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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班长？！李子瑕——！”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幕后主使者
“夏至！”
铁门外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火花，紧接着门开了，强光手电打在夏至的脸上，又转移到地上。她哭成了个泪人，双手还抱着李子瑕的手，而李子瑕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周围地面上的一圈深色像是给他勾勒出一个放大的影子——那是被他的血浸湿、蔓延的泥土。
警察冲着对讲机呼叫了一声需要担架，接着一群人围了上来。纪界跪在地上抱住夏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乖。”
医护人员小心地把李子瑕移上担架。夏至抓着纪界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刚刚转过弯，遇见夏本藤从另一条岔路出来，他身后的人抬着另一个担架，上面是昏迷不醒的雷霆，再往后，还有担架，但看不清是谁。
手电晃得很乱，夏至在地底时根本没有看清李子瑕的模样，当他们终于爬上地面，当正午的日光透过阴霾照在担架上，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猛地撞进她的眼中……夏至双膝一软，晕了过去。
纪界抱起夏至，送到距离他最近的一辆救护车上，焦急地看着护士救她。在他身后的地上，有刚刚抬出来的人。他们面目苍白，形容憔悴，最大的二十出头，最小的只有十几岁，有的看着天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有的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秋风吹过，远处的树叶发出海浪般的声音，像一首苍凉的挽歌。废纸卷上天空，野草匍匐在地，鲜血和生命被泥土覆盖，废墟发出无人听闻的叹息，然后重归平寂。
“夏至，夏至……”
夏至在一片朦胧中，看到那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她开心地跑过去，扑到她的怀里：“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白衣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夏至的头发，夏至抬起头，依然看不清她的长相，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只看到她温柔地弯着嘴角。她微微侧身，夏至朝她身后看去，那是第五研究所的废墟。紧接着，蓝山、赢晓娇、今井菲、叶鑫，众人的脸孔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满身是血的李子瑕身上。
夏至猛地一抖，急促地呼吸起来，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回到岸上。
“夏至，夏至？”温柔的呼唤还在，轻缓的抚摸也在，这不是梦。夏至睁开眼睛，看到夏之瑜惊喜的脸。原来，她又回到了医院。
“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夏之瑜关切地问，又按了呼叫铃。
和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纪界和夏本藤。夏至看到纪界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黑暗冰冷的地下室，竟然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护士一边给夏至做检查一边安慰着。
“这个笨蛋……”纪界无奈地笑了笑，“我先出去好了。”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对夏至说，“放心吧，他没事。”
夏至呆呆地看着他开门、出去、关门，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心里已经忍不住舒展开来，一直紧攥着她心脏的那只无形的大手，终于松开、消失了。
“傻乐什么！”夏本藤轻轻弹了下夏至的额头，立即被夏之瑜瞪了一眼。夏本藤不以为意，继续道：“纪界有句话说的很对，你说你是不是傻，明明已经在电话里通知我们，继续拖着他们就是了，还去第二世界冒什么险？”
夏至有点懵：“什么电话通知？我什么都没说啊。”
夏本藤疑惑地看着她：“‘胡萝卜’不是暗号？”
看着夏至茫然的脸，夏本藤怔了一会儿，笑道：“难道这就是‘歪打正着’？纪界说你语气不对，还说这是你的暗号，‘胡萝卜’代表李子瑕，所以我们立即出发了，兵分两路去了研究所和福利院……”
“不是唐先生通知了你们？”夏至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但还是要问一问唐世衡那边怎么样了。
“他也来了，”夏本藤说，“他先去找了黄小乙，不过那时候我们已经出发了。”
见夏至已经懂了，夏本藤又说：“那我把纪界叫进来吧，他一直很担心你。这次要不是他坚持让我们立即出发，说不定就让那些杀人犯逃跑了。”
夏至双眼一亮，激动地坐直了身体：“抓住他们了？！”
“那当然！”夏本藤得意地一抹鼻子，“有我和纪界带队，能让他们跑掉？哼！”
“好了别贫了，”夏之瑜一推夏本藤，“快去叫纪界进来吧，然后让夏至好好休息一下。”
结果夏本藤出去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纪界的身影，一打电话才知道，他回学校接陶瑶瑶去了。这让夏至又是一阵感动，却没有注意到夏本藤欲言又止的神情。
夏至只是压力太大加疲劳过度，晕倒是刺激之下的应激反应，但李子瑕的情况却十分凶险。肋骨断了四根，刀伤不计其数，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如果不是纪界他们及时赶到，他就真的救不回来了。至于雷霆，初步定为脑损伤导致成为植物人，至于怎么治疗、能不能治好，还是个未知数。
医院似乎成了这起重大犯罪事件的新闻发布会现场，病房内外每天都有哭泣和控诉，即使刻意控制舆论，还是在网络和第二世界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犯人们被捕，巨大的阴谋终于被揭开，没有人见过那个疯子的长相，但传言说，他其实是第五研究所爆炸案的另一位幸存者，也有人说，他其实是NW公司的高层管理者。
民意激愤，甚至在现实和第二世界中爆发了大规模游行抗议事件。就在事态逐渐偏离控制时，官方突然公布了幕后主使者被捕的视频，一时间，整个网络似乎陷入一片安静。
人们以为的幕后主使者一定是个相当残暴的人，多年前的那场爆炸也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可能有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可能戴着一整张面具，他可能失去了一只眼睛，一条胳膊，或者失去了两条腿，甚至可能只剩下一个大脑，周围连接着无数神经线……
可是，他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人？
一头金发如同最灿烂的阳光，碧绿的眼睛仿佛最珍贵的宝石，雪白的衬衣有着繁复的花边，举手投足像是中世纪的欧洲贵族……即使被拷上冰冷的手铐，也依然无损他那高贵出尘的气质。他那么年轻，那么温柔，仿佛只要一个微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的脚步。
他的名字是，Neil。
“怎么可能？！”夏至一点都不相信，“不可能是他，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为什么不可能？”陶瑶瑶抱了抱夏至，“我们一点都不了解他啊。”
夏至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不是他？她感觉他不是那种人，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了解吗？在巴别塔顶层一战之前，她不是还一直认为他是个好心肠的青年么，可谁会想到他早已使用了李子瑕的账号？根据李子瑕的回忆，早在他们通关双头蛇副本的时候，那个“吴钩霜雪”就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第二天，夏至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她和陶瑶瑶一起下车，刚刚走进校门，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两人转过身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扣子开着，里面是大舜附中的校服。外套的兜帽戴在头上，露出一点点白色的头发。他站起来，朝夏至走过来，白色的睫毛下，是一双粉红色的眼睛。
“An、Angelo？”夏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的个子不算太高，可能不够一米七五，那张童话般梦幻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至看着他的校服，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成为她的同学。
Angelo顺着夏至的目光低头看看，说：“这是Neil的安排。”
“Neil……”夏至刚刚说出这个名字，就被陶瑶瑶抓紧了手臂。Neil被捕的视频刚刚出来，一直没有音讯的Angelo就出现了，虽然Neil被捕不能算是夏至的“功劳”，但陶瑶瑶还是害怕Angelo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他的怀表是不是在你这里？”Angelo问。
夏至摇摇头，有些羞愧地说：“之前在，后来被警察要走了。”
Angelo有些失落，但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中央的钟表。夏至也看过去，发现早读快要开始了，于是对Angelo说：“Angelo，你在哪个班？快上课了，我们快进去吧。”
Angelo却摇了摇头，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啊？”夏至迷糊了，他明明穿着校服，为什么要走，是要逃课吗？
Angelo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对夏至说：“Neil说‘葛琳的挖耳朵’，发音是不是……”
他说出一个陌生的词语，这让夏至睁大了双眼，就是这个发音！和Neil说的一模一样。Angelo看到夏至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他默念了这个词，对夏至说：“这是童麦王国的一个小镇，在华夏语中应该叫做‘格林德瓦尔德’。我不知道Neil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个，不过那个地方很美。”
陶瑶瑶立即记下了这个地名，打算一会到了教室就上网搜一下。Angelo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又对夏至说：“送你一份礼物。再见，夏至。”
夏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听到整个教学楼突然喧哗起来，似乎每个班级都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所有的真相
angelo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门。夏至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上了一辆警车。
“他到底在干什么……”夏至嘀咕着，心里却有个感觉，她可能再也见不到angelo这个人了。
早读的铃声响起，陶瑶瑶拉着夏至跑进教室，一进门就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们。两人还没发问，就被大家七嘴八舌地解惑了。就在刚才，他们所有人的vr眼镜上突然冒出一条视频，地点一看就是大舜附中的某间教室，从角度看，是教室后墙上的监控器拍摄的。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学校要下什么通知，却看到视频一角显示的是去年12月22号星期五，时间则是下午5点多，那时候他们已经放学离开了。只见教室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女生走进来，在某个课桌前输入密码，拿出vr眼镜，又放回去，又拿出来，抠下了什么，再次放回去……
每个班级都在议论纷纷，而高二（5）班的声音无疑是最大的。那个班级他们很熟，就是他们班；那个女生他们也很熟，她是今井菲，但那个被破解密码的座位是陶瑶瑶的。他们终于知道，那天的小偷不是夏至，而是今井菲。
没有人知道这段早该消失的视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人知道，那个为夏至洗清冤屈的人将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angelo坐在警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大舜附中，把校服脱了下来，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neil，你想一力承担，好让我像那身校服一样干干净净地在象牙塔中生存下去吗？衣服可以洗干净，可是一个人的心如果脏了，要怎么洗？
不久之后，这场轰轰烈烈的阴谋终于彻底揭开面纱。原world公司高管neil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为犯罪嫌疑人提供玩家的脑电波资料，并协助犯罪嫌疑人引诱或胁迫游戏玩家在第二世界当中为其谋利，造成数百家公司机密泄露、各行业领导人遭遇“刺杀”，严重破坏社会稳定性。
其实neil早在离开华夏国之后、刚下飞机就被捕了。他对所有罪责供认不讳，却对某些犯罪行为无法自圆其说，并缺少决定性证据，所以官方才一直没有公布逮捕视频。当第五研究所地下的犯人们被抓、整个vr世界动荡不安时，官方才放出视频，一来因为那些犯人都是neil犯罪的证据，二来也让民众的怒火有了一个具体的发泄口。
至于angelo的出现，不管对哪些人来说，都是个意外。最该感到意外的neil在得知自己的弟弟已经自首、并提出要见他时，他沉默了一秒钟，露出一个苦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固执啊。
时隔多年，neil终于见到了angelo。看着已经长大的弟弟，他笑得很温柔。
“他在哪里。”angelo开门见山地说。
“我不知道，”neil摇了摇头，“也许是和灰鸦在一起。”
angelo握紧了拳头。一想到他当初在樱初菱的恳求下，为了让今井萤重回今井家族而和灰鸦在网络中大战几天几夜，而这一切都在那个“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就会感到羞耻和愤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你知不知道飞机失事是灰鸦做的！”angelo愤怒地捶着桌子，而neil则是安静地点点头，承认道，“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angelo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
“证据，”neil说，“为了证据，为了将他们送上法庭。”说完，他自己就笑了。看看四周的环境，看看一旁严阵以待的警官，他觉得很可笑。他没有把那两个人送上法庭，倒是把自己送进来了。
在neil和angelo开诚布公的谈话当中，久远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那个神秘的策划者，正是neil和angelo的亲叔叔carlos。carlos是一个计算机天才，他曾经满怀热忱，千里迢迢来到华夏国，在第五研究所为vr事业奉献自己的一切，却始终无法说服所长将那项日臻成熟的技术投入现实。
“它还不够完善，”严谨的夏所长每次都这样说，“暂时不能投入使用。”
夏之瑾不赞成carlos的想法，次数多了，对他甚至有些排斥，不再让他接近最核心的技术。没有人知道carlos是从什么时候由天才变成了疯子，他为自己建造“第二世界”的设想激动得整晚无法入睡。他在脑海里建造了一个属于他的庞大帝国，那些精锐的军队则是由脑电波最活跃的少年们组成。在那里，他能够用思维建造花园，也能在一瞬间毁灭城镇，那是一个“心想事成”的世界，它一旦建成，他将会成为真正的上帝。
carlos需要承认，需要帮手，也需要金钱。他将目光放在年幼的neil和刚刚出生的angelo身上，他给他们做过测试，他们兄弟俩的脑电波像他一样活跃，尤其是那个小小的angelo，虽然上帝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但却给了他一个无比强大的大脑。
然而carlos知道，他的哥哥一家不会同意他将neil和angelo带走，也不会借钱供他打造属于他的vr世界。所以，他找到和他一样臭味相投却另有所长的黑客“灰鸦”，在他哥哥结婚纪念日出国旅行时入侵该航空公司网络，导致了一场飞机失事，这样一来，他哥哥的孩子和财产就都握在他手里了。
接着，他又安排了第五研究所的爆炸，并让自己“死亡”。那时候，远在童麦王国的neil兄弟还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叔叔，只把他当做最后的依靠。后来，carlos让neil带着第五研究所的知识进入nw公司，后者立即像是闻到奶酪香味的老鼠一般行动起来，直到来生online横空出世。
“既然你后来发现carlos杀害了你的父母，为什么还要继续为他做事？”在法庭上，法官拿着一沓文件点了点，那是neil留给angelo的财产，“是为了拿回父母的遗产吗？”
“是为了寻找证据。”neil说。
“那你被捕之后为什么还企图替他顶罪？”法官又问。
neil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另一个声音却代替他回答了。
“是为了我，”angelo说，“为了替我掩盖罪行。”
angelo对carlos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在carlos找灰鸦做angelo的老师之后，angelo就一直以攻击carlos为乐。可是那时候的他还太小，被灰鸦利用做了一些后果严重的事情，比如几起攻击其他国家窃取机密的事件，虽然打着“灰鸦”的名头，实际上却是angelo做的，而灰鸦和carlos掌握着这些证据。
如果carlos被捕，所有证据铺陈开来，那么angelo也许一生都无法像夏至那样开开心心地上学和生活了。neil为angelo做好一切，甚至为了让他远离是非而将carlos的罪行都扛下来，却没想到angelo会自首。
对neil和angelo的审讯播放之后，人们陷入了思考当中。
灰鸦是个成“名”多年、臭名昭著的黑客，极其神秘和狡猾，现在又多了一个carlos，即使人们有carlos的照片，却也一筹莫展。还有那些在第二世界当中犯下罪行的少年们，又将获得怎样的惩罚？vr时代发展太快，相应的法律条纹却还没有出现。像蓝山那样在现实当中同样犯下罪行的人的量刑相对简单，而李子瑕这种类型的“少年犯”却令法官们头疼起来。
还有人提出一个疑问：既然carlos不被允许接触核心vr知识，那neil交给nw公司的投名状又是从哪里来的？
……
深秋的格林德瓦尔德美得像是一幅油画，又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境。天空晴朗得犹如透明的宝石，远处的山峦上铺着皑皑白雪，近处的树林和草丛却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这如梦似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