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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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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哦?我看见他的脸了,他客厅的地毯上到处都是带血的毛巾。”   
  “他活该,达乐涅,他是个狂暴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被人干掉的。”   
  “他是个狂暴的人?说得太严重了。”   
  “听着,你有一些奇怪的行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那是疯狂的。克莱特斯说,他遇见你时,你驾车一路将迪西。李从酒吧送到弗拉塞德。你为什么为迪西。李做那种事?”   
  “他是个人,不是吗?”   
  “他还是酒吧里的酒桶,通常不会被漂亮的印第安女孩拖走。”   
  她一言不发,沿着湖的东岸驶去。我又努力了一次。   
  “要怎样你才能明白,你不属于那里。”我说。   
  “那我属于哪里?”   
  “我不知道,也许是和其他人。”我说话时,吞咽了一下。   
  她手背上的伤疤在月亮和星光下,显得又细又白。   
  “你想不想冒险,和我的小女孩生活在一起?”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向我转过脸,她的嘴唇看上去是紫红色的,很温柔。   
  “我不会总是陷在这件麻烦事里。我曾有过比这还糟的时候,它们总会过去的。”我说。   
  “你希望我呆多久?”   
  “直到你想离开的时候。”   
  她的手在方向盘上张开又握紧。   
  “你现在很孤单。”她说,“当我们在一起之后,也许你的感觉会不同了。”   
  “你并不知道我的感觉。”   
  “我知道人们在孤单时是什么样子,就像你在夜晚对某个人的感觉。然后到了白天,感觉就不同了。”   
  “你尝试一下会有什么损失呢?”   
  她在碎石路上把吉普车减慢,停在我的小货车后几英尺,关掉了引擎。松树下很黑,湖面上方的天空中布满了星星。   
  “你是个好人,有一天你会找到合适的女人。”她说。   
  “这不是你今天早晨的感觉。不要搪塞我,达乐涅。”   
  我用手臂环抱着她的肩膀,用手把她的脸转过来。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平静地看着我。当我从她的嘴唇上移开时,她的眼睛仍然张着。然后我又亲吻了她,这次她的嘴唇张开了,我感觉她的嘴唇湿润了,她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我亲吻着她的眼睛和她嘴角的痣,接着我将手放在她的胸口,亲吻着她的喉咙。   
  我感觉她的呼吸哽了一下,似乎终止了。她僵硬地推开我,把脸转入黑暗中。   
  “不要这样——”她说。   
  “什么——”   
  “这是个错误,到此结束了,戴夫。”   
  “人的情绪不是那样的。”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你知道今天早上,我把你引导进去,这是我的错。但它结束了。”   
  “你是在告诉我,克莱特斯和你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不重要。这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想听你说那堆废话,达乐涅。”   
  “你必须接受我告诉你的。我对所有这些感到抱歉,抱歉我伤害了你。我对克莱特斯也感到抱歉。但是你回家吧,否则你会被杀掉的。”   
  “我不会被萨利。迪奥那样的人杀掉,我不会的。”   
  我再次将手臂放在她的肩膀上,想用手向后拂动她的头发。   
  “对不起。”她说,但这次声音很平静,眼睛直视着前方。然后她走出吉普车,面朝着湖水端着胳膊站在黑暗中。水面很黑,被风吹起了斑斑点点的泡沫。我走到她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脖子上。   
  “这没什么好处。”她温柔地说。   
  我在阴影下看不到她的面孔。我离开她,朝着我的卡车走去。碎石路在我脚下大声响着,风冷冷地从松林中吹过来。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五,我返回大分水岭另一侧。路上,卡车水泵在密苏拉东面十英里的黑脚河上罢工了。我将卡车拖到镇上的一个修车厂,却被机械师告知,他得到星期一中午才能完成修理工作。   
  星期一早上我醒来后,为阿拉菲尔和自己做了早餐,带她在弥漫的阳光下走到学校。然后坐在前面的门廊里,喝咖啡读报纸。几分钟之后,一辆多用途越野陆虎在门前停下来。丹。尼古斯基走了出来,穿着一条没扎腰带的牛仔裤,一件军用毛线衫,一顶懒散的帽子上满是鳟鱼蝇。   
  “我被批准休假一天,和我一起驾车去黑脚族那里。”   
  他说。   
  “我稍晚一点得去修车厂取我的卡车。”   
  “我会带你到那里,快点。你有钓鱼竿吗?一起去钓鱼吧。”   
  他棱角分明的粗糙面孔对着我微笑。我邀请他进屋,在厨房里给了他一杯咖啡,然后从壁橱里取出我的芬威克钓鱼竿,绑在运动鞋上。   
  “我已经得到你所需的资料了。”   
  “关于什么?”   
  他的嘴巴抽动一下,面孔一侧的肌肉和喉节跳动着。   
  “我认为该从你这里学点对付萨利。迪奥的小窍门。”   
  他说,“我想你是第一个人。我不相信此前曾有人彻底击败过萨尔。”   
  “你怎么听说这事的?”   
  “州长办公室,每当萨尔引起他们注意时,他们都会报告给我们。一个警员告诉我,你想用萨尔的脸去重新粉刷他的篷车侧板。”   
  “他那个房子里有海洛因和可卡因。”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普舍尔?”   
  “不是。”   
  “哈,印第安女孩。”   
  “你怎么知道她?”   
  “没什么,她只是普舍尔捡到的一些女孩,他们在萨利。迪奥家进进出出。你对海洛因和可卡因有什么点子?”   
  “搞个搜查证去袭击那地方。”   
  “当我处理掉萨尔时,那得成为他卑鄙人生的休止符,而不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不正当拥有的控告。他会让那些笨蛋海滨服务员中的一个替他坐牢的,总是这样。”   
  “我在弗拉塞德法院花了点时间,他为什么要购买和租赁湖周围的房产?”   
  尼古斯基把杯子放在碟子上,透过窗户看着后院。   
  “他认为,娱乐场的赌博业将被立法机构通过。”他说,“这个时间非常合适。人们失了业,他们用光他们所有的预付工资,农业也垮了。娱乐场赌博业可以将弗拉塞德湖变成另一个塔霍,萨尔将获得有利的投机机会。”   
  “就那么简单吗?”   
  “是的,或多或少是这样。但是我认为他的投机不会成功。无论如何,这里的人们不喜欢外人,尤其是意大利人和加利福尼亚人。”   
  “你来这里想告诉我什么?”   
  “别着急,快点,我和十八英寸的彩虹有个约会。”   
  我们沿着黑脚河峡谷行驶,接着到了阳光灿烂的草地和牧场上。我们从公路上转变方向,沿着厚木板桥穿过河流,沿着一条土路爬行,然后又一次进入峡谷,来到我曾经见过的最美一条河流。蓝绿色的河水流人深深的湖泊,在那里,水流被吞没在悬崖底部。岸边的岩石是骨白色的,上面蚀刻着平化的昆虫。远处峡谷的阴影下,河流中间巨大的圆石在阳光下冒着蒸汽,石蚕在涟箭上方的灰色迷雾中孵卵。   
  我把苍蝇的领片绑在接钩绳上,跟着尼古斯基走入浅水,将绳结里的蚊蝇拟饵约举过头顶,在湍流中逆流放线。看着苍蝇在漩涡中打着漩几,绕过圆石向我漂来。   
  我捡起它,重新打了绳结,在我耳边呼啸的风中吹干,将它恰好搭在一棵倾倒在水流中的棉白杨上。涟箭将一圈肮脏的泡沫推到圆木尾端,就在我的接钩绳流过深水时,我看到一道彩虹从湖底升起,就像一道从卵石和河底释放出的闪光泡沫,将鱼饵咬进飞溅的银光中。   
  我高高抬起鱼竿,准备用左手把鱼从线上剥下来,但它跑掉了,头朝下向水流中跳去。芬威克鱼竿弯成拱形,在我的手掌中振动,线上的水滴闪亮颤动着。我不得不跟着它走人深水,水一直到了我胸口,然后它掀掉线,试图挣脱鱼钩。我一直跟着它向下游走,它逆着鱼竿上下跳跃,试图将绳子缠到一块水下的石头上,直到我到了峡谷深深的阴影中。   
  于是,我转了一个弯,向上又回到浅水中。我把它拽进一个小礁湖,看着它无力地陷在淤泥中,背鳍露在水外。我把苍蝇从它嘴角滑松,把它放回水中。它即刻在碎石子儿上盘旋,尾巴在明亮的水流中移动着找平衡,然后越过一个暗礁,消失在水流中。   
  当尼古斯基在上游钓鱼时,我在石头上点燃了一堆火,从他的旅行背包里拿出牛仔咖啡,烧了一壶。太阳下很温暖。我坐在一棵死去的棉白杨上,用他的铁杯子喝着没加牛奶的咖啡,看着他钓鱼。尼古斯基的接钩绳在一段残桩上折断了,他回头失望地看着我。我指了指手表。   
  他肩上搭着假蝇钓鱼竿走上沙滩,把草编捕鱼篮从肩上滑下来。   
  “我看到你把那条大鱼放了。”他说。   
  “我现在不想保留它们了。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在蒙大拿钓鱼的许可权。”   
  “你打猎吗?”   
  “曾经打,现在不打了。”   
  “你在军队时放弃的?”   
  “差不多是那样。”   
  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从帆布旅行包取出两个蜡纸包的猪排三明治,递给我一个,然后挨着我坐到圆木上。   
  当他咀嚼时,粗脖子里的血管像绳网一样突出。   
  “你有什么枪?”他说。   
  “一把军用点巧自动手枪。”“称有持枪许可吗?”   
  “在路易斯安纳有,在这儿没有。”   
  “在蒙大拿,持枪证并不那么重要,但是无论如何,让我们给你搞一个。”   
  “你想说些什么?”   
  “我们在萨利。迪奥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他知道这一点。”   
  “这样?”   
  “但他并不知道,我们在他家旁边海滩上的付费电话上,也装了窃听器。他用那个电话打一些长途。”   
  我捡起一块平滑的灰色石子投出去,看着它在水面上跳跃。   
  “他给维加斯的一个酒吧打电话。”尼古斯基说,“他对接电话的一个家伙说,”告诉查理,我这儿有一份打扫院子的工作需要他过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这是个新词儿。”   
  “我已经听好几个匪帮成员用这个词儿。这是他们在某人家里干掉某人时用的。上次我们窃听到萨尔说那样的话之后,一个和他作对的目击证人,就被人在耳后用点22马格南手枪打了一个洞。但我们不知道查理是谁。”   
  我沿着一个优美的弧线,把另外一个小石头掷到水面上,它像鳟鱼出水一样绕了个圈儿,然后漂下涟漪,沉人白色的水中。   
  “也许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他说,“迪奥有很多敌人。”   
  我把沙砾从手中掸掉,有一会儿没说话。太阳现在很热,石蚕在香蒲外产卵,在悬崖下阴影处的湖水上,彩虹在跳跃着。   
  “你认为我该做什么?”我最后说。   
  “也许现在是回新伊伯利亚的时候了。”   
  “你认为他会仅仅出于骄傲,叫来一名杀手,拿他全部的交易去冒险吗?”   
  “你看,因为他是弗兰克。迪奥的儿子,他已经在暴徒中有了一点影响力。但从根本上说,萨尔是个失败者。他是个劣等的音乐家;由于偷信用卡坐牢;他的妻子在鼻子被他打断之后抛弃了他;他的朋友们是一群买卖关系的无赖和可卡因瘾君子。然后你出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重塑了他的面孔。你认为这样一个家伙,现在会对你有什么感觉?”   
  “这和我是否回到路易斯安纳,也没什么关系。”   
  “也许没关系。”   
  我看了看手表。河流对面,我看到一只鹰突然落人牧场,用它的爪子钩住一只田鼠。   
  “谢谢你的钓鱼旅行,现在我得去取我的卡车了。”我说。   
  “我很遗憾告诉你这个消息。”   
  “不要担心。”   
  “以上帝的名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罗比索?”   
  那晚我没睡着。我考虑着送阿拉菲尔回路易斯安纳,和我的堂姐或巴提斯蒂夫妻呆在一起,但那样,我会对她的情况完全失去控制。而且我怀疑,只要我的判决还悬而未决,哈瑞。玛珀斯就会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采取行动。你无法预料一个精神变态者会做什么,我相信他就是那类人。   
  我还是不太相信丹。尼古斯基说的,萨利。迪奥打电话给维加斯,引来一名职业杀手。我在新奥尔良认识的暴徒,是不会那样处理事情的。他们打击目击证人、哥伦比亚竞争对手,打击彼此,但却不会仅仅因为个人怨恨,去打击一个普通人。他们自己的领导地位不允许他们那么做,这会影响他们太多的经营项目,并且危及他们与政客、警察局和法官的关系。萨利。迪奥是个恶毒的流氓,但是他的父亲聪明而谨慎,是匪帮斗殴和黑手党权力斗争的幸存者。我不信他们会情愿为了一颗被打掉的牙齿,而犯下大错。   
  像往常一样,当我虚弱、疲乏并彻底被自己思考的疑惑打垮时,我转而去请求上帝的帮助。我起床做了腊肠和鸡蛋,步行送阿拉菲尔上学,安排她和保姆呆在一起。然后,我将点45手枪和一个备用子弹夹放在卡车座位下面,出发去大分水岭东面的黑脚族保留地。   
  我的风扇皮带在保留地南十英里坏了,我免费搭乘一位印第安农夫的车,来到四英里外的汽车加油站,买了一条新的风扇皮带,然后动身沿着路肩,向我的卡车走去。这是我犯的一个错误。雨云开始从低矮的绿色山丘向东面移来,遮蔽了田野、沼泽、丛生的柳树和棉白杨。天空突然裂开,一分钟之内,猛烈的大风雨刺痛了我的皮肤,浸透了衣服。我躲到道旁一块岩石下避雨,看着暴风雨横扫大地。这时,一辆没有涂漆的破旧的校车全速从拐弯处开过来,仿佛是来自六十年代高速路上的幽灵。裂缝的窗户上贴着胶带,车的侧面和顶面捆着自行车、倒塌的帐篷、铁铲以及两条独木舟。   
  司机看见我后停了下来,用一根长控制杆突然打开折叠门,我上了车,里面大概可以被称为时代文物储藏库。座椅已经全部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吊床、铺位、睡袋、一个罐装煤气炉、一个浴缸和几个塞满衣服的纸板箱。一个女人正露着乳房奶孩子;一个梳着印第安辫子的白人坐在地板上,在用一块肥皂条雕刻动物;另一个女人在后座上换婴儿的尿布;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大胡子男人,则脸朝下睡在吊床上,他的身体看来就像一条被网住的鱼,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空气中散发着发酵的牛奶、大麻卷烟和烧焦食物的味道。   
  司机有一双泡起的蓝眼睛和一脸疯长的红胡子,他带着皮质护腕,劳动服夹克衫在胸口敞开着,胸上有深蓝色监狱纹身。他让我坐到一把过道顶头的木椅上。我们开始在暴雨中沿着路面疾驰。我一边告诉他我准备去的地方,一边抓着一根金属栏,以防从椅子上反弹下去。   
  “你刚才站在一个很糟的地方,伙计。”他说,“有些杂种以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速度在那儿转弯。你住在附近吗?”   
  “不,我只是个游客。”   
  “你的口音很奇怪。我想你大概是个法裔加拿大人。”   
  “不,我来自路易斯安纳州。”   
  他的眼睛很古怪地打量着我的面孔。汽车朝着路肩开过去。   
  “我说,右边有一个咖啡馆。我想我得下车弄点吃的了。”我说。   
  “我说过,我们会把你带到卡车那里。你会在那儿下车,伙计。不用担心。”   
  正在奶孩子的女人用衬衫擦着孩子的下巴,重新将乳头放人他的嘴巴,然后呆钝地望着窗外。她没有化妆,暗褐色的长发在发梢处粘在一起。   
  “你一直朝车后面看,你在牵挂什么?”司机说。   
  “没什么。”   
  “你以为我们是钉树钉的人,还是其他什么?”   
  “什么?”   
  “钉树钉的人。你以为我们会到处将铁路长钉钉到树里面?”   
  “不,我没那么想。”   
  “我们不是那种人,伙计。树是有生命的,我们不会击伤有生命的东西。你懂这个意思吗?”   
  “当然。”   
  “我们生活在保留地里。我们是一个家庭,以顺应自然的方式生活。我们不去和任何人作对。我们只希望不要有人来干涉我们。我们的要求不高,是不是?”   
  我从折叠门上带条纹的窗玻璃向外望去,乡村绿色而潮湿,蒙着一层灰色的迷雾。   
  “是不是?”他问。   
  “不高,这要求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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