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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丈夫离婚。”
阿列克盯着她的双眼,那是一种孩童时期无畏的眼神。阿列克小时候就是带着这种无所畏惧的精神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不,我不想。”阿列克回答,“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
她的问题透着无知。他又怎么会不想呢?他们有共同的事业,有高涨的激情,他们能在一起多好呀!
“我的妻子有病,她瘫痪了。”
“但是你没有瘫痪!难道你想把自己和她捆在一起?”
阿列克没有马上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明白了,又给自己倒上了酒。
“她救了我的命,她是天使……”
“哈,好一个神秘论者!”彼特拉科娃耸耸肩膀,“莫斯科每天发生18起交通事故,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阿列克看着地板,想起很久前的那一幕,感觉就像在眼前:拉夫面包车直直冲撞过来,他们的司机,那个可爱的小伙子死了。因为违反交通规则导致了意外事故,而他的座位较为有利使他活下来了。这就是全部。
“我不会这么做,尤莉亚。”阿列克第一次只称呼她的名字,“我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我知道为什么,只不过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太老了。你28岁,而我38岁。”彼特拉科娃低下了头,阿列克看见,她哭了。这个总是洋溢着自信的彼特拉科娃,有天赋的外科医生,近乎完美的女人为了某个人哭了……
阿列克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这你是知道的,”因为矛盾的心理他着急起来,“我……也喜欢你,只不过我害怕会爱上你,可我不能这样做……”
彼特拉科娃像洗脸那样用手把脸擦了擦,坐了一会儿,恢复了常态。她冷静地说:“算了,你想这样就这样吧,我们之间没有开始。”接下来两个人之间沉寂了很久。“如果你和我……”彼特拉科娃停下来,选择合适的措辞,“如果你和我相爱了,这将是极大的幸福,接着我们又要面对不可能在一起的黑暗。幸福的颜色罩在黑暗上就会中和,得到灰色。而现在……你看窗外,灰色的天,这是两种颜色中和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我们为这个干一杯!”
窗外的确弥漫着灰色。他们分手了,各回各家。阿列克开车去了郊外别墅。
18
丽达夫妇和别拉顿娜都坐在郊外别墅的露台上。
“阿列克知道你们刚从美国回来。”安娜介绍说。
“在美国那儿玩得怎么样?”阿列克一边坐下,一边礼貌地问。实际上他对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正想着彼特拉科娃。他不是竭力忘记她,而是把她拉进记忆里。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发音,甚至音与音之间、句与句之间的停顿。这一切只有同她交流的时候才具有意义,那完全是另一种交流,好像走进了某个国度。美国?美国关他什么事?丽达他们可以去了美国再也不回来,这与他没有关系。
“那儿没什么意思,这里呢,也让人厌烦。”格拉诺夫斯基回答。
“他们很快要飞去以色列了。”安娜羡慕地说。
“你们会留在那里吗?”阿列克直率地问。
“那儿不认我,他们认为我是俄罗斯人,因为我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犹太人以母亲的民族定族别。”
“在那里别人认为他是俄罗斯人,而在这里又被认为是犹太人,怎么都不合适。”丽达说。
“对,现在的人们民族自觉意识高涨。”别拉顿娜肯定地说。
“你应该为自己是俄罗斯人而骄傲,就像你为自己出生在任何一天都骄傲一样。看看你今天取得的成就吧!”
大家都看着他。“你现在为俄罗斯科学界工作,为俄罗斯科学作出了贡献,那么你就被认为是俄罗斯人。而那个花5000卢布雇凶杀人的普罗霍洛夫,谁认他是俄罗斯人?他谁也不是,他压根儿就不是人。”
“这不能一锅端呀,这是两码事。”别拉顿娜打断他,“俄罗斯民族是伟大的民族!”“那中国人呢?中国人就不伟大?”阿列克站起身,离开了。
“他怎么了?”格拉诺夫斯基问。
“累了。”丽达回答。
众人都不说话了。眼泪涌上了安娜的眼睛,她的儿子累了。事实上,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
大家都沉默着,1分钟过去了,或者2分钟。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儿。格拉诺夫斯基想的是科学,他想,到底在哪里继续从事科学事业。或者,到美国去?美国现在很安定,钱也多。但是,在这里他还是个高级学者,而在那里他算什么?不过是只大盒子里的小纽扣,他会失落,自尊心会受到伤害。而格拉诺夫斯基的生活是和自尊连在一起的,不论在哪里生活,自尊心都不能受到伤害。
丽达在想,如果美国给格拉诺夫斯基提供工作,那她也不去。这样格拉诺夫斯基就必须在科学事业和妻子中间选一个。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个。但如果美国方面给的薪金很高,那她也可以考虑一下。
别拉顿娜盘算着怎么能让连奇克回家来,暂时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获得了自由的连奇克精神焕发,现在很难让他再回来。
安娜突然想起来,“不说坏话,不做坏事”实际上是耶稣遗训上的东西,实质都是一样的,“朋友妻不可欺,不可杀,不可抢……”有趣的发现!就是说,所有的一切过去都已发生过,而现在又重现了。是的,这一切都曾发生过。一切。
19
阿列克坐在伊拉身边的地板上,背对着她。狗斜眼看了看他们没有跑过来,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做得很对,没有接受彼特拉科娃,保全了自己稳定、纯净的生活。可是,世界也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天空没有出现珠光色的云朵,没有新生婴儿落地,没有树连根拔起,烦躁的生活也还在继续。伊拉平躺在他的背后,就像两点之间的连线。伊拉一直都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从斯塔夫罗波列来,纯洁、直率,阿列克因为这个而爱她。但现在,她身上的这些特性都陷入绝境,只留下她的身体躺在那里,像两点之间的连线,别的,一无所有。而彼特拉科娃是一个具有无数点的多面体,她很复杂,阿列克爱上了她的复杂。彼特拉科娃追求他,能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爱情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吗?他没有接受,是他的损失。阿列克站起身,拿了外衣和皮包往外走。
“你去哪儿?”安娜喊。
“明天我要早点儿到医院!”阿列克回答。
“明天早晨我们早早叫你!”安娜提议。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
阿列克拐出了楼门。楼边儿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车,车号是“17-40”。“差20到17-60。”阿列克大脑里算着,但突然愣住了,他想起这是彼特拉科娃的车。他走过来,彼特拉科娃打开车门,他坐到了旁边。彼特拉科娃驱车前行,他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车里很沉闷。车拐到没有路的地方,钻入了松林。车颠簸着。
彼特拉科娃松开方向盘,阿列克拥抱住她。她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就像从自动流水线的机器里“咯噔”一下冒出来。
20
11月底下了第一场雪。
伊拉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动了,只是还没有开始说话,也许,她还是觉得周围的环境太陌生。
阿列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工作太忙了,晚上值夜班。而有时候刚在家一会儿,科室主任彼特拉科娃就打来电话让他去上班,好像科室里就再没有其他的医生了。有一次,安娜实在忍不住就在电话里对她说:“你干脆就取代他妻子的位置算了!”这话让彼特拉科娃很吃惊,她回答:“为什么?我不想取代任何人的位置!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好。”这真是一条深海鲨鱼!如果她要吞下阿列克,安娜能看见的也只有他的鞋跟了。
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安娜决定把伊拉带出去,让她和狗一起走走。她给伊拉穿好衣服,扣好所有的纽扣,领她出去,把狗的缰绳放到她手里,然后自己拐回家透过窗子观察他们。
狗很大,伊拉很虚弱,不知道他们到底谁牵谁。狗不知看到了什么让它感兴趣的东西,猛地往前一冲,把伊拉拽着往前趔趄了几步。“狗!”安娜惊吓得大叫了一声,慌忙打开窗子,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狗扬起头,在众多的窗户中寻找自家的。安娜用手指比划着吓唬它,狗定定地盯着她威胁式的手势。伊拉也扬起了脸,这么说,她听到了。安娜看着这两张扬向她的面孔——人的和狗的,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的家人,除此,她一无所有。阿列克已经连同脚后跟被吞掉了,只剩下这两个。他们没有她会无所适从,她没有他们也是一样。世上不需要任何人是不可能的。
狗听见了,但不害怕她。狗一般不是根据人的语言来领会意图,而是根据当时的情景。当时的情景很温馨,很晴朗,像那天的天空一样。
21
伊拉站在熟悉的星球上。这是大地,她认出来了,这是树,房子,人。往上,在那些反着光的窗户中间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等她的人,挥动着手指,微笑着。再往上是蓝蓝的天空,碧空如洗,伊拉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平原上的一所房子
[美国]E.L.多克特罗著杜洪晴译
爱德加?劳伦斯?多克特罗(EdgarLawrenceDoctorow,1931—),是当代美国文坛上与厄普代克、莫里森、贝娄等知名作家齐名的重要作家,在美国有着相当大的知名度。由于我国对其作品的译介相对较少,所以一般读者对这位作家还比较陌生。从其小说的创作技巧上看,许多评论家将多克特罗归为后现代作家群。但他作品中体现出的深厚的历史感和对美国社会现实的关注和反映,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后现代主义作品中固有的虚无和迷茫,具有洞察历史和反映现实的现实主义力量。
迄今为止,多克特罗共创作长篇小说十一部,短篇小说集两部,是美国较多产的作家之一。其中的《上帝之城》(CityofGod,2000)、《拉格泰姆时代》(Ragtime,1975),以及2005年的新作《进军》(TheMarch),为他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奠定了他在美国文坛上一流作家的地位。
除了长篇小说,多克特罗还创作了两部短篇小说集,2004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甜蜜之乡故事集》(SweetLandStories)共收录了他在2001至2003年间发表的五篇短篇小说,而作为开篇的《平原上的一所房子》被一些评论家视为其中最精彩的一篇。小说讲述的是发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对孤儿寡母用谋杀的手段谋生的故事。作者对两个主人公——母亲和儿子厄尔的刻画也非常成功。母子俩为了掩人耳目,远离芝加哥,搬进了平原上的一所房子,故事就在这个偏僻的乡村展开了。通过儿子厄尔的娓娓道来,我们看到了一个不惜一切手段,在困境中挣扎自救,竭力改变自己命运的女性形象。而母亲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遇变不惊的处世风格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儿子,使他在面对谋杀时也能沉着镇静、泰然自若。在他们身上典型地反映出19和20世纪之交美国社会市民阶层特有的心态和行为方式。与一般的悬疑、谋杀类小说有所不同,这篇小说的整个叙事基调平和而安详。其中对乡村景物的描写,对人物间的谈话、举止的刻画,不时透露出欢快和幽默的气氛,让人很难将它与阴森恐怖的谋杀联系起来。小说避开了任何血腥的场面,涉及到谋杀情景也都略而不谈,而是借助间接的方式加以暗示,比如,通过渲染气氛营造恐怖的效果,或者以轻松幽默的叙述口气,制造一种情境上的反差。直至小说的结尾,种种疑团和悬念才一一揭开。可以说,多克特罗在悬疑小说的创作上是独辟蹊径的。妈妈说,我得当她的侄子,叫她多拉阿姨。她说;我们将来想要过好日子,她现在就不可以有一个十八岁的——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儿子。“叫我多拉阿姨。”她说。我就叫道:“多拉阿姨。”她听了却很不满意,让我连叫了好几遍。她说,要让人们听起来都相信,她是在她的鳏夫哥哥哈罗斯去世后,开始抚养我的。我纳闷了,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叫哈罗斯的哥哥?”“当然没有了,”她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但要是我能用它唬住‘他儿子’;这肯定是个绝妙的故事。”
看到她在镜前刻意打扮,持着女人特有的耐心,精心打理她的头发,我并没感到任何不快,尽管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接下来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
她用人寿保险费在距城西五十英里的地方买了座农场。等我们到了那儿,谁还会在意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呢?但她有自己的计划和长远打算。我没有打算,也从不做打算,打算是对事物的某种暗示,有时,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用绳子在背上绑上了第二只大木箱,弓着腰慢慢地下楼梯。外面门阶下,一群孩子正等在那儿。他们露着刮伤的膝盖,穿着齐踝的短袜,满口脏话地哼着些歌谣。我一轰,他们就大声叫嚷着一哄而散;可我刚一上楼搬其他东西,他们又都返回老地方了。
妈妈站在窗前,面对着空荡的海湾。“一边是审讯的法庭,”她说道,“一边是邻居们的庭院。”“然而在乡下,”她接着说,“没有人再会对你妄下定论。你可以大敞着门,拉开窗帘。在太阳下,一切都是那么清亮、纯净。”
是啊,我懂她的意思,但在我印象中,芝加哥只是一个有着豪华宾馆、餐馆林立、林荫大道两旁伫立着众多府宅的地方。当然,它并不全像我印象中的那样。透过我们三楼的窗户,除了街对面的一排寄宿公寓,看不到什么风景。夏天,牲畜栏的气味令那些高雅之士们难以忍受,而我却不以为然;冬天也会引起他们的另一番埋怨,但我可不在其中,因为我并不介意寒冷。从湖面吹来的刺骨寒风抽打着女士们的裙边,好像恶魔在她们的脚踝边跳舞。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闲来无事时,你都可以乘坐有轨电车兜兜风。我特别喜欢这座城市,因为到处能听到人们的口哨声、马蹄的得得声、马车的辘辘声,中间还不时夹杂着送货卡车的鸣笛声、商贩们的吆喝声以及运货火车轰隆隆的低鸣和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然而,每当西方吹来的乌云步步压近、暴风雨降临头顶时,你就听不见人们的任何叫喊或咒骂声了,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哪怕是遭到上帝最严苛的责罚,芝加哥也能安稳度过。我能理解为什么在芝加哥,这座贸易之城,建有那么多铁路、轮船等交通设施了,那主要是为我们提供傲视其他城市、其他人的资本。这是住在一所平原上的房子里所无法享有的殊荣,而且,平原往往是暴风雨的发源地。
另外,我会想念我的朋友温妮弗雷德?泽文斯卡。她现在正站在楼梯平台上,注视着我往楼下搬箱子。
“进来一会儿,”她对我说,“我要送你样东西。”我进去后,她关上我身后的门。“你可以放下那些。”她指指我手上的行李箱。
在她面前,我的心怦怦乱跳,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也能,这让她高兴不已。她把手放在我胸前,一边踮着脚尖吻我,一边把手伸到我的衬衫里,感受我狂乱的心跳。
“瞧瞧他呀,上衣和领带下面,一些情感都藏不住了!”她眼里闪着泪光说道:“噢!没有我的小厄尔,我该怎么办呀?”说着说着又微笑起来。
她不是妈妈那种体形的女人。她又轻又瘦,每当她从楼梯跑下来时,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鸟。她也从不涂脂抹粉,只是偶尔,在她工作的面包房的柜台后面,偷偷往身上装些糖带回家时,不小心在身上沾上些糖的味道。她有着甜美、清凉的嘴唇,但有一只眼皮不能完全往上翻,否则,她会更加漂亮的。当然了,她值得称赞的地方多着呢。
“你可以给我写信啊,我会回信的。”我说。
“你会在信上写什么呀?”
“写我会想到的事呀!”我回答道。
她把我一把拉进厨房,然后坐到椅子上,一边把双腿岔开,一边把手臂伸展开,这样我就能轻易地掀起她的上衣,用她喜欢的方式跟她做爱。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即使这样,当温妮弗雷德扭动着身子,发出娇喘的呻吟时,我还是能依稀听到妈妈在楼上嚷嚷着,问我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没有用相对便宜的美国快递先把行李寄运过去,然后自己再乘马车去车站,而是直接雇了辆四轮马车,把我们俩和行李一起送过去。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毕竟我们买下那座房子后,还剩多少钱可以支付,只有妈妈自己最清楚。妈妈款款地下楼了,戴着她那顶宽边帽和寡妇的面纱。她把长裙提到脚跟,在车夫的帮助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