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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的生命去冒险。橡皮艇悻悻地转回去。
何莫修松了口气,这一松气才发现海水原来如此冰冷。他自幼怕冷,这么一激就感觉从脚尖一直抽疼到膝盖,身体直往下沉。一时忘了自己还穿着沉不下去的救生衣,对岸上的人大喊:“救命啊!我腿抽筋啦!”
几个人冲过来捞他,顺便抖了好几下,好让海水从他的麻杆裤管里流出来。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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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何莫修是被自己的鼻子叫醒的。睡梦正酣的他嗅到一股诱人的饭菜清香,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向着那香气的来源皱皱鼻子。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起来各干各的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叫醒他。因为不知道这是关心他还是忽视他,所以何莫修也就不知道自己该感激还是难过。他有点纠结地想想,不得要领。
香气好像淡下去了,龙文章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来:“妈,您把门关上好吗?我这正训他们呢,您别添乱成吗!”接着是关门的声音,龙文章叉着满天星的脖子,将他扔进一个破衣烂衫、歪瓜劣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队列:“训练!”
然后他喊第一个溜号者:“六品,你也得练。”
六品坚持为龙妈妈劈柴,拒绝过来。
再然后他发现俩逃兵,四道风和赵老大。俩人借口民生问题,溜走。
再再然后他喊欧阳来带头,欧阳借口意识形态不同,溜走。
何莫修简直看不下去了。
放弃了溜号者的龙文章像个管不住逃课学生的蹩脚中学教师,将火气统统发泄在没逃课的那部□上:“打起精神来!我在教你们活命的本事!你看你们这个样子,我把你们好有一比啊,番薯!打个鸡毛仗就死一大片!……”
“龙教官,”满天星插嘴,“活命的本事是不是鬼子打北边来,你们就往南边撤,就剩下我们这帮番薯来恶心鬼子?”他的话立即带动队伍里一阵骚动和嘲笑。
龙文章气急败坏挥着胳膊:“别笑!我军正在前线浴血奋战,很快就会光复这里!”
“你军在前线,那我们反倒在后方了?三年啦,龙教官你喊光复喊了三年啦!”
龙文章气得几乎抓狂:“我龙某人以清白之躯向大家保证,还我河山!哪怕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挫骨扬灰……”
何莫修不仅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他赶紧从屋子里面溜出来,对那些抱怨和嬉笑的家伙挥挥胳膊做个手势,意思是我有话要讲。大家齐齐住嘴,和诧异的龙文章一起看着他。
何莫修尽量笃定地说:“请大家听龙教官的话,认真训练,他是想让你们活着坚持到战争结束!”
这句话的效果比龙文章还糟糕,第一个“请”字一出口就招来一堆看外星人的眼光。
“三个月,最多半年,日本肯定会战败!所以请大家坚持一下,一定不能被日本人打死了!”
这句话倒是产生了效果,看外星人的眼光升级成为看疯子或傻瓜的眼光。一阵窃笑中,满天星嘟囔:“你咋知道的?你是小鬼子他爹啊?”
突然间刚才叫醒何莫修的香气一下子浓郁起来,一瞬间把大伙儿的魂魄都卷走了。龙妈妈顾不得身后开着盖子的大锅,颠着小脚从厨房冲出来:“小何,真的吗?鬼子要投降了吗?仗要打完了吗?”
龙文章赶紧扶住妈妈:“妈,您怎么又添乱啊?回去回去啦,人家随便说句话您就当真!”连搀带推地把妈妈送回厨房关上门。一回头,愣住,队员们全都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何莫修戳在那儿。
面面相觑。何莫修诺诺地解释:“我不是随便说的啦,美国已经跟日本宣战,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你知道,日本的国力跟美国差别太大,这么做根本就是……”他偏着脑袋想了想,搜出一个合适的中文词汇:“以卵击石。”
他那样子搞得龙文章连骂的心肠都没有,何况人家原是替自己说话的。“算啦算啦……”他对着已经不存在的队列挥挥手,“解散!”
“解散”之后两人都没动,除了他们俩之外,或忙碌或玩闹的别人脸上全都写着“别来烦我”。于是只好互相烦了。
“何博士——”
“龙教官——”
两人同时张口,又同时住嘴。
“叫我小何就行。”
“叫我名字就行。”
冷场半晌。何莫修小心翼翼地看着龙文章那一脸晦气,安慰地说:“龙——文章,你别太难受啊。”
被这个穿着救生衣都怕淹死的废物鸡像哄小孩似的安慰,龙文章差点跳脚:“谁说我难受啊?!我难受什么了?!你看我是那种娘娘腔的人吗!”
“你别急啊,”何莫修倒像个好脾气的小学班主任,“他们都不相信你的话,我相信啊。不被人相信的感觉是挺难受的。”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龙文章的痛处,他顿时一阵颓然。三年了,身边这帮人跟他同生共死,他们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他们可以替他挡刀挡子弹,可他们就是不拿他的话当回事,谁都不明白他的想法。
何莫修继续淳淳而谈,也不知道是安慰龙文章还是自我倾诉:“不被人相信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我也经历过。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好,都拼了命地保护我,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不过他们不相信我的时候,我还是很难受…… 人类发明语言不就是为了交流的吗?一个人不相信另一个人,那他就要想很多办法来证明自己的话,这样下去要浪费多少无谓的精力。昨天我跟四道风说我会做炸药的雷管,他就是不信,还差点把一个实验品扔出去。幸亏被欧阳挡住了,要不然还真险……”
龙文章在想自己的心事,根本没留意他的絮絮叨叨。然而最后一句话被他条件反射地捕捉住了:“等等!你说炸药,你会做炸药?”
话题被扭转,对于何莫修来说,是从他自修的半生不熟的心理学切换到选修的比较熟悉的物理化学,专业精神立即附身:“那得看什么炸药了。TNT,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黄色炸药,也就是昨天我做炸药包用的原材料,爆炸威力大而且性质很稳定,它的起爆需要雷管,不像硝酸甘油那样碰碰就会炸…… 啊,不好意思,你刚才问的是它的制作方法,对不起这个我做不了,需要专业的大型设备…… 硝酸甘油倒很好做,只要有硫酸、硝酸、甘油、碳酸钠就行,设备也简单。硝酸甘油的威力比TNT还大,而且是无烟炸药,可是它的稳定性太差了,轻微一点摩擦或者碰撞就会起爆。所以诺贝尔先生才会想办法改进它,加入惰性的硅藻土作为吸收剂,稳定性强了很多,用途就广泛起来。可是……” 滔滔不绝的何莫修忽然伤感起来,“诺贝尔先生改进硝酸甘油的目的原本是想减轻矿山工人的劳动量,可是人类却拿他的发明作为战争的工具,那么多人死于他的发明。所以我特别能理解诺贝尔先生临终时的遗言……所以三年前他们要我参与研究原子炸弹时,我坚决不从,就跑到沽宁来了。”
用不着理清楚何莫修过于跳跃的思维和那些生涩的专业术语了,龙文章眼都不眨地盯着他,表情比发现新大陆还精彩。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昨天那两个鬼子招供出来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居然是这个连手枪都拿不动的书呆子。
何莫修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你这么看我干吗?物理化学只是我的选修专业,对于炸药我其实不是很在行,实践经验太少。刚才说的肯定有很多遗漏之处,那个,欢迎你来补充指正一下,你们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应该有很多可供参考的实验数据……”
龙文章目瞪口呆地想我有那个能耐给你补充吗,可是老这么不吭声也不是办法。他想了想,问了一个几天前的疑惑:“那天我们去给鬼子拔毛的时候,你说我们的炸药怎么怎么的,能再解释清楚点吗?”
“那不叫炸药,叫火药。”何莫修认真地更正,“黑色火药,用木炭、硝石和硫磺配制出来的,爆炸起来烟尘大威力小,不过声音倒是很响,最适合做爆竹,就是那个过年点的一串一串的东西啦,小昕挺喜欢玩的。虽然从爆破专业的角度来看差了点,不过它是我们中国人的四大发明之一,而且主要用于娱乐、很少用于杀伤,所以我倒是最喜欢。”
何莫修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龙文章则差点晕倒。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何博士——不,小何,你最喜欢的黑色火药恰恰是我最讨厌的。你能不能说说那个,你说比较好做的那种,什么酸什么油?”
“硝酸甘油。”何莫修指正,“做这个需要的工具很简单,有足够的容器就行了。不过原料哪里找?硝酸、硫酸、碳酸钠、甘油四样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能有硅藻土就更好了,稳定性就可以解决。”
“听海螃蟹说这附近有个鬼子的化工厂,被游击队炸过几次就关门大吉了。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你要的那些原料?”
“是吗?”何莫修有点兴奋,他一直想跟四道风他们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我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龙文章起身。
“好。”何莫修又很认真地叮嘱他,“如果有那些原料,你千万别乱碰,交给我就好。硝酸和硫酸都有强腐蚀性,很危险的。”
平生第一次被人像关心小娃娃那样叮嘱,居然来自面前这片单薄得像片树叶的身影,龙文章欲哭无泪。
但是龙文章的心态没过半天就平衡了,因为这天晚上,所有人都被何莫修弄得欲哭无泪。由于没找到可做稳定剂的硅藻土,何莫修的炸药意外爆炸。果然没有烟尘,一道闪光和一声巨响之后,整栋房子就凭空消失了。
欧阳和思枫的新婚之夜从洞房花烛改为仓皇跑路,两人视若性命的电台被炸成四瓣。四道风想用何莫修换取一顿武器和药品的计划彻底泡汤,气得反复跟欧阳叨叨:“我得揍死他!非得揍死他不可!”
他想揍死的家伙拖泥带水地走在队伍中间,由于脚力太差,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踉踉跄跄,在一帮扛着各色武器还健步如飞的人中间十分惹眼。
第 7 章举报色情反动信息举报刷分
7
回到沽宁才发现出了意外,他们的情报员小乞丐被抓,古烁被李六野以难以想象的残忍手段杀害。地下室回不去了,一帮人只能去高家。
高三宝和全福被夜半敲门声吓得不轻,何莫修孩童心性发作,用手绢蒙住脸扮江洋大盗,看了两眼高三宝惊恐的眼神之后才一把扯下手绢抱住他:“高Uncle,是我呀1
随行的人一个一个进来,高三宝惊诧地挨个辨认:“四道风?欧阳先生?……麻将?”他说的是龙妈妈。最后进来的是高昕,众人识趣地走开,留高三宝一个人体会掌上明珠失而复得的幸福。
古烁的死让四道风痛不欲生,欧阳山川忧心忡忡,但那些跟古烁没什么交情的队员就没什么好想的了,在欧阳和四道风商量好下一步行动计划之前,他们没办法为这件事劳神。
高家的房子很大,尽管那些古玩珍藏被长谷川搜刮一空,但是房子本身的壮观结构,雕刻精美的扶手、栏杆、家具,泛着暗红色泽的木地板,墙上挂着的残存的绣品和字画,还是让一帮茅草屋里长大的游击队员目瞪口呆。除了何莫修、高昕、龙家母子和心事重重的欧阳夫妇之外,其余人简直连脚都不敢迈。六品呆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把镶满了各色宝石的装饰品小刀,又看看自己包着粗布的大铡刀;满天星瑟缩地伸出小手指,想碰碰一幅仕女图又不敢;就连一向稳重的赵老大也都贼眼溜溜地看个没完,只有唐真仍面无表情地抱着机枪。
高昕倒是热情得很,连连招呼大家用沾满泥巴的鞋子去踩她家一尘不染的地板。“走,上楼,我给你们分配房间,早点睡吧,都累了。”
唐真被高昕拉到自己的房间,何莫修还睡他原来那间,欧阳夫妇单独一间,借酒消愁的四道风单独一间。剩下那些四道风和老唐的成员,高昕给他们打开两个房间自行分配。
龙文章习惯性地跟在六品、八斤、满天星后面,还没进门就被满天星推了出来:“不好意思,龙教官,这屋满了,我要照顾我弟弟,您别处看看吧。”又一把把走在最前头、回头看动静的六品推进去,压低声音说:“六呆子,你傻呀,这辈子就住一次这么阔气的房子,还想听那张乌鸦嘴叨叨叨叨?”
六品很厚道地问:“那龙乌鸦怎么办?”“哎呀,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么大的地方哪儿搁不下他。”满天星打量了一遍房间,地上居然铺着厚厚的团花地毯。他深深陶醉地长叹一声:“娘的,这屋子皇帝老子都住得了。明天要是没行动,老子一定睡他个红日高烧日上三竿。龙乌鸦要是来喊咱们训练,咱就关上大门不理他,他总不能踢人家的门吧。”满天星很为自己的计策感到得意。
龙文章叉着满天星的脖子把他揪出来:“睡睡睡,睡死你算了!你属猪的还是属狗的?少见多怪的乡下佬,我看你这辈子就是睡山洞的命-……”“脏仔1
嚷嚷声吵出了龙妈妈,她也是单间。
龙文章住手兼住口,龙妈妈很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脏仔,要不你睡我那间吧?”
一百个炸雷也没有这句话的效果惊人。乡下人没有睡觉关门的习惯,四道风和老唐的两队人马都听见了。老唐的人顾着龙文章的面子,只笑了一两声就匆匆收口;满天星那几个促狭鬼就不管了,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在哈哈大笑中显露无遗。
龙文章面色铁青,转身将后脑壳丢给妈妈,正寻思着叉哪个倒霉鬼来出出气,他旁边的门开了一半,一手拿着改锥一手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元件的何莫修探出头来:“各位,什么事吗?”
龙文章从他身边挤进门去,差点撞何莫修一个趔趄:“我没地方睡,跟你挤挤行吗1话是问句,但他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愣愣地走进去反手把门一关,将那些笑声挡在门外。
何莫修追在后面“哎哎哎”地喊:“可我夜里要修电台呀1“你修你的啦!我保证不打扰你1“可我修东西要开灯的啊,开着灯你能睡好吗?”
龙文章努力控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没事没事。”
何莫修很尽地主之谊地把龙文章领到盥洗室,将自己那些洗漱用品介绍给他,还没忘找来一件没上过身的睡衣。
龙文章看着洗漱台上的那些干净的牙刷、牙缸、白毛巾,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也睡了差不多三年的山洞了,但那不是最让他介意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满是阴郁的脸,龙文章看着自己满面的戾色,忽然有点生气:有多久没笑过了?似乎从三年前那个暴雨之夜开始,斥骂和抱怨便成了他唯一的表情,偶尔一笑也带着呛死人的讥诮。他对着镜子捏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捏不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龙文章洗漱完毕,何莫修还在忙忙碌碌,桌子上摆着四分五裂的电台和三四个被他拆散的收音机。他用改锥将一排小孔挨个探测一遍,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然后用螺丝刀拆掉一个收音机上的元件,往电台上的某个位置上试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很专注,手上动作快得不亚于龙文章拉栓退壳开枪。
听到身后的动静,何莫修转过身来示意:“我得连夜干活,答应欧阳48小时就给他修好的。你睡我的床吧。”
龙文章躺在床上默默的看了何莫修一会,后者仍然在用那种眼花缭乱的速度忙碌着。忙碌的何莫修很快乐,嘴角虽然没有笑纹,但眼睛里泛着一种小学生考出好成绩的得意。“小何——,”毫无睡意的龙文章决定向自己的好奇心投降,“说真的,这两天闹出那么大动静,鬼子要你、美国人要你,我真纳闷,你到底是谁?”“我是何莫修啊1自我介绍的某人头也不回地说。
龙文章翻白眼。
何莫修将一根电线固定住,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回答得更精确些。“你是想问我是干什么的吧?唉,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回答过很多人了,可好像他们都没太明白似的。”他很苦恼地叹口气。“你是干什么的?”龙文章毫无创意地问。“原子物理学,我主修的专业。”何莫修又叹了口气,可他那种苦恼分明是太阳为什么不能永远不落、满月为什么不能夜夜出现、一年为什么不能只有春天的苦恼,而不是龙文章那种日军为什么总能得逞、同袍为什么总是战败、番薯为什么总是死掉的苦恼。“他们要我,是因为我这种理论可以制作一种超级炸弹,威力大到你无法想象。”“难怪你对炸药那么了解。”
何莫修突然很激动:“我学这个不是为了做炸弹的1
他难得一见的情绪发作让龙文章一怔:“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何莫修在想要不要说,想来想去还是倾诉的欲望占了上风,“我从小就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美好,美好到无法想象。所以我就很想把她看清楚,看清楚每一个分子和原子是怎么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