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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不再烦你。”
我没办法,就着他的手穿上衣裳,再来是棉袍。姚钧也已经收拾停当,他们都习惯早起。
早餐喝的粥,我吃了两个烧麦,味道很香。姚钧看我一眼,吩咐店家再包一笼,我们带上路。
69
路渐更窄,不过还算是平整。
姚钧给我找了些打发时间的玩艺,一个竹制如意九连环,两本闲书。其实在车里看书不好,尤其这车又这样颠颇。
九连环——我对这种需要细心耐心的东西向来没兴趣也没天份。
静了一会儿之后,我改问我感兴趣的问题:“姚先生,尽欢的武功不错,是么?”
姚钧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很自然的事情。当时地道中惊险万状,生死一线,他居然能救下我来,想当然武功一定是不错的。”
姚钧一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笑,眼睛里有些水波荡漾的感觉:“他那些微末功夫,怎么能叫不错?不过仅可防身而已。”
我的好奇心一点都没有打消,接着问:“先生对他能有此评,那想必先生的功夫一定是不错的了?”
他淡然摇头:“我只是对医道有所专攻,对武艺并不擅长。”
托辞。
当我看不出来啊。
忽然正在前进中的车身一震,马儿的长嘶声从外头传来。尽欢勒马的声音,车轴摩擦的声音,吓我一跳。
尽欢宏亮的声音远远传出去:“是谁放暗器惊马?有胆子做就不要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温吞吞的似远又似近,不高也不低:“能让大名鼎鼎的狂剑甘充驾御,想必车内坐的,一定是圣手秀士姚先生了吧?”
姚钧默不作声,只是把我向身后掩一掩。我这会儿反而不怕了。
暗器,惊马,狂剑,圣手秀士……这一串的名词听起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江湖风云啊!
尽欢哼一声,他本来是挺温和憨厚的一个人,现在听起来,居然也很威势:“用五针毒镖,你们两山寨胆子挺不小啊。圣手秀士是在车中,只是你不配和他讲话。识相的,自己走开,我今日不想见血!”
那声音近了些,比刚才听的清楚:“狂剑果然狂傲……”尽欢有什么傲的?我可没看出来过……这么一分心,就漏听一句,接着又听见说:“小人冒犯二位之处,任凭二位责打惩罚,绝无二话。只是二当家的独生子命在旦夕,只求圣手秀士开恩随小人上山去看一看,开一张方子。我山寨上下俱感大德,此恩此德永生不忘。将来尊驾如有差遣,我山寨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咦咦呀呀!好激动!热血沸腾!
正宗武侠口吻!正宗武侠行为!我一直期待的江湖啊,我一直向往的武林啊!
哪个男孩子没做过武侠梦?谁少年时不希望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笑傲风云,傲视武林。象是电影里,站到了顶巅的人,笑醉傲语:“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那是何等的胸襟,那是何等的傲气!那是何等的豪放!
困居在深宫,看到一些白话小说本子,有才子佳人,也有江湖豪强。当时真想着插翅飞出那牢笼,看一看外面的天地,有多宽,有多广!
我身子向外探想掀车帘看个究竟,姚钧就是挡住我不许。
外头那人又求了几句,态度前倨后恭反差之大,让我也不禁在心里改变了一下看法。
还觉得江湖上都是硬汉子,想不到这个软话也说的挺俐索的。
当然了,孩子生病求医,谁都会摆好态度吧。
不过……我偷偷露出奸笑。
尽欢的武功,绝不是仅可自保。姚钧更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然外面那人何用这么恭敬?直接杀上车来拎着大夫走人就是了!
尽欢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不必废……”想必这个废下面一定是个话字,但是姚钧声音极沉,拦了他话头:“尽欢,便随他去看一看。”
尽欢显然是在外面愣了一下,道:“先生,我们要事在身,岂可为这种无谓小事耽误行程!”
姚钧只是说:“便去看一看,也要不多少功夫。”
尽欢不再多言,只听外面那人大喜过望的道:“先生圣手仁心,我寨上下同感大德。先生这边请。”
听得马蹄声响,车身一侧,显然是拐了个弯。
我一手正偷偷去掀车帘,姚钧伸过手来,“啪”地打了一下,不轻不重,但是我还是吓的松了手。回头看他,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公子小心别受了风。”
我心不甘情不愿,无奈道:“是,我知道了。”
车子又走,显然是拐上了山路,人都向后仰在了车壁上,姚钧却还坐的直直的,身体竖直的让人觉得不自然。
还说不会武功!哼,骗我!平常人根本不能在这种倾倒之势下把身体坐成那样角度。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就听马蹄声和车轮声。
可是,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我对他们……渐渐的,一点戒心都没有了。
真的很奇怪。我原以为经过那么多的事情,我应该会对每个人都心防重重才对。
他们要论殷勤周到温柔体贴,比皇宫里那些善于做表面功夫的人可差太远了。
可是和他们在一起就是觉得轻松。
是不是……这具身体,记得他们两个人?对他们没有戒心呢?
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外面的路又变的平坦起来了。
不似刚才的安静的山林的声音,嗯……虽然一样静,却不是那种空落的自然的安静,而是一种,强抑的,肃然的静。
“姚先生大驾临门,两山寨上下感激不尽!”
这一声宏亮威严,外头尽欢已经勒马停车,回身打起了车帘。
姚钧长身而出,稳稳的下了车。
我心里激动的要死,却不知道我现在该如何做?
我也跟着下车?还是我就呆在车里坐着?
真叫人心痒。
70
胡思乱想的时候,尽欢回身撩开车帘,拿大氅把我兜头一裹,整个儿抱下车来。
外面可以听到有风声,但是我被裹的好似个大蚕蛹,一丝冷风也感觉不到。
外面的人净在对姚钧说好话,听来听去了无新意。到底是江湖草莽,翻来覆去也只会说感恩戴德啦,无以为报啦,重复率太高。
要是宫里那些人嘴皮子功夫他们能学一成,保证是妙口生花满天锦绣。宫里夸人很有一套,不会来来去去只说自己多感动多感动,而是会从头到脚从抽象到实际把这个人赞的天上有地下无,听的人飘飘然然真觉得自己世不二出似的。
我窝著身,忍笑。
真是有意思的江湖。
尽欢抱著我进了一间房,其他人并没有跟进来,连姚钧也没有。我把包袱皮儿向下拉拉:“闷死了。这就是那个山寨麽?”
尽欢赶紧道歉:“公子别见怪,山上风大,怕你再受寒。”
我笑笑说:“没关系啦,你急什麽。对了,刚才遇见这个山寨的人,你说的话挺有气派的,他们武功好不好?”
尽欢摸摸头:“那些话常说,跟著姚先生四处走,总有这些事情。那些人武功不是很好,但是他们人很多,方脊山和连云山,这麽大的一块地方都有他们的人。姚先生说不怕他们来打,只是不想他们来暗的。与其闹的不好,还不如卖他们个人情,主动上山来呢。”
我点点头,说的对,自古就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呢。
况且三个人里,我是个无能之辈,恐怕只能拖後腿。
“公子饿了吧?我去寻吃的给你。”
我想了想:“早上买的烧卖该还在车上,找他们的厨房热一热,先垫垫肚子就行。等姚先生回来了咱们再张罗吃饭的事。”
他答应了一声,不忘告诫我呆在屋里别动,才转身去了。
我趴在窗户上向外看。这间屋倒是挺干净,不过窗户不大,家什简单。我左看看右看看,无聊的要命。
过了不多会儿尽欢就回来了。手里捧著油纸包,里面热气腾腾的热卖。我开开心心坐下来,他一个我一个,张口就吃。
咦?怎麽只有我一个人有动静?
“尽欢,你也吃啊。”
他有些拘束:“公子先吃。”
“切!什麽和什麽啊。天冷,一会儿就凉了!再说我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麽多。我不管以前我和你们是怎麽样的,主仆也好,市恩沽惠也好,反正现在咱们三个是同路人,彼此照应,彼此爱护才是真。叫你吃你就吃!哪来这麽多废话!”
他呆呆怔著!真是的,听不懂啊!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正想再接再厉找斧头劈开他这榆木脑袋,外头姚钧的声音说:“尽欢,公子让你吃你就吃吧。现在不是从前,没人会再追究你不分尊卑。就算是从前,公子也待你很好,你都忘了麽。”
我心头一喜,姚钧正推门进来。
“姚先生看完病人了?那个孩子怎麽样?”
姚钧说道:“二月热,其实病没有什麽,只是这个孩子先天的脾脏太弱,难治一些,其他大夫不敢下手。”
我放下心:“那就好,先生要是能治就尽量给他治好了吧。救人一救是好事,再说,咱也多个朋友对不对。”
姚钧点点头:“公子说的是。”
我拿了一个烧麦递过去:“先生也吃吧。还热著呢。”
他一笑,接过去,刚要张口咬,忽然外面有人说道:“姚先生,狂剑大侠,酒饭已备,请你们用饭吧。”
姚钧应了一声:“我们在房里用,把饭端进来,酒就不必。”
外头应了一声。过不多时,果然有人推门来送饭菜。好几个托盘,里面有鸡有肉十分丰盛。那些人对我不是不好奇,但是看了一眼也就没有再注意。
姚钧吃的不多,尽欢大概是刚才被我说过,不再象以前那麽拘谨。我用肉汤泡了米饭,吃了大半碗,胃口也很好。
饭後姚钧开了张药方,来接方子不知道是那孩子的什麽人,父亲还是叔伯之类吧,感激的眼圈发红。虽然他激动的话也不会说,捧著张方子手不停的抖,可我看他觉得比宫里那些人亲切坦诚的多了。
他走过之後,我想起来问:“姚先生,咱们要在这里停多久?”
姚钧想了一想说道:“公子,原是想回南边庄子上去的。不过昨天得的消息,有旧日的仇家可能正等在那里想滋事寻衅。这里也算安静,一般武林人物并不会过来,这寨里人也不会轻易泄露我们行踪。我的意思是,先在这山上住些日子,等公子身体大好了,再把过去的功夫整一整练起来,能够自保,我们再回去。”
我眨眨眼:“我过去会武功麽?”
姚钧点点头:“公子过去的武功是很不错的,尽欢那点功夫还是公子闲时点拨他的。不过公子受过重伤,内力全失。但是经脉未损,再练起来,也并非不能。”
我大喜过望,激动万分:“我过去有没有绰号?我的功夫厉害不厉害?”
姚钧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有是……有的,不过武林中英杰迭出,公子当年又不好虚名,所以傲雪公子的名头没多少人知道。功夫麽?算是十分的厉害了。公子当年用的剑叫做傲雪剑,因此得号。剑法练了好几路的,最强一套是倾寒。剑谱我还收著呢,等回来公子大好了,就开始再练,好麽?”
我忙不迭点头:“好好,就这麽说定了!我一定要做高手高手高高手!谁也不能欺负我!”
姚钧道:“那自然。我一定尽力帮助公子。”
还有个疑问:“姚先生,你这麽厉害,什麽都懂都会,当年我怎麽会救了你的?”
他愣了一下,没有立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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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的超然……”姚钧的口气依旧是淡漠的:“圣手秀士云云,不过是这几年的虚名。跟随公子之前,我连名字也没有。我原是汉人,被苗人抚养长大,学了他们的毒术和一些医术。後来苗疆兴起一个天云教,我的义父也是教众之一。汉人不容苗人的教派坐大,指诬我们是歪门斜道,行事诡秘,妄图染指中原武林,所以纠结了许多的人,对天云教进行剿杀。我当时学艺未成,本也难逃一死。是我师傅临死喊著,我是汉人,不过是他捡来的,那人才犹豫下放我一条小命,但也要打断我双腿双手,说我被异族养大,其心一定堪究。那时有人出来阻拦,说我年纪也不大,坏不到哪里去,慢慢教能变回来。”
我听的紧张万分。
中原武林这麽不讲理麽?人家又没干什麽,至於这麽赶尽杀绝。
“後来呢?那个人是谁啊?”
姚钧又停了一下才说:“那人是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我捡了一条命,他替我治了伤,教我武艺,还请人授我正经的医道药经……”
我想了想:“那救你的人不是我啊!你干嘛说是我救你。”
他笑一笑:“公子别急。听我往下说。我待在那个人身旁,象是仆人,也象是随从。他有各式各样自己不方便亲手去做的事,便由我去办。办好无赏,办不好则是重罚。後来他的儿子去别处学艺,又差我去保护服侍。”
我吓一跳,赶紧摇手:“他儿子是我吗?”
“不是。他的儿子倒是个很不错的人,比我小著几岁,性情很好人品也好。他离家後第二年,这个收留我的正派人物,就被不明不白的暗杀了,满门几十口加上弟子仆人,一个没剩。只有他儿子和我身在别处逃过一难。但是那股势力并不放松,一意要斩草除根,四处暗地里追杀我和他两个人——後来,我遇到了公子,那会儿还是小孩子。是公子从那些杀手手里救的我,让人替我治伤,取名。我本觉得这一切都和上一次是一样的。想不到我伤好之後,公子给我盘缠武器,送我上路离开。”
我拍拍胸口,长长松口气:“哎呀,幸好幸好,我以前不是坏人。要是也挟恩向你示惠,让你干这干那,真叫丢人了。”
他笑了一笑,又把药丸子掏了出来:“我当时就扬长而去了。尽欢那时候就跟在公子身边的,对我也挺照顾。後来公子遇难的时候,尽欢受伤逃出来找我,我们又一起寻找公子……喏,就这麽多了。”
我想了想问:“我遇了什麽难啊?”
姚钧停了一下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内情,公子离开家族,身受重伤,内力全无,和尽欢也失散了。”
我歪头思考。
家族里的事儿啊,八成是继承权什麽的,分家产打架了吧。
唉,真是一团乱麻。
看姚钧闭口不言的样子,我微微笑起来:“行啦,想知道的都知道啦,不知道的我也不问了。今天挺累的,大家早点休息吧。”
姚钧从怀中拿了个布包出来:“这是公子当年给我的,是公子自己练的内功心法。你您身体经脉都未受损,虽然内功全失,但是身体的根基总是有了,再练起来应该是事半功倍。你不累的时候就翻一翻,穴位在上面有图示,经脉是红线描过的。有什麽不懂就问我。要是想问招式,就问尽欢,他内功虽然不太佳,招式还是练的很扎实。”
我笑眯眯接过布包,摸著应该是本书的样子:“多谢你啦。尽欢,赶明儿就要麻烦你当我师傅了。”
尽欢涨红了脸,一个劲儿摸头:“我……我……”
那个孩子康复的很慢,姚钧说是因为他体质太弱的关系。我趁这个时间开始学武。说来真的很奇怪。有的时候看电视都觉得内功这个东西是虚构的,实在太过玄了,又说一股真气上行下循等等的,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总觉得练练太级拳强身有可能,练成电视剧中那样一拳打出去树断墙塌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真的,真的很奇怪。
我开始看那本教内功的册子时,开篇说意守丹甲,心抱於一。看得不太懂,问了姚钧就是冥想著,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什麽位置上。我当时就想著,这个,这个……身体里上哪去凭空生出一股气来呢……又不是那个,PP,咳,扯远了,这个是讲经脉,大意我用现代的脑筋去理解,就是激发先天胎息功能,促进身体什麽什麽内循环的。
可是盘膝在床上坐了会儿,心思渐渐平定,一心想著肚脐下面的位置……
嗯,没感觉。
再吸气,再呼气……慢……在心里默念那什麽口诀……
还是没感觉……
再来……
……
忽然觉得小腹那里慢慢热起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咦?我没想去方便啊?也没有便意……
这个感觉是……
72
这个感觉是……
哇!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真气!
我兴奋的几乎跳起来,发啦发啦我发啦!
我居然练出真气来了!
这麽一分心,那种气突然就散掉了,一切回复原状。
唉呀,真是的。
人真是不能得意自满。看看,不行了吧。
不要紧,我再接再励!
吃晚饭的时辰和我兴冲冲提起这事儿,姚钧好象也挺意外的,把一把我的脉说:“公子气海中似乎有残余真气……这我倒一开始是没把出来,想必是这麽久以来身体自己慢慢回复的。不错不错,照这样看,不用三五个月,公子就可以回复当年见我的时候内力水平了。”
我极开心的眨巴眼:“我当年见你的时候是什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