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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要出门。」
「几点回来？」
蹙起眉头，翟焯影不晓得他追问这个做什幺，但反正回答也不会少一块肉。
「大概很晚了。」
「那就是说，你只有现在有空了？」
「对，干嘛？」
「嗯。」擦干手，他走到客厅，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翟焯影其实心中暗暗讶异，像他这一身贵气的年轻人，事业亦是如此成功，在居家生活上竟然也能处理得这幺好。
很不想赞美他，尤其只要一想到妹妹那天见到他的情形，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烧，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似乎是个相当难得一见的好青年。
看似喔！只是看似。
「我想……」乐伊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在你出门前，我们稍微预习一下明天的工作比较好。上回那样，可以说根本没照到几张照片，也压根儿没培养到什幺默契，要是就这样到拍摄现场，我怕结果会大同小异。」
虽然翟焯影仍抱着「会那幺严重吗？」的怀疑，可是想想他顾虑的也没错。
所谓试拍，除了要让摄影师跟模特儿直接面对面，看看成果如何之外，也得让双方了解对彼此的要求，并培养默契。
不过像他们上次那样搞得大伙儿一团乱的拍摄，可就一点都没收到这些效果了。
上回还是在环境比较容易控制的室内，不论亮度或是风向，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立刻获得改善。
可是这次到了郊外，除了能借来灯光和反光板之外，天候方面就要看老天爷尝不赏脸了。
「那要在哪里？」嘴上这样问，其实翟焯影已经开始考虑起客厅跟书房的环境似乎屋子里是最适合的地点。
乐伊夜在他脑中更进一步评估环境前，给了意料不到的建议——
「庭园怎幺样？」
「庭园？」
「嗯，明天是外景吧！」连这点一并考量进去，他选了整个家整顿得最理想的场所，「而且我喜欢你的庭园，整理得很自然，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是……吗？」翟焯影显得相当惊讶。
没注意到他异于寻常的表情，乐伊夜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
「对呀！走在其中，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很像是在真正的大自然里。」
他看起来一副不经思考随口而出的模样，让翟焯影知道他不是在客套。
他本来还以为像乐伊夜这种过惯纸醉金迷生活的巨星级人物，会比较欣赏以人工雕琢出来的庭园呢！
他那个喜欢精致艺术的姑姑，就一天到晚念他，说什幺难得有这片园子却没好好整理，任之荒芜实在可惜。
在她的眼里，不随时把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就是杂草丛生。
因此，听到乐伊夜的称赞，他不由得乐得飘飘然，对他的印象也由完全负面提升到正上方零点一公厘的地方。
自己花心思营造出来的景致受到肯定他固然高兴，但更令他吃惊的是，他的价值观居然和自己如此相近。
看来这小鬼比他原来认定的要来得好多了。
只凭这一点，乐伊夜几乎从他惹人厌的名单里被完全剔除。
「好，那你先到外头去，我去拿一下相机。」
「我想就先站在那里试试好了。」
上午十点多的阳光相当刺眼，由于连日来都没寒流的侵袭，站在日照下稍微久一点，还会令人感到汗水沁出。
翟焯影光是观察光线射来的方向，和物体阴影形成的位置，然后指了指以墨绿色树丛为基本背景的草地。
乐伊夜顺从地遵照他的指示，抬起修长得令人嫉妒的腿，几个大步就跨到他指定的位置。
「OK，把夹克脱掉可以吗？」
乐伊夜二话不说地照做。
等注意到他身上似乎只剩一件亚曼尼的灰条纹衬衫，和无袖的安哥拉纯羊毛背心时，翟焯影才想到阳光虽炽，但空气中依然有丝寒意。
「会不会冷？」他随口问道。
乐伊夜挑起一边眉端，似乎相当讶异他关怀的发问。
「不会。」他唇瓣微微一掀，「你也会替我担心啊？焯影大哥。」
「谁会替你——」「这种人担心」几个字还没出口，翟焯影的双眼大睁，蓦地注意到他刚才的用词，「等等，你刚刚……叫我什幺？」
「焯影大哥。」乐伊夜回答得相当自然。
翟焯影觉得自己的寒毛登时竖起，「住口！」
「怎幺了吗？」
他狠狠睨着故意装傻的美青年，指头没忘紧紧扣住手中要价六位数的莱卡便携式相机，才没因不小心松手而砸坏这台跟了他好几年的老朋友。
「不准那样叫我！」
「咦？」
「咦什幺咦，你少给我装疯卖傻！」
「可是……」乐伊夜还想说什幺。
「没有可是！」
翟焯影打算再次一口打断牠的张口欲言，可是为了演戏而受过特训的嗓音，没用上几分力就能轻松地压过他。
「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不是翟大哥三个字，叫你什幺都可以吗？」
「我——」倏地打住，他记起自己的确曾因被逼问得烦了而这幺说过。
「既然如此，我叫你「焯影大哥」，你没意见吧？」
「我……」
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他却什幺都不能反驳。
早知如此，「翟大哥」远比较好，至少没指名道姓到这种地步。
后悔莫及指的大概就是他这种状况，明明懊恼又不甘到极点，却除了默默接受以外别无他法。
「说到这个，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到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呢！」乐伊夜没忘记翟纱灵来访时，他瞪着自己看的可怕模样。「没想到居然会担忧我的健康。」
还来不及自上一回冲击中恢复过来，他这席话又将翟焯影的思绪卷入另一个晕头转向的漩涡里。
他忙不迭地驳斥：「谁会担心你呀！」
真是的，跟这小鬼在一起让人想不火大都难。
对他的印象才刚有所改善而已，他就迫不及待地又自己破坏。
「我是怕你万一感冒的话，明天的拍摄我不被你的经纪人骂死，也会被我姑姑踢死的，总之，我不是在担心你！」他再次重复强调，一副打死都不想担起这项「罪名」的模样。
「是是是，我知道。」
乐伊夜淡淡扯动嘴角，一个若有似无的轻笑漾在唇边。
深深觉得自己被耻笑，翟焯影扬起下颚，颇有准备开战的气势。
但在他头顶上的怒气有机会爆发之前，乐伊夜随手将夹克一丢，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充满无边的帅劲，吸引了他生来的摄影之血，所以满心羞愤在眨眼间就这幺消失无踪，悲哀得连一点残渣都不留。
「我们可以开拍了吗？」乐伊夜挑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下午要出门，再拖下去时间恐怕会不够用喔！」
被他的话顿时惊醒，翟焯影给了他一记白眼，立刻重新举高相机。
「要不是你一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拍几张照片了！」
他像刻意说给他听似地提高音量嘀咕着，但乐伊夜只是不再多话地勾了个微笑，目光笔直朝镜头而去。
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在无端的争执上了，翟焯影开始专注精神，一心一意把注意力放在镜头上。
＊＊＊
果然是天生靠外表吃饭的家伙，翟焯影边调整镜头边想，虽然撕破嘴他都不会说出口，却不由得暗暗承认他是摄影师心目中最理想的素材。
乐伊夜只是那样站着而已，慑人而鲜明的存在感、傲然而气焰逼人的架势，就强烈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腿可以再站开一点，大概是肩宽的两倍……对，就是这样；身体可以再侧一点，倾斜也无所谓，手就让它像刚才一样自然下垂就行……对，然后来点高傲的表情……嗯，可以，非常好！」
食指压了下，传来一声快门活动的声音。
「更专心地看着我……对，然后拨一下头发……下颚可以再扬高一些，脸庞朝右微偏……很好，就是这种感觉。」
在说话时，快门又被按了数下。
随后，翟焯影向后一步，蹲了下来。
「现在，身体微微向后仰……颈子打直，双手的拇指贴在大腿后侧。」
先按了下快门，在翟焯影改变自己的角度后，又连压了几下。
完全没挑他一丁点的毛病。
那天频频批评他表情愚蠢、动作笨拙、姿势难看的情形，今天到目前为止都尚未发生。
因现在只是在做开端用的姿势摄影，翟焯影的要求并没正式开拍时高，所以等真正进入状况后，情况可能就会略有改变。
不过无论如何，双方都心知肚明那天的不愉快应是不会再次上演了，毕竟当时是翟焯影刻意为难才会导致那种情况。
「好，现在来试试写真集要求的主题。」
写真集的标题简单易懂，「迷。恋」两个单字，已能一语道尽乐伊夜所有戏迷对他的感情。
而为了清楚地让买写真集的人能从平面上实地体会到那种教人晕眩的恍惚感，公司方面只给了一个最基本的主旨——性感。
不仔细去想的话，会觉得这个主题很容易表达，因为身为一名出色的男演员，他的卖点本就是那身魅力。
但如果仅是将他在屏幕上呈现的性感改印到平面上而已，那这本写真集还有什幺好看的？
所以，越是看似容易的东西，实际上深入做起来越困难。
「首先，先让我见识一下你用来迷惑我们东方女性同胞们的魅力。」他话中带有一丝不自觉的控苦，毋庸置疑又是和他的妹妹有关。
乐伊夜的嘴角微微一扬，似乎有促狭之嫌，但拍照正拍上兴头的翟焯影决定装作没看见。
「喔，这是你拍戏时用的表情吗？」
摒除偏见来看的话，那的确是种能教再矜持的女人都春心荡漾的微笑。
那种勾引般的眼神、带笑的嘴角，和玩世不恭的表情，确实很适合在电影里演出充满男性魅力的角色。
可是……还不够。
总觉得欠缺一点什幺，翟焯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脑海中却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对了！」灵机一动，他蓦地站了起来，「想象一下……呢，比如说圣诞节呀，还是你的生日等等，准备拐你女朋友回你房间的感觉。」
没错！难怪他一直觉得少了什幺。
在看过乐伊夜之前拍的一些平面广告和几出连续剧后，他就一直觉得那当中有所不足。
彷佛少了一小角的拼图一样，虽然仍引人注目，却非完美无缺。
只是，「情色」这种东西是无法与生俱来的，必须有过那样的经验才可能拥有，而能磨练出这种感觉的因素并非性，而是恋爱。
能让他这种已让人着迷的性感更上一层楼的，就是加入情色的感觉。
不过奇怪的是，光以他年轻俊美的外表和高大修长的身材，就足以吸引一窝蜂排到台湾海峡都会被挤出去的女性了，所以照理说他的韵事该是连连不断，但怎幺在他拍过的戏中都找不到这种感觉？
「我没有女朋友。」乐伊夜突然这幺回答他。
「啊？」翟焯影听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公司的方针，而且我也没时间。」
「喔。」这倒是。
他都忘了他是极受欢迎的公众人物，以公司的立场而言，也会希望他先别交女朋友，专属于一个特定的人。
「那你总交过女朋友吧？」这也可以，反正就是要融入那种感性，「回想一下以前邀她约会时的心情。」
「凭空想象吗？」
「废话，我现在怎幺找个美女给你啊！」
「嗯，可是这幺做有点难耶。」他笑嘻嘻的说。
总觉得他似乎不大认真，翟焯影放下照相机。
不想跟他吵都难，谁教这个小鬼一直以惹毛他为行事的方针！
可是，难得照得这幺顺手，他实在不想跟他起争执两害得摄影中断。
「不然我到楼上去拿一些照片，你自己看着办如何？」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折衷办法。
照片中的人虽不是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但起码都是漂亮的女孩子。
谁教这个家伙在之前的试拍时，曾对他怒吼过什幺无法对着冷冰冰的机器和男人表现出性感。
想想引出模特儿的心情，其实也是摄影师工作的一部分，他以前在替别人拍写真集时都「无怨无悔」地提供各种气氛和道具了，再怎幺看不顺眼乐伊夜也别太厚此薄彼，因为纱灵也很期待写真集嘛！
「那幺做没效果。」就像存心气他似的，乐伊拧了拧眉心，「照片是冷冰冰的东西，要怎幺激起男人心里的感觉？」
「不然你要怎样！」真是个超级任性的家伙！
这已经是他能提供的唯一且最大限度的帮忙了，这小鬼非但不领情，还莫名其妙地训了他一顿。
「比起摸起来什幺感觉都没有的照片，我倒觉得你可以提供另一种更有效果的方法来帮我。」
他露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只可惜翟焯影不了解其中的涵义，也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想法。
「我能干嘛吗？」他怔怔地看着他。
就一名靠眼力吃饭的摄影师而言，翟焯影在面对跟自己切身相关的问题时，实在迟钝到令人不由得为他担忧的地步。
瞅着乐伊夜发出的不明微笑，他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何直直看着自己。
「喔，当然可以。」
「是什幺？」他仍是呆呆地问着。
想不通乐伊夜为何一直保持微笑，但他可以感觉到他似乎相当愉快。
就在他还来不及从疑惑的漩涡里脱困时，眼一抬，却发现本来站在三公尺外的乐伊夜不知何时已逼近到他跟前。
「什幺事？」
「请你提供协助啊，焯影大哥。」
他嘴边仍带着那丝让翟焯影困惑的笑。
但较起困惑，他此刻更在意那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叫法。
刚才虽因不得已只好默许他这幺称呼自己，可是一想到往后几天可能都要在这种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情况下周日子，他就觉得度日如年。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他已无法收回，尤其是在面对这个和自己有过不少冲突的美青年时，他更不想认输。
「你说得明白一点，我才有办法帮你。」
发觉乐伊夜实在迫得太近了，连他呼气时吐出来的热气自己都感受得到，这是两人站得太近的结果。
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一步，翟焯影正想说些什幺时，对方也逼了上来。
英气焕发的眉间一敛，他想他应该不是故意让自己感到不快的，所以没说什幺又自行往后移了一点。
然而，就像是要惹火他似的，那个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再度黏了上来。
第九章
「喂！你干嘛呀？」翟焯影终于没好气的问。
「我只是在想——」
「谁管你想什幺！你离我还一点行不行？」他气得快吹胡子瞪眼睛了。
可恶！年纪明明比他小，为什幺却能长得比他高大？
这一代的小鬼果然是营养过剩，多出来的养分都拿去长高。
「你有话就站在那里说不就得了？」
只是说个话而已，没必要靠那幺近，更不需他退一步，他就故意惹人嫌地紧逼上来吧！
「所以我说，我在想嘛。」
「你有话直说行不行！」翟焯影着实受不了他别有用心地将一句话断成好几段说，却一直没重点出现。「拖拖拉拉的干什幺？」
他的不耐和乐伊夜脸上那打趣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
当他被迫抬头仰看离自己太近的年轻人时，有种不甘示弱的逞强怒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走开！」不死心地向后退去时，他下意识地举起一手想阻止对方的继续跟进，没料到却被他一把箝住而动弹不得。
「喂！」
这下子他是真的被惹毛了。
可是抬起头来想找人发泄的怒气，却被那离得太近的脸孔给吓了一跳。
「跟男人我是没试过，但人生就是要多体验呀！」
「什幺？」尚未消化这句话的翟焯影明显愣住。
一时没听懂他话中的涵义，他也没想到该如何反应。
「凡事都要试试看才晓得结果。」
「你到底在说什幺？不照相了吗？」
现在还提摄影的事，可见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闷在喉头的冲动终于破口而出，乐伊夜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声。
「我是在想，与其看一张冷冷的照片凭空想象，倒不如你自己实际引出想要的感觉。」
「什——」
看着翟焯影逐渐苍白的脸色，他咬住唇，才没让大笑逸出口。
「反正最多只是被碰一碰或吻一吻，你也没什幺损失，又可以让拍摄顺利进行，不是一举数得？」
「你是变态吗？」
看他还当真将脸靠上来，翟焯影气急败坏地想推开他。
「听说这个业界有不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