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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汁儿走过来:“我有!”
我说:“你拿来。”
浆汁儿就跑到了车上,果然翻出了一件裸色丝绸短袖,递给了我:“干什么用啊?”
我说:“玩个游戏。”
我拿着缝衣针在丝绸上朝同一个方向摩擦了几下,然后把它插在三段草茎上,再把它放在一个水杯里……
缝衣针在水上漂着,灵敏地摆动起来。
浆汁儿叫起来:“指北针!”
我说:“是的,指北针。”
浆汁儿说:“你做它干什么?我们要走了吗?”
我说:“不。我只想知道哪面是北。”
缝衣针渐渐不转了,针尖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突然,缝衣针在水上胡乱转动起来,很快就沉了底,针尖朝上,指向了我!
我说:“又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了……”
接着,我很不服气地找到一根木棍,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观察。
浆汁儿在我旁边蹲下来,说:“继续做指北针?”
我说:“这是最土的办法——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它末端的连线就是东西方向,垂直线就是南北方向。”
浆汁儿说:“别费劲了,不是说这地方的天也会转吗!”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终于,我把木棍拔下来,扔到了远处。
我、季风和浆汁儿在湖边坐下来。
浆汁儿说:“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浆汁儿说:“你看这个湖四周的地形。”
我说:“怎么了?”
浆汁儿说:“我发现它们好像在变化。”
我说:“什么意思?”
浆汁儿指着湖的四周,说:“昨天早上我观察过,左边那个方向很高。现在你再看,那里变平了,右边那个方向却高起来……”
我说:“风刮的。”
浆汁儿说:“大叔,才一天时间!多大的风能把地势改变啊!”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我觉得这个湖在移动……”
这个湖在移动?
我们一直驻扎在湖边,难道我们跟着它一起在移动?
白沙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浆汁儿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我们在开团队会议。”
白沙说:“哦……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说:“你有事儿吗?”
白沙回头朝宫本忍的帐篷看了看,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说:“没问题,走,我们去帐篷里。”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留在湖边,带着白沙走进了帐篷。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白沙说:“宫本忍……”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他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已经说过了。”
白沙说:“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我看了看他:“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沙看了看窗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接着,白沙给我讲了他和宫本忍的事情,听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他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贾三。他们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一起商量,怎么发点财,最后决定去抢金店。
三个人见了面,经过筹划,一起开车去了神木县。
白沙有一辆面包车。
他们得手了,抢来了满满一背包金子,连夜逃离神木县,一路狂奔,第二天一早,他们驶进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停下了,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晚上,他们买了很多熟食和啤酒,决定庆祝一下。
宫本忍第一个端起了酒杯,他说:“来,两位亲兄弟,咱们发财了,干杯!”
当时,白沙低着眼睛,看都不敢看宫本忍的眼睛。
抢劫得手之后,宫本忍一直不提分赃的事,贾三和白沙都对这个人有点不放心,于是决定合伙干掉他——他们在宫本忍的酒里放了安眠药。
刚才,趁宫本忍出去上厕所,白沙把安眠药碾成粉末倒进了他的酒杯里。那药量足以让一头公牛沉沉地睡去。
白沙心里清楚,万一宫本忍发现这杯酒有问题,那么,他和贾三今天谁都活不了。
如果不用安眠药,白沙和贾三两个人都不一定是宫本忍的对手。宫本忍这个人体力超强,他说他在东北漠河杀过两个人。
房子很破旧,灯也很暗。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突然,高大威猛的宫本忍把酒杯放下了。
白沙抖了一下。
宫本忍说:“你们怎么无精打采的?来呀,碰一下。”
白沙赶紧说:“对对对,碰一下。”
然后,他颤巍巍地端起了酒杯,贾三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白天,刚刚把房子租下来,宫本忍倒头就睡,白沙和贾三却悄悄离开了,他们到农具商店买了两把铁锹,然后开车上山,选了一处弃尸地点,开始挖坑。
那里是一片很大的树林,远离盘山公路,荒草丛生,怪石嶙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儿。
两个人干了一个多钟头,挖了个两米的深坑。
贾三说:“行了吧。”
白沙看了贾三一眼,说:“埋得越深越好。最好等他变成一堆骨头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又往下挖了几尺,贾三说:“够深了。”
白沙说:“再扩大一点。”
贾三说:“咱们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宫本忍醒了会怀疑的。”
白沙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回去,他要是问我,你就说我在街上买点吃的。”
贾三就一个人先下山了,留下白沙继续挖那个坑。
中午的时候,白沙才返回了出租屋,他扛着两把崭新的铁锹……
突然,宫本忍又把酒杯放下了。
此时,他每个细微动作,都牵扯着白沙全身的神经。
宫本忍的眼睛从白沙和贾三的中间穿过,朝后面看去:“那里怎么出现了两把铁锹?”
白沙和贾三都没有回头,好像谁回头看谁就得做出解释似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白沙说话了:“那是我上午出去买的。”
宫本忍盯着白沙的眼睛问:“你买它干什么?”
白沙躲避着宫本忍的目光,低低地说:“我总担心警察突然闯进来,或者有人来金子……”
宫本忍冷冷地说:“那东西除了挖坑,什么用都没有。”
白沙说:“我们手上有两个硬实的家伙,心里有点底儿。”
白沙为两个人解了围,贾三也不能干瞪眼,他举了举酒杯说:“宫本忍,咱们喝吧!”
宫本忍又把酒杯送到了嘴边。
白沙和贾三一边小口抿,一边在酒杯的掩护下偷看他。
宫本忍警觉地说:“嗯,好像有一股怪味?”
白沙哆嗦了一下。
宫本忍像狗一样伸出鼻子四处嗅。
白沙急忙说:“是汽油味吧?刚才我修了修车。”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着了,猛抽了几口。他的手抖得厉害。
宫本忍说:“对,车得修好,万一有突发情况,千万别开不走。”
白沙说:“宫本忍,你快喝吧。”
宫本忍笑了,他端详着白沙的眼睛,问:“你这么急干什么?”
白沙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宫本忍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酒杯说:“白沙,你的脸色很不好。”
这时候,白沙都想站起来逃了!他觉得,宫本忍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假如一露馅,他马上就会跪倒在地,告诉宫本忍,杀他是贾三的主意。
宫本忍又把眼睛射向了贾三:“还有你,你的脸色也难看。你俩有事儿瞒着我。”
白沙说:“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跳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我们怎么会有事儿瞒你呢?”
宫本忍淡淡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墙角那两把铁锹:“你为什么不买三把,只买两把呢?”
贾三说话都结巴了:“宫本忍,你,你别多想啊。”
宫本忍看了看贾三,又看了看白沙,突然说:“你俩敢杀人吗?”
白沙说:“杀……谁?”
宫本忍大笑起来:“我白天睡觉做了个梦,梦见你俩把我杀了!”
白沙极其不自然地说:“宫本忍,看你说的,我们怎么能杀你呢!”
宫本忍继续说:“你们还用车把我拉进一个树林里埋了!”
贾三看着宫本忍,突然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白沙看了看贾三,也跟着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宫本忍也哈哈大笑。
很快宫本忍就不笑了,他说:“最后,我还梦见你们把我的尸体推进那个土坑的时候,我把你俩都拽进去了。”
宫本忍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贾三惊恐地看了看白沙。
宫本忍举了举酒杯,又说:“这个梦还没有完。最后我梦见被我拽进去的那两个人不是你俩,而是我在漠河杀掉的那两个人。”
贾三和白沙都愣愣地看着宫本忍。
宫本忍也眯着眼定定地看他俩,继续说:“我把他俩约到我的住处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就慢腾腾地拔出了刀子,说,我得送你们哥俩上路了。他俩一看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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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就跑——可是,非常遗憾,他俩一个都没跑得了,我像杀鸡似的,把他们一个个杀掉了。”
这时候,白沙恨不能一头撞过去,把宫本忍那个酒杯撞翻,摔碎。宫本忍肯定已经知道他和贾三的阴谋了,不然,他怎么会说这些话?
他要崩溃了。此时,他一切都指望贾三怀里的那把刀子了。
他知道贾三的怀里藏着一把刀子,那本来是个工艺品,但是被他磨得极其锋利。万一拼了命,他希望贾三用那把刀子刺进宫本忍的心脏。
白沙没想到,宫本忍说完这些话,一仰脖子,把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白沙急忙说:“宫本忍,你吃点菜。”他的声音颤颤的,又激动又紧张。
宫本忍咽进最后一口啤酒,突然盯住了白沙,眼睛射出了咄咄逼人的光:“这酒味不对。”
白沙急忙避开他的眼睛,转头看贾三。
贾三说:“是吗?”一边说一边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说:“可能是过期了。宫本忍,你吃点菜。”
宫本忍夹了一口菜,吃进去,一边嚼一边还是看墙角那两把铁锹。
白沙和贾三都低下头,不看宫本忍的脸,一口接一口地抿酒。他们都在用眼角观察着他的反应。
宫本忍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窗外那条狗又叫起来,声音很难听。
白沙警觉地听了听,说:“不会是警察吧?”
宫本忍说:“不可能。”
说了一会儿话,宫本忍的眼睛越来越朦胧,终于他说:“我困了,先睡一会儿啊。”
白沙说:“那你躺下吧。”
宫本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一下就躺了上去。
白沙装做没事人一样看着他。
宫本忍眼里的光好像一点点散了,他迷迷蒙蒙地看着白沙和贾三,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第188章 弃尸
说到这儿,白沙的身体竟然哆嗦起来。对于他来说,那无疑是一段最惊悚的回忆。
我说:“他……没死?”
白沙继续讲道——
当时,白沙和贾三互相看了一眼,再看宫本忍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沉沉地闭上了。
两个人死死盯着宫本忍的脸,过了好半天,还是不敢动。
终于,白沙试探地叫了一声:“宫本忍……”
宫本忍没有答应。
贾三对白沙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屋外。白沙以为他想动手了,使劲皱着眉朝他摆手,意思是——现在肯定不行。
贾三摇摇头,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朝他勾手。白沙这才明白,他是叫自己出去。
他轻轻走出屋子之后,贾三就把门关上了,然后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来到院子外,蹲在黑暗中,都不说话,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们才返回了屋里。
宫本忍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宫本忍。”白沙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
他没有反应。
白沙走上前,伸手推了他一下,像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来。
宫本忍变得像木头一样僵硬。
白沙摸了摸他的心口,大声说:“来,把他抬上车吧!”
贾三一步跨过去,抱起了宫本忍的上身。白沙抓起宫本忍的两只脚,两个人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子。
白沙感觉,这家伙的尸体简直比一头熊还重。
他们把宫本忍抬上车的时候,宫本忍的脑袋磕在了坚硬的车门角上,“哐当”一声,血就流出来了。
白沙的心一哆嗦,但是他马上想到,宫本忍已经是一具尸体,再也不知道疼了。
贾三在前,白沙在后,把宫本忍弄上了车。
白沙说:“把他翻过去。”
贾三说:“为什么?”
白沙说:“他脸朝上,我看着害怕。”
两个人又把宫本忍翻了过去,让他脸朝下趴着了。
接着,贾三跑进房子去拿铁锹,白沙一个人在车里,十分恐惧,他踩着宫本忍厚实的后背,一步就跳下来,把车门“啪”地关死了。等贾三出来之后,他才上了车。
面包车开出了院子,朝山里开去。
白沙全神贯注地开车,贾三贼眉鼠眼地朝四周张望。
小镇的人都睡了,一片死寂。
出了小镇,突然车轧在一块石头上,猛地颠了一下。
后面响了一声,白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庞然大物竟然翻过身,脸朝上了!
白沙顺手拿起车上的一根撬杠,递给了贾三。
贾三问:“干什么?”
白沙说:“你再砸他几下。”
贾三说:“不用了吧?”
白沙说:“万一他没死透,缓过来,咱俩都得死在他手里。”
贾三就接过撬杠,朝后座爬去。他先把尸体翻了过去,然后,白沙就听见撬杠砸在头骨上的声音:“噗!噗!噗!……”
过了会儿,贾三气喘吁吁地爬了回来。
车已经远远离开了小镇,开到了山上。
路况很糟糕,车不停地颠簸。
一个毛瑟瑟的活物,突然从旁边一棵茂密的树上飞下来,撞在了面包车的挡风玻璃上,又仓皇地飞走了。
白沙突然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贾三回头看了看脸朝下的宫本忍:“怎么了?”
白沙说:“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不对劲儿。”
贾三说:“你是说他?”
白沙说:“嗯。”
贾三一下把手伸向了衣服内:“你别吓我啊。”
白沙说:“可能是我紧张过度了。”
这时候,白沙忽然多了一份恐惧,他想起了贾三怀里的那把刀子——埋宫本忍的时候,贾三会不会杀了自己,跟宫本忍一起埋了呢?那样的话,这些金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转头看了看贾三,贾三也转头看了看他。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看前面。
白沙说:“小亮,我觉得你这个人挺讲义气的。”
“……”
白沙说:“宫本忍这个人不行,太狠毒,杀他算是除了一害。”
“……”
白沙说:“说点不吉利的话,要是我翻把了,死都不会供出你。”
“……”
白沙见贾三一直不说话,就问:“你怎么了?”
贾三看着前方的路笑了一下,说:“你开始防备我了。”
白沙说:“你误会了,没有,真的没有。”
接着,两个人都缄默了。
面包车离开了公路,开向那片树林。面包车不停地颠簸,尘土飞扬。
有人咳嗽了一下。
是那种憋不住喷出一点点的咳嗽,很压抑。
白沙惊恐地转头看了看贾三:“是你吗?”
“你说什么?”
“是不是你在咳嗽?”
“没有哇。”
车里总共三个人,其中一个死了。白沙自己没咳嗽,贾三说他也没咳嗽,那是谁?
白沙说:“我听见有人在咳嗽!”
贾三说:“是不是排气管放炮?”
还没等白沙说什么,车突然不走直线了,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左右摇摆起来,白沙使劲把握着方向盘。
贾三问:“这车怎么了?”
白沙说:“肯定是车胎爆了。”
停了车一检查,一只前轮果然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