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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个小读者给我写信说，看到这儿，他都笑弯了腰。
书里还有一个叫Canby的人，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根据读音把他翻译成“坎比”，可后来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译成“万能人”，不过这个名字对他也许又不合适，因为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曾经问小米勒：
Can you tell me who I am？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他不是装不知道，而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不是万能人。
当小米勒说，
You must be Canby。
（你一定是坎比。）
他居然还说：
Of course。 Yes； of course； but why I haven’t thought of it？
（当然，我当然是坎比，可我怎么没想到呢？）
还有，Humbug这个名字的翻译也让人费脑筋。Humbug其实是一只大甲虫，英语里bug的意思就是甲虫，臭虫，humbug还有骗子的意思。可是，为了让它有一点人性化的味道，我就把它音译成“哈姆巴格”，这也因为哈姆巴格常常表现出一种绅士风度，它戴着礼帽，拄着手杖，说话有时也很斯文，俨然是一位绅士。所以叫他哈姆巴格先生也许更有意思。
书里还有两位美丽的公主，Princess of Pure Reason和Princess of Sweet Rhyme，我把她们分别译成“真理公主”和“音韵公主”，虽然从字面上看，pure和sweet 没有翻译出来，但是“真理”和“音韵”这两个词已经充分地表达了pure和sweet的意义，如果硬要加上“纯洁”和“甜蜜”这两个字，反而觉得累赘，也不符合少年儿童的阅读特点。我觉得，在儿童文学作品中，一定要把那些拟人化的“人物”的名字翻译好，让人们觉得亲切，可爱，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样。
在翻译《小米勒旅行记》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双关语或者谐音词，这是最让人感到困惑的。比如，小米勒和大脏鸟的一段对话就很难译：
小米勒，哈姆巴格和咔答在途中遇到了一只邋遢的大脏鸟，大脏鸟站在一块岩石上，看上去就像一个脏地板拖。它有一个尖利的嘴巴，还用一只恶毒的眼睛紧紧地向下盯着小米勒他们。
I can hardly see a thing； said Milo； taking hold of Tock's tail as a sticky mist engulfed the moon。 Perhaps we should wait until morning。
They'll be mourning for you soon enough； came a reply from directly above； and this was followed by a hideous cackling laugh very much like someone choking on a fishbone。
（我简直什么也看不见啊。小米勒说。他紧紧地抓着咔答的尾巴，好像有一片浓密的云吞没了月亮。也许我们得捱到早晨再走。
他们很快就要来为你们哀悼啦。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接着是让人恐怖的“咯咯”的笑声，好像有人卡了鱼骨头打嗝一样。）
I don't think you understand； said Milo timidly as the watchdog growled a warning。 We're looking for a place to spend the night。
It's not yours to spend； the bird shrieked again； and followed it with the same horrible laugh。
That doesn't make any sense； you see… he started to explain。
Dollars or cents； it's still not yours to spend； the bird replied haughtily。
（我以为你听不懂我的话呢。小米勒胆怯地说，我们想找一个地方过夜。咔答也“汪汪”地吠叫着警告。
这儿没有地方给你们过夜。大脏鸟又尖叫起来，接着又发出恐怖的笑声。
你这样是没有道理的，你知道——小米勒开始解释。
白天和黑夜，都不是你们过的。大脏鸟傲慢地回答。）
But I didn't mean… insisted Milo。
Of course you're mean； interrupted the bird； closing the eye that had been open and opening the one that had been closed。 Anyone who'd spend a night that doesn't belong to him is very mean。
Well； I thought that by… he tried again desperately。
That's a different story； interjected the bird a bit more amiably。 If you want to buy； I'm sure I can arrange to sell； but with what you're doing you'll probably end up in a cell anyway。
（可我不是……小米勒坚持说。
当然是你的不是。大脏鸟打断他的话，它闭上那只一直睁着的眼睛，睁开那只一直闭着的眼睛。谁要是想过一个不属于他的夜就是他的不是。
哦，我们是想去那个——小米勒又绝望地说。
那个地方不是你们去的。大脏鸟稍微和蔼一点地突然插进来说。如果你们想去，我肯定可以放你们走，可是你们也许只能走到死胡同里去。）
That doesn't seem right； said Milo helplessly； for； with the bird taking everything the wrong way； he hardly knew what he was saying。
Agreed； said the bird； with a sharp click of his beak； but neither is it left； although if I were you I would have left a long time ago。
Let me try once more； he said in an effort to explain。 In other words…
You mean you have other words？ Cried the bird happily。 Well； by all means； use them。 You're certainly not doing very well with the ones you have now。
（那可不行。小米勒无可奈何地说，因为大脏鸟把一切都搞错了，它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行也得行。大脏鸟的尖嘴巴“咯嗒”了一声。假如我是你的话，我早就行了。
我再来试一次吧。小米勒鼓起勇气解释。换句话说——
你说你要换句话？大脏鸟得意地叫道。好吧，不管怎么样，那就换换吧。你现有的那些词你肯定是没用好。）
morning和mourning，是两个同音词，但是意义却不同。大脏鸟总是故意打岔，混淆这两个词的概念，这就给翻译出了难题，因为morning （早晨）和mourning（哀悼）在这里无法翻译出对应的中文，我就把“捱到”和“哀悼”译成对应的词，尽量体现谐音的趣味性。
另一个类似的难题是，大脏鸟故意把spend的“度过”、“花费”这两个意思混淆起来，它把spend the night（过夜）故意打岔说成spend dollars and cents （花钱）。在这里我没有照字面意思译，而是把dollars and cents 翻译成了“白天和黑夜”，这样，就把小米勒说的“找个地方过夜”过渡到大脏鸟的“白天和黑夜，都不是你们过的”，让上下文合理地衔接起来。
接着，小米勒说“But I didn't mean——”，大脏鸟又打岔说，“Of course you're mean”，小米勒说的mean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而大脏鸟的mean却是“卑鄙的”，“不善良的”，两个mean 当然是南辕北辙，为了上下文的衔接，我把它们分别翻译成“我的意思不是——”和“当然是你的不是……”，这样就显出了大脏鸟的恶意，又让双方的对话顺利进行下去，而不显得别扭。
还有对话里的同音词by（经过）和buy（买），sell（出售）和cell（胡同、牢房），双关语right（正确、右边）和 left（离开、左边），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和have other words（还有别的话），等等。遇到这样的词语，最重要的就是反复比较各种译法，尽可能地体现作者的智慧，又让读者清楚地了解文句的真正含义。
小米勒在漫长的旅途中经历了种种艰难和险境，他开始懂得了生活的丰富多彩，知道世界上有美丽和善良，也有正义和邪恶，光明和黑暗。最后，在空中城堡里的两位公主指引下，他终于认识到了学习知识、热爱生活的重要性，再也不是一个整天睁着眼睛，无所事事，只会浪费时光的“瞌睡虫”，而是一个愿意学习，了解世界的勤奋少年。
It has been a long trip； said Milo； climbing onto the couch where the princesses sat； but we would have been here much sooner if I hadn't made so many mistakes。 I'm afraid it's all my fault。
You must never feel badly about making mistakes； explained Reason quietly。 As long as you take the trouble to learn from them。 For you often learn more by being wrong for the right reasons than you do by being right for the wrong reasons。
（这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小米勒说着，爬上公主们坐的长睡椅。要是我们不做那么多错事，就会更快一点到这儿来。我想，这都是我不好。
只要你不辞辛劳去探索，你就绝不会因为犯错误而沮丧。真理公主平静地解释说。你因为想做好事而犯错误，比你因为错误的理由而侥幸成功，总是有益得多。）
But there's so much to learn； he said； with a thoughtful frown。
You may not see it now； said the Princess of Pure Reason； looking knowingly at Milo's puzzled face； but whatever we learn has a purpose and whatever we do affects everything and everyone else； even if in the tiniest way。 Whenever you laugh； gladness spreads like the ripples in a pond； and whenever you're sad； no one anywhere can be really happy。 And it's much the same thing with knowledge； for whenever you learn something new； the whole world bees that much richer。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小米勒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说。
你现在也许还不明白。真理公主看看小米勒疑惑的脸，她说：我们无论学习什么都要有目的；不论做什么都要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负责，即使是最小的事也一样。你微笑的时候欢乐就像池塘中的波纹一样散开；而你忧愁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真正快乐。学习知识也一样。每当你学会一点新的东西，整个世界就会变得富有一点。）
And remember； also； added the Princess of Sweet Rhyme； that many places you would like to see are just off the map and many things you want to know are just out of sight or a little beyond your reach。 But someday you'll reach them all； for what you learn today； for no reason at all； will help you discover all the wonderful secrets of tomorrow。
（还要记住。音韵公主接着说，有很多你喜欢看到的地方地图上是没有的，很多你想知道的东西是看不见的，或者是你所不能及的。但是有一天你也许会遇到它们，因为你今天学会的东西，完全可能在明天帮助你发现更多令人惊奇的秘密。）
从这以后，小米勒觉得天空那么蓝，那么可爱，一片片白云就像一艘艘扬帆远航的小船；树梢高高地耸入天空，嫩芽和树叶绿葱葱的……他想去散步，去爬山，去看小毛虫一拱一拱地在花园里蠕动……他觉得有那么多有趣的书要读，有那么多东西要去发明，去创造。他想演奏音乐，想唱歌，还要幻想世界……他渴望着一切新的东西——它们都值得去探索，去尝试……
啊，小米勒真的变了！看来，小米勒这次艰险的旅行不仅没有浪费时间，还充满了乐趣，也很有创意。我多么希望我的翻译能让更多的小朋友像小米勒一样，走出家门去认识世界，感受自然，体验天空的高远，大地的辽阔，海洋的深邃，浏览五彩缤纷的颜色，聆听天地的奏鸣，让自己的眼界与胸怀和大自然一样广阔无垠……
My Dear Modoc
我亲爱的莫多克
Modoc——The True Story of the Greatest Elephant Ever Lived （《莫多克——一头大象的真实故事》）是我和我先生翻译的一部长篇小说。在我翻译过的文学作品中，这是最让我激动和感动的一部，也是倾注了最多心血的。翻译和写作不一样，写作是出于自己的内心，是作者本人的感情宣泄和思想表达，也是作者洞察力和创造力的表现。而翻译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外在的对象——一个译者几乎完全陌生的对象。要进行翻译，译者就要深入这个对象的内心世界，去揣摩、透视、模仿，再现原著的情境和人物情感，有时甚至还要再创作。所以，在一百个译者的笔下，就会有一百个莎士比亚。
作为原著的作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内心世界，都有自己的情感经历，欢乐和痛苦，甚至还有生离死别，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些情感和经历被他们用自己的民族语言文字表达出来，其中承载的信息是非常丰富的，它会有原著者独特的、或是别人难以知晓的文化背景，还有和我们迥异的哲学理念和艺术观……这都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必然要思考和理解的。
在翻译过程中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创作手法，标新立异似乎是时代的一股潮流，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就是形形色色的各种主义，比如超现实主义（super realism），魔幻现实主义（magic realism），结构现实主义（structural realism）、神秘主义（mysticism）等等，此外，是否能准确地表现出原著者极具个性化的写作技巧、情境和人物情感，也是译者在翻译中需要认真对待的。
我见过一些喜欢英语翻译的人，他们都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也能像翻译家一样出版一本大部头译著。有的人急于求成，就寄希望于一些计算机翻译软件，认为有了这样的软件就能很快实现成为文学翻译家的愿望，可是，当他们用软件一行一行或是一页一页地把英文译成中文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堆毫无感情色彩的文字，有些句子甚至是非常滑稽可笑的——是的，计算机永远不可能代替人脑所有的情感和智慧。
我一直认为，翻译是一种精神的创造，它把一种文字抒发的情感、人生理想用另一种文字再现出来。翻译是探究原著者的灵魂，这种灵魂（soul）是在一种文化的浸润下产生的，要用另一种语言再现出来却是非常困难的。其实，翻译一部作品并不比创作一部作品轻松，因为翻译涉及的文化精神是多样的。有一些翻译作品读起来没有原文精彩，我想就是因为译者没有把握原著者的创作灵魂，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能够在不同民族的读者中间引起共鸣的一种情感。
Modoc——The True Story of the Greatest Elephant Ever Lived 是一部多文化背景（multi…cultural background）的长篇小说，它叙述的故事非常曲折，充满了温馨缠绵的情意和血与火的激烈冲突，它的叙事方式也十分独特。从书名上看，Modoc的主人公似乎就是一头大象，其实，它是一头大象和一个人的故事。在作者的笔下，母象莫多克（Modoc）和男孩儿布拉姆（Bram）同一天出生在德国一个小镇上的马戏团里，他们一起度过了童年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时光，又随着生活的变故一起经受了痛苦的折磨。他们在一次次意想不到的生与死的搏斗中奇迹般地生还，就像一对忠贞不渝的情人，形影不离，生死相依。他们随马戏团到世界各地演出，莫多克精湛的演技赢得了人们的赞誉和尊敬，在纽约人们称她是金色大象。
在书中，风格截然不同的生活画面和文化场景不断地转换，从那个马戏小镇（circus village）的牲口棚（barn），到印度洋（the Indian Ocean）上与惊涛骇浪进行的生死搏斗，从印度神秘的宗教氛围中让人迷离恍惚，似真似幻的情景，到缅甸（Burma）的深山密林里短暂的爱情和遭遇的激烈战斗，还有在美国的繁华都市纽约演出的盛况……这一切对我们翻译这本书都是新鲜的，也是困难的。
《莫多克》的作者Ralph Helfer（拉尔夫·赫尔菲）创作理念和技巧（creative ideal and technique）极富个性，他曾是好莱坞知名的动物行为学家，他在书中对人与动物之间的情感作了深入的刻画。人们拿起这本书一定会感到奇怪，一头大象和一个人之间是怎么进行情感交流的呢？是什么维系着他们七十年的情感直到生命的终结呢？而我想的是，我们能不能准确地翻译和表述人与大象之间的“语言”。在进行翻译之前，我读原著，一连读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这个故事的灵魂——也就是莫多克和布拉姆之间与生俱来的深厚情感，它是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