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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陵-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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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错误。黄部长,我在不知不觉中犯了阶级立场的错误。还是你黄部长说得对,皇帝哪有一个是无产阶级?列宁发动的十月革命还不是推翻沙皇吗?中国的皇帝与沙皇有什么区别呢?”

“介儒,你那脑袋瓜果真比别人灵。”黄金仲本来就是想经过一番恫吓,将正在协助云一彪调查此案的区长介儒压下去。他很清楚,只要能将郭正、李树清这些区干部保住,对云一彪来个封锁消息,那么,他就不会受到影响,更可以在将来寻找再次盗陵的机会。可是,黄金仲没有想到,介儒如此不堪一击。黄金仲转忧为喜,嘿嘿地笑着,拍了拍介儒的肩头说:“介儒介儒,你是一介儒生啊!别人早就在说你处事周到,我那时还不很相信。如今一看,你介儒果真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啊!你的应变能力确实很高,只是我还要问你:既然你说自己错了,那么对待我们打开景陵地宫这件事,到底如何来对待呢?莫非还去向云一彪打小报告吗?”

“这是哪里话?黄部长,我已经承认自己错了,从现在开始就要改正自己的错误。”介儒确实很善于适应环境,他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纷争一样,向黄金仲谦和恭顺地点头哈腰说:“黄部长问我对盗陵的事如何对待?那还用说嘛!其实,我虽然前一次没有和黄部长一道去景陵,可是……我介儒又何尝不喜欢皇陵地宫里的那些宝贝呢?我自然不会是为了发财,我是喜欢那些皇家的古董啊!只是从前思想不开化,误认为盗坟挖墓是不道德的,甚至是违法犯罪的行为。可是今日黄部长那一席话对我的启发很大,我们共产党历来是讲阶级的。这话很有道理,既然皇帝们都是封建地主阶级,是反动的势力,那么当然应当推翻打倒!毁掉他们这些剥削势力总代表的坟墓,我看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这就对喽!”黄金仲见通过他的恫吓,介儒果然心虚胆怯,变得唯唯诺诺,心里十分高兴。一桩本来已经败露的大案很快就被掩盖下来。而且,黄金仲从介儒那顺从附和的神态上看得出来,只要再对他施以利诱的手段,这个区长说不定也会上他们一伙的贼船!

“是啊是啊,介区长,有您方才那些话我也放心了,否则,我始终提心吊胆的,因为我老是怕您……嘿嘿。”因为心怀鬼胎,城府很深的李树清始终处在一种精神将崩溃的紧张状态中。特别是发现介儒找到郭正谈话时,他更有一种末日降临的预感。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从区政府的马厮里偷偷牵出一匹马,疾驶向西沟村去寻找敌工部长黄金仲。李树清当时想,如果黄金仲无法镇住介儒,盗陵案当真被揭发后,他也只有向深山里逃窜,以求一条活命。现在事情居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机,李树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急忙去和缓黄金仲与介儒之间尚存的戒备与紧张。他对介儒说:“本来,干这件事的时候也想向您通个气,可是怕您万一在思想上通不过,反倒把好事情弄糟了。其实千错万错全都是我李树清的错,如果当初我能听黄部长的话,拉上介区长一块干,也不会出这么大的漏洞呀!”

“就是的嘛!”方才还以受审者的身份低声下气向介儒坦白交代问题的郭正,这时见黄金仲和李树清的突然到来,一下子将局面扭转了过来,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将面前准备写交代材料的纸笔一推,腾地挺身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介区长,我和李副区长虽然办了错事,可是您也应该谅解。谁都知道到景陵上去和黄部长他们在一起搞,是可以得到很多实惠的。但是因为怕您不干,所以我俩才没向您通气!绝不是有了发财的机会就把您当区长的给忘记了!”

“唉……”介儒虽然口头上顺应着黄金仲,但是他的心里始终充满着难以排遣的矛盾。他既认为盗掘古陵有悖千古之理,但是内心深处也有一股难以遏止的强烈贪欲在作崇。现在,介儒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他从李树清和郭正两人眉来眼去、互相配合的对话中,已经印证了他从前认为很忠诚的两位部下,早已是另一副嘴脸。介儒心里暗暗地叫苦,也在暗暗地咒骂。

介儒眨了眨机敏的眼睛,解嘲地笑道:“大家都别说了,其实你们跟黄部长干也没有什么错误。你们事前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怪罪的。我是个很守旧的人,头脑不开通,当初听说有人盗陵,我还以为是坏人毁坏国家的文物呢!我一下子就和1928年军阀孙殿英盗掘慈禧太后的陵墓那件事扯到一起了。那一次的盗陵事件在我脑子里打下的烙印太深了,我还记得孙殿英盗陵案败露后,天下舆论大哗,无人不斥责咒骂。听说溥仪在天津为此事都哭昏了,阎锡山还受国民政府的训令在平津一带缉捕盗陵元凶。师长谭温江等人被平津卫戍司令部逮捕后,阎锡山还委派商震组织军法会审。所以,我一听有人盗陵,就认为是大逆不道的!”

黄金仲坐在介儒对面的一张梨木镂花太师椅上,接过郭正斟上的一碗热茶,边喝边说道:“也难怪你有这样的思想,介区长,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老实。不错,当年发生第一次清东陵大盗案以后,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是操办了一个什么军事会审。可是,后来又是什么结局呢?谭温江被判死刑了吗?没有!他后来又被孙殿英花钱给保了出去!当时正是中原大战,阎锡山为了利用孙殿英的军队,不但同意开释谭温江,还派北平的宪兵司令楚希春把姓谭的师长亲自护送到前门火车站!你说,这世界上到哪儿去找理呢?”

介儒连连点头赞同说:“对呀对呀!还是黄部长说得对呀!”

黄金仲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叶,斜睨一眼口服心不悦的介儒,弦外有音地说:“介区长的话当然也绝不是不合道理。如果真按当时民国的法律,孙殿英应该算成第一次盗掘清东陵的头号主犯!既然是主犯,平津卫戍司令应当首先逮他,可是,事情偏偏不按理来走。听说在形势紧急的那阵子,孙殿英这家伙真是有手段,把西太后死后口里含着的那颗几两重的夜明珠偷偷地送到南京老蒋的官邸里,给了宋美龄。所以,孙殿英化险为夷,后来不但以他为首的盗陵主犯没有什么事,就是被阎锡山抓住的其他从犯,在事情过后不久,也都纷纷从轻发落了!介区长,所以我对你说,对盗陵这种事儿,你千万别看得太重!如今这种世道,更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和孙殿英、谭温江相比,军阶小得多,怕个屌哟!”

介儒仿佛茅塞顿开一般,眼睛一亮,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他说:“正像方才黄部长所说,皇陵埋着的都是一些封建大地主的死尸,咱们无产阶级专政,当然不应该保留这些陵墓的!”

“这就对了!介区长,清东陵真是不该留呀。”黄金仲大口地喝着热茶,马型麻脸上漾溢着兴奋的笑意,刚来时的那股凶煞之气早已不见。他所欣喜的是在与介儒的交谈中,已经找到了共鸣。黄金仲振振有词地说:“现在我倒恨那个军阀孙殿英了,真他妈的不是个地道的军人!……”

李树清和郭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地问黄金仲说:“黄部长为何骂那姓孙的?刚才您不是还说他盗东陵是应当的吗?……”

黄金仲眼睛一瞪,骂道:“他妈的巴子,我是说孙殿英不是个男子汉,胆量太小!当时他带着国民党的第二十军,驻在马神桥,完全可以将马兰峪附近十四座皇陵一座挨一座地盗掘个一干二净才对!可是,谁也想不到正是这姓孙的不肯将清东陵全部盗净!才给咱冀东和华北的老百姓带来了一场灾难!”

介儒也感到诧异,问:“此话怎讲?”

黄金仲摇唇鼓舌:“当初‘九·一八’事变的时候,日本关东军本来只想占领东三省,可是溥仪这家伙后来到东北去当了皇帝,投靠了日本!你们知道溥仪为啥投靠日本?还不是因为孙殿英盗了他老祖宗的坟,而蒋介石的南京政府根本不管吗?所以,溥仪到新京当上伪皇帝以后,向日本人提出的头一个条件,就是请日本人马上派兵来马兰峪替他保护好清东陵。溥仪知道,这里大多数的皇陵还完好无损呀!我骂孙殿英不是男子汉,就是因为他没有将马兰峪山头上所有的皇陵全盗尽!否则溥仪就不会请求发兵,日本也就不会进攻冀东和华北了呀!”

李树清连连点头称是:“有理有理。”

郭正说:“如果马兰峪的皇陵当年被孙殿英的军队全挖尽了,日本人不进攻咱冀东,老百姓也不会受八年的苦了!”

介儒也附和说:“看起来东陵的存在,确是大祸害呀!……”

黄金仲见他的谬论厥词已经引来了介儒的认同与共鸣,更加信口开河地说道:“我的介区长哎,如果当初那些反动皇帝嫔妃们,不在咱们马兰峪修建陵墓,我想日本鬼子或许真的不会侵占华北!所以,我是恨透了那些埋在马兰峪昌瑞山上的皇陵,我黄金仲恨不得带着百姓,在一夜之间将所有的陵墓一一挖开,再把地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分给老百姓。我是八路军,虽然不敢和那些古代的豪侠之士相比,可我是敢做敢当的汉子,我非将马兰峪所有皇陵都挖光不可!”

介儒斟酌着黄金仲的话,沉吟片刻说:“打开封建皇帝的陵,再将他们剥削百姓的金银分给百姓,这并没有什么错误。黄部长,我很敬佩您的胆略,也赞同您的观点。既然这样做不违法,又符合群众的利益,我也跟着你们干!……”

“太好了,介区长,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黄金仲将大手重重地拍在介儒瘦削的肩上。

“既然区长也同意加入,那咱就是一家人了!来,没别的,我先分给你几样战利品吧!”李树清见介儒变成了另一副嘴脸,急忙去自己的办公室用钥匙打开了一只卷柜,从一只小箱子里找出几个从景陵里盗出来的帝妃陪葬品:东珠豆小荷包、金镶红宝石青金牙签盒、万字玉如意、纯金搬指……金光闪烁,璀璨映人。介儒望着李树清拿过来的珍宝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贪婪之心顿生。他忽然情不自禁地伸过一只手来,可是很快又胆怯地缩了回来。

黄金仲将介儒那微妙的心理活动与欲动却不敢的神情举止,全都看在眼睛里。他嘿嘿一笑,把李树清拿来的珍宝不容推托地放在介儒的手里……

第21章 邵子甫百思不解敌工部长

天将破晓的时候,司令员邵子甫突然被远方一阵隐隐的枪炮声惊醒了!他一骨碌从行军床上翻身爬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探头向光线昏黑的室外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四周静悄悄的,警卫员依然持枪在他所下榻的日本洋房——日据时的“清东陵管理处”旧址门前警戒巡逻着。

原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邵子甫重又钻进了被窝,正欲再入梦乡,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成眠了。他侧耳一听,远方确实有断断续续的枪声。只不过那枪声距马兰峪太远,到底是什么地方在响枪呢?发生了怎样意想不到的战事?半生戎马生涯,在战争的烈火硝烟与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邵子甫,对枪声十分敏感。在凌晨香甜的睡梦里,突然听到枪响,邵子甫很快就警觉起来。虽然有一营的兵力在昌瑞山间驻守,可是具有很高警惕性的邵子甫还是每夜枪不离枕。那是因为他非常相信敌工部长黄金仲的话,十分赞同景陵盗掘案是一伙武装的流窜胡匪所为。正因为有这样的判断,他不但严密地在马兰峪十四座清朝皇陵四周布防,以重兵固守,而且作为分区的司令员,他还亲自驻守在马兰峪,与其说是邵子甫对冀东党委有关指示的重视,毋宁说他不希望自己部队在驻守清东陵期间出现任何问题。现在,究竟是何处响枪呢?当断定枪响处距马兰峪很远,并非土匪前来偷袭清东陵区以后,邵子甫才镇定了下来。

“这样就好!只要不是土匪来趁黎明打劫盗陵就好!”邵子甫再次披衣坐起。没有生火的日式小洋房里冷气逼人——如今已经是1946年的1月10日。这段时间正是冀东冬季中最寒冷的季节。邵子甫双手哈着热气,坐在行军床上侧耳倾听时断时续、时高时低的枪声。凭着多年的从军经验,他很快就从枪的方向断定发生枪战的地点距马兰峪至少在60里以外。而方位则是在遵化县与玉田县交界之处!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遵化和玉田两县的交界处完全是八路军占领的地区,为什么在天色未明之时突然响起了枪声呢?”邵子甫对周围地区国、共两党陈兵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心中一清二楚。玉田、遵化两县均为八路军的解放区,为什么会从那里传来越来激烈、越来越清晰的枪声呢?

邵子甫坐在桌前,点亮了一盏美孚灯。灯光驱散了小洋房里的黑暗,照亮了小木桌上堆放的文件与他行军时必备的笔墨纸砚。熟悉邵子甫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军中儒将,偶有战事间歇,他必要习练毛笔字。他写的字很美,很遒劲,多半是他青年时临摹字贴打下的基础。现在,灯光照亮了面前一张薄薄的黄纸,邵子甫在上面笔酣墨饱地写下了一首诗:

巉岩瀑布挂前川,

树冷烟寒幂碧天。

关外黎民风俗厚,

涵濡威德已多年。

邵子甫之(:文)所以抄录清(:人)圣祖康熙皇帝当(:书)年来昌瑞山巡视陵(:屋)地时所诵吟景物的旧诗章,主要是因为他带兵进驻马兰峪以后,面对被暴徒们盗掘得一片狼藉的景陵地宫,内心难免发出一种激愤的感慨!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敢冒天下之不韪,为一己贪欲而不惜毁坏宝贵的中华文化遗产呢?!

“邵司令员,根据我们近一个月来在马兰峪一带的调查,已经初步可以否定是土匪盗陵。”在闪动灯火的美孚灯下,邵子甫忽然想起蓟县公安局长云一彪昨日下午与他进行的那次谈话。

邵子甫记得,云一彪的语气冷峻而掷地有声,显然是在掌握了某些新的情况以后才与他交换意见的。云一彪开门见山地说:“虽然我们小分队目前还不能最后确定谁是作案的主犯,但是大致的范围已经划定了。盗掘康熙景陵的人就在八区,而且很可能有我们的区、村干部和民兵参加!”

邵子甫听后说:“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我还是要暂时地保留意见。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难道共产党的区、村干部会与国民党的军阀一样吗?……”

“邵司令,这个问题暂时不谈。我们目前还仅仅是怀疑,一切都有待于小分队依靠当地的群众,进一步寻找有价值的线索。不过,这桩看起来简单的案子,侦破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云一彪又将话题一转,单刀直入地说:“我一直在地方工作,对部队上的情况所知较少。邵司令,敌工部长黄金仲在本案中会不会充当某种角色呢?……”

邵子甫吃了一惊。他万没有想到云一彪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更想不到他的部下黄金仲会遭到公安人员的怀疑。邵子甫真想拍案大怒地吼骂,可还是尽量冷静下来,压住心中火气反问说:“怀疑黄部长,你有什么证据吗?”

“目前……当然还没有,”云一彪说,“不过,有人向小分队反映说,黄部长有些反常的言行,很值得我们注意。邵司令,我知道黄金仲同志在抗日战争时期表现十分勇敢,而且对您还在战场上有过冒死相救的恩情。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任何私情都是不应该顾及的。”

邵子甫打断他的话:“你到底听到些什么反映?黄金仲到底有些什么反常的言行?会不会是有些人别有用心,趁机挑拨离间,制造是非?云一彪同志,黄金仲是本地人,在这一带有朋友,但也可能有对头。我劝你对这些反映不要轻信!”

云一彪默然。他对邵子甫这种极力庇护下级的态度,是早有预料的。他冷静地说:“邵司令,我正是没有轻信那些反映,才决定来找您来了解黄金仲的情况。我现在绝不是说黄金仲真的参与盗陵,而是他在盗陵案发生后,特别是他在弟弟的婚礼酒宴上所说的话,实在很令人怀疑……”

邵子甫不等云一彪将话说完,就愤然地把桌子一拍,截断云一彪的话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听流言蜚语!我历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黄金仲这个人我很了解,他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是错误,但是我看人主张看主流,看本质!他是喜欢贪杯,酒后难免信口开河。或许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故意扰乱视听。作为党的干部,我们怎么能随便怀疑我们的敌工部长呢?我觉得他是经过战争考验的,我信得过!”

……

“报告司令员——”一位秘书神色紧张地带着浑身的寒气,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突然闯入,打断了披衣扶案的司令员邵子甫的沉思。只见秘书把一封信放在邵子甫面前,急切地说:“这是冀东军区派通讯员送来的紧急信件,请您过目!……”

邵子甫急忙拆阅,只见那是冀东军区给他的一道紧急命令:

邵子甫同志:

国民党部队同当地的一部伪军,从昨夜12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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