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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洞外是一处四面绝壁环绕,上窄下宽的天然幽谷,不下千顷之大。
中央一片广有数十百亩大小湖荡,碧波如镜,清澈见底,那舒卷如带的朵朵白云,倒映
波中,冉冉缓移。
湖心中矗立着一座白色巨厦,高达万丈,檐牙高张,栏楣周布,云柱森立,雕鸾刻凤,
画龙描虎,栩栩生动,巧夺天工,看去巍峨壮观至极。
像这样伟构巨筑,建立在深山幽谷之间,主人若非绝世超尘之士,便是一疯狂之人。
湖荡四岸,垂柳成荫,奇树如林,枝头上繁花如海,妃黄俪白,灿若云锦,真个触目芳
菲,迷离五色。
整个幽谷,浓郁一片,尽是些参天古树,清溪迂回,绿茵遍地。
在那古树林中,各依地势,隐现房舍亭榭,但却未见人迹往来。
三人纵落谷中,抬头四顾,迎面数丈之外,矗立着一座白玉牌坊,上面“朝云仙府”四
个斗大金字。
这时,在那白玉牌坊之下,却有四名翠羽披肩,淡绿宫装俏鬟,手提湖绿色轻纱宫灯,
分立在两旁,但却不见那两个绿裳少女人影。
三人方一走到近前,却听右侧为首那宫装俏鬟,莺声微吐:“婢子等奉命恭迎公子爷。”
一阵环佩“叮当”之声,那四个俏鬟已转身离去。
宇文彤三人亦步亦趋,紧随在四个俏鬟之后。
一条以白石铺路的径道,直达湖边。
沿途虽然经由那些房舍亭榭之前走过,却是空无人迹,声息俱无。
由湖岸通达巨厦,是一座全部用玉石建造,长达数十丈的九曲回栏石桥,桥影映射波中,
分外清晰壮丽。
宇文彤纵目四顾,这里的建筑物,全系白色,尤其置身桥上,放眼全是一片白色。
白!四下一片纯白,美极!净极!
转瞬便抵达巨厦之前,迎面一座白玉拱门,上书四个一尺见方的篆字:“千幻迷宫”。
迷宫?依照宇文彤的想法,这迷宫应是千门万户,光怪陆离,如今呈现眼前的巨筑,若
不是仙灵阆苑,便是豪门巨厦,
那有一丝似想像中的迷宫。
当四名俏鬟沿阶而上之际,两扇紧闭的雄狮卸环黑漆大门,适时缓缓打开。
微风轻送,幽香淡淡,袭入鼻端,闻之醉人如酒。
宇文彤三人紧随四俏鬟进入大门,方行数步,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响,三人掉头一看,发
现两扇大门已然紧紧闭上。
不料,就在这回头二顾之顷,那四个翠羽披肩,淡绿宫装的俏鬟,已是人影杳然,触目
处,几乎出声!
原来,迎面照壁正徐徐无声的自行向地底缩去——
这一来,宇文彤不禁又惊又怒,数月前失陷迷宫往事又重现眼前。
他原以为此番为了完满达成师命,以礼求见迷宫主人——
不料,一时大意,主人未曾见到,又中了宫中那些淫娃荡妇的诡计——
忖念及此,歉然地向二人望去,但诸葛璞和葛青霜却神色依然,似是眼前的变化早已在
意料之中。
宇文彤暗叫一声惭愧,定睛向前望去——
奇影突现,巍然壮观!
在那照壁之后,一排并列五根两人合抱的盘龙玉柱,撑天般长达十多丈,上齐乳白色的
穹顶,龙眼中射出粉红的光芒。
玉柱每根之间的距离,计有五丈左右。
玉柱之后,一道通体雕成的白玉横壁,正好把去路阻住。
玉壁之上,每隔四丈悬挂一盏蓝纱宫灯,翠光晶莹,照射数丈。
壁间浮雕着各种奇禽异兽,有的作势欲扑,有的猛据如怒,有的奋翼欲飞,有的伸吸如
饮,形态各异,栩栩生动,真个鬼斧神工,妙绝古今,令人叹为观止!
眼前虽然步步危机,但三人神志却专注在这些妙手巧匠的杰作上,不知不觉缓步走到玉
石横壁之间。
宇文彤和诸葛璞二人突然心生惊兆,脚下不禁为之一顿,这时离横壁只不过一臂之距。
然葛青霜却仍茫然无知,伸手向壁间所雕的一只似凤非凤,脚生三趾的雕像摸去——
就在她手指方一触及那雕像脚趾的刹那,忽听身后一阵轧轧之声响起,宇文彤一惊之下,
高声叫道:“霜妹还不赶快缩回手来!”
葛青霜被宇文彤一喝,顿时一惊而觉,急忙缩回玉掌,娇靥微微一红。
身后轧轧之声已停。
三人迅速转身望去,触目处,那右起第二根玉柱,裂开一道长达丈余,宽有五尺的裂缝,
那缝隙恰好形成一道门户。
此时,一缕柔媚娇细的音韵,自那缝隙里面飘送出来。
那音韵怪异听去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细细柔韵一入耳际,令人立感心弦疾跃,脸面发烧,浑身泛起一种酥痒之感。
葛青霜这时已产生一种更为强烈的感应,只觉四肢酥软,心痒难止,那玉颊宛若朝霞,
瓠犀微露,嘴角泛笑,星眸中情意洋溢,娇躯渐渐倾入宇文彤怀中。
只见她星目半闭,玉颊通红,呼吸轻微而急促——
当她娇躯倒入宇文彤怀中之后……
宇文彤便感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只觉心猿意马,难以驾驭。
他那双臂逐渐提起圈拢,将葛青霜紧紧拥抱在怀中,那阵阵处女身上特有的幽香,更加
深了他神志的迷乱……
突然,葛青霜在他怀中一阵轻微的颤抖,他那快将迷乱的心灵,却因此而生警兆。
心灵一起感应,猛然惊觉,急宁神敛气,功行周天,瞬息神志已清,陡地气纳丹田,一
声龙吟清啸——
荡漾耳际的柔柔音韵,随之消逝。
葛青霜如梦初醒,星眸睁处,眼前情景顿使她羞红满面,迅速离开宇文彤的怀抱中。
“砰”然一声!
只见诸葛璞一跤跌坐在地上,恍如大梦方觉,怔怔地坐在那里,半晌,方长长嘘了一口
气,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好厉害的‘迷魂神音’。”
谁说不是,宇文彤剑眉紧皱,沉忖了一阵,忽地气聚丹田,朗声发话道:“晚辈宇文彤
晋谒慕容前辈。”
他这种语声,可以送达一里之外,更不惜道破千幻神妃姓氏,他满以为这一下总可以引
出人来。
不料,半晌仍然声寂人杳……
葛青霜适才为那迷魂神音所制,心中已觉羞怒,一见宇文彤再次以礼求见,宫中的人仍
然相应不理,心头恼火更炽,不由一声冷笑,道:“我们先由这裂隙中闯进再说吧!”
宇文彤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如今进已不能,退亦无路,在这危机处处的环境下,舍此
一途外,确另无其他办法可想。
略一沉吟,然后向诸葛璞问道:“老先生认为如何?”
诸葛璞道:“葛姑娘的话不无道理,只要小心在意便好了。”
葛青霜就在诸葛璞话甫落口的时候,已闪身进入了缝隙中。
宇文彤一见葛青霜冒险先入,急忙出声喊道:“霜妹请稍待!”
说着,人已跟进。
进入之后,发现一条以山石砌成的阶梯,通往地底。
宇文彤轻轻一拉葛青霜衣袖,低声道:“霜妹请随在小兄身后,由我来开道。”
葛青霜一侧身,对宇文彤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有如百合花开,娇媚而娴雅,令人如沐春雨,悠然神往,宇文彤只看得为之
一呆。
葛青霜目睹宇文彤神态,不禁娇嗔道:“彤哥!你……”
宇文彤一惊而觉,脸上一阵飞红,由葛青霜身旁疾步向前走去。
三人举步降阶而下。
石阶多达百数十级,石阶尽处,是一条白石铺成的甬道,两壁石质温滑,色泽光润。
这甬道虽然深入地底已有数十余丈,但却并无昏暗之感,但是却也看不出这光源是由何
处射入的。
甬道弯弯曲曲通往前去,走不到数步,便是一个拐弯,幸好并无叉道。
宇文彤暗中运起无极玄功,在身前布了一道无形气网,缓就向前探进。
还好甬道平静无波,似这般东转西拐,也不知转了多少拐弯,前道已为一道石门所阻,
在那紧闭的石门上,右边一扇上浮雕着一只猛踞如怒的独角异兽,左边一扇上,却刻着:
“怒狱”两个斗大金字。
哎呀!这名称算个别出心裁,令人费解。
葛青霜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便去推门。
宇文彤伸手一拦,笑道:“霜妹当心些。”
葛青霜小嘴一嘟,娇嗔道:“偏你这样小心,不推门难道还等别人来开不成。”
宇文彤轻轻一笑,突地振指戳出,一缕足以穿金裂石的指风,直向那异兽独角袭去。
“卡!”
那只坚硬的独角,应指而碎。
随见那道紧闭的石门;徐徐无声的向两侧石壁中缩进——一
宇文彤功聚双臂,宛如穿帘云燕,飞掠入内。
诸葛璞和葛霜跟著文彤身后随入。
触目处,三人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石门之内,是一条长有二十多丈,宽仅一丈的甬道,顶、地、壁全是温润的玉石
砌成。
两侧玉壁之间,共有十二道门户,但却全都紧闭着。
每道门户的上端,全部凿有三个拳头般大小的古篆字。
门的中央,却浮雕着一只长有一尺的六角花瓶,瓶中插有一束不知名的奇花,而且每道
门上的花色都各不相同,微风不扬,幽香满室。
忽听诸葛璞喟然一叹,道:“这位女中英雄不但承继了‘一皇’土木之学,而更匠心独
运,巧夺天工,在这深山幽谷中建立了这等宏伟的巨构,其魄力,智慧均远胜须眉多矣。”
宇文彤接口道:“慕容前辈家学渊源,可惜……”
就在他这“惜”字刚刚出口的时候,蓦闻地底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一时只震撼得四
壁摇摇欲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三人不禁大吃一惊!
宇文彤目光忽瞥见葛青霜右掌正贴附在一处石色转浅的玉壁上,不由心念一动,急忙高
声叫道:“霜妹还不赶快将撑在壁上的手放下来!”
葛青霜正奇怪到底何来巨响,一听宇文彤呼叫,忙不迭缩回右手,忒也奇怪,手刚离壁,
响声顿止,显然是那玉壁内中有蹊跷。
巨响停止后,整个甬道中又归复平静。
这时,每人心中却疑云重重,不知将要发生如何变故。
突然,弦管起处,丝竹盈耳,细乐悠扬。
这种柔靡乐声来得太过突然,三人微愣之后,不由好奇心起,便循声找去。
宇文彤三人停身在右边第二道门户之前。
原来,柔柔靡靡的乐声,便自这道门中飘出。
门外三人只觉那乐韵似水柔情,如烟离恨,妩媚凄咽至极!
稍时,乐韵忽转,有似怨妇悲秋,如泣如诉,哀转欲绝,闻之令人心酸泪落。
瞬际,乐韵由凄楚忽然转变为靡靡之音,三人只觉那邪淫的乐声,缠绵婉转,柔靡万端,
不由绮念顿生,一时心性为之摇动。
同时,一个娇媚妙曼的吟声和着勾魂引魄的乐韵而起:“峨嵋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
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若非宴罢归
来,淫池不二;定应吹箫引去,紫府无双!”
乐声恍然,吟唱适止,余韵却尚萦绕在三人耳际。
蓦然一个娇脆的语声自门里飘送出来:“诸位既入怒狱,自当遍游诸司,请恕白英未便
亲导诸位一游,望请自便吧!”
噫!这自称白英女子是谁?莫不是适才那两个绿裳少女口中的白夫人么!
什么遍游诸司,未便亲导一游,只听得三人稀里糊涂,莫知所云。
本来,这“怒狱”两字已够别出心裁,如今却又来个什么司,这些稀奇古怪的名称,其
含义确实令人费解。
但这自称名叫白英的女子,一番自说自话,谁认识她?谁要她导游?倒是她口中所说的
诸司,想来必非好去的所在。
正当三人愕然际,猛听那娇脆得宛如珠滚玉盘的语声又起。
“诸位若能安然通过怒狱十二司,到时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引,转到另外一处妙趣无穷的
所在。”
随之一阵咯咯娇笑,笑声中,隐闻响起轻微细碎的环佩叮当声,逐渐摇曳远去,大概人
已离室他去。
宇文彤略一沉忖,抬头向那门户上端金字望去……
“气结司”。
好怪的名称!但他这时却不愿去深加推究,用手一推石门,迅即功行全身,左掌护胸,
右掌待敌,如箭离弦,射入门里。
他原以为门里必有厉害埋伏或机关陷阱,是以未待双脚落地,全身真力已经发动,右掌
虚向空际划了一道半弧,护胸右掌变直为横,作势待敌。
不料,室内声息毫无,平静已极!
待得身形一落,闪目四掠之下,不禁为之愕然!
这时,诸葛璞和葛青霜也已经跟身跃进,触目处,却让这位天山高弟,粉颊登时泛上一
片羞红。
原来,室内铺陈,乃是一间深闺绣阁。
房里珠光璀璨,檀香氤氲,罗幔垂苏,香光幻彩。
在那湘妃榻上,半仰半侧地躺着一个身披轻纱,里穿透明白色的亵衣,肤如凝脂,秀发
披肩的绝色女子。
一张吹弹得破的春花玉面,羞红未褪,两只似喜非喜的含情妙目,却泪痕犹存,是谁侮
她?欺她?
三人进得房中,那丽人浑如不觉,双目仍然凝望帐顶。
宇文彤不觉微微“咦”了一声,眼前的景像使他迷惘而惊讶!
他看不出,想不透……眼前的景物是真抑或是幻,难道说这怒狱中的气结司,乃是脂粉
陷阱。
想到脂粉陷阱,心中便是一惊!
噫!那女人呢?不对,刚才还明明是一间深闺绣阁,怎地转眼间景物全变。
只觉眼前一亮,绣阁已变花城……
那是一片亩许大小的花圃,放眼锦云烂漫,满园香气袭人。
只见名花上千,异卉成万,一花未谢,一花立即又开,真个说不尽千般花卉,数不尽万
种芬芳。
宇文彤不禁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料当他掉首望去,使他更为心惊,因为就在这转眼之间,身旁的诸葛璞和葛青霜已经
踪迹杳然。
他猛地惊觉自己为幻相所迷,是以意随念动,幻相立生,如今,只要自己心神宁静,杂
念不生,诸般幻相自会尽去。
他这一想,赶紧宁神敛气,静坐地上,澄心调息,做起那守护心神的功夫。
果然,一番空灵内视工夫之后,已是杂念不生,并觉浑身舒泰至极,待得睁眼看时,不
由为之一愣!
满眼仍是桃红柳绿,万紫千红,幻相恁地是真!
噫!怎么在那桃树之下,葛青霜竟与他人在嬉戏?而且对方是个举止轻狂,眼神不定的
少年狂生。
怎知?两人竟然如此轻佻,挤眉弄眼,打情骂俏?哎呀!大胆畜生,胆敢唐突玉人,公
然放肆起来,如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宇文彤厉声大喝,挥掌猛劈……
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喝骂,却不成声、扬掌,却发不出真力!
宇文彤心中又气又急,不由双目冒火,七窍生烟!
你怒!对方动作更为不堪入目。
宇文彤心中忿怒无从发泄,只觉脑际晕涨至极,一时不禁为之气结,人便晕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有人在他耳际蚊叫似的轻唤。
他还在神志不清状况中,故根本不曾听出这人叫些什么,只想静静地休息,但是,叫声
却萦绕耳际不去。
可恶!竟然变本加厉,动起手来,不停地摇他手臂。
一股淡淡幽香,恰在此时袭入鼻端!
接着,一种甜香的东西,滑入嘴里。
那东西入口即化,变成清凉的唾液冲入喉中。
由喉入腹,转化为一股清凉之气,汇合自己丹田真气,自动流向四肢百脉,不停地流转,
立感遍体清凉。
晕眩的脑际,逐渐由浑转清,片刻光景,人已完全清醒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葛青霜蹲在自己身侧,白红粉脸上,微现苍白之色,眉宇间透出困倦之
容,但却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目光略一转顾,但见诸葛璞满脸焦急之色,站在五六尺外处,凝望着自己,咦!这是怎
么回事?
自己竟然卧在一个空无一物的石室中。
同时,他心中浮起尽快离开葛青霜的愿望……
因为,适才那幕令人怒忿而又难堪的情景,至今尚环绕脑际而不曾遗忘,是以葛青霜虽
然重回到他的身边,但他却感到无比的空虚、怅惘。
两人彼此间的距离,已因那事拉得很远很远。
他没有理会身旁的人儿,只陷溺在痛苦的深渊中。
突然,葛青霜的语声传入他的耳际,道:“你醒了吗?咦!你……你脸色怎会这样难看
呢?”
宇文彤听了这些话,心道:你还好意思问出口,暗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石室中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他虽然为她的变心而痛苦,甚至于想尽快离开她,从此不再与她见面,但是,他却原谅
了她的行为,没有丝毫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