“不错。”幽灵的头垂的更低,“在下以为,柳依依和她身边的四人皆不足虑,最可怕的便是那个王佛。此人剑法之高,实是高深莫测。沿途当中,在下还发现了魏镜阳、萧魂二侍卫的尸首,他们的致命部位皆在额头,均系王佛所杀。”
归天鹤微一皱眉,接着说道:“周双鹰和屠宋二人你可知道?”
“在下不敢讲。”
“说罢。”
“他们二人全都死在了杭州城西关三里许的”竹园‘内。“幽灵叹了一口气,瞧了瞧归天鹤的表情,”在下亲眼目睹,是贺统领杀了他们。“
“果然不出本官所料,他竟敢擅作主张,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在心里。”归天鹤略想了一想,脸上笑意如初,“幽贤士不必自责,你能找到柳依依的行踪已属不易,但就你的追踪术,别人便都比不上。”
“多谢大人。”
归天鹤一指钟、阴二人:“柳依依和王佛等人不日即到京城,你们二位替我看好王佛的家人。他们但敢劫人,格杀无论。”接着一指幽、朱二人,“贺顶红心怀故旧,你们盯死了他,他一旦和王佛私通,杀无赦!”最后一指屠、唐二人,“易水寒我本不该怀疑,只是他和姓贺的私交甚厚,难保他不会变心。他若杀了贺顶红,你们可助他一臂之力,他若不忍下手,你们索性连他也一起干掉。”
六个人一一点头,归天鹤笑着起身,背着手出了猛虎堂。
※※※
暗意幽香,小庭深院,锦堂上半卷朱帘。透过十二帘栊,归天鹤一眼就看到了颜如玉。于是他悄悄的走了进去,不带一丝儿声息,生怕稍有响动,这眼前的好梦便会化为泡影。
颜如玉很美很美。
她的名字美,人比名字更美。比花犹解语,比玉更生香。
三十年前,她曾是京城第一名妓,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惊为天人。没有见过她的人,也都纷纷慕名而至,不惜一掷万金,只为能够看上她一眼。有人说,她比梦中的美人美,比画上的美人更美;还有人甚至说,她比仙子还要动人。所以她尽管只是卖艺不卖身,来为她捧场的人仍如过江之鲫,驱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