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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处,唐松笑叹了一声,“那时的你何等自信’你本就是丽质天成’再有这一份自信就愈发的美丽了,为何一进宫中之后便常常跟个受气小丫头一样,没得自伤了颜色”
唐松说完,静静伏在他怀中的上官婉儿良久无言。
待其最终开口时却全没接着唐松的话题,“那次初见,你那是什么奴仆?分明就是个来偷吃喝的小贼”
虽是午后’假山中的幽洞中却因为进折而昏暗,遂也就看不清楚上官婉儿的脸色,只是她的声音里多了些极轻极淡却缠绵的笑意,“我只恨那日怎么就没有打杀了你’以至现在要受你这小贼的无赖”
闻言’唐松在上官婉儿耳边轻轻的笑了,却不曾再说什么,只是拥着她的手越发的轻柔,柔的就像三月的春风,吹面不寒,但风中的那股生机与温暖之意却能润进肌肤直钻到心里。
唐松不言’上官婉儿也默契的没再说话。一时间’进折幽暗的山洞中恢复长久的寂静。
只是在这片寂静的幽暗中却有无声的温情晕晕流动,虽不激烈,却绵长沉醉。
寂静终有被打破的时候。
“陛下将要醒了,我该走了”似乎是不忍破碎了洞中的气氛,上官婉儿的声音很轻。
唐松拥着上官婉儿的手紧了紧,“不许再躲着我。别怕,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陪着你!”
随即,唐松轻轻的放开了手。
昏暗中听着这般三月春风般轻柔的话语’上官婉儿的心猛然一抽,“将作监已经将你那赐宅修缮完毕,你明日午后去一趟”
说完’上官婉儿低着头快步出了山洞,始终没让唐松看她的脸。
待上官婉儿走出山洞好一会儿后,唐松才从另一侧洞口处走出,随后又在假山附近流连了近半个时辰后,方才重新回转风爽阁外。
此前带他来此的内宦见到他’快步迎了上来,口中抱怨道:“陛下小憩后已经回瑶光殿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啊,走了?怎么这么快?”唐松一脸的后悔惋惜。
这一趟顺利的见到了上官婉儿’唐松遂也就不再提面圣之事’应付了那内宦,一并给了他五十贯飞票的酒钱后,便又随着笑眯眯的他出了宫城。
第二天’唐松就没再到崇文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后才起床,梳洗罢晃悠到附近一家常去的酒肆吃过饭后,也没雇车’继续晃悠着到了履顺坊的赐宅。
将佐监果然是将作监,当日被冯小宝带人砸的稀里哗啦的前院已经修缮如新’甚或比原本的更为精巧雅致。;
这已是一喜,更让唐松喜欢的是进宅之后他又见到了上官婉儿的那六个族亲’六个捉生将。
看到他们,唐松当即快步走上前去’也不管那六人其实不太善于与人交往,大笑声中一人给了一拳’“今日能再与六位相聚真是人生大快意事’此宅中当有酒室冰室’且容我取了那波斯酿来,我七人一醉方休’
“今后我六人便要长住这宅中’若要痛饮什么时候不成?倒不必急在这一时”左边那人说完,伸手向一进院落的正堂处一指道:“那里还有人等你’去吧”
有人等我?
唐松心下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向几人拱拱手后便向正堂走去。
方一走进正堂,首先看到的却是个内宦,见他进来,那内宦上前行了个礼后噶声道:“奉上官待诏令,人已经送过来了,你们说话,我在外面等着就是”
那内宦说完后便自迈步出去了。
人?
唐松先是一愣,继而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狂喜,眼睛还不曾将整个正堂看完’先已朗声喝道:“柳眉”
正堂里没有柳眉。
就在唐松心情一黯时,吱呀一声响动过后,正堂打开后靠着墙壁的宽大门户就此推开。
门户半开,露出了俏生生躲在门后,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柳眉!
全身气血逆冲而上,似有无数个太阳在头顶同时升起’这一刹那间’唐松只觉眼前金星闪动,眼睛都有些花了。
摇摇头,再次看了一回。
不错’那站在门后,身穿一身青色宫裙,此时正粲然而笑的正是柳眉。
此刻,她那笑容与去年离开襄州时一模一样。
一样的灿烂,一样的明媚!
唐松也笑了’带着满脸的笑容一步步走进,最终将柳眉搂进了怀中。
爽朗的笑着’但这笑容里却有着太多的怜惜,唐松轻轻的拍着柳眉的后背’“傻丫头,受苦了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眉什么话都没说,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先是一颗两颗,最终这些晶莹串成了串,连成了线,簌簌而下再无断绝。
因是眼泪流的太多又太疾,柳眉的身子都有些微微抽搐起来,但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唐松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背’不住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久许久之后,柳眉身上的微微抽搐停止了,随后就见她小心的将手也攀到了唐松肩头后
当她最终从唐松怀里退出来时,眼泪已经擦干,虽然一双漂亮的杏眼红彤彤的,但脸上却已是灿然的笑容。
一别经年,柳眉依然是那个柳眉,当她面对唐松升’脸上永远不会有眼泪,只会有笑容,灿烂而明媚的笑容!
两人并没有在正堂中待的很久,似乎这间正堂太逼窄,逼窄到装不下两人重逢时心中的狂喜。
一路跑出去找到酒室与冰室’取了波斯酿与藏冰后,唐松就将柳眉带到了花园中那处亭子里。
两人对面而坐,面前俱有一樽漂浮着碎冰的波斯葡萄酿。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然而此时手持波斯酿的唐松却很平安喜杀,因为这是一樽团聚的美酒。
最初的狂喜过后,两人自然而然的又回到了鹿门山中相处时的情景,在轻松、随意、甚或是不着调的话语中诉说着这一年多各自的生活。
回顾起自己从柳眉走后的生活轨迹时’唐松的话音很淡,一切都说的轻描淡写,颌贡生暴乱不曾说,刀刃枪锋之前闯皇城也不曾说’甚或就连前些日子的文会都不曾说。
他只是说了那些到神都以来曾碰到的,看到的最让人快活发笑的事情’所有的进折险阻,所有的波澜起伏都已收尽,此时在他口中,这一年多的经历就像一次长程的漫游,轻松、惬意、快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四年之约
历来朝贡,汉家朝迂必有赏赐。然则名为赏赐,却比朝贲使团献上的方物价值高昂数倍不止,这原是为了体现礼仪之邦的大国风范,值或不值也实在不好说。
但除了这些实物赏赐之外,诸多朝贡使团往往还会有一些人员上的请求,比如请求要工匠之类的等等,照例,他们的这些请求即便不会全部满足,至少也会满足一部分。
作为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入神都的大型联合朝贡使团,前次的十使团朝贡为武则天“德化海内”的形象大大加分,是以她自然就对这十使团份外优厚。
十使团之孙波使者在得了实物赏赐之后,一并有了人员上的要求,这其中除了工匠之外,尚有乐工之请。
由是,柳眉在左教坊私认下的那个师傅毅然报名应召,愿为武周乐工的代表,西行千里前往孙波。
由此,刚刚跟她学艺仅有月余时间的柳眉就面临着空前艰难的选择,是留在神都宫城做一个毫无希望,学艺被防贼一样,名为乐工实为杂役的学徒?还是跟着师傅前往孙波一搏,毕竟她是这位私师唯一的弟子,她实也愿意将一身倾世技艺倾囊相授,现在就是时间问题了。
去?
还是不去?
迟疑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当柳眉机缘巧合听了一次兰三娘的歌声,看了一曲花依人的《拓枝》软舞后,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从九岁那年开始,柳眉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歌舞乐艺,虽然当初她苦练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在襄州龙华会上一鸣惊人,当选龙女,搏一个脱离乐籍的机会。但七年夜以继日的苦练下来,歌舞乐艺实已融入了她的血液,渗入了她的灵魂,成为了一种发自深心的喜好与追求。
柳眉不喜欢烟花青楼,却喜欢歌舞乐艺,也喜欢灯光璀璨,万人瞩目的演舞高台,这一点在襄州龙华会上已得到明确的确认。
天性的刚烈使得柳眉在人生选择上有时会表现出极端的执拗,譬如之前龙女的选择。这种执拗表现在眼下,就是柳眉既然到了宫城,既然进了左教坊,既然见识了这世上最好的乐工乐伎,她也就要做到最好。
但歌舞乐艺就如吟诗作词一样,要想攀登到巅峰,除了夜以继日,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之外,还需要天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天成啊天成,没有那天赋可以成就,也只能徒唤奈何。
听了兰三娘的歌声,真正切身体味到那种自己并不具备的天赋之后,柳眉在歌艺上的希望破灭了:看了花依人的《拓枝》软舞,柳眉明白了原来有一种柔媚,有一种柔若无骨也是天生的,半点勉强不来。于是,她再也没有了为唐松跳一曲《拓枝》的心望。
执拗的柳眉执拗的相信着,她答应唐松的那一曲舞是一个约定,一个她终将履行的约定。
然而,既是为唐松而舞,又怎能不是最好的自己舞出的最好的舞蹈?
曾经,柳眉相信自己苦练七年的《拓枝》舞就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在襄州的确是,但看了花依人的那一舞之后,她知道不走了。
但柳眉却并没有绝望!没有了歌,还有舞,没有了软舞,至少还有健舞。
她没有歌艺的天赋,没有软舞的天赋,但他却有着与其刚烈生性珠联璧合的健舞天赋。
此时舞分软、健两种,就如软舞中有许多更为细致的分类一样,健舞也分有很多种。柳眉不可能具备着里面所有的天赋,胡旋,胡腾都没有,但她有一种就够了。
即便是在健舞中,菲也是最为丙健的一种,堪称健舞之王,自前唐开国以来近百年间,能将之舞好的人绝不超过三个,她私下里认下的这车师傅就是这三人中的最后一个。
师傅说她或者会成为第四个,甚或有可能超越此前的三人,成为百年间健舞之王的王中之王。
师傅说的这些她相信,因为她曾经在那个月夜僻院中亲眼目睹了师傅的那一舞,那足以让漫天群星也为之黯然失色的惊天一舞。
正是这一舞为她开辟了一个无线广阔的新世界,使她陡然发现,原来世上真有那样一种能让女子也舞出天地奔涌,江河倒流之至大至刚气势的舞蹈。;
那是当之无愧的健舞之王!
师傅说,她有天赋。柳眉相信,因为虽然学此舞蹈仅仅月余,但她对这种舞蹈却已有了血肉相联,甚或灵魂悸动的亲密。
每每一舞练起来,她便能全身心的沉入其中,甚或连唐松的影子都彻底的忘却。
就像一个迷途很久的孩子看到了远处家门的灯光,虽然距离是如此的遥远,但深处暗夜中的她却已彻底的走出了迷茫,认准了方向。
如此清晰的心灵感应,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事已至此,柳眉便不想,也根本不忍舍弃这样的一个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她愿意追随师傅远赴无数宫人口中恍然如蛮荒之国的“孙波。”愿意在那个终年冰寒的高原之国苦守四年。
去了,是四年之苦。
不去,或许就是一辈子的后悔!
柳眉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所以自打定这主意后尽管同住的那些学徒们看她时目光怪异,她自己却很安然。
然则,这份安然与无悔却在此时,在见到唐松,在知道唐松能将她接出冰寒的深宫,在听到唐松对她此后生活的美好安排后无可避免的动摇了。
尽管凭借着天性的执拗,柳眉还是说出了想报名前往孙波的想,但她的心却很乱很乱。
感情与理想
在这两样对柳眉而言最为重要,已成为其生存意义的物事中该如何抉择?
这一刻,柳眉很茫然,很无助!
听完柳眉的想,唐松当即“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不行,不能去”
回想起过往一年多的分离,想起这一年多所经历的坎坷曲折,尤其是莫名的想起后世那个相恋四年,无数次陪着她去琴房,她却最终毅然决然的飞往了维也纳的音乐女孩,唐松的心里就像狠狠的插进了一根刺,旧创新伤,痛彻心肺。
又是四年
又是一个音乐女孩
穿越一千三百年的时空,似乎又是一个轮回。
后世里,那个信誓旦旦会回来的音乐女孩再也没有回来。
眼前,柳眉呢?
因为心中的情绪太激烈,以至于在柳眉面前历来都很轻松惬意的唐松此刻连坐都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后,便在亭内来来回回疾走不停,口中语速惊人,“不能去,决不能去。吐蕃高原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肉煮不熟,水烧不开,气儿都喘不过来,你的苦还没受够?你在神都自有我照顾你,去了那里之后呢?”
看着眼前很陌生的唐松,听着他这连珠般丝毫不容人接口的话语,柳眉感觉很幸福,与此同时,心中的纠结却是更深了。
去?还是不去?
唐松,还有那健舞之王的梦想都是她生命中最珍贵,都不想舍弃的。
这一刻,连柳眉自己都觉得她很贪心,贪心到什么都想要。
唐松说完,亭子里竟然沉默了起来,不过这沉默之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打定主意的柳眉缓步走到唐松面前,“不去,我不去了”
“嗯”发泄后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的唐松伸手捋了捋柳眉的头发,“那地方真是太苦了,不去就好”
两人复又坐了下来,边小口的喝着波斯酿,边如之前那样随意的说着话。
只是,此时再没有了之前随意闲话时的那种气氛与感觉。
柳眉虽然尽力的很欢乐,但她这种勉强唐松能清楚的感觉到,还有她那不时的走神与惆怅。
唐松停了算。
“嗯?”从又一次不可自制的走神中回过神来的柳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继而,脸上有了歉疚。
“这套宅子真好啊,就是襄州的唐三老爷也住不上这么好的宅子吧,我能住在这里真好”
“这花园里的花真漂亮,我最喜欢花了,改日,一定要在这里面再多种些牡丹”
唐松沉默,柳眉的话却多了起来。
看着如此的她,尤其是听她说到喜欢花时,唐松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当日的襄州。
“听说神都很漂亮呢,襄州城中谁要是去过一趟都城,回来都是眉飞色舞,好让人羡慕的”
“是啊,神都很漂亮。尤其是每年四月的牡丹花一开起来更是满城锦绣”
“那可真好,我本就喜欢花的”;
“嗯”
“听说皇宫是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对吗?”
“皇帝住的地方嘛,当然最漂亮。尤其是这洛阳的宫殿。前年圣神皇帝登基时才刚刚修葺过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俱是天下无双”
“我能去那么热闹的地方,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还能跟宫中的名师学习曲乐歌舞,真好!喂,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这是一段让唐松永难忘怀的话,却也是一段最言不由衷的话,任谁都知道柳眉这是假话,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实是心如刀绞。
时隔许久,似乎又是一个轮回,柳眉居然又开始这样说话了。虽然此刻她绝不会像上次那般心如刀绞,但唐松又怎会听不出她心中的不快乐?
一时间,唐松也疑惑了!
最初听到柳眉被征召的愤怒,此后从襄州一路走到现在,其间历经艰难曲折,他甚或两度生死一线,做了这么多,之所以会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希望摆脱被人操控的命运?
难道不是为了让柳眉过得更好,过上她应该过,想过的生活?
为了那一个约定,他真的是尽力了,尽力到不惜以命相搏,现今结果似乎也很不错,柳眉能出宫了,她自由了,但如。
都是远行,那次是柳眉被动的不愿去,却不得不去,因为那一纸征召令操控了她的命运,使她心如刀绞。
这次却是她主动想去,却不能去,因为自己操控了她的命运,替她做出了看来她并不愿意的选择,所以她不快乐。
原己给他设想好的那些美好的如同公主般的生活,其实并不是她真想过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这一年多的曲折艰辛,还有什么意义?
唐松带着满眼的茫然抬起头看向柳眉,柳眉向她粲然一笑。
这一笑也如那回一样。
一样的灿烂
一样的明媚
一样的言不由衷。
柳眉不断的说着,不断的笑着,唐松低下头来,在烦乱迷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