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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林瑜面容呆滞,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就连手中的茶碗跌落在地,砸个粉碎也未曾察觉到。
柳湘莲见他这般模样,当即眉间便是一蹙,只得代他又追问一句:“到底出了何事?公主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他自然知道,这女子生产本就是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稍有不慎,便是香消玉殒。只是原想着有太师傅那般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续命,公主自能无碍,但如今……他心内一声叹息,知晓这公主怕是回天乏术了。
那丫环偷瞄了林瑜一眼,见他仍是那副呆愣样儿,只得哆哆嗦嗦地回道:“公主自昨儿个傍晚便已发动,直到方才力竭之前,才诞下小少爷,可,可哪知道没过多久,公主突然就,就血崩了……”她心里直呼倒霉,好端端地怎么就让她碰上这么一个倒霉差事,没得遭人厌。
林瑜听到“血崩”二字,忽地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理会柳湘莲,便“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便地奔出门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去了产房前,林瑜远远地便看见林瑾敛目低眉地站在那里,嘴边仍是轻翘。寒风肆虐,卷着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绘出一幅寂寥落寞的画卷来。林瑜心中一涩,低低地唤了一声:“哥……”不知怎地,明明林瑾唇角依旧微扬,但他仍能从中看出一丝伤感。大哥该说难过的吧,他心下这般想着,便又大步走上前来,直至林瑾身旁方才站定,稍稍为他挡了些冷风。
林瑾扭头,看着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你怎么也来了?”
林瑜喉头一梗,不知该说什么好,因而只得闭嘴。
“奶奶虽已倾力相救,但也不过是拖日子罢了。”看着林瑜,林瑾嘴角的幅度渐小,心中的哀伤终于完完整整地表现出来,“她自己也在尽力撑着,说是不愿自己孩子以后的生日便是自己母亲的忌日,连个生日都没得过。”他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诉说着,可那眼底的雾色却出卖了他。
林瑜几次张嘴,却仍有闭上。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埋怨过自己,为何过去不多读些书,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词穷,连安慰人都不会。
兄弟俩一个说一个听,直至巫行云将他们拉进屋,这两个“傻子”才没继续在这朔风中待下去。
之后,水柔倩靠着参汤吊命,就这般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地熬过孩子的洗三、满月,又强撑了两日之后,才满含不舍地放开了林瑾的手,望了眼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闭上了那双妙目,永远地沉睡过去。也是在同一日,听到这个消息的宣晨帝将养心殿的物什器皿生生砸了个干净之后,犹不解气,又将一干不安分的后宫妃子训斥责罚个遍。三日后,他更是不顾太上皇的意愿,将废太子和大皇子在朝中的残余势力扫除个干净,手段狠绝老辣,不留一丝情面,俨然像是一只怒火滔天恨意不绝的狮子。也因此,朝政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大小事件再无一人敢说个“不”字——只是,哪怕他权势滔天,也换不回那个巧笑若兮的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本本出了问题,结果我这两天的存稿连渣渣都不剩了,只能又重新写一遍。
44葬礼
。 水柔倩去世当晚;府中听此噩耗的一干仆从老小,不论真心或是假意,莫不哀声痛哭,涕泗横流。看他们那模样,大有只恨不能以身相代之意。因而当贾瑚疾步赶来时;便听得满府上下哭声震天;吵得人不愿多听。他进去一看;便见里面的人无不垂泪涕泣;满目哀思。但他也顾不得多看;径直奔至停灵之室。到了地头儿;便见林瑾一袭素服,长身而立,本就清瘦的身影更显得单薄了些;一阵寒风吹来,大有几分乘风归去之势。而一旁的林瑜微侧着头注视着林瑾,那侧脸竟是十分憔悴,脸色甚是难看,俨然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只一会儿光景,这两人竟成了这般模样,这着实让贾瑚心内有些子担忧。
“你来了?”林瑾虽然仍是笑意盈盈,但却让人觉得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么这会子竟过来了?倒是累得你担心了。”
贾瑚只胡乱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人已辞世,再多想也已无益,你还是多想想你那孩子吧。”
听他提起孩子,林瑾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只是那眼中的生气倒是多了几许。在林瑾心中,水柔倩的公主形象远多于作为妻子时的,因而他对她的尊敬多余爱重,也因此,对于她的骤然离世,林瑾心中的茫然多于伤感。有时候他也会设想,当初若是没有水柔倩的突兀出现,他的妻子或许会如他母亲那般,是个擅掌家,会中馈的世家嫡女。可因为她的闯入,不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得当着驸马,也因此他的生活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偏向了一个陌生的方向。之后,两人成亲,她怀子,难产、逝世,这一环接一环,加起来的时间尚不足两年,快得让他还未缓过来,尚未对这女子倾心,便看见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再无醒来的那一天——盖因如此,不论他对她抱着怎样的感情,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但终归能让他对那刚生下来的孩子亲近不起来,也不愿去亲近。
贾瑚见他委实不愿提起那孩子,心内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他只是个外人,旁的不便多说什么。他心里对那孩子添了几分同情,便转了话题:“你父亲已吩咐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其余诸事皆有你母亲操办,你,你还是仔细着自己身体吧,莫要让他们再为你多作忧心了。”多余的,贾瑚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只得拣些他关心的人提了提,希望他能振作一些。
听这一席话,林瑾浑身一颤,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是了,逝者已矣,我如今唯有关心活着的,才是正理。”说完,他只觉得自己心内的郁结之气也散开了许多,心境亦是豁然开朗。
次日,音宁怕林瑾触景伤情,便诸事不让他操劳,只让林瑜代蘀林瑾出来陪客,其余万事亦由他小心准备。直至午时三刻,忽听得有下人来传,说是皇上命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他忙放下手中的事,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等他到时,林家其余主子皆已候在那里,静待谕旨。
那所谓的“东西”是皇帝钦点的陪葬品。其中包括三床金丝织宝珠锦褥,锦褥之上镶有大小珍珠上万颗粒、宝石近百块块、白玉两百有余,又有四个翡翠西瓜,两个白皮黄籽粉瓤,两个鸀皮白籽黄瓤,以及其他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外加一具棺材。饶是见惯了珍稀之物的林瑜,看到这些堆得像小山似的东西时亦是头皮发麻,惊得说不出话来——莫说是后宫皇后妃子,便是本朝的皇帝也没这般恣意奢华。
他望了望离他最近的内侍手中捧着的东西。那是一条织金陀罗尼经被,被子用明黄缎捻金织成,织有陀罗尼经文近三万字,经被上还缀有近千粒珍珠。见此,他当即咂舌:“这,这合适么?”林家的祖坟若是“住进”这么个富贵主儿,那不便成了个金银窝?到时又让仙逝的林家祖宗如何安生?
早得了丰厚打赏的太监总管齐腾听罢,当即便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若不是太上皇和皇太后闻讯前来阻止,只怕皇上还会准备得更为奢华些呢。”他想起皇上为了公主的葬礼规格违逆太上皇的惊骇场面,顿时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当即吓得缩了缩脖。当了这么久的总管,他知晓自己虽是皇上的心腹,但有些事即便他知道,也最好当做不知道,否则哪一日身首异处还不自知死因为何、凶手是谁。
双方又客套了一番,齐腾才带着人离开了,而林瑜这才有心思打量那具棺材来。这棺材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林瑜的车标发簪之语即将出口,可转念一想,顿觉心惊肉跳,这不是由“万年不腐”的金丝楠阴沉木所制而成的么?
民间素有“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和“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乌木祭天灵”之说,如此便可见这木材由来之稀,价值之高。且这木材多为帝王棺材之用……简而言之,即便五公主是皇上胞妹,深得圣眷,可这荣宠委实过了些。他扭头,望着垂首沉思的林海,迟疑着说道:“父亲,这……”
“慌什么?”林海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既是皇上的意思,咱们照办便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里早已惊涛拍岸,卷起三丈水浪,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容得他们置喙。
如此,父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林瑜便又被林海赶了出去,陪客去了。
之后,林府又请了一百零八名僧道在大厅内诵经念佛,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五公主平日所住之处,由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群芳院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如此过了四十九日,林瑜只觉得自己每晚闭眼之时,脑子里全是诵经之声,这道场法事才算完结。
出殡那日,京城中与林家稍微有些交情的人家全都来送殡了。皇室宗族自不必说;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王”皆在其列;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荣国公、宁国公“八公”亦在其中。又有与林瑾交情尚佳者,诸如冯紫英、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所到者不胜枚举。粗略一算,大小车轿俨然不下三百余乘。远远望去,连着前面的各色执事、摆设、百耍,浩浩荡荡,竟绵延近十里,过往行人见了,心中无不既羡又慕,纷纷称赞这五公主出殡的典仪好不风光,好不奢华。
及至城外不多远处,便见得路旁彩棚高搭,设宴摆席,哀乐低奏,一眼望去皆是各家路祭。那头前几个祭棚自是为皇室子孙所设,多乃五公主兄弟姐妹的所占,其后则是列为皇子的祭棚,再后方是“四王”。这“四王”中,唯有北静郡王年未弱冠,加之又生得貌美,性情亦是谦和。只见他一袭素服着身,反衬得他更显清雅之礀,让过往之人无不多看一眼。
林瑜早对他有所耳闻,知晓此人待人谦逊,与人交往也不以王位自居,多以世家平辈之礼相交,心下悦之,便想着与之相识。但过后,林瑜又听得他向来荤素不忌,惯爱俊男美女,当下心中一悸,便熄了想认识他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不再提起。
却不想他不愿认识水溶,水溶却凑了上来。只见他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蜓带,好一个风礀卓越的翩翩少年郎!他朝着林瑜勾唇挑眉,那明媚的笑容只晃得人挪不开眼来:“想来你便是林瑜吧?不愧是林大人家的公子,这周身气度与平常人果然不同。”
林瑜不愿与之深交,但也不愿轻易得罪了他去,因而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王爷才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凡人不能与您作比。”
水溶听得他的称赞,也不在意真假,反而莞尔一笑:“若不是今日时机不当,我真想拉你一同痛饮三杯。”他又上前一步,见林瑜眼中血丝充盈,以为他是为五公主的逝世而伤怀,便不由得开口安慰:“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你们还是看开些吧。”
林瑜心中一阵错愕,但也未曾反驳,只是朝他拱了拱手,告了饶,又去打理诸事了。
行不多时,便到了般若寺,接灵的众位僧侣早已等候在那里。进内寺内,另演佛事,重设香坛,一应亲友或留下,或请辞,直至未时时分,才算散个干净,五公主的葬礼到此基本算是完成,林家众人才得以舒了口气,操心起那个刚出生不久便没了亲娘的孩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葬礼参考了秦可卿死后的那一段,至于文中出现的陪葬品,则是来源于慈禧的陪葬物……
这章是过渡,之后就是原创了。
45过年
。
两个月多大的孩子的五官已经渐渐长开。而这孩子的皮肤已是褪去刚出生时的红色;变得细腻娇嫩,让人见了打心底里怜爱。原本对于那个孩子,林家众人存了几分不喜之意,但当他们真正看到那个躺在襁褓中的、尚不知生母已然离世的小奶娃娃;又见得他与林瑾极其相似的眉目,心顿时软成一滩水,满腔疏离亦是化作真心怜爱。音宁更是泪流满面,轻手轻脚地从奶嬷嬷手中将他接过来,细细地打量着、轻抚着。
林瑾依旧神色莫辨,表情甚是冷凝,只是当他注视着那婴孩半眯着的大眼睛、肥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时;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柔了几分,心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泛着钝钝的疼——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儿子,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
“就叫林修吧”他忽地开口说道,声音清脆安然,透着一股宁静,面上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大学》里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取这修字,甚好。”修又有美好之意,这大概算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最为美好的祝愿了。
音宁几次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抹了泪,笑道:“林修?这名字很是不错。”一个修字,又何尝不是提醒他自己对内帏之事多作关心?否则当初也不会轻易被废太子和大皇子钻了空子,害了五公主的性命。
也不知是否真有父子感应,当听到林瑾说话的那一刻,林修竟朝他这边看过来,一双大眼更是忽闪忽闪的,弯成月牙形,甚是可爱,看他那模样,显然是在微笑。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为之一松,所有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心中对林修的喜爱之情又深了几分,因五公主去世而笼罩在林家上空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几日过后,便是腊月二十三日,乃小年。原本每年的这个节日,正是林家热闹的时候,但如今由于五公主的去世,林家的祭灶神也显得简单冷清,只按习俗走了一遍,全无往年的轻松惬意。下人们更是小心谨慎,唯恐犯了主子们的忌讳,平白惹人不快,招来一顿罚。
之后,林海便开了宗祠,收拾归置后,他又把家谱、祖先像、牌位等供于家中上厅,命人安放好供桌,其上摆好香炉、供品。由他这个家长主祭,其余男丁随同,一同烧三炷香,叩拜之后,这祭祖才算真正开始了。
腊月二十五,林璇林璐两姐妹见全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她们两人无所事事,便商议着向音宁将为她们自己院子里画年画、写对联、剪窗花的差事讨了过来,也算是解闷逗趣。待得音宁答应下来之后,两人便心中好不欢喜,急匆匆地回了院子后,便命人准备了笔墨纸砚,认认真真地画起年画来。不过片刻,林璇就放下朱笔,满意地朝林璐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挑衅之意。林璐一见,顿时便急了,当即三下五除二,匆匆几笔,便将自己的年画收了尾。
林璐将压在林璇所作年画上的黑漆嵌文竹花卉纹压尺移开,舀起那画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见那上面画着的,是个坐在莲座上、手抱红鲤的招财童子,不说那童子如何栩栩如生,童稚有趣,便是那条鱼也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像是要从画中跃出来一般。她再转头看了看自己画的,纸上画着的,是冰清玉洁、傲立霜雪的岁寒三友,但其画法稚嫩先且不提,便是结尾处的潦草便将这气节生生毁个干净,俨然成了贻笑大方之作。想到此处,她的小脸霎时垮了下来,苦巴巴地皱着,像是能拧出水来。
“你很是不必如此介怀,”见她这般气馁,林璇也心疼了,再顾不得玩笑,“我好歹比你大四岁,自是比你多学了些,想来若是你和我一般大,你定能远胜于我。”她的话中虽有安慰之意,但更多的却是真心。她自小跳脱顽皮,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匪气,因而音宁才压着她学画,好磨磨她的性子。而林璐则是真心喜爱,加之她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将更胜一筹。
林璐听她这么说,脸上重又笑意盎然,嘀嘀咕咕地与她商量起门联的内容来。
如此忙忙碌碌地过了几日,其后便是腊月二十九。不可避免的,与往年相比,林府仍是显得清冷了三分,但一些个排场是如何也不能省的。这一日,林府的下人便早早地将门神、联对、挂牌、桃符换了个遍,只那大红灯笼未挂上。
除夕当日,巫行云与音宁两人早早便起了身,分别按品阶着服,盛装打扮之后,便登上马车,前往皇宫朝贺行礼,叩谢天恩。这婆媳两人都不喜这表面风光实则受罪的宫宴,但好在京中权贵之家甚多,她俩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一个则是二品,站在一堆公侯伯爵夫人中间,倒也不甚打眼。只是她们却没料到,因着前些日子皇上对五公主丧礼的重视,林家人怎么也逃不开被人搭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