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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我看看花的时间也就够多了,不能为了一个菲佣再误我的正经事。”
“这样吧!”我还立意气他一气:“这种佣工问题,一般都是由家庭主妇出面处理的,我已问过劳工处,他们说即使合约由你签,但陈太太也可以代表你处理其事,那么通知你太太代策代行,那就两全其美了。”
我这么一说,陈清华更铁青了脸,便连忙说:
“她不喜欢管佣工的事,不能靠她。”
“为什么不试试问问她才作实,要摇个电话回家去吗?”我把办公桌上的电话推向他。陈清华视那电话如怪物似的,根本下意识地把身子缩向另外一边,作闪避状。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们怎好算了?还是到有关部门交代一趟吧。”我仍逼他一逼。
“汤太太,你就出个主意,总之息事宁人算了。”他说
我想了想,便道:
“最便捷的方法,莫如你签一张解约书,说明你自愿解雇莉迪,纯为私人理由,与她的操守无关,在附张机票给她,不就完事了。”
陈清华说:
“要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自由转工了。”
“陈先生,有时对那些分明是劣迹昭彰的人,也得网开一面,为求自己的利益首先获得保障,不是件件恶行丑行都能绳之以法的,否则会得不偿失,陪着对方殉葬,何必呢?故此,我看你还是放莉迪一马吧!她反正是劣佣一名,奉侍别个雇主去,也自会有人终于忍不住来对付她,不需假手于你。如果经此一役,她改恶迁善,也就视作给她的一场教训算了。”
我不知道陈清华是否听得明我语带双关的一番话,总之,他是终于即席挥毫,签了解约书给我,同时留下了回菲律宾的机票钱。
他离开我的办公室时,说:
“你确保莉迪不会再给我添麻烦?”
我笑着答:
“不会,她得着了这个教训,应该珍惜以后的工作生活,不会不知道我们是做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功夫。若逼她毫无选择地返回菲律宾,说不定她会在人前做些不顾一切的指控,那才真是为你添麻烦。”
陈清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走出我的办公室了。
我随后跟着他走了几步,无非是做个送他出门的模样。在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我听到那陈清华对秘书说:
“请问哪儿是你们德盛集团董事的办公室?”
“你找我们哪一位董事?”我的秘书这样问。
“新上任的归慕农先生,他是我的好朋友。”
秘书答:
“归先生的办公室在这儿转右再转左。”
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连忙走出办公室去,问清楚秘书:
“那人说要去找归慕农?”
“对。我已经告诉他归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了,他说是归先生的好朋友。”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肯定自己如今的脸色必然死灰。
这姓陈的原来是顶头上司的好朋友,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他只要一脚踏进归慕农的办公室内,我的前途就有可能打上休止符。
江湖风险,说多大就有多大!
谁个叫自己强出头,逞英雄。
怎么会想得到这个色魔的背后是由自己的上司撑腰。
天!我的思想搞糊涂了。
管他有什么背景与后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这条道理,不是吗?
一旦坐上了高位,就能包庇狐朋狗党,那成什么世界了。
我义愤填胸。
那姓归的敢踏进我办公室来一步,大兴问罪之师的话,由他去,我说过了,在处理公事上头,我一样的张牙舞爪,毫不示弱。
一屁股的坐在办公椅上,我呼了一口气,静心地从头再想一次。
自盘古初开以来,怕找不到有哪一个皇帝杀人放火、奸淫虏掠而与百姓同罪。有哪一朝的君主,肯下真正的罪己诏,坦诚地认句错,就已是千古传诵,万民爱戴的明君了。
这是千古不易的事实,别要天真过甚。
权势在任何时代、环境都是一样,都可横行、都无禁忌。
从来吃亏的都是没权没势的蚁民。
我,汤沈希凡只不过蚁民一名而已。
只要归慕农一叩我的房门,我就要吓得魂飞魄散无疑,他太有资格为自己的好朋友伸冤雪恨,而我,只有欲哭无泪。
坦白地告诉他说:
“归先生,你的好朋友是个变态的色魔!”
归慕农会有什么反应?
掉过头来,有人走到我跟前来,无凭无据地指控我的亲人朋友,我又会怎么样?
这样想着、想着,手足都已冰冷。
五'梁凤仪'
当着新官上任,人人着意巴结之时,我就偏来个倒行逆施,真是莽撞得可以了。
希望归慕农不会叩门,不会处理此事。
今天必非吾日。
老是事与愿违。
有人叩门,我吓得登时双手抓紧椅子,进入备战状态。
推门而进的不是归慕农,而是我的秘书。
我吁了长长的一口气,问:
“什么事?”
“我按对讲机没有回应。”
天!我怕是精神陷入了紧张状态,故而听而不闻,没有回应。
“归先生请你到他办公室走一趟。”
“嗯!”
这就对了,他是上司,他不会走到我办公室来,他只会叫我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无疑是过去了,但上司要下属死,下属不能不死的年头犹在。
我当然要立即应命前去拜谒董事。
走在办公大楼长长的走廊上,忽尔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怕我这种为女性出头抱不平的壮士,会一去不复还。
我不算敏感。集团内的经理级同事,忽尔说要移民去的都的是。何解?心照不宣吧!移民手续也得要办一年半载,哪有辞了职,仰天俯地,左手叠右手,无所事事地留在家中等待移民批准之理。无他,上司有令,自行处决,非辞职不可,那就给自己下台好歹找个借口算了。
这归慕农乘着如今中国热的威势而来,他不必买谁的账。
新官上任,根本连借口都不需有,就可以更换直系部属,这差不多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然,这阵子直接归归慕农负责的部门主管,格外地小心翼翼,不是没有因由的。
在大规模的机构内任事超过三年者,必然会知道个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有共通不二的性格,除了精明勤奋之外,就是必有偏见。偏见又往往来自第一印象,他的个人电脑一经输入某事某属员的不良记录,要翻案得加几倍的能力,且要候准时机,不是不凄苦的。我呢,倒霉之至。
易地而处,我若是姓归的,也不会对汤沈希凡有什么好感。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失望与失礼,还有什么话好说了。
东家不打打西家吗?嘴里说的容易,实行维艰。
一旦在大机构爬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正牌的不上不落,进退维艰。
不像那些办公室内的散兵游勇,随时可以摇曳蝉声过别枝。
社会上没有很多大机构,大机构内亦没有很多高薪厚禄。
最怕还是在行业里头遇上一沉百踩,在人人都宁买当头起的情势之下,翻身不是容易的事。
若是赋闲在家当全职家庭主妇,心境会如何?
会不会跟我那老同学萧红一样,因为时歪命蹇,事业中落,以至于酸溜溜的熬着日子过,连个性都变得不再可爱了?
经济方面呢,当然不至于拮据,但去年暑假与阅生到多伦多度假,买下了一间房子,才不过收那相等于三厘利息的房租,却要供十厘利息的按揭。
原本呢,夫妇两人各有稳定收入,说好了我负担加拿大的物业,阅生则照顾香港我们现住的公寓,也不成什么问题,无非打算辛苦几年,到育德和育智长大了,最低限度加港两地都有房产留给他们。
若是我一旦掉了工,多伦多那屋子怎么维持下去了?
一想,心就更加掉落万丈深潭,跌得连人都有点头昏脑涨。
谁不晓得无欲乃刚。
世间上无欲之人又有多少了?
叩着归慕农的办公室门时,自觉已经矮掉了一截。
叩了门。
随即听到里头有声音说:
“请进来。”
走进去之后,但见归慕农仍在伏案批阅文件。他原来有一头浓密而乌亮的黑发,很明显地在黑亮之中又间有几丝白光。
早生华发?这是成功人士的象征吗?
他并没有立即抬起头来,继续集中精神在文件上,只说:
“请等一等。”
只好站得笔直地等。老板有令,焉敢不从?过了那么一分钟,他才掷笔,抬头瞪着我,问:
“为什么不坐下来?”
天!他叫我坐过吗?我没有回答,依然抿着嘴站立,等他叫我坐。
“请坐!”
就算审问犯人,也得赐坐,对不对?
我异常严肃地坐下来。
“我翻阅过你的财政报告,做得很可以。”不是好,而是可以,这中间有天渊之别。从前我得的评语老是最令人鼓舞的,现在不。
真是时移势易。
“我有个计划,需立即把集团的有关中国大陆部分的生意拿出来,另组一家附属公司经营,你能为我做个全面性的收支和财务方案吗?”
“好。”我想一想,问:“员工是否把原有的过档到新公司去?”
“不,不是全部,不过这不影响你的方案吧,你把需要的人才与工资计算到新公司便成。”
我点头,意识到或有一场公司风暴了,开设新公司不是全部沿用旧人,那么怎样安顿他们?
一想,心里头就慌张起来。
会不会殃及池鱼,连带一些工作在中间地带的员工都受到牵连?譬方说,行政、法律、人事、公司秘书与财务等部门,一向都是兼顾集团内各种业务的,是不是在新公司里头,另行以独立身分处理了?
不得不以此相问。因为痛痒攸关。万一归慕农新官上任,要大肆整顿集团内的人事,乘机铲除异己,放置心腹也是可能的。
若果真如是,怕我也在被取代之列。
我忽然怒向胆边生,竟瞪了归慕农一眼。这是个跟色魔为友的人,还能是干净的人吗?常言道:未看其人,先看其友。这一定是条道理。这种人应该耻与为伍。可是,在他还没叫我走之前,我还是笔直地坐在他的办公室内,亦即是驯服在他的权势范围内。
多么的不争气。
如果阅生本事大一点,我根本就不用受这起窝囊气。很简单,回到他的出入口贸易公司内,以老板娘的身分帮他抓紧一盘账,不知有多好,多自由,多潇洒。可是,阅生的公司规模这么小,说句坦率直接的话,根本雇用不起我。
现今我的年薪是八十万,还有各种退休金与公积金津贴。最吸引的是凡是部门头头,不管是否从外国聘请到港,都一律有房屋津贴或低息贷款让我们供楼,这重福利刚好可以供我们现住那层近二千呎的住所。还有,就因为由集团提供低息供楼的福利,才能让我们同时可以多买一部欧洲房车。每次阅生开着奔驰见客人时,是对他的业务多少有帮助的。最起码,业务对手对他平添了一份信心。
越想越慌、越乱、越不知所谓。
竟连汤阅生都怪责起来似的。
为一个只不过是上司的男人而嫌弃起丈夫来,是不值得的。为一段可以随时转易的关系而侵扰了另一段生生世世的感情,更是太轻重倒置。
因而,对眼前的归慕农益发没有好感。
他这人也真是没礼貌,彼此才不过是缄默了不到半分钟,他就拿眼盯着我,像要把我的心事看穿似的。
归慕农终于开腔打破了沉默,说:
“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没有?”
这才蓦地想起要把原先想好了的问题提出来。
归慕农答:
“你问得好,新公司是否沿用集团内的行政人员,我还得想一想。好的同事不论是拨归哪个公司名下,也一定受到重用,否则乘机改组未尝不好,你认为呢?”
居然如此公开心意,叫我们这些下属怎么答话。
我只能苦笑,答:
“我这报告什么时候呈交给你?”
“去年。”他笑着回应。
“什么?”
“这改组的工作老早就应在去年做了。”
这无疑是对韦约翰间接的指责,指他没有干好份内事,及不够英明处事。
人一离职,即遭恶评,真是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我点头说:
“好,我尽快交卷。”
归慕农点头称是,我这才说:
“没有别的事了吧?”
归慕农答:
“没有了。”
我便站起来告辞。我才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就已通身舒畅起来。在上司面前干活真不是易事,肯定惨过担泥。前者是精神极度紧张,后者只不过是体力尽情虚耗,什么时候都是前者更辛苦;后者呢,回家去可以睡上一大觉。但像今天,归慕农的态度就会叫我起码三天三夜睡不安宁。
才只差一步就踏出的办公室去,就被他叫住了:
“汤太!”
我回头。
只这么蓦然回首,就发觉归慕农看我的眼神十分稀奇。实实在在形容不出来,太不像一个上司对下属的模样,当然也不似是一般普通朋友,是有半点惊骇而带嗔怪的味道。
这个感觉,是解释不来的。
“什么事?”我问。
“你刚才见了陈清华?”
天!
是祸是福由天定,是祸躲不掉。
我只有点头。
“他刚才来看望我。”
“嗯。”肉在砧板上,只有静候裁判。
“他告诉我,刚到你的办公室去讨论一些私人事。”
跟陈清华这种人有私事可议,简直是侮辱。可也不便解释,只支吾以对。归慕农再说一句:
“香港地,地少人多,总是多共同的相识。”
“是吧!”
我看他再没有表示什么,就引退了。
通身的毛孔由紧张而再度松弛,这种苦只有职业妇女才知道。
晚上回到家去,把解约书与机票钱交到莉迪手里去,她竟泪盈于睫。
“太太,不知怎样谢你了!”
我拍拍她的肩膊,没有说什么。
“太太,我将竭力做好我的工作,请你放心。”这当然是放心的,我不放心的事,谁也无能为力。为了莉迪而开罪了陈清华,再而开罪了他的好朋友归慕农,那才是致命之伤。
救了人,害惨自己。
“太太,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我写给你两个名字,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劳工处及移民局做事,你且把转工手续办妥,据我所知,可以申请半年后才履行转工要返回原居地的规定。”
莉迪连忙点头,开心得哭笑不分,说:
“我可以回家去看亲人,又可以回到香港来赚钱了。”
看到她的这副表情,心生感喟:算了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是有能力及条件照顾自己的人,能帮了胼手胝足干活的女性,总是责任。
懒得再把此事在阅生跟前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怕他在家姑跟前一聊,会惹出什么大是大非来。
毕竟莉迪有如此悲惨的遭遇,还是瞒着其他人好,最低限度别让她更自惭形秽。
况且,近这些天来,阅生怕是很忙,下班后都没有回家来吃晚饭,老是搞到三更二鼓才回来,商场的应酬特别多。
尤其他做大陆生意的,更是忙得很。很多时,他回来,我已熟睡。这几晚床头放着萧红的书,老逼这自己念完它,总是念不到几页就门恹恹地睡去了。
早上,我总比阅生早起床,因为习惯了陪两个孩子吃把早点,目送他们乘校车上学去。
身为职业妇女,时间真是捉襟见肘,一定要刻意用心地把时间挤出来,才能与家人作伴。
一天之内,我如果还不抓紧早上时间,与儿女相聚片刻,很可能整天都不能与他们见着面。
下班通常已是晚饭时分,遇有社交应酬,回家去就已十点到十一点间,小孩子老早睡熟了。
就像今儿个晚上,我就约了老同学余小蝶吃晚饭,若不是今天早起,就错过了母子谈心的机会了。
育智这天格外精神奕奕,莉迪一叩他的房门,他就醒过来,快手快脚地穿好校服,端坐到饭厅上等我和育德吃早餐。
这真有点反常。平时他们两兄妹都有赖床的习惯,屁股贴在床上就永远爬不起来似的,很有些时要我发一点脾气,才能生出效应来。
我于是好奇地望育智一眼,见他神情开朗、眉舒目笑的样子,漂亮得令我这做妈妈的都觉目眩。
于是我忍不住问:
“有什么喜事发生了,育智?”
儿子睁大了眼睛,盯着我,说:
“妈妈,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正在问你呀!”
育德也笑,说:
“你是妈妈肚子里钻出来的,她什么都知道。”
“那就是说真有值得高兴的事了。”
育智微昂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