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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4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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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就真的没有人答上来了。只有索波说:“过去在觉尔郎峡谷开荒地,后来景区盖房子修路,都挖出来过!”
  “老乡们!”降雨人用手里的尺子敲击那个陶片,却是尺子发出了声响,灰黑的陶片反而闷声不响。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止住了笑声。
  “这块东西,起码三千年,知道不知道,三千年!”
  人就一世一世地活着,既不知前生,也不理未来。三千年前的一块陶片无非也是一世一世活着的什么人使用过的。
  “很可能,三千年前,用过这罐子的人就是机村人的祖先!”
  说到祖先,就像是念动了一道咒语,那块陶片就不仅只是一只破罐子上的某一个部分了。这块刚从厚厚的土层下刨出来的湿乎乎的陶片,就从一个人手上又传到另一个人手上。有人抚摸这块陶片,有人拿到这东西时,感觉自己身子都通上电流一样哆嗦一下。这是块被三千年前的人手赋予了形状,又让火烧炼得坚硬的泥巴。这块泥巴埋回到地里这么多年,又重新被时光和水分浸泡软了。每一只手触碰,都会让它掉下细细的一块。
  于是,传递它的人都在叮嘱:“小心。”
  “小心。”
  “小心。”
  降雨人又让人把刚才挖出陶片的地方用浮土掩埋起来。他用尺子戳着地基断面上的土层,对拉加泽里说:“朋友,看出点什么名堂来没有?”
  拉加泽里看见了,土是一层一层的,每一层的厚薄松紧与颜色都不太一样。
  “看看这一层。”
  拉加泽里看了,都是细密的黄土。
  “朋友,我知道你看书,但你没看过考古的书,这层土是夯土,是人工铺了,又夯实的。”
  “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是墙!”
  “墙?”
  “说明这里可能有过一个古代的村庄!”
  拉加泽里和众人转身四面环顾,脸上依然一片茫然。此地过去是湖。湖的四周密布着生长了千百年,仿佛与天地同在的茂密森林。后来,湖水消失了,原始森林差不多砍伐殆尽。如今新生的树林正茁壮成长,林下依然满布着三四十年了尚未完全朽腐的桌面大的树桩,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面下曾经存在过一个村庄。
  好多人都拿起了工具,要把土层打开。如果地底下掩藏着遥远的过去,那么,就把地层打开,把那个秘密揭示出来。但是,他们的行动被制止了。
  降雨人摇晃拉加泽里的肩膀:“你知道这必须由专业的队伍来干。”
  个道理拉加泽里是懂得的,他说了一句话:“时光的宝盒不能就这么随意打开。”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句很他妈装腔作势,但他妈很有劲头的话。达瑟的儿子言简意赅,说:“这话说得好霸道。”
  于是,机村人重现湖水的工程停顿下来了。消息通过工作组上报到县里,大家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酒吧等待。机村有句俗话:山里的野物是狗撵出来的,肚子里的话是酒撵出来的。酒水下肚不多会儿,闲聊声就嗡嗡然弥漫开来。突然有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村子都要消失了,还要去让湖水重现,明明是一件糊涂事嘛,为什么偏偏是拉加泽里这样的聪明人带头去干?
  酒吧寂静下来,没有人能够回答,有人回答也不会开口,要听那人自己说出答案。
  “天意!”
  “天意?!”
  那人对着天空高擎起酒杯:“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祖先的村庄!”
  坐在初冬和暖阳光下抬头望天。天就那么样地蓝着,丝丝缕缕的云彩就那么样地浮在天上。初冬时节晴朗天空都是这个样子,不像有什么特别意思要暗示或显现。尽管如此,好多人还是把脸仰向了天空。因为他们只是受一种暗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的倾促,和拉加泽里去干那件让已经干涸了二十多年湖泊重现的事情。村子的确是要消失了。十几公里外的双江口镇上,过去机村人叫做轻雷的那个地方,那么多钢筋编出了水坝的骨架,浇筑下去的水泥迅速凝固,那坝体就节节升高。那个坝升多高,关起来的水就能升多高。以后韵这片天空下,这样的阳光照耀着的就是一片银光闪烁的浩淼大湖了。那么,还要那么一个小湖干什么?让那些南飞的候鸟在那里短暂落脚?如果所有人都不能回答为什么要如此这般,那自然就只能归咎于上天的神秘指引了。
  但是。也有人不去望天,他们觉得拉加泽里应该知道。拉加泽里说:“我和索波、达瑟闲聊时想起来的,他们也说是个不坏的主意。”
  “就是让色嫫措重现?”
  “对啊。我想,那会让重新有了森林的机村更漂亮一点。”
  “但是后来……”
  “后来。我也没想过不干。”
  “为什么?”
  “我没想过这个事情。”
  他侄子凑过身子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降雨人没对你说过什么?”
  “他觉得我的主意很好,只是催促我早点动手。”
  他侄儿哈哈大笑,宣称自己知道了。他说,因为降雨人手里那些勘测仪器早就照到了地下的宝贝,所以才这么热心,帮着画图,催促开工,还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工地上面。侄儿终于推导出了自己的结论,得意地提高了嗓门:“我叔叔怎么会有这么有能耐的朋友!”
  拉加泽里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侄儿。过去是不喜欢自己的哥哥,而哥哥的儿子也不能让自己喜欢,而他们是自己在这个村庄唯一的亲人。一股悲凉之感袭上了内心。
  侄儿又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但又有意让旁边人听见:“叔叔,你要小心,你的朋友是不是借我们的手挖他的宝贝?”
  拉加泽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抬手就给这自作聪明的小子一个重重的耳光。他没有抬手,只是心中觉得寂寞而悲伤。他坐着不动,让达瑟的儿子回家把他爹留下的百科全书搬来。有两三个小时。他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翻看那一本本厚重的书。他手里拿着土里挖出来的那块因为失去了水分而变得灰白的陶片,不断和书中的图片对比,翻到某个词条时,口中还低低地念念有词。当傍晚时分峡谷里冷热空气迅速交换而产生的风开始呼呼劲吹的时候,他啪嗒一下合上了书本,然后直起身来,走到廊前。他冷峻的目光把想凑过身来的侄子逼回去了。
  还是索波问:“书上是怎么说的?”
  “他说,就算那些土罐子一点没碎,也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说这话时,他语气凶狠,他这话是说给谁听呢?
  索波说:“伙计,你知道我没有问你这个。”
  他缓了口气,说:“降雨人说得对,如果下面真有一个村庄,那可能就是三千年前的村庄。”
  “也就是我们祖先的村庄?”
  他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是等考古队来吧。”
  第二天,考古队还没有出现。大家还是聚在酒吧里,拉加泽里继续翻看百科全书。这种书头绪很乱。不会一口气讲一个事情。看完一段话,要回到前面的目录,查到下一个相关的词,在几千几百页上,又翻到一段话,把刚才的话头接续下去。书上讲了,为什么古代的村庄会在高处,而现在的村庄却到了低矮的地方。那是因为河流,河流曾经在原先村庄下面,现在村庄上面的某个地方。后来,河流“深切”——书上就是这个说法——深切了峡谷,造就了曾经的河岸上的一块块“台地 ”,一级、两级、三级、四级,层层向下。河流造成的台地,是山间的人们修筑居所之地,更是可供农耕的肥沃之地。他大致懂得了这样的意思,但却无法明白地转述给大家。他就起身走到河边。这时的河水已经很清瘦了,但湍急的水流下,还是隐隐然能感到砂石缓慢的移动。水流冲激石头与岸边的树根,飞溅起阵阵细密的水花,清新冰冷的气息刺激得人神清气爽。他从这里沿河而上,经过磨坊。磨坊里飘出谁家新磨麦面的香味。他再往上走。走到村里的小水电站。电站的闸口还关着。水流在闸口冲激,翻涌起来,散开成一个晶莹冰冷的扇面。他坐在那里,然后,猛然站起身来,拉开了闸门,那个水晶般的扇面倏然一下就从眼前消失了,变成一道尺多高的水头,在平整光滑的渠道里哗哗推进。他快步走在渠上,跟着那道水头,直到发电机房。水冲转了水轮机后,跌入了下面的深洞。他打开机房门,等到水轮机转速很高,机房里仪表盘上的指针都高扬起来,他用双手推上了电闸。嗡然一声,他感到电流疾速而去,把整个机村都点亮了。
  发电员从村里奔到电站,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为什么?”
  拉加泽里说:“河。”
  “河怎么了?”
  这回,拉加泽里哭出声来了。他想自己懂得了河流造就大地万物的秘密。他突然就想起降雨人拿着铁尺指点那些土层的神气样子,想到他的朋友。知道那么多世界秘密的人该是多么充实跟幸福啊。他还想起了达瑟,当年不厌其烦地翻看那些百科全书时,一定在某一个瞬间也曾经解开并洞悉了这个世界某一角落的秘密。
  这小子子承父业,是首任发电员瘸子的儿子,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你的侄子叫你伤心了吗?”
  因为这句话,拉加泽里觉得这是个好小子。
  那天黄昏,他在村子上方的小岗上坐了很久,当年,这里曾经有一株树,达瑟藏书的树,这里也曾经有过几座伐木工人的坟墓。如今这些土丘都在风吹雨打中失去了轮廓,几株白杨树光秃秃的枝干直刺天空。周围是驼背支书和索波带着全村人开垦出来的土地,已经播种好多季庄稼。就在他双脚下边一点,有降雨人的设计队栽下的木桩,上面写着红漆大字:淹没线。那么,这个小丘将来会是一个岛,像顶帽子浮在水上。于是,他说:“好啊。”
  “什么?”
  发电的小子还跟着他。
  他笑了:“好就是好。”
  天黑了,如水的夜色从低处的谷底向上弥散,节节升高,使人联想到水也是这样慢慢升高,一点一点,就把眼前很多景物都淹没了。石头、树丛、蜿蜒的小路、立在公路旁的各种标志牌,然后,是村庄,先是村子中央那小小的广场,然后是房子,一层一层在视线里消失。最后,黄昏浓重的阴影掩过几座斜坡形屋顶上的灰色木瓦,村庄就从眼前消失了。奇妙的是。这时,已经落到了西边山峰后的太阳爆发出这一天里最后的耀眼光芒,把浮在如水夜色上的巨大树冠及积雪的山峰照得透亮。明亮的光线同样投射到了小丘顶上,他感觉到,自己被紫红色的光线照亮,然后洞穿。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堆尘埃,光线射来,是一股风,正将这堆尘埃一点点吹散。
  20、两天后,来了文物局的几个人。
  他们上了山,又叫人挖出些碎陶片,又把那土层断面录了像,每一层土都取了样,当天就回城里去了。
  又过了十多天,考古队终于来了。
  他们直接就在山上当年的湖盆里扎下营盘。扎营那一天,机村全村人都出动了,帮考古队把帐篷、测量工具、发电机、灯、行军床、睡袋、锅碗瓢盆、书、工作服、煤气灶和炸弹一样的大肚子煤气罐搬上山。他们还搬了好些空箱子上去。这些木箱大小不一,四角上包着锃亮的铁皮。有人在路上休息时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块块的泡沫板跟软和的海绵。看来这些箱子是要装东西回去的。什么东西呢?一猜就知道,是地下挖出的宝贝。
  “是文物,不是宝贝。”
  “就是宝贝。”
  “宝贝不一定是文物,文物也不一定是宝贝。”
  村里还为考古队杀了两头羊。
  第二天,他们就开工了。他们有一种小小的钻探机器,这机器用一个小管子打洞。打深了,把那管子拔出来,从里面敲出一筒筒的土。那些土样摊在草地上,一截一截,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与质地。十几个洞里钻出来的土样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后,他们拿着放大镜,坐在可折叠的帆布椅子上,围着那些土样开了一个会。很快,就把需要发掘的范围圈定出来。考古队长对机村人说:“我们需要十几个人手。”
  岂止是十几个人手,机村人都出动了。光是站着就把圈定的区域站满了。
  “我们付不出这么多人的工钱。”考古队长说,“这种工程量,我们最多只能付二十个人的工钱,三十块钱一天。”
  机村人爽快答应。不管多少人干,考古队只需要付那么多工钱。“这些钱交给我们的酒吧老板,晚上大家有啤酒喝就可以了。”
  那些日子,机村人真的是干得热火朝天。自从人民公社解散以来,有二十年了,机村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全村人在一起集体劳动的场面了。特别是年轻人。真是干得热火朝天。索波看了这场面,想起当年集体垦荒的场景,也有些激动,说:“大家的劲使在一起,这才是一个村子嘛。”
  大家都有与他同样的感觉,都点头称善。
  他又说:“当年常常是这样的啊!”
  马上就有人反驳:“那不一样,还不是饿着肚子让你敲着钟催到地里去的!”
  索波笑笑,自己说:“也不用晚上开会提高觉悟了。”
  这个季节,地已经开始上冻了。挖开最初的表面时,那些草根与树根交织的土块,翻起来,已经有了凝结的霜花。太阳升起来,晒化了那些霜花,肥沃的森林黑土那种特别的气息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了。表土挖开后,考古队叫停,让大家换了工具,铲干净浮土,录了像,再挖下一层。“不是一下子挖个洞,是这么样子,一层一层地把土揭开。”
  机村人自嘲:“挖了一辈子土,还要叫人教怎么使唤锄头了!”
  每一天,都是考古队叫挖就挖,叫停就停,叫小心就小心。每一层土都规整地堆放在不同的地方,堆好的土还喷些水,用帆布仔细盖上。后来很多年,机村人都会谈论那场雪。那些土一层层揭开,形成了个几亩大、两米多深半圆的坑。考古队的人面容严肃起来。他们一严肃庄重,天空的颜色也变了。然后,那些白色的云变灰变黑,然后。天空变成了灰黑的颜色,慢慢从头顶压将下来。平时总是盘旋着升上高空的鹰也飞起来了,低飞一阵,就收起巨大的翅膀,停在了高大的杉树顶上。
  揭开最后一片土层的时候来到了。
  机村的人们都从坑里退出来,环立在四周,看考古队员们下到坑底,戴上手套,拿手中的小铲轻轻地刮起一点土,用一把刷子扫开。又掘开,又扫去。看他们郑重其事的样子,围观的村人却看不出什么门道。风声渐渐紧起来,摇动着正在重新成林的树,发出波浪相逐般的喧哗。那天,机村的人们感到了时间。有人说那时间太短,就像是一眨眼之间。更多人的感受是等待得太久太久,好像受了若干世纪的熬煎。其间,只有一筐一筐的浮土被运到坑外。
  当考古队员们直起身爬到坑外,机村人看出了分晓,两座房屋的地基赫然出现在眼前。没有门、窗、墙,也没有屋顶,但所有人都看出了那是两座屋子的遗址:四角上木柱留下的孔洞,被人踩实的地面,地面中央还半掩着木炭碎屑与灰烬的火塘。墙角上歪倒的破碎陶罐,大约是门口的地方,还有斧头形状的石片……旁边也是一座房子的遗址,只是大小有些微的差别。考古队员再次下到坑里,小心翼翼用镊子夹了一些破陶罐里的东西在玻璃瓶里,然后,封口,然后,仔细在瓶子上贴上纸条,然后,在纸条上写下郑重的文字。
  而这两个屋子的遗址,还只是那深坑的一角。
  考古队长说:“这的确是一个古代的村庄!”
  “是我们的祖先吗?”
  “如果还能发掘那时的墓葬,做个DNA检测,就可以知道了。”
  这时,有人悄声说:“是祖先的村庄。”这个人的道理是,今天机村人家里都有的铜罐,正是那些双耳窄肩的陶罐的样子。
  拉加泽里想起了自己从百科全书上看来的知识,问考古队长:“真的是河流把山切下去了。”
  考古队长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说:“对,河流曾经就在下面,就像现在的河在现在机村的下面。”
  “人为什么不一直住在这里,而要跟随河流到下面去?”
  “原因很多,一切靠以后的发掘证据说话,不能妄加推测。”
  大家都站在坑边,静默无声,像一群肃穆的雕像。无论如何,现今的机村人相信,这就是他们祖先的村庄。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考古队指挥人们用帆布把那巨大的坑整个覆盖起来,那雪就下来了。雪下得很猛,就像头顶上的天空里的云絮在往下崩塌。雪不是一片一片,而是一团一团落在地上。
  人们跑到山下时,积雪已经可以没住脚面了。
  女人们回家,男人们都聚到了酒吧。
  那天很冷,他们发明了一种把啤酒加热的喝法。
  雪一直下。有好多年,雪都没有这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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