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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惨世界 三
当风笛呼唤，幽谷成排，
当夏日已尽，玫瑰难怀。
你，你天涯远引，
而我，我在此长埋。
当草原尽夏，
当雪地全白。
任晴空万里，
任四处阴霾。
——《墓中人语》
真选组普通队员的一天：早上六点钟洗漱完毕穿好制服，做十分钟伸展体操；然后拉吊环五百次；接下来五百次仰卧起坐；一百次伏地挺身；去公共淋浴室洗个五分钟的澡；最后是局长的晨会讲话。讲完后大家该干啥干啥去。
早餐在真选组附属餐厅拿着餐盘吃饭：有白米饭，味增汤，咸菜，牛奶或者面包、馒头，煮鸡蛋，蛋炒饭。
新人上午接受副长助勤冲田桑的特别剑术指导，因为输掉后要跪在他面前五体投地说“实在对不起，总悟大人，是我输了”，所以大伙儿特别勤奋好学。
——天性超级恶劣的S，这就是冲田总悟。
“要杀人的话，一定要对准肚子或者脖子！平常的战斗砍断对方的阿基里斯腱也就差不多了，其它建议攻击点有：手臂、大腿、屁股。
在砍下的时候，不许有半点犹豫。经过反复练习后，必须做到无意识状态也可以刺下去，放手去砍。
我们要的不是那种竹刀砍中手腕记点数的道场剑法。”——冲田导师的砍人讲座。
“我们用的是真刀，打中面部就会头盖骨碎裂；戳中身体就会肠穿肚烂；击中手腕整只手都会掉下来。
PS：用刀背捅腹部可以刺激胃液分泌。”
阳光普照，容姿秀丽的京都守护职松平肥后守御预真选组副长助勤给人仿佛黑洞的压迫感。白皙又小巧玲珑的娃娃脸，谈到剑道和砍杀越来越有活力，爽快一笑起来牙齿洁白，红眸明亮而锐利。
“诸位，马上多多指教了——无论你们怎么逃，都逃不掉哦。
为了遗忘肉体上的苦痛，你们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吧。”
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只要是日常练习，天然理心流除了近藤土方就没有人可以与他匹敌。
有新人不知死活的举手：“冲田助勤，我有网购的瘦身机，可不可以用那个代替晨练？”
“锻炼的不只是身体和技巧，要连同心灵一起锻炼！你用瘦身机练出个纤细的腰围有什么用啊？”副长正好踱步过来，眼睛往上吊起，眉毛一斜，斜靠在门框上，疾言厉色，呵斥一番。
又幼稚又任性，象猴子一样散漫，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新人，才来几天就这也不满那也不满。
大家都会有不满，如何面对这种不满情绪才是真正的问题：
有人鞭策自己，不断前进；有人自怨自艾，浪费光阴；有人怨天尤人，心怀怨愤。
“太胖了有损真选组形象，瘦身机有助于减少腹部赘肉。”冲田亮起明晃晃的武士刀，刀尖对准了副长，睁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给了副长一个最大最灿烂的笑容，全身放射无比危险的S光线。“土方先生啊，我先来帮你快速减少一下赘肉如何？
肉太多，不淌点血出来，会腐烂的。”
——喂，你这是帮我介错啊？土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切腹。在那一瞬间，土方仿佛看到冲田背后有带倒钩的皮鞭、熊熊燃烧的蜡烛、亮闪闪的钉子，以及自己变成一块浑身是血的叉烧。
“嗯。”土方决定转移话题。上前一步，两只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环视一圈，“谁来和我较量一下？
斋藤，就你吧。”
早就注意这个副长助勤了：年纪和总悟同龄，感觉上却成熟很多，处理事情体贴得宜，考试成绩NO1。
……
刀子一旦拔出，就不能只在空气里画几个圈。
要在心里记住这些，挥刀，劈砍，腾挪。
土方的面孔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就仿佛快速阅读一本书，在手臂酸麻的几乎握不住刀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点微笑。
仿佛读到了什么只能自己领悟的妙处。
冰冷出汗的额头，
急速下降的体力，
不断上翻的胃酸，
紊乱的呼吸和颤抖的双腿，摇摇欲坠快倒下来的身躯，心在胸膛里面跳得厉害。
双手下意识地更加紧握刀把……咬了下嘴唇……
真选组新人甲：“总觉得他们是属于亚空间的生物……”
真选组新人乙：“算了，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真选组新人丙：“哦哦哦，我看到男子汉热斗的光芒了！”
真选组新人丁：“我们都是正常人，他们才是不正常的。”
“斋藤，待会儿去一下我的办公室。”练习结束后，土方说。
土方已经决定花些时间对斋藤终进行一次调查。
“你练剑多久了？”土方问斋藤。
真选组的一对一不同于剑道比赛，双方的实力差距，将会一五一十的展现出来。
斋藤的实力……土方看不出来，最初几分钟斋藤完全被动，但是即使被完全压制也不肯服输，打起精神一刀比一刀有力。
那个少年明明一副安安静静毫无杀伤力的样子。
“你想了解我，对吧？”仿佛天底下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斋藤语气很淡然。
“我不希望队伍里有不稳定因素。”
对土方而言，身边队士出现叛徒或逃兵，是最无法接受的。
“从哪里说起呢？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是由兄长抚养我的。
学生时代他品学兼优，工作以后他受人爱戴——
我的兄长身边都是些年轻人，散发着青春的香气，兄长就从这些少年身上谋取金钱，他们都非常尊敬他，自觉地服从和服侍……”声音不卑不亢。
【你哥是人贩子还是小倌馆老鸨？】
土方十四郎开始脑补。
“附近的三姑六婆都很喜欢他，在聊八卦的时候，最常提到的就是他了。
说好听点是人民教师，其实就是孩子王。
我的兄长死了。”只要他微笑，女孩子都会乖乖跟着走的，然而他把一生都奉献给教育事业了。“不过他在世的时候，我有幸观察他，学习他，习得一身本领。”
吉田松阳作为老师超级·受欢迎啊！他的学生也知道不能抢的太过分——否则抢到手也只是分到一具尸体。
吉田文国中加入了戏剧社，并于中二时担任社长直到毕业。
作为斋藤终，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眼神却表明她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被夺走的愤怒和哀伤；
无法守护的自责和绝望；
就仿佛掉到了充满淤泥的沼泽，被臭烘烘的污秽从头淹没到脚。
咬着下嘴唇，似乎要抑制那喉头的哽咽；虽然没有掉泪，但是全身都在哭泣。
仿佛在表达——对我而言，世界就是兄长，世界要灭亡或者国家被占领，都与我无关，只要兄长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当然这百分之九十是演戏，斋藤并不是外露情感的类型，只是她听说副长就是被哥哥养大的）。
“哥哥”这个词，对土方来说是敏感词汇。
“可以问一下你兄长的死因吗？”土方觉得自己有点不人道，但出于职责，必须问个水落石出。
“因为攘夷浪士……”斋藤终全身颤抖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想到哥哥死去后他徒弟如此薄情寡义，她真的难以忍受。“副长请放心，我不会把情绪带入工作。
闹情绪无助于生活。
我就是我！身为真选组副长助勤，就要和攘夷浪士对抗到底！”
伪装是一种例行公事，她自打装男人，就决心装彻底。
松阳这个背后灵就在斋藤终左手边，但是她愣是脸不红心不跳说完了。
其实这也不算说谎。
“戌威大使馆纵火案，你做的不错。”土方难得夸人。
斋藤收集了高杉晋助的犯罪证据：包括物证：燃油和火把；人证：更夫证实了有一位穿得花俏开放的青年案发前在大使馆附近徘徊；犯罪动机：高杉晋助从参加攘夷战争就致力于和天人对着干。
“高杉晋助看起来文静纤弱，在攘夷战争末期组建了鬼兵队并担任主帅，不过自从战场败退，他就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稀世狂魔。
像他这种人不会停止犯案的，不久之后就会有下一轮。”斋藤终初次向副长证明自己的能力。
松下双璧之一的高杉晋助，并不容易对付。
二十年前天人刚来的时候，日本和天人们开始了一场全面战争，很快就一边倒的大败，接下来的十几年，集散地空间站落成，大批天人来到地球；各地武士零星的组织了游击战，名为义勇军的队伍不计其数。
幕府颁布废刀令，其实也就是架空了武士这个阶层。
攘夷浪士的行动越来越过激。
高杉晋助是这帮人的佼佼者。
待斋藤走出副长的办公室。
“文……为什么是真选组？”松阳一直以为自己很好的保有自己的秘密，可是显然阿文知道了不少。
无人处，他看了妹妹好一阵子。
女孩子当真选组警察，必须比男性还要精明坚强，因为她面对的男人，要么是警察，要么是罪犯。
松阳了解自己的学生，可是，妹妹阿文是不可预测的。
即使是兄妹，也不等于能彼此了解对方的心。不，正因为是妹妹！对学生他可以游刃有余，却不知怎么对待妹妹才是最好的。
“理由一：制服很漂亮。”斋藤终整了整领口。
制服是指一群相同团体的人所穿的服装，用以辨识从事各个职业或不同团体的成员。像学生、军队、医师、护士和警察等职业的人经常穿制服。——维基百科
真选组的制服整体是沉郁严肃的黑色，一大群人穿着，望过去黑压压的，足够威严。
“理由二，这份工作很忙碌，我会没空想多余的事情。”
所谓公务员，就是连谈恋爱的时间也毫无保留为人民尽心尽力——国民的奴隶。
斋藤终转头和兄长眼神接触，“最后的理由：
我十五岁才开始为自己而活，当然要选择最喜欢最能成功的事业。”
她是一旦决定，就义无反顾全力以赴的类型。
“文，不当乖孩子没有关系，不当女人也没有关系。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要融入真选组，越快越好，我要让自己成为领导核心的一员。”斋藤终平静地说，她对未来很有计划。“你都不愿意相信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吗？
兄长大人，请不要使用我的身体。”
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对肉体和精神的负担都很重。刚才和副长对战，有一瞬间斋藤几乎就像木偶，身体被松阳占据，幸好下一个瞬间就拿回了身体主动权。
她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以后不会了。”松阳已经明白要用这个方式让妹妹离开真选组不现实，妹妹的灵魂太顽固了。“我只是担心你。”
对目前自身所在的组织，斋藤花了一番功夫研究，便于她日后向上爬：
真选组的权力核心是天然理心流的铁三角：
近藤勋，真选组主要负责人，很重视同伴，因此也会不大容易看清周围的情况；
土方十四郎，真选组主要负责人，手腕冷酷，能干有效率，毫不容情。
同时也是当漫天樱花飞舞或者雪花纷飞的时候，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的人，也就是说，副长具备纤细文艺的一面。
即使近藤所期待的和土方的并不一样，土方一定会竭力实现近藤的愿景。
冲田总悟，真选组副长助勤。任性、骄纵、为所欲为，超级自我中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要进入这个三角，还真的不容易。
“小时候，你就教过我，如果迷路的话，就去找警察叔叔，告诉他我的名字还有你的名字、工作单位。
警察会送我回家。
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迷路过。”拨弄一下头发，斋藤加快步速，向寝室方向迈进。“兄长大人，你太能自己骗自己了——心里明明不赞同，却还是强打笑脸。”迈开大步，斋藤已经回到寝室，大方坐到了床上。
“就算不想和我撒娇，我也希望能分担你的痛苦。
不能给你一个美好的家庭，我很抱歉。”
“兄长大人，亲人和恋爱是老天爷赐予的礼物，并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可以获得的。”斋藤往墙上一靠。到头来不能指望依靠某些人，那只会造成失望。“我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我的感情，我的生活——
旁人根本无从分担。”
阳光，是多么的耀眼啊。
“你不想回荻州吗？”
“房子和土地都卖了。”因为急着出手，价格还被压得很低，凑足了旅费千里迢迢来京都，吉田文的下场不过就是被始乱终弃。她的自嘲微笑一闪而过，“哥，你知道现在松下村塾是什么样子吗？
我告诉你——
门前长满荒草，院里尽是积水，蓬蒿如林，茅草遍地；苍苔塞道，秋风入门；鸟雀杂居，鸣声如泣；黄·菊·紫蓝，恍如野外。月光遍照无遣处，浅茅遍野荒无烟。”
没有老师和学生的屋舍，衰败的很快，没几年新房子就和鬼屋一样。
——我在那里等着，等着。
男人们都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我不再等待，启程上路。
第7章 悲惨世界 四
阳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脸上挂着平静的神情。
“握拳的时候，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扣住指根，大拇指压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位置，击中敌人要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斋藤比划了一下，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举起手腕，右手紧紧握拳，扬起浅笑，“松阳哥哥，这样挥出去，真的能一击必杀吗？”
“如果对象是近藤，那么很可能不成。”晨光勾勒出一个半透明的朦胧影像。
就身高体重看，近藤是个大猎物。
“我想也是。”斋藤把手放在腰际的刀柄上，她穿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浅色高领衬衣，戴着足够遮蔽大半张脸的鸭舌帽。“那只好拿刀背抽他的后脑勺了。”
“如果你动真格的，也许他会死。”松阳示意地指了指斋藤的左手，“我不是你第一个剑道老师。”
看手茧，她不是初次接触剑道，附身的时候，更加清晰明白这一点
——她不是拿把刀乱挥。
“哥哥你终于不再装作若无其事了？
不过还是猜错了。
你的确是我第一个剑道老师。”她目光在一瞬间咄咄逼人。“我是个一流的演员，可以冒充师承一刀流。”
一刀流的核心战术理论，在于强调精简攻击次数，即以最少的攻击来达成最大的杀伤力，其最终目的就是让敌人无力再战。
曾经偷偷的看着松下村塾的哥哥，模仿——打击，切返，卯足全力。
为了不被发现，特意用左手练习。
真的不想被发现吗？
兄妹关系其实是人际关系的一种。
为哥哥守灵的那一天，在她看来，就仿佛松下村塾的同学会，她压根没有立足之地，不该存在。
斋藤有点酸涩的想
——即使我非常努力，也没有获得积极的回馈。
你总是把所有时间花在学生身上。
为什么我不管如何被你冷落，还是满怀憧憬呢……
“近藤勋身高184厘米，体重80公斤，天然理心流道场馆主。
馆主——这名号听起来就不好对付。”斋藤抚掌，“而且不好意思对大将出手……”
“壬生浪士组，自然有其不凡之处。”松阳道。
以一份近藤勋对警视总监松平片栗虎的请愿书为起点，壬生浪士组正式接受了幕府的管理，成为京都守护职的下属组织，也正是如此，壬生浪人们确立了佐幕立场。
与攘夷派势同水火。
“既然已经加入了壬生浪士组，那么也只好加油，好让自己拥有匹配的实力。
实战是最好的练习。
哥哥请一边看着就好。”上次和土方副长的练习赛就是因为哥哥的打扰，让她无法估计自己的强弱。
与魔鬼做交易的浮士德，在最后失去了灵魂。
实力无法建立在依赖他人之上。
“哥，我不想成为靠男人才活得下去的女人。”严肃凝重的神情，一双眼冷漠无情。
天空的云彩变幻着形状，缓缓流动。
“阿文，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当什么？”
“新娘子。”她以中段姿势站立，倏忽一瞬的风速握刀挥砍，说她是英姿飒爽的巴御前（这位美人有一刀切断敌人大将脖子的能力）也许有些夸张，但她的确认定事情就不会动摇反悔。“当然现在还是想当新娘子。”
为对方着想，隐瞒一些事情，这并没有错，可是，如果能互相商量的话，也许彼此会有更多的选择。
没有选择权，是非常痛苦的。
哥哥做的事情，从来不让她知晓。
“我并不反对你当警察。
只要你希望的事情，我基本都会赞成。
……在这个变革的社会，我不希望你走错路。”很久以前，松阳去参加阿文学校的家长会，那位级任老师充满激情地说“照阿文的成绩，将来不管是东大京大还是早稻田都能轻松录取，她一定能成为医生或者律师这种女强人，她是个有多种发展性的学生……”
——她的才能将要用在真选组以及抓攘夷志士上了。
“哥哥是不是担心，我的路会妨碍我的幸福。
幸福这东西，就是沿着自己的信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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