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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的老婆走了,她马上就想到了马丽。
下半场开始后,马丽有些走神儿了,那个拉小提琴的,只一曲,就没了。舞台依然是小个子指挥霸占着,一夹一夹,力都用在了胳膊上。合奏协奏,有什么区别呢,在马丽眼里,那都是一回事。马丽伸着脖子,向台上寻找着,那个吹黑管的老头,头发染得乌黑,右手无名指上,也戴了个白金戒指,如果他的小拇指,不留那截长指甲就好了,还有他的脖子,脖子是真不禁老啊,人老了脖子就先老了。马丽移开了目光,又瞄上了一位拉小提琴的女人,第一坐,叫首席,这个马丽懂。女人的年龄不好猜了,离得太远,她的那头波浪真不错,那得是特级烫发师的杰作吧,瘦脸儿,配长波浪,白脖颈,妩媚得像个黑精灵。这么美妙的女人,她的丈夫是干什么的呢,她的儿子可不可心呢?她目光那么沉郁,是不是也没丈夫呢?
老房的咳嗽声,提醒了马丽,她又专注地看起了舞台。直脖子,昂头,全神贯注。这黑压压的观众,有多少是我这种,在不懂装懂呢?
散场时,帽檐儿已低得扣盖儿一样的师长,又用手把帽子压了压,这使他的脑袋更像一罐儿广东小菜了。他表示要提前退场,和马丽分别出去,然后场东边会合。
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马丽一直等到全部演员出场,起立,鼓掌。她是想看看那个拉小提琴的男子是否还在,奇怪的是,没有。马丽站在下面,拍着手,一直等领导接见完演员了,她才慢慢向外走,像个文明的好观众。
房师长坐在出租车里,他没有招手,但是他小菜罐儿式的脑袋,很特别。马丽朝他的车走过去。
回去的路上,房师长基本没说话。中间接过一次电话,打他手机的人似乎在跟他约见面时间,马丽猜到又有人在给房师长介绍对象,老房没有回避,脸上有了笑容,说这家伙,我一糟老头子,跟仲裁的女干部干上了,刚才介绍人说,市政府仲裁委的,不过她有个男孩。
马丽说没事儿,您可以多看看,多挑挑。现在您有这个条件,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剜筐儿就是菜,那说的是三十年前。
介绍是介绍,小马你放心,我不会同时谈几个的。我老房不是那种人。我知道大家都是看我职位不错,刚才这个我不会考虑,有儿子的都不考虑。
接下来没再说话。出租车在老房的指挥下,先把马丽送到家门口,然后回军区了。马丽和老房再见时,犹豫着该叫他什么,叫职务距离太远,叫名字有些自作多情。马丽就没有称呼,说声再见,转身走了。
上楼的时候,声控开关没有开启楼道灯。走到二层时,马丽脚下碰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吓得她一声妈呀,把开关震亮了,叫声也惊得那团软乎乎的东西,瞬间变成一条长影儿,嗖地蹿了出去。
是野猫?
怕动物不是马丽装小女孩,她确实怕,她曾经受过猫的惊吓。马丽曾跟小艾说过,有支枪对着她胸口,她不会怕,而如果有人扔向她一只猫,她就完了,死定了。不死也得疯。
开门的手在哆嗦,这时马丽的手机响了,她怕楼道里再蹿起不明物,坚持把门打开,一屁股坐在门口的鞋墩上,哎——
“马丽,咋样儿?”是小艾。
“哎呀,吓死我了。刚才上楼时有只野猫。”
“我问你跟老房谈得咋样?”
“见面说吧。小艾,你要是没事儿,来我家吧,晚上住这。反正明天周末。”
“不行,我表妹的小孩儿送过来了,让我给她看一晚上。老孟不在,要不你来我家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这时马丽家的座机响了,小艾说你先接,我一会儿再打。
果然是老房,小艾让线也是猜到老房,小艾是真心想成全马丽这桩婚姻的。马丽拿起电话,心里有些感动,以为老房是关心她到家了没有。电话里老房第一句也是这么问的,到家了?马丽说到了,没事儿。马丽后背的冷汗还没有下去,她听着老房的电话,热汗又从背后升起。老房说,小马,咱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了,用不着兜圈子,有话直说了,都省事儿。说实话,你的综合条件,我还是挺满意的。长相,个头,工作,脾气……
老房用的是南方普通话,虽然力求准确清晰,但还是ZCS不分,马丽听他表扬了“虽然”,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蛋死”了,果然,——但是,小马,你有太多不好的习惯。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习惯是哪来的?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秉性啊。多少家庭就是因为秉性不同,而难以和睦。第一次吃饭吧,西餐,你没有用错刀叉,说明你是个有见识的女人。这回呢,肯定你也明白,我是故意看看你吃面条,面条的难度可大,没有几个不吃出声响的。吃面条而不出动静儿,那是教养呢。我看了,你吃得还行,长的短的,辣的不辣的,哈气儿都没有。说实话,如果你吃面条不过关,刚才那场音乐会,我就找个借口不去了。可是,晚上看节目,你的陋习可暴露无遗了。大腿搭二腿,这是一个女人应有的姿势吗?搭腿不说,还把前鞋尖儿,杵到了人家的椅梁上……还有……还有……马丽放下电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像小时候挨过了耳光。小艾电话再打进来时,马丽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门口的鞋墩上,鞋子还没换,脚在里面已经湿透了。
小艾说让马丽去她家,马丽说不想去了,刚才出汗,风吹,有些头痛。再加上野猫一吓,她说她现在的腿还软。
小艾说没事,我让司机到楼上去接你。小艾说今晚你一定来,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呢。
行头不用换,再一次出门。午夜的街道显得空旷,不堵车了,十几分钟,就来到小艾家楼下。年轻的司机依然把马丽送到楼上,这个勤勉厚道的小司机,相当于小艾的第二个丈夫,老孟不在的时候,完全听从小艾的指挥。
“哟,挺靓,镇老房了吧?”女人见面,基本从外部说起。
“隆重献眼(演),还让人家给刚刚谢幕。”马丽强打精神。
“真的?”
“真的。”
“凭什么呀?咱哪差呀,个头,长相,工作,还比他小十四岁,小十四岁,他还不满意?”
“不是小不小的问题,是习惯、修养的问题。”马丽拉长了声调,怪声怪气地学着南方普通话。她被淘汰了,在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被谁给PK下来,她都不知道。刚才的舞台,她挺努力的呀,一直在拉着架子表演,可还是被人家给辞退了。自嘲,风凉话,除了这些,她还能说什么呢?小艾急着问她怎么说的怎么说的,老房到底怎么说的?
马丽没有原版复述老房对她的批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嫌我大腿搭二腿了,嫌我鞋子杵人家前排的凳子横梁上了,还嫌我分手的时候对他没有称呼了,说我不叫他师长,叫他房世银也行啊。你说我敢吗,房世银,我舌头一大,听不清的还以为叫他黄世淫(仁)呢。
哈哈哈哈,两个女人终于大笑起来。
马丽有些乐极生悲,她都笑出了眼泪。小艾说拉倒拉倒,不必为这事儿想不开,实话跟你说,看着是好日子,里面有多少棘篱,只有自己知道。我家那个,嫌我这嫌我那,是常有的事。别的不说,就连尿尿,他都说我声大,你说哪有嫌尿尿声大的?我还没嫌他声小呢,一个大老爷儿们,他还嫌我声大了,你说多有意思!
那一晚,小艾为了安抚马丽沮丧的心,暴出了很多家丑猛料,意即告诫她,凡事有利有弊,日子也如此,享受多少你就要牺牲多少!
两个女人聊到快十二点了,马丽说她该洗脸了,女人不能过了十二点睡觉,那样太伤皮肤。马丽用紧肤水拍着脸,拍完紧肤水再敷润面膏儿,一小瓶一小瓶,都在化妆包里。她的这些东西就像男人随身的香烟。小艾突然神秘地说,哎,光顾说话了,忘了给你看一样东西,特地从外面带回来的。
马丽以为是化妆品,或衣服。她看着走向衣柜的小艾。小艾躬着腰,从柜子最底层的暗橱里,掏出一个盒子,体积还不小,不像衣服,是什么呢?小艾持着盒子,笑意盎然地向她走来,噢,马丽看明白了,包装盒外面有图示,是一个夸张写意式的图标。这个东西她用过,那是她离婚三年后,什么化妆品都阻挡不了满脸的粉刺,小艾帮她联系了医院,那个好心女医生给的建议。
“你原来的不行,质量太差。”
“用这个。”小艾说。
马丽第二天走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春天的小雨,像鳄鱼的眼泪,没有几滴,就不流了。这个城市太干燥了,还首都呢。马丽没有再让司机送她,她想自己走一走。老房的那些话,像劣质牛肉干儿,在她胃里久久得不到消化。老房说,交响乐,那是用来听的,用得着抻着脖子看吗?可是你就一直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向台上看。
还说喜欢音乐,你连听都不会,你喜欢的是什么音乐呀?原来我一直以为部队的女人太单调,没想到地方女干部也不行,也是缺乏素养。
我再告诉你一遍,交响乐是听的,用心听就行了,懂不懂?!
——就你懂,你懂,你懂个——马丽扬手扔出了手里的东西,那是小艾用阿迪达斯包给伪装起来的人体器官。马丽用这一掷,代替了她后面没有骂出的两个字。
学习康德好榜样
虎 头
虎 头 男,本名冯晓虎,1962年生于四川,现为对外经贸大学德语教授。发表过《沉浮莱茵河》、《永远的白玫瑰》等作品。
学习康德好榜样,是2006年绕耳不绝的主旋律。一直响到7月2日世界杯8进4法国1∶0胜巴西——我永远的第二主队。
那几天,只有康德能让我忘却痛苦。
首先要说的是,康德心胸狭窄。不是因为气量小,而是因为心胸。他成名后自述:“我胸腔狭窄,心肺活动空间均不够,天生就有疑病症倾向,幼时甚至十分厌世。”
康德厌世,理由充分。他虽金发碧眼,面色红润,但身高仅得1。57米,双肩高低不一,精神脆弱,十分敏感,连刚印好的报纸也能让他狂打喷嚏。除了身材不好,他还高度近视;脑袋虽不大,却与瘦小身材不成比例。
只康德目光,深刻印象:炯炯烈焰,至老不衰,令人如沐神睨,弗敢逼视。
伊曼努埃·康德(Immanuel Kant 1724—1804)出生于东普鲁士柯尼西斯堡(现变成俄罗斯领土,改名加里宁格勒),16岁入柯尼西斯堡大学念书,然后历任家教、讲师、教授、系主任、校长,直至73岁退休,在柯大搭出世界上最象牙的塔。
康德出生这年,巴黎股票交易所开张,资本怪物异形诞生;在东方,雍正皇帝颁旨禁止基督教在华传教,史称“雍正禁教”; 闭关锁国第一道铁幕轰然落下。
西方向右,东方向左。
康德的皮匠爹与尼采爹一样都是新教徒,而且是“新教中的新教”——虔信派,康德从小浸淫自控、勤奋和高尚道德之家教。他在11个兄弟姊妹(最终只五个成人)中排行老四,全家都是工匠,只有康德在母亲坚持下入柯城最好的弗里德里希书院读书。康妈妈跟尼采妈妈一样希望儿子修习神学,毕业做个光宗耀祖的神甫。书院纪律严明,上下课均须祈祷,放假从不超过七天。晚年康德说:“我一想起幼时那种奴隶待遇就会周身发抖,不寒而栗。”强制教育,势必逆反。动摇基督教根基的康德哲学,即萌芽于该基督教书院。
毛主席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书院对拉丁文要求苛刻,为康德后来升任教授打造出独门金箍棒。与家道殷实却学习超烂的黑塞不同,13岁丧母的康德年年考试不出前三,16岁即升入柯大。康德穷得甫一入学便因裤子破了拿去缝而出不了宿舍门,但这个神童大学生的未来却有如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太阳升起的路上永远伴有不测风云。四年多后,父亲猝然去世,把三妹一弟留给即将毕业的康德。长兄如父,康德断然辍学,先后在柯城郊区三个贵族家庭当家庭教师,养活三妹一弟,和自己。
11年!
谁能比当了11年家教的康德更明白“学生是教师的衣食父母”?东家对康家教十二分满意,女东家凯撒琳伯爵夫人后来更成了康德的绯闻女友。
与郭德纲不同,康德从不上电视展销艰辛。然而,这勘破世态的11年无疑影响了康德一生。在这个看不到前途的年代,他以笔名发表论文《自然通史和天体论》,并引人注目地题献给弗里德里希王子。文人题献文章给政客,相当于美女把自己献给老板。中国文人因此对康德的这次“烧冷灶”讳莫如深。
有意思的是,这篇题献给狂热基督徒弗王子的论文尖锐批判上帝创世说与自然永恒不变说,后来遭到革命导师恩格斯强烈表扬曰:“康德在这个完全适合于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观念上打开了第一个缺口,而且用的是很科学的方法。”
11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学弟都成教授高官富豪,当年的神童熬得满目秋霜。1755年6月,弟妹成人的康德重装上阵,以32岁高龄杀回柯大,并马上显示出自己一生后发制人的澎湃动力,先以《论火》获硕士,三月后,再以《对形而上学知识基本原理的新解释》通过答辩,成为柯大无讲席讲师。
康德长达41年的教学生涯,弹词开篇。
康德堪称最秀的才。他一辈子没干过别的,除了读书,就是教书、写书。
郑重说明:康德并非只教哲学。他教过逻辑、形而上学、人类学、道德哲学、伦理、自然神学、数学、物理、力学、美学、地理、生物、教育学、自然法等等,甚至像墨子一样教过筑城术和烟火制造术,足证他学富五车,涉猎广泛。德国启蒙大师赫尔德尔听过康德两年课,后来他说:“每次回忆起少时结识一位哲学家并聆听他的讲座,我就充满感恩的欣喜。他教会我真正的人道主义……他的哲学唤醒了独立思考。我几乎从未听过更加卓越和打动人心的讲座。”
因此,在此昭告广大中国人民,康德的职业是教书匠,研究哲学完全是业余爱好。在《纯粹理性批判》赢得整个世界之前,康德是个业余哲学青年。
康德上课,从不迟到、缺席,从不照本宣科。从未出过国的康德讲课趣闻逸事不断,间杂异国风土人情,经常把学生讲得当堂落泪。康德着重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以资质中平的学生能听懂为标准。他常说:“我不是教给你们哲学,而是教你们如何进行哲学思考。”
二百多年后,中国管这个叫“素质教育”,并且推广了二十多年还毫无进展。
康德受学生欢迎,有听课费为证。
当时的欧洲,教授工资形同虚设,主要收入是学生的听课费,有时甚至当堂交费,听一节交一节。因此,哪个教授好,不消劳烦教务处考核,直接看教授的钱包即可。
康老师光靠讲课就买得起楼,雇得起仆人!
听课费虽多,但康老师与学生的友谊却足为世界教坛榜样。他在生活上经常慷慨解囊资助贫困生,导致很多学生把他当爹看,连他的家务也概由学生张罗。康德仆人浪泊是个退伍老兵,老眼昏花,精力不济,工作态度也很成问题。有次外出前康德忘了关书房窗户,回家后发现满屋子臭椿象。康德以为它们追光而来,从此不开书房窗户。实际上是浪泊懒于打扫,屋里太臭招来了这些昆虫。此后,学生瓦西安斯基就一声不吭地接管了康家的卫生工作。免费!
康德活到差两个月零十天满80岁,最远只去过俄罗斯元帅洛索夫的庄园,距柯城137。7公里!很多研究者因此颂扬康校长对故乡的忠诚。此乃误会。看官有所不知,当时法律规定柯大不属于柯城,所有成员均不受市府管辖。康德一生都在柯大,从未在柯城注册,何来忠诚之说?
他固守柯城,是因为他和爱因斯坦一样,想当教授。
但是,这个梦想让康德付出了远超过爱因斯坦的执着——他等到花儿都快谢了,1764年,柯大才给了年过40的康德(当时欧洲平均寿命50岁)一个诗艺学教授讲席。
16岁上柯大的曾经的风华少年,百感那要说是相当地交集!
以康德文采,胜任毫无疑问,还可经常在国宴之类上流社交场合写些应景诗出风头,马屁拍到痒处,升官发财唾手可得,以纪晓岚来看,正是偌大肥缺。
但是康德居然一口回绝!
正如爱因斯坦后来辞去专利局铁饭碗。
有些文章说此时康德已经发财,所以有资本挑剔。此言不确。一年后,康德就任薪水远比教授差的大学图书馆员,就是明证。馆员虽