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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赵启铭神色莫测地淡淡吃着菜，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丫头眼光倒是不错，找了个这么疼她的男朋友，不过他却收敛了满意的神色，皱眉道道：“不过啊周济，你也别对她太好了，吃个虾都还要人帮忙剥好虾壳，像什么话！”
周济手脚利落地剥了大半碗虾放到卫奚面前的盘子里才慢慢摘下手套，不甚在意地笑笑，“没关系，小事情。”
闻言，赵启铭笑了，端起杯子敬周济，“敬你！”
赵启铭经常应酬，所以酒量自然不错，半瓶白酒都下了肚子，却依旧神色如常。但周济并不怎么喝酒，连续喝了几杯，脸上就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不过到底意志惊人，还能眼神清明地赵启铭谈事情。
卫奚回来就看到一瓶白酒快见底了，而周济的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卫奚知道他喝多了，本就不是个经常喝酒的人，再想到明天周济还要上白班，心里对赵启铭多少有些恼怒。可是在周济面前发他的火又未免不给他面子，卫奚生生把火压下，默不作声地给周济到了几杯茶后，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吃这周济给她剥的虾。
眼看赵启铭还想再叫一瓶酒过来，卫奚怒了，一眼横过去，意思是，你给我差不多点行了！
赵启铭如何不知道卫奚心疼了呢，可是他表妹是那么好追的吗？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怎么能行？他今天就是故意灌他酒的，男人么，喝醉几次不是很正常么，可是看卫奚那吃人的眼神，赵启铭讪讪地坐下去。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卫奚也太拆台了吧，居然向着外人，也不想想看他是为了她好！
周济意识还是清明的，看了空了的酒瓶，也知道今天赵启铭是有意灌他，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卫奚，所以周济很有风度地笑道：“还喝吗？”
赵启铭心里很窝火，原本今天是打算让周济醉个三两天下不了床的，但看卫奚那护短的小样儿，要是再喝估计就要在周济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了，这个卫奚真的是太倒台了，也不想想他是给她撑台面呢。赵启铭心里恨不得把卫奚拖出去好好教育一番，可是面上却端起灿烂的笑，语气温润道：“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吃了饭出去，卫奚一直紧紧跟着周济，她知道他一定难受极了，死赵启铭就知道灌他。恨恨地刮了一眼赵启铭，心想有空再跟他算账。
赵启铭无视卫奚的愤怒，笑着帮周济招来一辆出租车，“喝酒就别自己开车回去了，今天我们都喝多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周济轻轻一笑，“没事，你先走。”
赵启铭笑着一把搂住卫奚，“没事的，卫奚今天喝的果汁，可以开我的车回去，我跟她一起走，你先走也是一样的。”
卫奚甩开赵启铭的手，谁要跟他一起回去了，她要陪周济回去，他都醉成那样了，她根本不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回家。
听赵启铭这么说，周济也就不推辞了，拉开车门上去，“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卫奚跟着要上车，周济却阻止了她，额头抵她的，低声道：“跟你表哥回去，我没事。”他看得出来，赵启铭今天貌似就是来要他好看的，可是卫奚频频打乱他的计划。
“我不跟他回去，我要跟你回去。”卫奚使劲拉车门，半天拉不开，恼怒道：“你放手啊！”
“跟你表哥回去，不然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周济头很痛，脑袋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皱眉看着固执要上车的卫奚，低低地叹息一声，无奈道：“听话！”
卫奚不是不知道周济的顾忌，只是看他醉得厉害她也不放心，但他坚持让她跟赵启铭回去她也不敢再三违抗他，低眉顺眼道：“知道了，那你回去给我电话啊。”
周济点头，“嗯。”
看出租车走远了，卫奚才慢慢走向赵启铭。
赵启铭一直懒得看他们，周济是个有眼色的人，他才不可能让卫奚跟他一起回去，所以赵启铭很淡定地冷眼旁观卫奚没出息的行为。看到她过来了，赵启铭把车钥匙隔空抛给她，“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卫奚接过钥匙，却没往车库走，而是走近赵启铭，狠狠拧了他的手臂，“周济得罪你了，你一晚上就知道灌他酒！”
不说赵启铭还不生气，她一说赵启铭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你就知道拆我台，灌他怎么了，这么点苦都吃不了还算什么男人！我不说你就算了你还敢冲我嚷嚷，你今天晚上什么表现啊！太丢人了你！但凡你把平时对付我一半的功夫拿出来对他，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你说你姿态有必要放那么低吗？在你表哥面前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好，我不扁他就是好的了。”
卫奚看赵启铭真的生气了，自己也有点火冒，“我的姿态哪里低了？再说你灌他有什么用啊！还说要扁他，你有病啊，他哪里不好了？！”
赵启铭对卫奚彻底无语了，她还是不懂男人之间的种种，周济再是良配，在赵启铭面前还是觉得自家妹子天下无双，就算是更加过分的挑剔他觉得周济都应该承受得起。不过，卫奚这个傻瓜，她什么都不知道。好在那个周济人还不错，他也将就同意了。只是卫奚这个死丫头，太没立场了。没有哪一个哥哥看到自己妹妹对别的男人千依百顺不生气的，赵启铭烦躁地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发什么呆！快去取车啊。”
第三十五章
他们一顿饭吃了将近五个小时；以至于早就错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并不多了。卫奚是大学时候拿到的驾照，车多赵启铭也不放心让她开，不过此刻车那么少；让她熟悉熟悉开车也好，所以赵启铭就安心坐在副驾驶吹风了。
事实上赵启铭早就盘算着年后给卫奚买辆车了；不用很贵，但适合她开就行了；看她每天挤公交车去上班他挺心疼的；到底是自家妹子啊。不过此刻因为被他阻拦去照顾周济，卫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真让他火冒；他也喝酒了好不好，而且并不比周济那个小子喝的少，她也不问问，他此刻也头疼着呢。真是女大不由哥，净顾着关心外人去了，从小到大白疼她了。
越想赵启铭越气，看她居然还在生气，恨恨地弹了下卫奚的脑门，“你脑袋里装了什么？！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嗯？”
卫奚吃痛，扭头瞪他，“你干什么啊？！我开车呢。”
“就知道冲我凶，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你良心被狗吃了？！”赵启铭瞪回去。
卫奚也知道赵启铭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现在真的担心周济啊，一个人住在外面，现在喝醉了回去又没人照顾，但又不甘心被赵启铭骂，小声反驳回去，“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
看她气焰不难么嚣张了，赵启铭这才消了点气，开始跟她讲道理，“你个傻丫头，现在你们还是男女朋友的阶段，该端着就端着，女孩子么，要懂得矜持，没必要对他那么好，他要是喜欢你就该无条件宠着你。”
怎么端着啊，人家周济都是她千辛万苦追到手的，她要是端着周济说不定就跑了，周济比她还矜持，她要是再矜持，两人就没必要谈恋爱了。不过她怎么敢告诉赵启铭是她倒追的周济呢？要是被赵启铭知道了，不指着她的脑门骂蠢货她就不姓卫！
见她半天不吭声，赵启铭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好歹你吭一声啊，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卫奚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听进去了。”
赵启铭满意了，倚在靠背上揉着有些痛的额头，“听进去了就好。以后不要犯傻了，一看就知道你在这段感情里不占主导地位，你说我怎么就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妹妹呢？男人不能惯，你对他太好了，他未必会珍惜你，你就该冷热交替着对他，好一阵不好一阵地来，省得他恃宠而骄。”
卫奚郁闷，赵启铭心机太深了，以后做他女朋友的那个人好倒霉，“哥，你怎么那么会算计啊，你这样会一辈子找不到真爱的。”
真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久远的回忆就一下铺天盖地而来。
彼时的赵启铭比现在有人的气息多了，也比现在幸福多了。他还记得那个一直默默追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个子小小的，长得并算不得漂亮，很容易就会淹没在人群里。那时候的赵启铭心高气傲，加上家境优渥，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比她漂亮，哪一个不比她活力，哪一个不比她知情识趣？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可是又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她呢？因为她如空气般舒服的存在？还是因为撞见他跟别人拥吻然后黯然离开的背影让他心疼了呢？他没有承诺过她什么，顶多就是默许了她跟在他身边，他以为小丫头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他甚至觉得就算她离开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毕竟她是那么的普通。可是这些都不过是他觉得，后来那个小丫头再也没有自动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在校园里遇见他也是目不斜视地走过，连发丝都不曾为他晃动分毫的。那时候他并没觉得失去了什么，还觉得好玩，他甚至在心里默默打赌，打赌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他，可是他这个赌一直打到大学毕业，那个小丫头一直没有来找他。
他忍不住了，他找到了她，他笑如春风，前程往事都不再提，跟她说，“走吧，请你吃饭。”他以为小丫头会欢天喜地，以为小丫头会喜极而泣。可是这些依旧只是他以为，小丫头很漠然地摇头，然后说，“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风度翩翩的赵大少瞬间黑了脸，然后很没风度地甩袖离开。后来他气消了，再找小丫头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离校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后来出差，再见到小丫头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毕业多年了，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职场白领了，他那个时候再一次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那时候他就想，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小丫头。
可是，他慢了一步，小丫头已经结婚了。他掩饰着自己的落寞，跟小丫头在高级西餐厅吃最贵的牛排，喝最贵的红酒，他笑着祝福她，然后看似高兴地喝了很多酒。最后还是小丫头送他回的家，其实他没醉，出租车上他斜斜地倚在小丫头的肩上，抬眸就看见她沉静的面庞。她温柔地给老公打电话说是送一个老同学回家要晚点回去，这样的温柔明明应该属于他的，他难受地闭了眼，到家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吻了她，虽然很快被小丫头推开，但是他借着酒意蛮横地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吻她，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想念吻回来，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心发泄出来。他发现她的唇是他吻过的最柔软的唇，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他再也没有吻过别人。
后来，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很多年以后的午夜梦回，赵启铭脑海里总是想起校园里那个长发齐腰眉目舒朗，怯怯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然后就心疼得再也无法入睡。
“哥？”卫奚问他去哪里，她家还是他家，可是赵启铭皱着眉，不知道再想什么，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赵启铭回神，手支在车窗边沿撑住昏沉的头，“嗯，什么？”
卫奚蹙眉，“我问你去哪里？我家还是你家。”
赵启铭看了下腕表，时间不早了，指着前面一个路口，“往左转，去你家。”
“哥，你怎么了？刚才你的脸色很吓人，你也醉了？”卫奚有些担忧地问。
赵启铭淡淡一笑，“怎么会醉，我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最后一次见到小丫头后的一长段时间里，他每天要靠喝酒才能入睡，酒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酒量好对于工作后的他来说真是件好事情，至少他不会是酒桌上醉倒的那一个，至少他不会喝几杯就丢脸地呕吐，至少他可以在外人面前永远维持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应该感谢小丫头的，没有她，他不会知道爱一个人那么痛；没有她，他不会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没有她，他不会有这么好的酒量。
喝酒喝得多了，赵启铭渐渐厌倦，最终还是从公司辞职，去了检察院工作。从前总是忤逆父亲，他学的虽然是法学，却偏偏要从商。不过现在好了，听从父亲的建议，去了检察院，喝酒都没那么频繁了。
“也是，不过你的脸色真的不好，你没事吧。”卫奚关切地问。
赵启铭扭头看她，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欣慰道：“傻丫头，终于想到要关心下我了？”
卫奚抿唇，“你说什么呀，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你刚才不是怪我灌周济来着？”
卫奚低低笑了一声，“哥，你真的很小气。我关心他，是因为他喝醉了啊，他一个人住外面，没人照顾他的。”
赵启铭也笑了笑，“卫小奚你真的是长大了，都懂得谈恋爱，懂得关心人了。”
卫奚白了他一眼，“靠！我都23岁了，这些都还不会的话不是白活了，又不是白痴。”
赵启铭的酒气渐渐上来了，难受地皱眉让她停车，“小奚，靠路边停下来。”
卫奚立即停下了车，“喝那么多酒干什么？搞不懂你。”
车一停下来，赵启铭就推开车门出去蹲到路边掏心挖肺地吐了，今天他确实是喝多了，一瓶白酒他几乎喝了三分之二。
卫奚下车俯身拍着他的背，“好点没？”
赵启铭摆手，指挥卫奚，“打开后备箱给我拿瓶水过来。”
卫奚开了后备箱，发现里面有半箱矿泉水，拿了一瓶过去，“你怎么会买那么对矿泉水啊？”
赵启铭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漱口，然后把水吐了解释道：“前几天跟同事去爬山买的，没喝完。”
卫奚赵启铭此刻没了往日的神采，有些心疼地靠着他蹲下去，“哥，你快找个女朋友吧，你看你喝醉了都没人照顾你的。”
黑暗里，赵启铭的眼神黯了黯，随即自嘲地笑笑，“天下那么多美女等着我去采摘，我怎么会甘心在一个树上吊死？”
卫奚受不了地给他一拳，“花心大萝卜！”
第三十六章
回了家；赵启铭喝了点蜂蜜水就进客房休息了。
卫奚在客厅坐了大概半个小时，轻轻打开客房门；见赵启铭已经沉沉睡过去了，见他没什么大碍了；才偷拿了他的车钥匙溜出去。
卫奚一路上车速极快，还好已是午夜；公路上的车并不多。到周济家的时候，仅仅用了半个多小时。
她敲门的时候；周济正在卫生间吐得撕心裂肺。性子向来冷清的周济，鲜少有被人灌醉的经验；他是医生并不需要接触太复杂的人和事，所以，他的酒量一直不好。
“你怎么样了？”门一打开，卫奚就着急地问。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浑身的酒气让他看起来有点潦倒的感觉。
周济侧身放她进来，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
“我不放心你啊。”卫奚进门就扶着他往回走，“你去沙发躺一下，我给你带了一罐蜂蜜过来，你等下，我泡给你喝。”
周济脑袋昏沉，胃里翻江倒海，眼睛里面看人都有重影，本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但心里还有一丝清明，意识到此刻是半夜，而卫奚居然大半夜跑来。心里忽然有点恼怒，她到底是对这个社会的治安太有信心了，还是觉得她的生命一点也不值钱？即使已经醉得晕晕乎乎醉了，周济发火的时候依旧严肃正经，“你这样大半夜跑来，我一点也不开心，遇到坏人怎么办？卫奚，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可不可以稍微动点脑子？”
卫奚拿了蜂蜜准备进厨房，听他这么说，脚步一顿，压下了想要争辩几句的强烈欲｜望，转身看他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心里一软，问，“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的？我是说蜂蜜水。”
周济抿唇，甩了甩有些沉的头，想着她到底也是关心自己，到口的责备也说不下去了，淡淡道：“淡一点的。”
卫奚在厨房烧了十分钟水的功夫，周济就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一次。卫奚将滚烫的蜂蜜水放到冰箱降温，匆匆跑进卫生间。
看他跪坐在在干净的地板上，趴在马桶上呕吐，跟往常干净淡漠的周医生形象相去甚远。卫奚心里叹息一声，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一直沉默着。
等他吐完了，卫奚体贴地把水杯递给他。
周济接过水杯漱口，半晌回头眨着眼努力看清了卫奚的样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忽然有些内疚，他刚刚说的话虽然是为她好，但到底还是说得有些重了，“刚才……对不起。”
卫奚不甚在意地笑笑，伸手去抚顺他有些不服帖的头发，“那个啊，没事。”
扶他去卧室躺下，卫奚跑到厨房拿了蜂蜜水过去，“那个，你先把这个喝了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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