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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围街占道地出现了不少旧书地摊,闲时也常去淘。13块5毛买了五大本《新文学运动史料》、一本《国文》(东北人民政府编印,无出版状况)。其他如1967年版的《〈红灯记〉选曲》、《毛主席诗词歌曲选》、北京和武汉红卫兵组织联手编印的《鲁迅语录》、《马、恩、列、斯语录》等也有不少。不过现在淘书常常如排沙捡金,卖书的很年轻,有文化,有智商,侃起来皆为业内人士,难以对付。有一次,一个小伙子居然要按印张来出售1953年版的捷普洛夫的《心理学》,他指着书后的价格不停地说,你看,9200块,逗得我哈哈大笑。当然也有得意的时候,华中师范学院政治教育系资料室1957年编印的《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参考资料》,采集了各报刊的右派言论和本院右派言论,二册近900页,印刷质量也不错,摊主索价仅5元。
淘书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游戏,和书贩吹牛聊天,向“淘友”炫耀战绩,其乐融融。当警察剿灭地摊之时,书贩席卷家当,顷刻作鸟兽散。我则拎一捆旧书独立明媚阳光之中,傲然直面而无所畏惧,人生价值顷刻节节攀升,得意之状真是难以言表。
乱说淘书
古人云,“好读书不求甚解”,不亦快哉!即便有些书看起来冠冕堂皇,云蒸雾罩,但大抵还是快乐的时候居多。自然,在有书可读之前,淘书也同样要花些力气。你须得七手八脚在书堆里打转,时而引颈,时而屈身,双眼紧盯着薄薄的书脊、花花绿绿的封皮,疲倦了,揉一揉再看,几个小时下来,眼睛和双脚一样的酸痛。若是天热,更惹出满身臭汗(假如没有空调的话),黏糊糊的不甚舒服,加上误餐也是常有的事,“空城计”唱急了,就缩肩收腹来抵抗。这难免有些猥琐,实在不副斯文,然而它恰恰就是一件难得的雅事,有一种近似天然的情趣。站多久都没有关系,没找到满意的书也没有关系,单是一排排的书检阅过去,嗅着纸张和文字的清芬,心境渐脱离了尘俗,变得和平舒悦,那感觉是说不出的美好。
淘书的喜悦大抵可分两层,先是发现好书(或一心搜求的书)时的惊喜,接着翻到封底或版权页,又发现竟有能力买它一本,就由惊喜而欣喜了,只恨两肋不生翼,不能即刻到家,倚在沙发上,无比享受地把它从序到跋,一字一句地细细读上一遍。倘若囊中羞涩呢?那心情便骤然从惊喜的顶峰跌落下来,在惆怅的谷底四分五裂了,徘徊再三也只好怏怏离去。这就好比穷酸的寒士高攀不起心爱的公主一样,只能万箭穿心般回去作一堆失恋诗了事。当然,书仍可借而读之,除了不能随时翻翻以外,其他就大致与亲自购买无异了;而人在明知不可得之后,看了却徒增感伤罢了。
淘书,这该算做精致活了罢?然而再精致,藏书也有突然多起来的一天。在这一点上,读书人多如商人一样贪心。随园老人曾作《书仓》诗,深为感慨:“聚书如聚谷,仓储苦不足。为藏万古人,多造三间屋。书问藏书者:几时君尽读?”恐将难倒天下读书人罢。
我素喜读书,而不幸家贫,藏书少得可怜——不必说对煌煌十卷本的《周作人文类编》(钟叔河先生编)只好望而兴叹,就是普通十元二十元的极喜欢的书,也得比较半天方可咬牙买下——但淘书仍是我不辍的乐事,犹如挥之不去的一个旧梦。中学时代是这梦里最疯狂的日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从每星期20元的伙食费里硬是抠出15元用于买书,想起来真是又辛酸又神往。然而这一点钱怎么够呢?于是更多时候就只得待在书店里看,这在当时须得有大勇,要经得住店员尖利的白眼,并且一本书看久了她还会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撵你。那时我年纪小,脸皮薄,于是采用迂回战术,把大大小小的书店全部置于一条虚拟的环行线上,在这家书店匆匆翻完了一本书,赶忙低头溜出来,跑到临近那一家去——几年就这样护城河般回旋着过来了,后来我突发奇想,猜测自己是否上了各书店的“黑名单”。
这几年在北京念大学,买书反比中学时候少了——也许是读书比从前不盲目了罢,一本周作人、几卷《世说新语》,便足以消去我老长老长一段岁月。现在看来,中学买的书大多无甚价值,二三十本里只捡得出一两本好的,现在仍然喜欢的更属凤毛麟角;更为幼稚的是,又多买中学生作文杂志,如《少年文艺》、《全国中学优秀作文选》、《作文通讯》之流每期必买,这占去了书款很大的一部分,又对创作力的提高没有什么助益,想来委实可惜。
北京可淘之书无数,淘书之地亦不可胜数。我常去的是西单图书大厦和海淀图书城里的国林风书店,尤其后者,很多冷门的文学和学术著作都有卖,在北京文化界声名颇响。北京大学旁边的万圣书园对于读书人来说也是个胜地,就是地方太偏,我只去过一次,买了一本《儿童杂事诗图笺释》(周作人诗,丰子恺画,钟叔河笺释)。大众化一点的,每年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举办的大型书市对于市民来说大概是个善举,但可惜市上盗版书也越来越多,书的品种更是一窝蜂,并且稍嫌太挤。还有一种“五元书店”,生意也颇为兴隆,西单赛特往北一百米就有一家,偶尔会出现一些正版的好书……总之北京是淘书的好地方。不过对于淘书我常存这样一种偏见,以为淘书是藏书家的专擅,淘珍本、善本、绝版书或者外流的名人藏书之类的旧书才是正统的“雅”的淘书,是正房,这样的地方有著名的琉璃厂等,其他如上头所述的“淘书”都是姨太太,是不入流的。这偏见使我对于淘旧书生了敬畏之心,总觉自己知识素养太差,买书单凭兴趣爱好,并不敢附庸风雅,经过中国书店亦不敢入内观摩,因此同不少便宜的好书失之交臂。检索自己淘书旧事,实在和旧书有关的只有一件,是早在高一时候的事情了。那年暑假我去了广州,在中山大学附近一条偏狭的小巷子里,我百无聊赖地随意拐进一爿逼仄的小书店,然而站定后却不禁低低“啊”了一声,原来这里除租书外,还有几大架旧书出售,差不多都是20世纪60年代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一个学生的藏书。我兴冲冲抱了30多本去结账,原价总共才十多元!一个老婆子从昏暗的柜台里抬头瞟了我一眼,大笔一挥,给每本书封底的价格都添了几块钱;我只得从中精选出几本,深叹一声走了,以后也终于没有再去。这几本书里,有一部建国前坊间出版的绘图本《千家诗》,一页内上半部分是古朴的图,下半部分是楷体的诗,印制颇为精美。
淘书实在是一件有趣味的事,非对人生有大热爱者,不能沉于此道。然而如今偏处小小珠海,这是一片寂寞的文化沙漠,殊少淘书之乐趣,没奈何只好在这里用尽力气来胡说,聊以自慰,却也算是苦中作乐罢。
买古籍的一点杂忆
现在逛书店,让我激动的古籍越来越少了。以前沈阳的书店中,除了一家专门的古籍书店外,其他书店中也都有古籍部分,而现在只有两三家还有一些,其他的或撤销,或者只剩下四大名著之类的,买古籍越来越难。这让我更加怀念80年代那段贫困而又充满欢乐的日子。
我父亲80年代常给单位买书,我也跟着见识了不少,那时真是买古籍的好时代。我记得当时买过一部《左传分国钞》的稿本,两函十册(好像是吧)才30元,晚清刻本也大多是三五元一套,《四部丛刊》、《四部备要》的零种,都是两三角一本。那时的古籍书店,旧书部也都是好书,我手中有一元两元就去买书。有一本30年代出的钱基博的《中国经学史》,也是按书后的定价打7折买的,才7角钱。《管锥编》的零本才2角钱一本。那时家里穷,许多书都是拿回家喜欢一番之后,再送到单位的图书馆长眠。有一次,我在街边花2元一本买了15本乾隆四年的《新唐书》、《新五代史》零本,回家之后着实让父亲臭骂了一顿。不过父亲最后一句话让我宽了心:“30块钱买一套《太平广记》多好。”现在我已有了两种《太平广记》,其中一种正是父亲所说的中华书局10本一套的那种。
那时的书市也是淘书的好地方,我总能弄到赠票,却总是没钱买。那时的书市还讲特权,一般先有两天不对外,要由省市机关领导和几所大学的老师先买,然后才对外开放。开放之后,买票的人要排出几百人的队伍,所以要到赠票就意味着可以先进去抢好书。有一年书市(大概是1987年吧),我一早就到了,兜里揣了20元钱,一进去就见到两套书:一套是《苏轼诗集》,八本7元;一套是《王荆公选唐百家诗》,八本或是十本,要价8元。左翻翻右翻翻,都喜欢,可都买了就只剩下5元了,买不了几本别的书,于是只选了《苏轼诗集》,因为家里已有《全唐诗》了。这十几年里,《苏轼诗集》大概又印了两三回,而《王荆公选唐百家诗》却再未见到。就像当年我在《五灯会元》和《二程全书》之间作出的选择一样,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五灯会元》已重印多次,今天还在书店里见到有4折的,而《二程全书》却全无踪影。
大概是1988年吧,父亲给了60元上街买衣服,到了中街,首先去书店一逛,却发现了《词话丛编》,精装五本,35元一套。这套书的雅致漂亮,绝非再版后绿色封面的所能比拟,一见之下,大为倾心,而且当时正沉醉于《人间词话》,突然之间见到久已欲读的词话大都收入其中,逡巡再三,终于买下。用剩下的25元钱买了一身便宜衣服回家。
也是在1988年,一次和父母去古籍书店,见到早就预告要出的《诸子集成》已到。当时有三种子书汇编,此其一,32开精装八本;另一种是影印民国时石印本的《百子全书》,32开精装十册(大概吧);还有一种是16开精装一册的《二十二子》,也是影印本。后两种我都翻阅过,嫌《百子全书》字体丑恶且错误多,又嫌《二十二子》字太小(后来还是受不住诱惑,又买了一本),见到《诸子集成》后大为惬意。交过钱后,父母接着去逛街,我则急不可耐地骑车回家。怕书有磕碰,我硬是一手托着这八本书骑了40分钟的车。到家后,胳膊已累得肿了,不过心中的喜悦却是丝毫未受影响。
那时的线装书虽贵,但还买得起,可惜我却没买多少。有一次,古籍书店搞了一次线装书展销,我攒了30元钱,趁着中午不吃午饭挤出的时间,想去买早就惦记的《王文成公全书》。顶风骑了半个小时,却吃了闭门羹:店员午休,不卖书。没办法,转进旁边的店中,发现了《历代诗话》、《续历代诗话》,五本才7块多,也是早就想买而未见的书,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下这五本。《王文成公全书》终于没买成,不过后来还是买到了校点的更完善的本子。
80年代的古籍书店是很牛的,中午11点就开始撵人午休,下午快两点才开门,四点多一点就又撵人准备关门。那时的服务员是可以随便骂顾客的,你若敢还嘴,以后就别想在这个书店买书;而且图书是不开架的,想看清架上的书名,非得有好眼力外加厚脸皮才行。想买书的话,得先估计好书价,然后让服务员拿给你看,如果超出了心理预期,不买就得挨顿骂。如果你看了一本不买,就别想让服务员再拿第二本。一般都是先拿一本说我买,然后再让服务员拿别的书看。为了买本书,常常得先计划好一番策略,才能顺利地买到书。我买《元诗选》是先买二、三集再买初集,便是因为此。当时到书店买书,却发现那天正是态度最恶劣的一个娘们儿坐在柜台前,我说了两遍给我拿一下《元诗选》,她却纹丝不动,我知道今天她是不会卖书的了,只好到内部书店去看。内部书店只有二集三集,没有初集,没办法,只好先买下。熬过了六天,我估计那个娘们儿不当班,去了一看,果然换了一个态度稍好的,这才买到初集。现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古籍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顾客的地位也一天高过了一天。这几年,我已不怎么在古籍书店买书了。前不久,我去买《二曲集》,还是那个娘们儿当班,书店中剩下的两本一本稍脏,另一本书皮缺了个小角,我问还有没有,她说没有了,但马上又说,你等一下,我上楼上给你找去(楼上的店是独立核算的)。等了一会儿,她便拿来两本全新的《二曲集》让我挑。时势就是这么捉弄人,好书多的时候,买书不易;买书方便了,好书却越来越少、越来越贵,让人买不起。
80年代末,翻译书开始增多,弗洛伊德、存在主义、叔本华、尼采、熵、美学等开始吸引我,不多的一点钱,分给它们一大部分,古籍就买得少了。所幸90年代初为了写两本所谓的历史文学类的书,趁书店中旧书尚存的机会抢了一批古籍,才没留下更多的遗憾,但《四部丛刊》、《昭代丛书》、《三朝北盟会编》、《历代名臣奏议》、《纪录汇编》等许多书,当时稍觉得贵而没买,现在却得苦苦寻觅了。进入90年代,书价飙升,成套的古籍动辄成千上万,沈阳的书店中古籍渐渐引退,买得起的已是越来越少。1995年之后,惟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买到《四部丛刊三编》了。那时是北方图书城刚开业,进了许多出版社的库底子,常有七八十年代的书,大部头虽多,买不起也就不想了,但这套《四部丛刊三编》却很让我徘徊了一下。32开精装76本,1700元,实在不算贵,但那时工作不如意,总是被扣钱,寻思再三没有买。但其中的《罪惟录》、《太平御览》和《天下郡国利病书》却实在吸引我,尤其是《罪惟录》,在大学时曾在图书馆翻过,后来就没机会再读,最后在老婆的劝说下,还是买下了。图书城见这套书卖出去了,就又进了一套,但前几天我去时,发现那套书还在那,还是1700元。早知如此,拖到现在再买多好,还可以找人打点折。
买得最累的书是《册府元龟》,宋代四大书买了三种,独缺此一种,而且还是比较有实用价值的,可我想买此书时,在沈阳却怎么也找不到。1996年冬,单位组织小学生冬令营去哈尔滨,可以带家属去,那时没孩子,正好和老婆一起去。第一天没安排活动,和老婆出去逛商店,快五点时,发现了一家书店,好像叫道里区新华书店,进去一看,还不错,比沈阳的区新华书店强,里面古籍不少。于是在店员的催促声中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突然发现了16开精装十二册的《册府元龟》和四册的《历代名臣奏议》,掂量之下,发现我无法带着这两套书走回旅店。在催促声中,我匆忙作了决定,拿又多又便宜的《册府元龟》,明年再来时再买《历代名臣奏议》。结果,我拎着两大包书带着小朋友们顺利回到家,别的再也拿不动了。然而,夏天的时候,为了替编辑部同发行部争利益而和单位领导大吵了一场,就此辞职不干,《历代名臣奏议》也就没能买成。
沈阳不比北京,印数少的、稍偏的书都很难见到。90年代之后,许多单位已不买书了,书店也开始以通俗时尚的书为主,几家小的学人书店又都本小利薄,无法进太多的书,古籍也就越来越少见。书店越想扩大顾客群,越是失去老的固定顾客,而固定顾客越少,书店也就越以畅销书为主,弄到现在,古籍已经很少了,越来越多的是那些折扣高的出版社的书。今年买到的古籍,多是先前已买过影印本而又买的校点本,像今天买的《古尊宿语录》和《苏轼文集》。现在学术越来越专精,体制外的人无法见到更多的资料,只能凭兴趣买些书看看罢了。这也是一种进步吧。
盖着印章的书
许多朋友在这里展示了自己的书架,看了书名,发现门类甚广,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也有一大书架,三米宽两米四高,里面也塞满了书,不好意思把书名罗列出来,因为那多半不是讲学问的,而是我自以为读起来有趣的,品位不高,列出来让老师们见笑。但其中有一层的一些书,可以说一说:《西游记》、《鲁迅旧诗笺注》、《说唐》、《林海雪原》、《烈火金刚》、《茅盾短篇小说选集》、《沫若文集》(五)、《普希金诗集》、《法医学》、《皮肤病学》、《死亡时间鉴定》、《赤脚医生手册》、《电工手册》、《天体的来龙去脉》,以及1963和1964年《漫画》期刊各一套,装订成两大册。数数看,18本,古今中外,杂七杂八。这都是70年代以前的书,用无语老师的话说,品相都不错,但有一共同标志,盖一大红印章:××医学院图书馆。这是我在1972年冬至1973年春期间,从那个图书馆偷来的。我记得不止偷这些,至少有七八十本,没保管好,只剩下这些了。
偷书的时候,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