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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心中一个突兀,这话,怎听着有些耳熟?
一旁展昭也来了兴致:“如此狂妄,不知是何许人也?”
“听说是一江湖侠士,叫什么……什么‘锦毛鼠’……‘白玉堂’什么的!”
“噗——”刚送进嘴里的茶全喷桌上去了,白玉堂张了嘴巴,愕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展昭挑眉一笑,看向白玉堂的清澈眸中难掩戏谑:“说不准这回又是有人假借锦毛鼠之名,四处招摇撞骗……”
“闭嘴!!”
白玉堂当下大窘,恼喝一句。
这时有个丫鬟从楼上匆匆下来,入雅厢将鸨母拉到一旁耳语几句。老鸨顿时笑逐颜开,过来与那展昭请道:“恭喜这位公子!牡丹邀您楼上一聚!”
12
二人相觑一眼,展昭问那丫鬟:“刚说不见,怎一会又变卦了?”
“不瞒公子,适才牡丹姐透帘而望,恰巧看着公子。公子风度翩翩,英俊不凡,牡丹姐心生倾慕,便吩咐奴婢来请!”
“原来如此。”展昭稍稍举目,果见阁楼上有层层帐幔,后面藏个什么人确实不易教人察觉。
白玉堂指敲桌面,哼道:“我二人同来,为何只请他一人相见?那不成!”
“可……”丫鬟为难地看了看老鸨,“牡丹姐吩咐奴婢请这位蓝衫的公子……”
“这是什么道理?!”
反正,他白玉堂就是不乐意让展昭单独见那花魁!
脸色一沉便要发作。
“白兄,且莫动怒。”展昭手按其臂,五指稍紧,“牡丹非昙,何急一时?”
白玉堂眉峰一倒,心想,啊呀展昭,你倒是乐意了!
可白五爷不乐意!!
“说得不错!花季正浓,何必独恋牡丹?”
未待展昭喝止,骤有白影腾起,凌空掠入厅中。
白衣袍摆才落,手中折扇脆响打开。
堂皇厅中,昂藏七尺,白衣飘飘。便是那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
锦毛鼠白玉堂!!
莫说露了一手羡绝世人的轻功,便是那浑然天成的侠士风采,已夺下春意楼上下众女注视目光。
立有不少女子抛下身边客人,粘靠过来。
白玉堂嘴角得意,朝展昭瞅去一眼。
那厢展昭才觉头疼,心道,白玉堂你明知道我无心相争,这不是胡闹吗?!
可这边玉牡丹的丫鬟已连连催促,再拖沓怕要露出马脚,只得远远瞪了身在万花丛的家伙,随那丫鬟上楼去了。
越过层叠红幔,渐闻到一股香气弥漫空中。
此香浓烈异常,掀起一层纱幔,气味便郁上一重。展昭眉心微皱,香越浓,隐藏的东西便越是多……
“公子请坐!”
入到闺阁,丫鬟伺候展昭落座,便隐入幔后。
展昭环观四周,此阁布置大异外楼。绮阁精雕,檀华细琢,全然一派奢华。但见阁正中处,放有一金银错熏炉,炉身以纤细金银丝错出鸟篆文字,缕缕氛香,自内溢出。
走得近了,更觉此香教人神昏意乱,隐隐中透出情Se诱惑。
只怕这炉里,烧的不止是熏香。
展昭挺坐椅上,气沉丹田,静息凝神,驱溷浊予外,神智持明如昔,如浮身宁静海中。
便在此时,他耳背微动,听到身后些微声息。
展昭眉心稍紧即宽,身未动,似不曾察觉那般。
身后的人近了。
“公子,您来了!”
甜腻,如同醉人花蜜般的声音。
回过身来,就见一名红衣女子婷婷站于身后。许是被那迷魂香气所惑,有一瞬,如似看到一朵怒放的血红牡丹花。
那女子以薄纱遮去半边粉面,更见一对圆润凤目,夺魄勾魂。
展昭微微一笑:“承蒙姑娘错爱。”
那女子有些惊讶,稍纵即逝。
“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在下一介俗夫人,何来不同?”
“公子适才笑了。”女子于展昭身旁落座,红艳袍袖内探出一段雪白如藕的手臂,取来酒盏替展昭斟上。
青葱指上点染蔻丹,似缀血其尖,煞是诱目。
“进来这里的人,便是再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褪去外装亦不过豺狼野兽。故而,笑意之中自带三分含意。唯独公子,笑得轻描淡写。”女子捻杯送至展昭嘴边,“牡丹差点以为,进来的……是名官差老爷。”
展昭并未申辩,却先颔首低头,就她手上吸饮酒液。
女子待他喝净杯盏,放回桌上再度斟满。
“不过,牡丹知道的官差,没有像公子这般儒雅温文。听老妈妈说,您跟您的朋友是外地来的客商?”
“不错。”
“太巧了,牡丹认得您那位朋友!”
“喔?”她这么一说,展昭虽面色未变,但心知大概,怕是这玉牡丹已认出了白玉堂,不禁暗骂那白老鼠功夫高,坏事的本领更是高!
“牡丹虽是青楼女子,但自小十分向往英雄豪杰,故曾冒昧邀请一位江湖名侠到小阁一聚。只可惜那位侠士严辞拒绝……”女子又将杯子喂送过去,“却不知适才那位,可就是江湖人称‘锦毛鼠’的白大侠?”
“姑娘眼利,他确实是白玉堂。”
虽被识破,展昭却未见丝毫慌张,再度就了杯子吸饮美酒,方才笑道:“姑娘既然知道他是侠客,将帖子送到他家里去,他又岂会应邀?”
女子微微一愕,随即叹道:“公子说的是。牡丹一时心焦,险些毁了白大侠的清誉……”
“姑娘言重了。今夜之事,也请不要对外张扬。须知侠客,不比外客。”
那女子本就极擅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展昭言下之意。
“嗤——”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息自屋顶透入。展昭又是一笑,捻杯倒酒,道:“我这位朋友,有严母在家,若是教他娘亲知道他到烟花之地玩个乐不思蜀,定会断了他的腿!”
“呵呵……”女子掩嘴呵笑,心中疑惑已尽打消。
楼顶上突然“咔察!!”一响,似有砖碎之声。
女子连忙抬头:“怎么了?”
展昭不以为意,笑道:“许是只大老鼠。”
“老鼠?!”女子惊怕而起,顺势扑到展昭怀中。
一股妖娆的香气瞬即窜入鼻子,展昭闻来觉得有些捻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碰过。
女子双臂缠抱展昭肋下,甜柔声音更是醉人:“公子,那只老鼠有多大啊……”
“能将青砖踩碎,必定是只硕鼠。”
美人在抱,展昭表面看来满心欢喜,内里却运起内息定气凝神,她身上香气混杂香炉内的浓香,更是教人意乱神迷。
“公子,你我一见如故,牡丹亦不愿相瞒面容……”女子抬起玉指,缓缓将脸上面纱揭开。
花魁牡丹,果然艳压群芳。纵是出入皇宫内院,曾睹后宫三千佳丽的展昭,亦不禁惊叹这张容貌是何等艳美。
今日方觉,倾国倾城,祸水红颜,非古人作编!
只是天容美丽,却能导人毁灭。
到底是红颜如魔,还是人心似鬼?!
“今夜……就让牡丹带公子一游神人天境……”
熏香越盛,窜走全身,展昭提气抵御亦渐难压制,只觉脑袋昏沉,堕入五里云霭。
突在此时,楼外传来一阵喧哗。
随之木烂瓷碎,尖叫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常。
展昭精神一震,眸亮神回。
“怎么回事?”表面是被打扰的不悦,顺势推开怀内女子。
女子可不愿放过展昭,蛇腰一扭缠了上来:“公子,别管外面,需知良宵苦短……”
话未说完,就听“哐当!!”巨响,有人突然撞了进来。展昭一看,竟是那白玉堂!!
“你还愣了干什么?!娘来了!!”白玉堂两个箭步窜到桌边,伸臂一探,抓住那蛇般粘在展昭身上的女子,顺势一拉,女子始料不及,被整个扒了下来,跌回自己座上。
“快走!”
女子惊魂未定,已见白玉堂如离弦箭般飙出窗外。
“嗖!——”
一条金丝绳索裂空乍响,从红帐外突入,急追其后。所幸白玉堂身形似电,后脚跟刚一离地,险险避过绳索。
“白兄,等等!”展昭乘势腾身,越窗追了出去。
“你们——”
“臭小子!给我站住!!”
外面传来一声老妇吆喝,中气十足,看来是瞧到二人跳窗逃走,便绕道追了去。
徒留女子一人,气闷当场。
13
一前一后,脚不粘地朝城外飞奔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后面捆龙索的呼啸声终于消失,白玉堂才在一小树丛内停下脚步。
两人一停步,白玉堂转身回头便是喝骂:“臭猫,你倒是风流快活!!”
展昭似乎跑得累了,背靠树干缓缓滑坐地上,任他白玉堂恶言相向,也不去争辩半句。
白玉堂见他也不辩解,自是默认了,更是暴跳如雷:“白爷看来,南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哼!!猫改不了吃腥的性!”
树影罩住了展昭,月光不透,夜林阴暗,更难看清他脸上神色。
只听得他声音有些沙哑:“白玉堂,你……恼什么啊?”
被他这么一问,白玉堂也是一愕。
对啊,他到底在恼什么?!
若说为了相争花魁玉牡丹,想想倒也不是。
玉牡丹确是个容颜绝美的女子,但也就第一眼的惊艳。
美得太过,反倒胃口。
只是躲在梁上偷听二人嬉笑戏语的,不知为何便生了肝火,待撞入门时看见那缠搂一起的两人,展昭还真是醉玉温香,更让他火窜脑门。
那刻肝火旺盛,又要躲避捆龙索,哪里还顾得怜香惜玉,一出便是重手,现在想来,那女子的手腕必已瘀青一圈。
其实,展昭便是抱了那女子,也属人之常情。
他在一旁凑什么热闹……
思来想去,总寻不出个理由,白玉堂心情更差,爆吼一声:“我要恼便恼,你管什么理由!!”
展昭沉默许久,方才哼出一句。
“你是小娃儿么……”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白玉堂二话不说,袍摆一扬,立朝展昭踢去。他本料展昭会躲,脚下足用了八成功力。
怎想展昭坐在树下像个木头人般不躲不闪,等他察觉不妥,已不及撤招,雷霆一脚眼见要踹中展昭心窝。
“喝!!”仓惶间,白玉堂侧出一掌,打在地上,勉强在半空错开去势。
但终究太迟,碎石劲力轰在展昭左肩。
“咔——”骨裂声脆。
白玉堂脚一着地,便反身飞扑过去,扶起展昭。
“展昭!!你没事吧?!”
“咳咳!——”展昭吐出一口血痰,“你让……我踹一脚看看……”
“你怎不躲啊?!”
适才一脚来势虽猛却慢,以展昭身手根本不可能被踢中才是,怎会……白玉堂猛悟,连忙伸手探他脉门。
“你封了|穴道?——”上身命门|穴道被封,莫说躲他一脚,便是移动半分亦属勉强,“展昭!你中毒了?!”必是为了延止毒液流走而封了|穴道。
但一路奔逃,毒性恐怕已突走全身,现下脉象窒乱异常,毒上加伤,只怕命若悬丝。
白玉堂急了:“猫儿,中了毒怎不早讲?!”
展昭浑身炽热难耐,替他摸脉的手指却无比冰凉,乃至舒适。
若能以此抚平他身上燥热……展昭狠一咬唇,让痛清醒头脑,用力甩掉那种奇怪的念头。
“不是毒……”
几乎是从喉咙哼出来的声音。
“管不了!!”白玉堂运劲右指解开展昭身上|穴道,左掌抵其背心缓缓送进内劲助他御毒。
怎料那毒息非但不受打压,反借他功力猛增其势,展昭心叫不好,本来只能勉强控制的炽热此刻如遭燃爆!
“怎会如此?!”白玉堂连忙撒手,经他这么一搞,展昭内息更乱,简直要到走火入魔的境地。眼下荒郊野岭,根本没有救治之法。白玉堂也着了慌,急急将他扶起身:“我背你回去!”
“慢着……”
展昭伸手推拒,却不及白玉堂力气,一下被他翻至背上。
白玉堂背起人,刚一立身,步未迈出已愣在当场。
晚风,飕飕吹过。
“猫儿……”
展昭困窘:“……闭嘴。”
“……”白玉堂侧头看去,月光之下见他牙关紧咬,已满头大汗,“猫儿,你是……中了淫药?”
不过是坐了一阵,便连平日谨慎的猫儿都着了道,那女人,实在厉害。
“放、我、下、来——”
从后顶在腰背的硬物叫白玉堂好生尴尬,可又不能就这么丢下展昭。同是男人,他又岂会不知这种恶药发作时的难忍,他心下一横……
“要不……猫儿,我帮你……”
“——?!”
“找个女人。”
“白玉堂!!”
展昭当下内息翻乱几乎吐血。
“不然怎么着?这药发作起来会死人啊!”
白玉堂清楚这古板猫儿的个性,只怕是憋死了也不愿借人发泄。当下顾不得他同不同意,足下使力,背了展昭往城内方向奔去。
他这番激烈动作,可叫后面的展昭吃足苦头……
柔软清爽的乌发随风而起丝丝撩拨脸上,伏在后背那暧昧姿势已近诱惑,急奔颠簸的上下摩擦,似以刀磨砺他紧绷几断的神经,该死的教他更难抑制体内蠢动的情欲。
“——呃——”
身下完全贴靠的绵韧躯体,带动头皮发麻的痛楚,便是死死咬住下唇,亦难咽下呻吟。
迷蒙眼前,是因为负重急奔而蔓上一层薄汗的雪白颈项。
忽而想起……
猫……吃老鼠的时候……
是不是都喜欢先咬脖子……
“猫儿?很难受?忍着!马上就到了!!”
白玉堂感觉背上蠢动,以及后颈浓重的热息,料想展昭必是药效发作更厉害了,当即脚下使力,提气而起,施展轻功急奔飞腾。
几句关怀让展昭稍稍清醒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盯着老鼠的脖子看个什么劲?!
偏移开的目光忽然注意到隐约林间的闪亮。
“站住——”
“怎么?”白玉堂止了步,朝展昭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丛林中有一小潭映月有亮。
“过去……”
他知道展昭欲以冷水压制药性:“不行,也不知是什么药!强压下去,难保会有恶果!猫儿,你听我说,还是先回去……”
话未及完,肩膀突叫展昭手掌抓住,力度之重似要捏碎骨头一般。
白玉堂连忙侧首,见他脸色铁青,双眼沉黑如沼,不禁大吃一惊。
“——带我过去!!”
白玉堂一咬牙,转身腾起,几个跳跃将展昭带至潭边。
未及动作,展昭掌推其肩,借力跃起往潭水摔去。
“展昭!!”白玉堂惊喝一声,抢上潭边,仅见水花四溅,化开层层涟漪,哪里还有展昭的身影。
此潭深不见底,过了些时候仍不见展昭浮上水来。白玉堂不识水性,又不知水下情况如何,急得在岸边跳脚。
“展昭,你没淹死吧?喂!喂!!臭猫!啧——”
任他大吼大叫,依旧无人应答,白玉堂更是着急,也不顾得自己是不是会泳,耸身一跃,“乒乓!!”一声跳入潭内。
溅起无数飞花碎玉,映了华月,烁烁耀目。
日上三杆,江宁知府衙内。
韩拓看了那日头,甚觉奇怪,按照道理,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应已回府,怎现在还迟迟未见?
正要差人去寻,忽有衙役匆匆奔进,身后带了一风尘仆仆之人。韩拓认得是那负责将证物送去开封府查验的急脚递,心下大喜。
急脚递下跪复命,并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