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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几千人的军旅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了,活着的人里,一定有阿桂,一定有阿银。
一定有……
有人自故乡来。
“高杉畅夫,别来无恙?”少女的声音清脆的就像铃铛作响。
松阳说过畅夫(高杉晋助字畅夫)是“阳顽”,无逸(吉田稔麿字无逸)是“阴顽”,可谓一语中的。
明明攘夷与佐幕的滔滔战火已经熄灭,高杉却要做个点火者,让火蔓延。
风吹过斋藤前额的发,却吹不动高杉一身湿漉漉的和服,打湿了的蝴蝶贴在他身上,这个男人中等身材,有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哪怕那眼睛只余下一只,他依然十分英俊。
青年仰起的脸庞,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欢欣。
“我去给你拿把伞。”斋藤打个招呼就转身,她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把坏消息告诉他,并且让他这辈子都暴露不了她女儿身的秘密。
杀掉?
她是警察不是杀手,何况在魔都她只是个拿着旅游签证的游客。
意料不到的是,高杉急急向她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没有关系,留下来陪我。”
人类啊,
独自一人是活不下去的。
第31章 新上海滩 三
斋藤终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的,昨日高杉的行动太超出她的预计,让她一直到入睡都没有和他摊牌。
【高杉晋助真是难以捉摸……淋雨水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她如此想。
这张垫着厚床垫的软床一点也不适合她睡惯宿舍硬板床的脊背。
眉头紧锁,头发干燥,而且还睡不着。
……
醒来看到的光景更加超出她预计——吉田稔麿在她床上,睡得很香甜。
【为什么一大早会见到这个家伙?
为什么地点还是在床上?】
她恶狠狠地抓住他双肩把他摇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看你情绪低落,来陪你。”荣太打个哈欠,将醒未醒之际,露出非常容易打动人的笑脸,声音就像加了蜜的糖。“我这么关心你,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才能扯平哦。
PS:我们总有一天要感情好到周围的人把我们当同性恋的程度。”
然后他屁股着地被踹下床了。
“短时间我都不想见到你了。”斋藤头疼。“不经过女孩子同意,就跑到对方床上是很不礼貌的。”她已经审慎用词了,这个时候简直可以用“下流”替换“不礼貌”。
“buddy你居然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荣太委屈着。
“我生气的理由刚才已经说了。”她背对他开始叠被子,让她有点郁闷的是,同样刚睡醒的脸,荣太的脸明显比自己的好看。“出去!”
“buddy!!!”荣太英俊的相貌展现出一种被踢了一脚的小型玩赏犬的表情,立马弓起身子抓住她一只手,凑近自己,声音软绵绵。“原谅我啊!”
“你干什么?”斋藤被他的力量一带,撑着床勉强站着。
此时她无比痛恨机场安检,她什么武器都没有。
荣太仰头,明亮的红色眼睛是一种要把人穿透的视线,然后低下头亲吻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然后唇吻上手背,手腕。
动作很温柔,但是这个举动真让斋藤起鸡皮疙瘩。
“恐怖分子不会用正常一点的道歉方式吗?”斋藤已经火速捞起枕巾,拉直,挡在荣太脖子下,往上一提。
“buddy,你睁开眼看到我,难道不觉得看到的就是一个天使吗?”荣太反问。他一直认为自身可以发光发热发亮。“难道我的温暖没有感动你?”
“完全不会。”她一拳头塞在荣太腹部。
骨与肉的碰撞。
“buddy,拳头很有力嘛!”荣太捂住肚子,站起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一只手臂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支起来托起下巴,维持脸部形状。“给小晋听见会误以为我们感情不好的。”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我都从他那边偷溜过来了……我都把自己的床让给你了……”荣太扁着嘴,“我们之间都是浓浓的感情!”
“你应该跟高杉畅夫更有感情吧,不是说是前世夫妻嘛。”
“就是有感情,我才会在那天……在你走后赶紧把高杉转移急救。”看看斋藤的脸色,补充:“我没理阿银,就让他在六角监狱的石板地上躺着挺尸。”
“你……你怎么能……”斋藤赶紧回忆了一下,迄今并没有逮捕重要恐怖分子白夜叉的捷报。“坂田被电昏了,根本没有战斗力!”昨日听荣太说那日一路跟着,还以为他会连带阿银一起救呢,搞半天他只管高杉的死活去了!
那么,坂田去哪里了?还活着吗?双目怒视着荣太,斋藤感到四肢发冷,灵魂脱离了身体似的。
“那个时候小晋伤的比较重,而且我也只能搬运移动一个人啊。你要觉得让阿银这么轻松当通缉犯太舒服,我保证掘地三尺帮你找到他,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我帮你折断他锁骨!”荣太解释并许愿。
斋藤赶走了(自以为同一阵线上的战友)荣太,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洒满房间。
看清了里面的家具,她打开茶几上的留声机,放入一张阮玲玉的唱片。
她安静而专注地听着。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栖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
这头猜那边怪
人言汇成愁海
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
都不怪
千不该万不该
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
连心也埋
他日春燕归来
身何在
听第三遍,她已经可以跟着唱了。她中学加入的戏剧社有一半演出剧目都是音乐剧,而她有一副好嗓子,往往是担纲主角。
她对真选组各方面都满意,唯一的遗憾是,为了不暴•;露性别,她不能歌唱。
唱歌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在舞台上,她是所有观众的焦点。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全心全意的演唱,然后在谢幕的时候环视一圈,看那些观众们,不管是视力还是听力,就仿佛被夺走一般,沉浸在她营造的世界里。
《淮南子》云:“鼓琴而鸟飞下,潭鱼出。”
《列子•;汤问》云:“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七略别录》云:“鲁人虞公,发声清哀,远动梁尘。”
以前阿银当然不会用这么文绉绉的拽文夸奖她,在只有他一个人当观众的时候,他会很认真的听她唱完,然后使劲把手掌拍红,如果他拿着三味线,还会弹拨几下伴奏。
调律轻歌,相视而喜。
够了。
那一个观众,带给她的满足感超过全校同学。
“禁门之变”对高杉晋助太残酷了,由于他的个人魅力,几乎所有鬼兵队战士都是因为他而拼杀于战场。
到处是倒下的人,到处都是艳色的血。
敌人是己方的几十倍啊。
“撤退吧,总督!”
“坚持你能坚持的最后一刻!我们还有白夜叉!”
……多坚持一刻,只要多坚持一刻,阿银就多一点时间去绑住幕府最高统治者。(打死他也想不到阿银居然能放弃任务!)
“真的顶不住了,总督!”
“决不能后退!你们不相信我吗?”
血!
血!
更多的血!
“我们这次失败了,对不对?”为了高杉挡去致命炮弹的小战士最后满怀希望的说,“没关系,只要您是指挥官,我的意思是,只要您是总督,我们总会赢,总会赢的……”
“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们所有人,哪怕只余下一个人需要我去保护!”
大伙儿敬爱的总督啊,大伙儿相信的总督啊,大伙儿甘心为其去死的总督啊……
连一兵一卒都不剩下的总督啊。
曾经他敢冲敢拼,千军万马前淡定自若,还潇洒弹起了三味线——
“吾与君
若山之藤
纵折其枝
难断其根”
他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失败”二字。
如今呢?在异国苟延残喘的高杉畅夫啊……
在魔都,他伤还没好就不停地抽烟,刚抽完一支烟管,又换满烟丝点上了一支。
荣太被吓到了,怕他吸毒成瘾。主要是这个年代魔都鸦片馆很多,他还专门请医生鉴定高杉烟管里有没有鸦片呢,如果事情不对劲,他会联系曾经的战友坂本辰马(这货早早脱离攘夷到宇宙开公司了)把小晋送到戒毒所。
说也奇怪,自从看到吉田文,高杉就不想抽烟了……他清楚地记得吉田兄妹都不喜欢烟,老师当年还在村塾开展“禁烟运动”,见一支烟管折一支,见一包香烟收一包(其实他微妙的有点弄错了,真相是吉田文受不了烟味,所以松阳在这方面抓学生抓得特别严格,当然即使是吉田松阳也无法料到,他妹子的顶头上司之一土方就是重度烟枪,为了副长,妹子还养成了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习惯)。
他早知道,吉田文仍然在生,在“禁门作战”的那一天,他身负重伤,几乎半只脚都踏入黄泉,她就在那里!他自己都不敢信,可是她就在那里!
——“你……”
——“我是谁并不重要。”
—— “这不是梦。”
——“不是。”
——“我以为我在做梦。”
“不是做梦。”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她活着,真是太好了。
身在魔都,他一直惦记着此事,回国后,寻找她本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吉田文安然无恙还能近在眼前,让高杉很欣慰,简直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以前的痛苦包括失去一只眼压根不算什么了:
祖国的一方一寸是武士的土地,武士的信念、强袭、守护,都是为了保护祖国的领土,为了心爱的人的笑颜,为了美好的明天。
愿以今生世俗文字之业,狂言绮语之过,转为破虏杀敌之刀,攘斥天人之刃。
愿用我血汗之刀刃,为你铸造幸福的未来。
其实,每个人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自己。虽然有的人会说,我希望能为那个人做些什么,但事实上,也只不过是希望看到别人幸福时,自己也有份幸福感罢了。
倘若阿文能幸福,高杉相信,自己也能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阿文还活着,是上天对高杉唯一的、最大的慈悲。他是这么想的。
已经是早上了吗?因为安心,这一夜高杉出乎自己意料睡的很香,一直睡到自然醒。
【咦,到底是怎么了,心情很好。】
阿文的歌声越过了墙壁的阻隔,尽管听不懂歌词,高杉依然认为很动听。
音乐课高杉学得相当好,音调之清浊,声调之律吕,本就是他的强项,若有三味线在旁,他简直想应和着配乐。
高杉等到她结束歌唱,才开始敲门。
阿文的歌,让他的心情一早上就开朗起来。
“早上好。
昨天睡得不好吗?”他敏锐地注意到她略显萎靡的精神。
面对他的观察,她振作精神:“还可以。”
三人一起吃早餐:油条,豆浆和两笼蟹黄小笼包。
必须说,高杉和斋藤终对彼此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日本自平安时代色•;情产业就很发达,士人去妓馆很平常,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往往能先一步“跨过大人的门槛”。
高杉在某年暑假跨过去后,得到了同学的羡慕嫉妒恨。
突出例子之一:阿银。
他快要化成白灰了,连着满头银卷毛一起化作千风,一放学就气势汹汹堵在高杉面前,以一种刚被医生宣布患绝症的悲伤问道:“你已经有经验了?”——这厮有一种被领先一步丢在后面的无力感,而且他还比高杉大一岁呢。
“我还买了几本春画,不过我不借给你。”其实不是高杉小气,而是阿银嗜好甜食,他才不想印刷精美的春画上多几个阿银的五爪印。
突出例子之二:荣太。
自以为内心犹如琵琶湖一般平静,但是上辈子是自己老婆的家伙今生居然先……了!荣太差一点就命令阿桂——“假发,交给你一个神圣的任务。
抱住晋助然后在他女人面前嚎叫:小晋是我的男人啊。还给我,我要一直坚持到你还我为止!”
他思想前后,终究只能咬着牙隐忍
——只要有钱包,PSP,信用卡以及勇气俺就可以生活下去了,在室不在室根本不重要!(这只是他自我安慰而已)
而松下村塾的学子们没注意到的,就是吉田文对此的态度。
一笔好字,一手好诗,擅长乐器,才学出众,相貌堂堂,家里有钱,对吉田文都是浮云,她就记得不要脸的高杉喜欢和贱货乱来!
——她的松阳哥哥敏锐的注意到了,因此松阳完全不考虑把妹子嫁给家庭条件比银桑好太多的高杉。
在“禁门之变”前,斋藤终对高杉的印象是四个字——“轻佻放荡”;事变之后,还能加上四个字“败军之将”。
第32章 新上海滩 四
在魔都养伤和避险之时,高杉除了抽烟忧郁犯二定计划反攻,还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国家:
清人尽充外国人弁役。戌威人在市内步行,国人皆避旁让道。虽然魔都地属大清,而实成戌威领地。
书生们陶醉于空言,不尚实学,口头尽说圣贤语,终被天人所驱使。
处处可见殖民的痕迹。
却恢复得如此迅速。
高杉华语口语没有荣太好——荣太的上辈子源义经在奥州呆过,而奥州和金国经常贸易往来商船不断,因此他稍一学习,华语就说的很顺溜,不过有些交流是不需要翻译的:
高杉可以和魔都人用华文笔谈,他的自我介绍就是——
“仆名春风,字畅夫,通称高杉晋助,读书且好武事,常钦慕贵邦奇士王守仁之为人。一介书生而已矣。”
一个长一双宛如春日青草色眼睛的青年,身穿紫色底边绘有金色蝴蝶图案的和服,落落大方,才色兼备,好奇着也关心着这个闻名宇宙的贸易都市。
魔都也曾被天人的大炮轰了城楼;也曾有奇形怪状的天人在这里烧杀抢掠,残酷的战争之后,为什么这座城市依然如此美丽呢?
当然,这不是指这座城市就完全和平,在比这更南方更温暖的羊城,冬日还会有老人冻死在水沟边,而魔都同样有犯罪,有仇恨,有纸醉金迷和蝇营狗苟。
他对魔都人很友好,即使只能用纸和笔交流,他还是希望尽可能的了解这座城市,了解这个民族,汲取知识,积蓄力量。
其实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这里的时候,总想着接下来去环游世界好了!
既然来到人世间,为什么不活的潇洒一点……
尽管如此想着,他毕竟做不到坂本辰马那般撒手就跑。他肩头有太多自己非要给自己的责任。
魔都郊外的风景唤起了高杉对童年的回忆,人少但富于人情味,绿植更多,还有那重檐高塔和古朴的古桥,他想家,想荻州,有时候还想阿银和假发。
自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骨子里的好战,让他只余下一只眼睛,还不忘找陈忠愍公、林文忠公的书看,看着看着,他没有拿书的那只手会在袖子里握成拳头。
——比起人生梦想是“漂流到只有猫和狗的无人岛”的假发;
比起人生梦想是“穿越到满地糖果屋和甜酒河的姆大陆”的银桑;
比起人生梦想是“不管漂流还是穿越,只要那地方女孩子够多(例如女儿国,例如某温泉公寓,例如女校)就好”的荣太;
比起人生梦想是“飞翔到宇宙尽头最好经历一次宇宙大爆炸”的坂本辰马……
高杉晋助的人生梦想和信条……他已经不知道可以对谁说了。他那些伙伴们个个都是小飞侠彼得潘哦,个个都有一颗过于年轻的心啦!
——“让无聊的人生变得有趣些。”若只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梦想,就是这个!他这个时期写的诗歌,充满豪情和希望:“临敌练磨文与武,他年应有建功勋”,“蛮樯林立穿云处,独扶宝刀对日明。”
他生平最仰慕的,比起王守仁,陈化成和林则徐更尊敬的人,是恩师吉田松阳。
童年对仰慕的人,他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看着他,缠着他。
当年岁日长,他则是一个人走开,看着对方前进的方向,用自己的方式去走,自己的步伐去跑:起初晕头转向,简直连为什么向这个方向走都要忘了,一步一步传来,深不见底的感觉,灌铅般地沉重。
可是依然要继续。
这就像一起攀登同一所高峰。
逐渐越来越清楚冷静,原来遥不可及的目标,也似乎马上就可以拿到。
——【对方一定也同样想着,不断朝着这座高峰迈进!】
然后,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可以和老师比肩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老师过世后,他依然不懈的前行,凭着一颗相信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要复仇,要报复这个伤害了老师的世界。
可是阿文一席话之后,他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高杉畅夫,你做过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还要继续吗?”斋藤终果断地结束早餐,提出问题。
京都的地狱之火就是面前这人点燃的。
“幕府百万大军也不足为惧——人心惶惶,不战自灭。”
“会短命哦。”
“生命越短暂,我越希望能活得精彩,如同腾空而起的烟火般,瞬间凋落。
这就是我高杉晋助的生存之道。”
气氛忽然变了。不,应该说,阿文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