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一共只有两个儿子,苏重墨乃是他被幽禁时与一名地位低下的宫女所生,那时他因为太子陷害已被幽禁了数年之久,这个孩子的到来却似一丝光明,当他亲自替苏重墨剪下脐带之时便发誓一定要好好养大这个孩子,绝不做自己父皇那样对亲生儿子也冷酷无情的昏君。
但是这儿子今日却为了那些外人对自己如此绝情!
苏长卿捏紧拳头,格格作响,好一会儿才笑道,“吾儿,父皇要让你知道你错得实在厉害!”
四 胜败有凭
依照苏长卿的脾气,苏重墨并没有想到他的父皇有朝一日也会下达一纸如此温和的诏令。
本来就只是为了义愤而加入太子军的百姓们在知晓苏长卿才颁布的大赦诏之後,就好像在死亡的泥淖中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面对虎视眈眈的卫戍胤军,这些只拿过锄头的男人们内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动摇。
但是行军作战岂是儿戏?
当太子军中各部统领发现百姓暗自逃窜之时,不得不下了道死命令:若再有受蛊惑逃离大营者,一律军法处置。
“他们不过都是普通的百姓,本就受尽了压迫之苦,加入我们也不过想推翻……他的统治,过上安乐日子罢了。”
苏重墨看著被军士们押著的私逃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过他再也不会叫那个男人父皇,就绝不会再做回当初那个懦弱受愚弄的太子。
“可是……太子殿下,如此下去军心不稳可是大患啊!”
“听太子吩咐,放他们走。”
身著重铠的萧远图从旁走了过来,他看了眼那些战战兢兢的私逃者,心中却是可以理解他们的恐惧与凄惶。
本就不是谁都能成为英雄的,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小人物终究占了这世上的大多数,他们之所以会站出来反抗苏长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之所以又会做个怯懦的胆小鬼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
“多谢太子,多谢将军!”
被释放的逃兵们抱头痛哭,却不忘感念太子与萧远图之恩,纷纷向二人道谢之後,这才匆忙离去。
看著夜色里渐渐消失的人影,萧远图不由一声叹息,“哈,真是想不到苏长卿也会试出这般的怀柔之术。他的心思,果真非常人能看透。”
苏重墨沈默无语。
是啊,曾经拉著自己的手要自己侍太傅林安如父的是他,尔後冷酷无情赐死林安的,也是他。
太子,终有一日,臣始终不能为陛下所容。若真有那一日,还请太子不要怨恨陛下的决定。
往昔林安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眼前,苏重墨想起了温文儒雅的恩师曾告诉过自己的一段话,孰料,到最後,他还是谁的话也没有听,既没有听从苏长卿的要自己做个乖乖太子的安排,也违背了恩师曾有的不要与自己的父皇发生冲突的教导。
对叛军大赦的诏令一出之後,太子军中果然产生了巨大的动荡。
苏长卿在得知太子军自行溃散了三分之一的军士时,冷峻的面容上并无太多的喜悦。
他赢了自己的儿子,却输了父亲的身份。
苏长卿心有不甘。
“明日便发起总攻,速战速决吧,若让他们出关了,倒是不妙。”
他不动声色从软榻上了坐了起来,冷冷扫视了下座的诸位将领一眼。
吴德看到苏长卿的目光扫向自己之时,轻轻地点了点头。
庶日,三十万胤军对谋反的太子军发起了总攻,在骁骑将军吴德的带领下,曾经势如破竹的太子军却已是步上了一条溃败之路。
萧远图的心自林安死之日便也跟著死了,他麻木地挥舞著手中军刀,砍倒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敌人,自己也满身是伤。
发动兵变之前,他不是没想过会失败,实际上,他很清楚此次兵变失败的几率很大。
但哪又有什麽关系?只要攥住苏重墨这个棋子,他已经就赢了。
有时候,一个人太善良太单纯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往往会被表面的正义所蒙蔽,却不知真正的恶来自何处。
苏重墨就是这样一个过於天真的孩子。
萧远图甚至怀疑林安是不是故意将苏重墨教成这个样子的,一点儿也不像苏长卿那匹恶狼。
“太子殿下,赶紧上马,敌军已杀奔过来了!”
负责守卫大营的将士看著前面滚滚而来的尘烟,心知不妙,急忙禀告了正在营帐中安排御敌的苏重墨。
金边墨色的王旗迎风招展,苏重墨知道是苏长卿亲自带兵杀来了。
果然,漫天的尘烟之中,一骑黑马当先跃出,那高高骑在马上的皇者正是苏长卿。
手拿长刀,身著黑铠的苏长卿看上去英武非凡,宛如战神降临。
苏重墨唇间翕动,却忍住了没有唤出那声父皇,只能看著身边的亲兵与苏长卿所率领的人马砍杀了起来。
处於劣势中的太子军对於苏长卿来说不足为道,很快,那些誓死守卫苏重墨的亲兵们便惨死於了胤军的铁蹄之下。
苏重墨并没有听从下人的劝告自行逃离,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
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放著好好的太子不做,却举兵反抗自己的父皇,或许,後人读到这则史记时,都会笑苏重墨是个不分轻重的愚人。
苏重墨想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刺伤了已经下马冲上来活捉他的胤军。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苏长卿的眼里,他永远只是一个应该乖乖听话的孩子。
看著自己父亲驱马缓缓走近,苏重墨停止了反抗。
“太子,放下手中的武器。”苏长卿嘶哑冷厉的声音一如既往。
周遭的胤军已经将大营附近的残兵清剿殆尽,此时都上前将苏重墨团团围住。
“如果我不降,是不是只有死?”
苏重墨目色宁静地看著苏长卿,并不奢望能从那双冷酷的眼中看到怜悯。
“嗯?!”
苏长卿眉峰一挑,心中顿觉不安,果然下一刻他便看到苏重墨举起佩剑竟往颈间抹去!
“啪”的一声厉响,苏重墨手中的宝剑已被长鞭抽落,出手的人正是坐在马上的苏长卿。
随後,苏长卿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跃下了马,他快步走到被长鞭抽得跌坐在地的苏重墨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小子,你这条命是我给的,要做主也轮不到你!”
说著话,苏长卿已是满面怒容地扭过了苏重墨的手臂,直接用牛皮长鞭将他的双手牢牢绑了起来,然後才将他推向了围上来的士兵。
“将太子押入囚车,严加看管!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里带著身为皇者的霸道以及对失败者的嘲弄,苏重墨垂著头,目光渐渐沈了下去。
五 求仁得仁
最後,萧远图被押入了刑部大牢,而太子苏重墨却是直接被押回了皇宫之中。
一身风尘的苏长卿不及休息便令人将苏重墨带到了自己长居的安乐宫中,他解下战袍,换了身紫色的常服,握住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魏明之看著苏长卿一回来便闷声喝酒目露阴沈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但是他知道,此时苏长卿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酒。
“太子此举恐是为萧远图蛊惑,还望陛下明察。”
“砰”的一声脆响,苏长卿已砸了手中的碧玉酒杯,满目怒意地瞪著魏明之。
“他长这麽大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吗?!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他急个什麽?!居然联合外人想诛杀朕,老子真是白养这麽个臭小子了!”
听见苏长卿这麽骂,魏明之心里倒稍稍松了口气,这说明苏长卿的心里还是十分介怀太子与他之间的血脉关系的,想必处置太子之时仍会容情。
正在此时,奉命押送太子的军士已经将苏重墨带了进来。
双手被黑色的缎带束缚在身後,白衣染尘的苏重墨站在殿中,目光平和地看著正在发怒的苏长卿。
那双澄净漂亮的墨色深眸里没有恐惧与不安,只有接受宿命的坦然。
“哈哈哈,太子,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正是你的不孝不智才使你落得如此地步!”
苏长卿负手上前,在苏重墨身边嘶声斥到。
怎麽这小子就这麽傻?
就算谋反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想他自己当年为了夺取帝位苦心经营了近十年之久才敢起事,之後一步步打败与自己争夺帝位的皇兄皇弟们,到最後终於顺利夺位登基。
但他更想不明白的却是,他与苏重墨乃是父子一场,对方怎麽会走上背叛生父的道路。
苏重墨似是有愧,在苏长卿的斥责下,将头慢慢低了下去。
不一会儿这才抬头正视了怒气冲冲的苏长卿,言语坚定地说道,“对,我是不孝不智,可这却是拜陛下您的不仁不义所赐!为什麽你要逼杀那些跟随你半生的功臣,为什麽你要凌虐本就臣服於你的百姓?天子无道,国将不国!”
这些话从没有一个人敢当著苏长卿的面出,曾经有人豁命在苏长卿肃清诸多朝臣之後对他如此指责,结局便是被活活凌迟至死,族诛。
自此,再没有人敢在苏长卿面前提及这些,连魏明之也变得更为小心翼翼。
苏长卿沈默地听苏重墨说完,瞳仁微微一缩,嗓子中已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不能随心所欲,那我还做这个皇帝干嘛?!”
仅仅是为了随心所欲吗,才让父亲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心中的贪欲果然是人一生最大的敌人。
苏重墨苦笑著闭上了眼,他真不愿意自己的父亲成为了一个残暴之人,如果上天能收回苏长卿这份自毁的残暴之心,他何尝不愿意替父一死赎罪。
看见苏重墨只是苦笑不语,苏长卿的怒气陡然而升,他一把掐住苏重墨的下巴,狠狠说道,“怎麽?在心里骂朕吧?怪朕杀了你的林太傅,逼死了你的陈叔叔,还赐死了你的二伯父吗?哈哈哈……这世上本就是成王败寇,若非他们心怀不轨,又怎会自取其祸?朕为天子,就绝不会让这世上存在著能威胁朕的人!你难道不记得我们父子当年被流配北疆时过的日子了吗?你难道不记得……”
苏长卿松开了手,没有再说下去,魏明之在一旁看到他浑身都在发颤,心里也是一惊,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苏长卿会这麽难过了,即便当年与苏长卿情同手足,两次三番救过苏长卿的命,後来因为功勋卓著而被封为毅王的陈朗在大殿上自刎之时,苏长卿也只是眉间稍皱,并不见今日之动情。
果然,苏长卿心中所在乎的人……只有他的儿子。
殿中寂然半晌,苏重墨目中已是含了泪光,他不是不记得苏长卿对自己的好,他只是无法接受成为帝王後那个残暴的父亲。
“愿陛下赐我一死,以报陛下养育之恩。”
忽然,苏重墨缓缓地跪了下去。
“死?哈哈……太子,你可真有出息啊,报答为父的养育之恩,竟是用一死来报答?!”
苏长卿惊怒交加,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苏重墨,猛地起脚踢在对方的肩头,将人踢倒在了地上。
现在的苏长卿终於爆发出了内心的最深的愤怒,他如一头疯虎般在殿内奔来走去,嘶哑难听的声音不断叫骂,“你这个小畜生,是想用死来威胁朕吗?!要不是朕,你小子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魏明之从未见过苏长卿如此大怒过,他怕对方情绪失控,急忙上前哀声劝道,“陛下,息怒,息怒啊。”
苏长卿双目充血,满眼的凶狠,他站定在苏重墨的身边,看见一直紧闭著双眼不吭声的儿子,对魏明之吩咐道,“去将朕的龙鳞鞭拿来!快去!”
魏明之无可奈何,只得将那根曾经夺去过很多人性命的凶戾长鞭捧了进来。
这根鞭子乃是由百年难得一见的蛟蟒皮所制,极具韧劲,柔中带刚,曾是苏长卿别在腰间的利器之一,他用这根鞭子打死过自己的弟弟,也打死过敢於反抗他的将领,以及一干降俘。
苏长卿拿起沈甸甸的鞭子,一脚勾起苏重墨的下巴,对他厉声说道,“你的命是你老子我给的,我想要什麽时候拿去,就什麽时候拿去,由不得你做主!你这逆子,不受点教训,真是不知好歹!”
苏重墨睁眼看了看那根狰狞的鞭子,心中虽有一丝怯意,嘴上却不肯服输。
“那就请陛下赐我一死。”
到此时,他仍是不叫苏长卿父皇,就好像是为了履行当日的诺言,暴君不诛,白衣不解,父子永绝。
“老子打死你!”
苏长卿暴喝一声,手中长鞭已然挥下,足可断骨的龙鳞鞭抽打在苏重墨的身上,顿时痛得他浑身一颤。
他紧紧咬著牙关,强忍著剧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随著每次鞭打而抽搐颤抖。
不消片刻,苏重墨已是浑身浴血。
六 父子相残
又是一鞭落下,苏重墨终於再也忍不住,惨叫了出声。
苏长卿一惊,拿著鞭子的手也滞住了,他看了眼已是血肉模糊的儿子,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重墨,只要你承认你的错,父皇便饶过你。”
即位之後便几乎没有展露过仁慈的苏长卿此时面色沈沈,他拎著滴血的龙鳞鞭,硬朗挺拔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魏明之也看出苏长卿有心放过苏重墨,也赶紧劝了起来,“太子,您就向陛下认错吧,陛下可是您的父亲啊,父子之间能有什麽隔夜仇呢?”
苏重墨此时神智已不太清,他艰难地喘著气,勉力睁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苏长卿。
十多年前的回忆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清晰,那个时候,他随著父亲被流配北域,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们没有火源取暖,苏长卿便紧紧抱住他,替他搓暖双手,还把他的脚丫子捂在怀里。
那个时候,他们父子过得生活比贱民还不如,可是他却又觉得那麽幸福。
“太子,既然你还醒著,那就回答朕,你认错还是不认?!”
苏长卿看见苏重墨不知为何露出一丝恍然的笑脸,心中烦躁更甚,从小到大,他都很少打过苏重墨,但是这一次,对方终於让他失去了身为父亲的自制。
但是只要这个孩子肯认错,肯乖乖听自己的话,那麽他们父子之间还可以从头开始,他还是会让苏重墨做太子,他还是会疼爱这个并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很多年以前,父亲的声音不是这样嘶哑干涩的,那声音爽朗而亲切,总是笑著叫自己墨儿,墨儿。
太子,这个称呼他并不喜欢,这个身份,他也并不喜欢。
回不去的,终究回不去了,苏重墨叹了一声,剧痛的折磨让他的声音又低又沈。
“陛下,请您赐我一死。”
苏重墨绞紧了被绑缚在身後的双手。
他知道,现在的父亲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这样触怒对方,只是死路一条。
他不想自己再继续怨恨父亲下去,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束。
一声怒吼宣告苏长卿内心的极度愤怒,他丢开鞭子,将苏重墨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
鲜血从苏重墨的鼻孔中汩汩流出,对方那张满是冷汗的脸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悔改的逆子啊!你以为朕真地不敢杀你吗?!”
苏长卿重重摔下苏重墨,随即又捡起了被他丢在一边的龙鳞鞭,狠狠抽打在苏重墨已满是鲜血的身上。
又是几鞭下去,早就痛得失力的苏重墨终於闷哼著昏了过去。
魏明之看此情形,若再不阻止苏长卿,必然造成大祸,他不顾苏长卿此时正在气头上,上前跪在了苏重墨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已经昏死过去的他。
“陛下,不能再打了,难道您真要打死太子吗?他始终是您的儿子啊!”
高举著龙鳞鞭的苏长卿神色僵硬,内心的气郁却是难解。
他看了眼魏明之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看了看确实已经无法再受鞭打的苏重墨,这才丢下鞭子,转身步回了龙榻之上。
他拿起榻边摆放的酒壶猛烈地灌了两口,这才擦著嘴角吩咐道,“将这逆子关入冷宫,严加看管!”
看著儿子被御前侍卫带了下去,大殿中只剩下了一滩森然血迹,苏长卿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站了起来,五指插入了自己的发间,缓缓往後一拢,这才低声对魏明之叮嘱道,“叫太医去看看他。”
血脉相连,亲缘难断,而对苏长卿来说,苏重墨是他的儿子,却又不只是他的儿子,亲缘之外,他早已是坠入迷途。
惜欢在重华宫里惴惴不安地呆著,自从那日他无心得罪了苏长卿被对方呵斥著滚开之後,他就一直担心不知什麽时候会有御前侍卫来把自己抓出去斩首。
虽然大多数时候,苏长卿都对他很温柔,但是暴君,终究是暴君啊。
正在惜欢忧心忡忡之时,门外的内侍已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惨了,难道苏长卿是过来收拾自己的!惜欢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一边战战兢兢地跪下,正想该怎麽应付过去,转眼面前已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