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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5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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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近托马斯,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腰。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走到床前,像巨人一样倒了下去。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那边,走廊尽头,一个黑影赤着脚走过来,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汽油灯,转身,像无声的幽灵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十三 
   
  格蕾丝再一次被冻醒。阴险、黏湿、固执的寒冷,透过厚厚的坎肩,贴着她腰、抵着她的肩,不依不饶地想要冻透她的每一寸肌肤。这生命的真正敌人,像一头吞食生物的温暖的野兽,人和动物都不放过。格蕾丝躺在托马斯床上。被子没有打开,羽绒被上留着两个界限清晰的压痕,显示出他们静止的、小心翼翼的、长久的昏睡。托马斯不见了。正是因为他的离开让年轻女人冷得发抖,这才醒了过来。想到这个如此笨重、难以捉摸的男人先是任由自己被带到这里,然后又像个孩子一样地睡去,她笑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他们像战时那样全副武装地睡着了。那些喝高了的男人经常会有的不得体的举动,托马斯通通没有。她只知道他曾看着她的睡颜。 
  撞破的门向走廊敞开着,沐浴在透过无格窗落下的暗淡光线中。格蕾丝渐渐回忆起那过去的几个小时,那蜷在托马斯臂膀里的几小时。他们像爱娃的孩子那样彼此紧拥着。想到他们为了到达这里而迈出的每一步,她不禁有些动容。格蕾丝起床了。自从玛丽的母亲离开后,她是第一个越过方塔里这间屋子门槛的女人。 
  一楼,厨房里传来声响。路易丝在为年夜饭忙碌。她这种实现目标的固执让格蕾丝感到有趣。 
  想要梳洗的欲望把她引向盥洗室,在那里她看见一个大脸盆里已装满了温水。格蕾丝脱下从星期二起就没离身的两件羊毛衫,解开衬衫的扣子,从领口褪下T恤。铺着方砖的房间里,气温不超过五度。格蕾丝盯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镜子并没有确切地映出这个12月28日早晨来到这里的年轻女人的面容。四天里,她身上发生了无法看见但的确真实的改变。她弯向脸盆,为不能完全认识自己而困扰不已。 
  洗漱后,格蕾丝走下楼。她在过道里碰见了路易丝。后者怀里抱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摞着一叠餐巾。饭厅的门开着,宽敞的壁炉里火烧得很旺。 
  “早上好,我亲爱的格蕾丝!”路易丝愉快地大声说,“炉子上有咖啡。” 
  “早上好,路易丝。已经开始工作啦。”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到了这把年纪,我也不准备改变了。” 
  路易丝把餐巾什么的放到大桌子上。壁炉里的火炭慢慢地温暖了空气。 
  “托马斯今早劈了柴。”她指着炉膛边的一大堆柴火说。 
  格蕾丝靠近炉灶,把手伸向火焰。在她背后,是路易丝把椅子在大桌周围摆好的走动声。 
  “您觉得我很坏吗,路易丝?”她没有转身。 
  “亲爱的,您怎么会这么想?” 
  两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尽管穿着羊毛衫,她还是感受到了这双手的热度。 
  “这对我来说是如此突然、如此难以想像。” 
  她搜肠刮肚地找词。 
  “对他也是,您知道的。”路易丝平静地回答。 
  “我偶然地从距离这里两公里处经过,发现自己被森林淹没,来到这里,然后发现自己的生活全被打乱了……” 
  “重要的是,这从来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吗?为什么我曾如此惶恐呢?” 
  她找不出其他的词,但路易丝明白了。她明确道: 
  “您曾经很害怕,是因为您还没有认清自己。人们总是在重要的时刻紧张。我能理解。” 
  格蕾丝拥抱了路易丝。 
  “就是这样,路易丝。我之前吓坏了。” 
  “你们两个之间,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了。您为了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即使您走出了这片森林也是一样。圣诞奇迹不过晚来了几天而已。” 
  格蕾丝烦乱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一样,那个可怜人,他也以他的方式表达了某些东西。”路易丝继续说道,“来,我告诉您一个秘密:楼梯平台上的挂钟……” 
  “就是整点和半点都会敲响,夜里也是一样的那个?” 
  “这可真是够方便的,睡着了也能知道时间!那个钟在孩子死去、她母亲离开之后就停了。您到的那个早晨他才又把它上了弦。三年的沉默啊,甚至早上也是一样。但这个,您当时不可能知道。” 
  炉灶边,格蕾丝大口喝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米兰达蹲在她脚边,脑袋靠着她的膝盖,闭着眼睛。年轻女人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缠绕着它乱蓬蓬的毛。大狗舒服地喘着气。 
  “他去哪儿了?”格蕾丝问。 
  正在给火鸡褪毛的路易丝停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水淋淋的额头。那是因为她向盛着开水的脸盆弯着腰,水汽蒸腾的缘故。 
  “他去阿尔贝家转转。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 
  格蕾丝点点头。她想起了阿尔贝,想起了他那在小教堂里等待葬礼的遗体。 
  “他把米兰达给您留下了。” 
  “为什么?” 
  “为了好找到他,如果他去了更远的地方,米兰达会给您带路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大猎狗抬起头,向门口走去。 
  “这些动物,它们什么都懂,”路易丝说,“有时候比我们懂得还多。” 
  格蕾丝穿上她的雨衣,在脖子上系了一条围巾。 
  “走之前,我先去井边打点水。” 
  “那敢情好,”路易丝说,“水差不多用完了。” 
   
  半小时后,格蕾丝穿过小桥。米兰达在前面小跑,跑出去又向她跑回来,在斜坡上嗅来嗅去,对什么都好奇。天空像初开时那般纯净。视线可以投得很远,仿佛什么都阻隔不了它。 
  不推理、不预测,也不思索。只为这神奇一刻凝神,浮于尘世之外,跳出包围生活的逻辑。接受这么多偶然中的一个必然。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闪电般穿过格蕾丝,把她带回到儿时创造性的直觉中去。她颤抖着、微笑着。这个微笑不为任何人,只是她体内生长的一朵花在唇边绽放。就在这时,远处电锯刺耳的声响撕破了她幸福的遐想。 
  那边森林的缺口处,出现了十字架的影子,米兰达从幽灵村小跑着迎回来。格蕾丝来到曾发生过戏剧性变故的、被废弃的房屋正面。阿尔贝家的门关着。谷仓大门破破烂烂的木板下,半家养的小猫们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跑到拜访者面前。 
  “托马斯!” 
  回答格蕾丝的只有回音。 
  “米兰达,找托马斯,快去找!” 
  大狗向格蕾丝星期二早晨来的方向跑去。一刻钟后,年轻女人登上了俯瞰整个大背谷森林的火山顶。出事的汽车横在森林深处。通往村庄的道路依旧被断裂的树干和电线杆阻断。四天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在那儿,一动不动,凝视着下方的边界。她曾经从那里走出来,鼻青脸肿、心急如焚、怒火中烧。她可以从遇难的森林中准确地找出自己脱身的那个缺口。米兰达坐在她脚边,鼻子扬起,鼻翼因为荒原上升起的刺鼻气味而翕动。来自森林的遥远、持续的电锯声打破了旷野的寂静,同样也锯开了她的心。 
  “我不愿意,我!”格蕾丝大声叫喊,“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格蕾丝,情愿消失。她梦想着道路永远不能通行,人们永远无法清障;梦想着人们把她遗忘;梦想着那边没有人想念她,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甚至梦想着克里斯托弗,待他不再对她怀有希望后,也忘了她。她希望不在身后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被大雪毁了的皮鞋和价值两千美元的大衣也不要留下。她梦想自己化为乌有,和托马斯一起消失在无人的国度里,消失在一个完全不同、没人认识的地方。在那里,她的生活将是怎样的呢? 
  直到今天早晨,直到她听见这该死的电锯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同时相信着两种不可调和的现实而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有多么矛盾。一面,是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可抗拒的森林把她推向托马斯。相反的那一面,克里斯托弗在等她,有人在指望着她,日内瓦、纽约……她原本能够同时凝视生活的两面,但却不知感激。直到她听见锯子的尖叫,才发现她已失去了这种天赋。她想把两块碎片重新拼贴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 
  米兰达跳起来冲向斜坡上一个遥远的身影。格蕾丝的心从未有过地,亦或是记忆中从未有过地狂跳不止。托马斯正向她走来。 
  想像着自己投进他的怀抱,格蕾丝感到很窘。托马斯一直低垂着眼睛。 
  “我刚从布方日山口回来。”他伸出手臂指向一片无垠的荒原。 
  她点点头。 
  告诉她,托马斯。告诉她她想听到的话。时间不多了,你知道的。远处,伐木工人在忙碌。他们应该到处都是,和法国电力人员、工兵部队的人一起。谁又能知道一个有组织的国家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阻止一场爱情呢?告诉她她应该听到的话。为了这个,她走了那么多路,斩断了那么多橡树,放弃了自己那么多理念。她的面容高傲,她的美充满激情、趾高气昂,但却掩不住本身矫揉造作的空洞。告诉她从你看到这一切的那一刻起,当你让她把钉子递给你时,你,曾经把自己的余生钉在回忆的十字架上的你,一直梦想着对她说的话。既然应该由男人先开口,那就让她明白她灰色的眼睛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你。还有在这场惨剧的泥淖里,她那穿着大衣和古芝皮鞋的不真实的样子。她居然在高原上穿高跟鞋!告诉她,她是自你的生活陷入暗夜以来,你所见到的最美丽的风景。这朵幽兰,本来充满致命的威胁,却因为一场不真实的奇迹般的飓风,在椽子上颤抖着为你递上一盒钉子。 
  “您听见了吗?” 
  “这是荒原上的野风。让人联想到摩擦声。” 
  格蕾丝一位流亡纽约的西伯利亚朋友曾经对她说过,在依尔库次克东西伯利亚城市。无垠的冰面上,人们可以听见地球转动的声音。此时此刻,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伴随着心跳节奏的风啸声。她还认为他们本应快速地、不假思索地、无声地投向彼此,汲取彼此,发掘他们所有的秘密。在别人抓住他们之前,抓紧彼此。 
  托马斯垂下眼睛。他的言语打了结,压在喉咙深处,无法越过嘴唇。他已经沉默得太久了。昨夜,他将这个女人挚爱一般搂在怀里。而对她而言,他可能只是个御寒的保护层。他回想起自己曾看着她入睡。但他同样回想起她的激烈和绝望。 
  “我们走走吧,如果您乐意的话。” 
  这话是格蕾丝说的。她知道他想对她说什么。她明白他不能说。他站在她的下方。他,这个巨人,抬眼望着她。从来没有人这么看过她,格蕾丝。 
  “向那边走。”她补充道。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伸手指向西方。也许是为了逃离电锯嘶哑的声音,逃离幽灵村,甚至是方塔农舍。也许是因为这个方向的天空有着让人逃离的信号闪光般的光芒。 
  他们肩并肩地走着。米兰达不知疲倦地环绕着他们来回奔跑。他们羞怯地沉默着。一片沙化的荒原沿斜坡缓缓展开,泥炭层上长满刺柏,静静地守望着荒漠。它们长在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的边界上。突然,格蕾丝靠近托马斯,挽住了他的手臂。她紧紧攀住他。他们的脚步调整得彼此一致了。 
  “昨夜我很好。”她把头靠在托马斯身上。 
  “我也是。” 
  他们不再说话了。他们还不能说得更多。特别是他。为了这句“我也是”,他付出的代价比对她说第一句话时还多。她说这些话是事先酝酿好了的,何况又是由她先开口。他们迈出了相互承认的第一步。接下来,她更加实际。时间在她眼前流逝。而他呢,在沙漏面前他依旧双眼迷茫。他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以为他们的时间是无限的,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荒谬! 
  他们默默地走了很长时间,满足于这种沉默。他们能说些什么不切实际的话呢?他们找不到。他们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比起可能会一下子哽在他们之间的话语,沉默将他们联系得更加紧密。他们知道这一时刻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生命走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在牧草上漫步。他们第一次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什么样的踏实?只有此刻才能让他们安心。像那些经历过的人描述的那样,他们感受到的像是一种突然产生的信仰。还不止这样,他们信赖的并不是肃穆的、可以庇佑他人的至高无上的神灵,而是一个类似于他俩那样颤抖着的,同样脆弱、同样赤裸、和他和她一样卸下武装的东西。 
  “您还记得吗,在小教堂的屋顶上?” 
  还是她采取的主动。作为女人,她猜想这个痛苦的巨人可能无法很快回应,他没有她那么伶俐,也更加胆怯。于是她巧妙地选择旧事重提。因为这是他们的旧事。中间间隔了四百万年,还是四天?他们已经记不起来了。 
  “您刚到的时候很狼狈。” 
  她冲他扬起鼻子。现在,她想要抓住他的视线,她要确定它们还是蓝色的,没有因他们迈出的这最初的几步而变色。而他呢,他却继续盯着地平线。他还不能承受她过近地注视他。这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他需要空间。也许还需要她对他这个被勘察者的兴趣永远别再消失。她懂了,低下头去看她绿靴子的鞋尖。同时,她又向他的手臂贴紧了些。他,毫无怨言地让她依靠。在他的手里,她像女式小阳伞一样轻盈。 
  “那是值得的。” 
  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呢?这句话含有太多的言下之意。她的语气隐约带着疑问,但又不完全是疑问。对她来说,这是肯定句。不管了,反正你就是复杂而且狡黠,格蕾丝。管他呢,说都说了。她蜷在他身边。她在窥视。大个子很紧张,他只能紧紧地搂住她。他可以这么做,他也清醒地知道必须这么做。如果他再没有反应,她可又要开始了。这就是她的打算。走到那边常年被西风吹弯了腰的刺柏附近的时候,她会再做一次尝试。要怎么做呢?她还不知道。不过用不着了,因为他说道: 
  “是啊,那是值得的。” 
  她笑了。她赢了。他学得很快。他掌握了正确的语气,这种语气标志着一生中最重要的几句对话。这几句话,人们可以说:我一生中只在两三句话中感受过这样的语气,不会再多了。而它表达爱情的频率又比友情还要稀少。格蕾丝很幸福。托马斯也是,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当由女人主导的时候,他就更加不知所措了。她放心了,于是开始尝试某些更冒险的举动。在象棋中,这种睿智的手段肯定应该有个说法。在修辞学上也是,不过格蕾丝忘记了,再说了,这也不是问题所在。 
  “屋顶的确要修葺。” 
  陷阱张开了。她在等待。只要一步走错,他们就会倒退好多步。米兰达在二十米外刨着地。格蕾丝虚构了一个赌注,想着这个诡计实在太过浅显了,他不会屑于上当的。虽然并不指望,但她的手还是鼓励一般攥紧了托马斯的胳膊。 
  “不仅是房顶,还有……” 
  他说不下去了。不过最重要的已然说出。格蕾丝笑了。她胜利了。时间,现在是这个问题在困扰着她。这是个无法回避的最终对手,不能用言语去哄骗,要战胜它,只有用惟一的也是终极的办法。他们走到在地上挖坑的大狗旁边。米兰达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仿佛他们的靠近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了。它的鼻子沾满黑泥。它叫着,鼻子在小坑里乱拱。不一会儿,它的后腿间就碎石飞溅了。 
  “还有?” 
  格蕾丝并不松口。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硬下心肠,哪怕他才刚刚恢复,哪怕他是如此脆弱。她对他来说才是第一位的。他之前经历的那些统统不重要。为了不再活在不幸里,他要把一切都忘了。 
  “还有,我们。” 
  说出来了!格蕾丝停下了脚步。他还要继续用他那仿佛大病初愈的步子走下去,他,如此强壮的他。但她拉住了他。她松开了他的手臂,手指在他皮衣的领子上蜷曲,轻轻一拉,而后,奇迹发生了,他停了下来。格蕾丝贴上了他。她要重新感受这具坚实的胸膛,她想要紧贴在上面。他的手臂拥住了她,将她搂紧,在她背后留下翅膀一样的印记。冷冷的轻风环绕着他们,她从软帽中散落出来的棕色发绺在风中飞舞。她闭上眼睛,脸颊贴在他的羊毛衫上。而他呢,他看着地平线,双目微翕,长满杂乱胡须的脸上苍白一片。他们都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在听他的心跳声,而他则大口呼吸着她女性的芬芳。他们都痊愈了。他们就是彼此的灵药、彼此一直在等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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