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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情殇-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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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不容易的。你就说老钱同志吧,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还有姗姗他们两口子,边防团长说黄就黄了,军装一脱,跟老农民一样。这人啦,怎么着也是一辈子。等你把家一安好,我也转业。成都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像你我这种无能之辈,有个安生的小窝,也就知足了。”    
      “唉——”江小玲叹了一口气,说,“咱们这几年也没攒下点儿钱,这家怎么安呀。我听说好多转业干部到现在都没分上房。你也不在我身边,我简直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想好了,”孙力猛吸一口烟,在黑暗中吐出一个非常规整的烟圈,“咱跟别人先借点,再加上你的转业费,好赖先凑合着让你把家安了。我一个人在拉萨花不了多少,慢慢还呗。”    
      “你跟谁借去呀?”江小玲问。    
      “老钱同志。他一个老光棍,应该能有点积蓄吧。”孙力若有所思地说。    
    


第八章深秋的夜晚 (4)

     一个星期以后,钱国庆的高山反应消失了,当他第一天上班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眼前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整洁和清爽。孙力忙前忙后,又是沏茶倒水又是墩地擦桌,完全像个任劳任怨的勤务兵,对钱国庆更是殷勤倍至,且必恭必敬。钱国庆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来回忙碌着的孙力,心想,“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电话铃响了,孙力抢先拿起了电话。外科有一例罕见的心脏手术,需要电教中心配合摄录这个手术的过程。这是一个枯燥而又磨人的差事,一开机就得从头到尾,有时候被困在里面一拍就是十几个小时。以前都是由钱国庆和孙力事先定好换班时间,两人交替拍摄,可今天孙力非常仗义地二话不说,扛起机器就准备往外走。    
      “哎,你等等,”钱国庆叫住孙力,“我什么时候替你去?”    
      “嗨,钱哥,”孙力回过头说,“您刚回来,好好休息吧。这活儿我包了!”说完,孙力风似的飘走了。    
      孙力确实是变了,而且变化还挺大。可究竟是什么原因钱国庆一时还想不明白,但他心里觉着有股说不出的别扭。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吊儿郎当、稚气幽默的孙力不见了。慢慢地,钱国庆陷入了沉思。    
      电话铃又响了,钱国庆拿起电话,喂了好几声,对方却没有应答。正当他准备挂断的时候,对方发话了……电话是季有铭打来的。季有铭在电话里告诉钱国庆,他来拉萨参加边防工作会议,昨天晚上到的。他通过白群丽才知道钱国庆已经回来了。季有铭刚才见到了钱国庆父亲过去的老部下,军区的叶副参谋长,两人聊天的时还提到了钱国庆。季有铭说如果开完会还有时间的话,他想约钱国庆去军区见一面。    
      季有铭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春风得意的忘形,只是比从前老成稳重了一些,话里行间多了点儿哼呀啊的小官腔。钱国庆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他见还是不见。以他现在的心情,他是真不想见到季有铭。在他们之间已经很难再找到任何有意义的话题了。如今他和季有铭既不存在既得利益的现实,也没有真情实意的友情,过去的一切像一团早已消散的烟云,给人留下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模糊记忆。季有铭在电话里很失望,他最后说,“那好吧,要是你真的太忙,那就下次吧。”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钱国庆来回转动着手里的话筒,苦苦一笑,心想,“我他妈这是何苦呢?”    
      江小玲临走的头一天晚上,钱国庆前去送行,王姗姗也在。他把一封写给妹妹钱萨萨的信交给孙力和江小玲,说他已经给钱萨萨写过一封信了,但是具体的情况还得江小玲自己当面跟钱萨萨详谈。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战友,他也就实话实说了,现在内地的人都很讲究实际,到时候免不了要有些请客送礼的应酬和花消,对此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他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孙力。说那天你跟我提借钱的事,我答应借给你五千,可今天上午我到了银行就都取出来了,一共是九千,你们都拿去吧。怎么着也得让小铃先给你们安个像样的家。    
      孙力急忙拿出纸,写了一张借条交给钱国庆。    
      江小玲打开一把折叠椅,为钱国庆让座。    
      王姗姗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低沉,她偶尔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投向钱国庆,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    
      四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谁也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话题,屋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时候不早了,”钱国庆站了起来,“我回去了。小铃,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平安!”    
      钱国庆刚说完,王姗姗也站了起来,她对江小玲说:“小铃,我也该走了。明天一大早我过来送你!”    
      孙力和江小玲把两人送到门外,又寒暄了几句,便回自己屋里了。    
      月光下,钱国庆和王姗姗默默地并肩走着。一阵冷风袭来,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钱国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孙力说,你爱人也转业了?”    
      王姗姗点点头,说:“他已经回内地了。”    
      钱国庆又说:“前两天季有铭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在拉萨开会。他想约我见见面……”    
      “不提他好吗?”王姗姗说完,又继续缓缓往前走去。    
      钱国庆急忙跟上,说:“姗姗,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过你也别想的太悲观了。现在内地变化很大,说不定你爱人他们这批转业干部正赶上好时候了呢。再说,这军装谁还能穿一辈子?也许早走比晚走强。”    
      王姗姗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我?”钱国庆一时不知道王姗姗指的是什么。    
      “我是问你个人问题,有眉目了吗?”王姗姗问。    
      钱国庆点点头,回答说:“有了,是我妹妹的一个好朋友。”    
      “国庆,”王姗姗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说,“你觉得你这一辈子过得好吗?”    
      钱国庆沉思片刻,说:“不好。我身上缺乏的东西太多了。比起孙力和季有铭,对不起,又提到他了,当然还有你们团长,我过得太没有意义了。我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明确的目标,像个没头苍蝇,整天瞎混。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三十出头的人了,活到这个份上,也够没劲的。”    
      “好了,我到家了,”王姗姗转过来,看着钱国庆,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国庆,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学会让自己面对现实。一个人要是老生活在梦里,那这一辈子可就太轻率了。”    
      钱国庆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目送王姗姗一直进到宿舍的过道里,然后才继续朝前走去。    
    


第八章这不是乞求 (1)

    季有铭离开拉萨前再一次给钱国庆通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主题却只有一个,他希望和钱国庆的友谊能够继续维持下去。他说这不是乞求,而是对他和钱国庆之间真挚友情的珍惜。钱国庆回答说,自己也很珍惜那段友谊,只是眼下的确太忙,抽不出时间去看他,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季有铭很失落,说他没想到钱国庆会那么无情无意。别人怎么说我季有铭,我不会在乎,但你钱国庆要是这么对待我,可就太没有道理了。说千道万,我季有铭究竟哪儿对不起你了,让你如此耿耿于怀?不管怎么说,你起码得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吧!    
      钱国庆回答说,你这完全是误会,我们还是好朋友。话是这么说,但钱国庆心里明白,他和季有铭之间友谊存在的基础早已崩溃塌陷了。他认定自己和季有铭对道德和人性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和观念,很多在季有铭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他这儿却是厚颜无耻,卑鄙自私,起码是有悖道义的。相比之下,在钱国庆眼里,孙力这样的却是真实、可爱,值得交心的朋友。    
      放下电话以后,钱国庆和孙力又聊起了关于季有铭的话题。孙力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季有铭这种人,满口仁义道德、哥们儿义气,满肚阴谋诡计、脏心烂肺。他把别人都当傻瓜了,其实谁不明白呀?世界上就有这种人,缺德事从没不干,漂亮话一句不少。算了吧,甭搭理丫的!我就不信,他将来还能当上咱们军区司令?就算丫能当上,又怎么样?还不就一混蛋!    
      钱国庆把央金的照片拿出来压在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玻璃板下。孙力时不常地也看上几眼,发表几句半真半假的赞叹。自从江小玲走了以后,孙力和钱国庆几乎成了一对鼓锤,不离左右,两人在一起,除了干活就是闲侃。孙力又恢复了从前的活力和吊儿郎当的散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江小玲的工作安排在钱萨萨的鼎立帮助下,有了很大的进展。江小玲在来信中对钱萨萨给予了力所能及的夸赞和感激,她说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钱家兄妹的大恩大德。钱国庆让孙力转告江小玲,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地感激涕零,现在把好话都说尽了,反倒让人觉着不踏实。历史上这种例子举不胜举,从赫鲁晓夫到林副统帅都是如此。孙力急忙辩解,说我老婆可绝对不是这种人,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央金来信说她已经决定寒假要回西藏,她想到时候让钱国庆跟她一起回山南看望母亲。自从钱国庆把央金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跟孙力叙说了以后,孙力对钱国庆的个人问题有了很大的兴趣。他对钱国庆说,没事儿写个瞎子干嘛呀,你那位未来的藏族媳妇就是一部小说,肯定叫卖。钱国庆翻脸骂他,你他妈才卖呢!    
      钱萨萨来信告诉钱国庆,胡安川只身去了东北,至今也没有音信。临走前他告诉钱萨萨,这次东北之行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一事无成,他就只好暂时远离家乡躲避一段时间了。令钱国庆欣慰的是钱萨萨的心理状态还算稳定,她现在一门心思照顾好两家的两个老太太。胡安川的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但老人对儿子目前所遭遇的困境和坎坷显得非常豁达,她常常开导钱萨萨,想当年比这更大的不幸和艰难都熬过来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能够度过这道难关。倒是钱萨萨的母亲,苏阿姨成天忧心如焚,唠唠叨叨,惶惶不可终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冬天到了。这天一上班,钱国庆就接到央金发来的电报,她将于明日由成都飞抵拉萨。    
      孙力自告奋勇地找关系弄来一辆北京吉普,要和钱国庆一道去机场迎接未来的嫂夫人。    
      “谁开?”钱国庆问。    
      “我呀,我开!”孙力大言不惭地表示。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钱国庆惊异地问。    
      “当兵前哥们儿就会开了,前些日子没事老开来着。放心吧,没问题!”孙力把车钥匙抛向空中,再稳稳接住,显示自己是把老手。    
      为了保险起见,钱国庆还是决定要亲自看看孙力的驾驶技术。他已经很多年没开车了,当年在侦察连学的驾驶技术也早已生疏了。但对别人驾驶技术的好坏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个眉目来。    
      果然孙力的技术还行,起码像个有几年驾龄的老手。钱国庆也趁兴开了几圈,竟也博得了孙力的赞扬。钱国庆的思绪又回到了在侦察连的那段岁月,就又想起了季有铭、彭小刚、连长、指导员……    
      “钱哥,想什么呢?”孙力一边开车一边问身边默默无语的钱国庆,“想我那位未来的小嫂子了吧。沉住气,不就还有20来个小时嘛。到时候一见面,我先躲开,让你们俩先抱头痛哭,倾诉衷肠……”    
      “闭上你的臭嘴!”钱国庆说。    
      孙力乐了,却没闭嘴,哼起了“甜蜜的生活”……明天、明天、明天比蜜甜——    
    


第八章这不是乞求 (2)

    一架苏制的“伊尔18”拖着巨大的轰鸣声,稳稳地降落在了拉萨贡嘎机场。    
      当机上的乘客徐徐走下悬梯的时候,站在围栏外面的钱国庆和孙力最先看到的竟是钱萨萨。两人同时惊愕地张开了大嘴……    
      紧接着,钱萨萨身后出现了央金的身影。    
      “这两个死丫头,搞什么名堂!?”钱国庆咽了一口吐沫。    
      孙力将两手做喇叭状举到嘴边,冲飞机吼叫:“钱——萨——萨!”接着又举臂狂舞,像头马戏团训练有素的大猩猩。    
      当钱萨萨和央金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钱国庆一本正经地问,这是你们俩谁的主意?    
      两个女人“咯咯”乐了,很开心。看来她们的目的达到了。来前两人商量好了,事先一点儿也不透露钱萨萨要进藏的打算,其目的就是要让钱国庆大吃一惊。    
      孙力把行李一件件搬上了车,冲三人嚷道:“我说首长和同志们,有什么话咱们路上接着说?”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央金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激荡的情怀。她像个不安分的小松鼠,不停地左顾右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新奇世界。当她远远的看见耸立在蓝天白云下的布达拉宫时,泪水顿时涌出了她的眼眶……她下意识地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坐在前排的钱国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对孙力说道:“孙力,待会儿你在布达拉宫下面停一下。”    
      “为什么?”孙力问。    
      “废什么话,”钱国庆低声呵斥道,“让你停你就停!”    
      “得,听你的。”孙力回答。    
      央金久久地站在布达拉宫脚下,双手合十,虔诚地仰望着她心中日夜思念的这座雄伟的圣殿。    
      钱国庆等人坐在车里,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央金。    
      钱萨萨抱着氧气袋,拼命地吸着氧。    
      孙力回过头,关切地问道:“你不舒服?”    
      钱萨萨摇摇头,说:“还好,我只是怕晚上难受。”    
      孙力对央金的举动有些不以为然了,他不知道央金还要站多久。他悄悄地问钱国庆:“钱哥,还得多长时间呀?”    
      “再等等吧,你没见她刚才哭了?”钱国庆说。他被央金对故土赤诚的挚爱和眷念深深感动了。这是一种最纯洁、最质朴、最深沉的热爱。在他看来,这种情感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对于钱萨萨的突然到来,钱国庆虽然有些惊异,但他还是很高兴。他急于想知道胡安川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钱萨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成都,跑到西藏来?碍于孙力在场,他又不能马上问个明白。    
      央金回到车上后,情绪显然平静多了。她歉意地冲大家笑笑,意味深长地说:“我都快把它忘了。”    
    


第八章这不是乞求 (3)

     央金和钱萨萨住进了钱国庆的宿舍,钱国庆自己则搬到孙力家与孙力同住。晚饭的时候,钱萨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到了王姗姗,钱国庆的心“咯噔”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央金,他曾经坦诚地向央金提到过自己和王姗姗的那段恋史。央金也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无论如何在这个问题上,钱国庆不希望有任何的节外生枝。他发现自己对央金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爱情,还有一种本能的兄长般的呵护意识。    
      孙力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便借口还要还车先离开了。钱国庆这才向钱萨萨问起了关于胡安川的一些最新情况。钱萨萨告诉他,根据胡安川的意见,她已经把公司暂时关闭了。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要等胡安川这次东北之行的最终结果。这次进藏是她经过胡安川同意之后才决定的。钱国庆通过跟钱萨萨的对话,隐约感到钱萨萨对未来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和失望,尽管她极力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坦然和平静。这一次的挫折对她来说,无疑是她这一生中经历的最大的打击。也许是因为强烈的自尊心,才掩饰了她内心的迷惘和忧伤。央金几乎一言不发,静静地待在一旁,凝听他们兄妹的谈话。    
      夜色早早地降临了,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雪花。钱国庆起身点燃汽油炉子,为两个女人烧上了一大桶热水。他很想再对妹妹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些毫无意义的宽慰言辞,但他又担心那样反而会加重她内心的郁闷和伤感。直到今天在机场见到她们之前,他脑子想的全部都是如何进一步培养和增进自己与央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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